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飞快。

    用完午餐，江时准时打开直播。

    下午看直播的人不多，开播半个小时以后，观众人数稳定在五十万左右，虽然远远比不上晚上高峰时段的人气，但也是很多了。

    三点半左右，江时跟观众说了休息一下，揉了揉脖子，又活动了一下手腕，推开椅子起身。

    他先在楼上转了一圈，一楼客厅和厨房也没放过，又去后院转了转，正好碰上在训狗的张叔。

    张叔早就看在眼里，心里门清得很：“您是想找秦先生吧？”他慈祥地笑了笑，“先生刚才打电话交代过，他今天会晚一点回来，让您不用等他。”

    江时愣了一下，而后迟钝地点了点头，转身进了一楼客厅。

    小猫咪见到他，懒洋洋地踱着猫步走过来，跳进了他怀里，喵喵叫了两声。

    江时却好像没听到般，不自觉地摸了摸颈间的戒指。

    戴了这么久，冰冷的指环早就染上了他的温度，若不是他刻意去想，几乎察觉不到有它的存在。

    江时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他其实很想问问秦隐，为什么不直接给他打电话呢？就算发一条微信也可以啊……

    然而他只能一边告诉自己没什么立场要求更多，一边又忍不住烦躁地把手机按亮再按灭。

    一次又一次，连带着被他藏得很深的戾气都隐隐有冒头的倾向。

    江时舔了舔自己的小虎牙。

    牙痒痒，有点想咬人了。

    直播到下午六点左右结束。

    江时开了十局，九把落地成盒，最后一把成功活到了决赛圈，队友让他封烟，他一个破片手榴弹炸过去，安排得明明白白。

    关了电脑，江时拿着手机下楼。

    微信聊天页面置顶的头像安静了一下午，他不信邪地点开，他和秦隐的聊天消息止于昨晚江时发的最后一句晚安，再无其他。

    江时自认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索性直接给秦隐发了条信息。

    ……

    DR基地三楼会议室里。

    秦隐感觉到自己兜里的东西震了震，刚准备看手机，会议室的门响了一下。

    一个男人推门走了进来，印着DR字母的队服松松垮垮地披在他肩上，看着不成样子。

    来人是DR战队的队长孟煊，ID：Nightmare，绝地有名的伏地魔大神，打法以苟著称，跟秦隐关系还不错。

    秦隐提前就知道DR今天跟北美那边有一场线上交流赛，算着时间过来的，但没想到还是等了一会儿。

    孟煊拉开椅子在他旁边坐下，偏头正对上秦隐的目光——

    来自大佬的凝视.JPG

    他浑身的毛都要炸了：“操，你那什么眼神！”

    秦隐抱拳看着他，勾了一下唇角:“被虐了？”

    “滚你丫的会不会说话，”孟煊不客气地锤了一下他的肩，笑骂道，“只要不碰上你和老陆，老子哪局赢得不漂亮？”

    DR的情况他又不是不知道，秦隐挑了挑眉，任由他岔开话题。

    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了秦隐，孟煊当机立断在队长群里发了消息。

    Nightmare：晚七点，零度，秦哥请喝酒，来的扣1。

    手机随即震得砰砰响，秦隐拿出手机，没看群消息，注意力已经被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五分钟前，江时刚发过来一条消息。

    小朋友：你今晚还回来吗？[沮丧]

    秦隐盯着最后那个表情看了一会儿，目光一寸一寸软了下去。

    他轻笑，小朋友这是在说自己不开心了，想让他哄呢。

    孟煊不怕死地在秦隐跟前晃了晃手机。

    “局已经帮你攒好了，老陆他们几个都来，先说好，不喝趴下，谁也不准提前走。”

    秦隐象征性地瞥了一眼，乐了：“这又是什么新型战术打法？队长都这样，全明星赛还打不打了？”

    “不就是醉个酒，小半个月还缓不过来？”孟煊就想跟他贫，“瞧不起谁呢！”

    秦隐懒得跟他插科打诨，低头去回江时的消息。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说着，孟煊朝他凑了过来。

    事