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周围人声嘈杂车水马龙, 张风和抬眼时，看见面前的人有一瞬间的失神。

    冯野的手还紧紧地将他禁锢在自己怀里，生怕一放手, 怀里的人就没了。刚才那一幕让冯野后怕不已, 如果不是他一直跟在张风和身后，如果他再慢上一步，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冯野愤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他看着面前的张风和, 问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张风和一愣，终于看清这个将自己从马路边拉回来的人是冯野。他看着身后的车流如梭, 以及面前一脸紧张后怕的冯野，忍着没有松开被冯野抓着的手, 任由对方牵着，往前走去。

    他们没有直接回家, 而是去了街边的饭馆。点了菜后，冯野倒了些茶水给张风和, 道：“喝点水，压压惊。”

    张风和接过茶杯，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冯野神色一僵, 微微苦笑了声。他知道张风和不想见到他, 所以他能做的依旧是跟之前一样偷偷地跟在对方身后, 只要能看到他就好。

    张风和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但不知为何，这一刻谴责的话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也许是因为徐影的事情，让他意识到在和冯野的这段关系上, 他可能真的做错了。一味的躲避、退让，真的就能解决他跟冯野之间的问题吗？

    冯野看出了他的情绪低落，想到他刚才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的样子，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看着冯野关切的眼神，想到冯野现在或许在跟徐影交往，张风和心里明白徐影的愤怒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果喜欢的人跟自己交往，只是因为赌气，心底里爱着的人并不是自己，换做是谁都会生气。

    张风和犹豫要不要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冯野说了，如果说了，那对徐影和冯野来说，只会造成更加不好的影响。

    所以话到嘴边，就成了一句：“你与其整天没事跟着我，还不如多关心关心徐影，他才是你需要在乎的人。”

    话落，面前的冯野神情变得很微妙，他看着张风和眼里的认真，知道张风和已经误会他和徐影的关系了。之前是为了让张风和生气，才故意在对方面前，表现得和徐影很亲密，其实私下里他对徐影的态度一直很冷淡。

    可就那么一丁点儿的作秀，就让张风和相信了。

    冯野喝了些水，他觉得喉咙有些干涩，涩到让他发不出声来。在张风和心底，他是那么容易移情别恋的人吗？他对张风和的喜欢，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也许是吧。

    不想再让张风和把自己想得那么不堪了，他开口解释道：“你误会了，我和徐影并没有在一起。”

    张风和愣了愣，服务员送上菜来，热腾腾的饭菜摆在面前，香气四溢，两人却没有人有那个胃口去尝尝。

    冯野说道：“为了气你，为了让你吃醋，我才故意在你面前，表现得好像和徐影很要好。很可笑吧？没想到我也会有这样做的时候。”

    张风和神色一僵，听着冯野的解释，再想到今天徐影对他的那番指责，突然之间什么都明白了。徐影为什么会突然对他翻脸，是因为这个吧？

    因为自己把徐影介绍给冯野，却瞒着他自己和冯野之间的往事，以致于让徐影热脸贴了冷屁股。冯野人前亲密，人后却是突如其来的冷漠，像徐影这种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其中的端倪。所以才会那么生气，才会说他虚伪。

    徐影的骄傲与自尊，不允许他被张风和这样“欺骗”。

    “所以可以告诉我你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张风和听到冯野的疑问后，拿起手边的筷子，僵硬地转移话题道：“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而今天发生的事，只会被他埋进肚子里。

    “你不说我也会去查的。”

    冯野眼里迸射出一道精光，他没有再追问张风和，而是静静地陪着张风和吃完这顿饭。

    知道了问题的症结后，张风和准备去找徐影把事情说清楚。可惜徐影见了他就没好脸色，没说几句话就冷嘲热讽，最后闹得两个人不欢而散。张风和没法子，最后想来想去，还是在微信上给徐影留了言。

    所幸徐影并没有删除好友。

    张风和把他和冯野之间的事情告诉了徐影，并为这件事给徐影道歉，然而也只是为这一件事道歉，对于徐影在同事之间散播谣言一事，张风和也郑重地希望徐影能给他一个解释。

    可惜张风和没等来这个解释，等来的却是徐影的辞职。

    他有些诧异。在徐影交接完后，准备走的那天，张风和收到了徐影微信的回复，只有四个字。

    “你满意了？”

    张风和愣在那儿，竟是完全不懂徐影这句话的意思。

    直到徐影走后，听到公司里的风言风语，张风和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是徐影在夜店和男人激吻的照片被人发到了总经理的邮箱，之后就……这件事只有很少人知道……你别说出去……”

    “这不就和张风和那件事一样吗？”

    “张风和的事是真是假啊？”

    “这就不知道了，有说是徐影造的谣……”

    这些流言传到张风和耳朵里后，他错愕不已。什么照片什么邮箱，在他脑海里反反复复地过滤着。这些熟悉的手段，让他的心蒙上了一层阴影。去年发生的那件事，还历历在目，那种难堪与愤怒让他想忘也忘不了。

    如今有人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了徐影。

    唯一不同的是，那人手段相对温和，给徐影留了余地。然而以徐影的性格，这小小的余地也足够让他离职。

    张风和的心突然跳得飞快，扑通扑通的。

    会是谁做的？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下班后他回到家，没有急着进屋，却是走到冯野房门前，用力地敲门。冯野很快就开了门，他倚在门口，看着额头浸满汗水的张风和，有些不解，“怎么了？”

    张风和却是直入主题。“是不是你做的？”

    “我做了什么？”对于张风和的指控，冯野倒是不慌不乱。

    “徐影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不怪张风和怀疑到冯野，那天冯野说的那句“会自己去查”，张风和还清楚地记得。他看着冯野，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着急地想要从冯野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是或不是？

    “是。”冯野没有否认，“是我做的。”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张风和以为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他没有想到冯野会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冯野却抓着他的手，说道：“我不会再让别人用同一种手段伤害你。”

    张风和一愣，抬眼间看到的是冯野深情的眼神，说心里没有触动是假的。这让他意识到，冯野对他的爱，比想象中更深。

    这段时间来，冯野的改变他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现在的冯野，和过去很不一样了。过去的冯野不会看他受了委屈，急着帮他出头；不会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照顾他的情绪；不会在他喝醉的时候送他回家，不会为了他苦练厨艺，不会……

    太多的改变无法再让张风和欺骗自己，他必须得承认，冯野对待这段感情，是认真的。

    感觉到冯野的手抓着自己的手有些发紧，张风和瑟缩了下，下意识地要将手抽出。冯野却不肯松手，他不知道张风和在想什么，可他害怕因为这件事让张风和误会他是个心狠的人。如果因为这事，而让张风和对自己有了抵触的情绪，那便得不偿失。

    他紧紧抓着张风和的手，不让他逃离自己。

    张风和最终放弃了挣扎，他想到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觉得很可笑。过去他追着冯野跑，现在换做冯野对他死缠烂打，两个人彼此折磨，又或者说这么多年来，身边人来来去去，唯一留在彼此身边的，依旧是对方。

    也许，他们真的逃不开彼此。

    可他到底还是会不甘心啊。他以为会重新开始的人生，结果发现依然笼罩着冯野的影子。他不想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了冯野，可也不想看到冯野再为了他，变得不再像他自己。

    他痛苦道：“我不值得你这样做，冯野，放手吧。”

    他能感受到冯野的手在颤抖，在慢慢地失了力道，就在他以为冯野要放开他的时候，冯野却道：“张风和，我不会放开你的。”

    只见冯野猛地一用力，将张风和拽进了怀里。身后的房门也被嘭地一声关上，张风和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就把冯野按压在了墙上。熟悉的气息包裹着他的鼻腔，张风和清楚地看着冯野的脸在他面前放大，大到睫毛都能数清楚。跟着冯野的唇含住了他的唇瓣，轻咬了一下，惊得张风和张了张嘴，面前的人便狡猾地将舌头伸了进去，与他展开甜蜜的纠缠。

    两个人也不知道吻了多久，直到呼吸凌乱，喘不上气来时，才缓缓将彼此分开。

    冯野的手揉着张风和的头发，眼神里隐藏不住的欲.念，他平复气息，喑哑着嗓子道：“张风和，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张风和被吻得七荤八素，他想开口拒绝，可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面前的冯野并不急着听他的回答，而是继续说道：“一次就好，如果我表现得让你不满意，你随时可以甩了我。”

    这是冯野的让步。

    “我知道我的要求太过一厢情愿了，”冯野望着张风和，手掌顺着头顶的软发轻轻地抚向张风和的脸颊，眼里是浓浓的不舍。他看到张风和的嘴角动了动，似乎能想到对方的拒绝，冯野忙抬手按着他的嘴，苦笑道：“在你拒绝我之前，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

    张风和瞪着眼睛，乖乖地没有再说什么。

    冯野像是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那段他没有来得及珍惜，现在却追悔莫及的岁月，他面上的笑容满含着对张风和的爱意，只听他说道：“我承认，过去七年我一直不太看得上你。”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穿得那么土，像个刚进城的乡下人，性格也畏畏缩缩的，谁见了都想欺负你。”冯野低笑了声，“其实我也不例外。”

    “但是看到别人都欺负你，我又觉得没意思。跟那些家伙做同样的事情，我会觉得很掉价。所以我选择帮了你。”

    “可没想到你那么傻，我无心的举动竟然让你这么放在心上。”

    “看到你不自量力地追求我，我觉得很有趣。像养一条狗一样逗着你玩。”

    “有时候你甚至比狗还听话，那个时候我很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爱一个人爱到如此卑微的地步，爱到都不像自己了，有意思吗？”

    “那个时候不理解，直到现在我才发现确实挺有意思的。”

    “原来爱一个人真的会为了他放弃自尊，没有了自己的坚持。张风和，我真的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的人。”

    “张风和，我爱你。”

    冯野轻声诉说着，将自己的心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张风和。这番话他从未和张风和说过，所以他并不知道这会把张风和惹哭。

    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温热，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面前的张风和眼眶微红，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到了冯野的手背上，热得冯野的心发烫。他抬手抹掉张风和的泪水，用哄人的语气温声道：“对不起，别哭了。”

    可张风和的泪水却止不住了。

    也许这七年来所受的委屈，让他在这一刻很想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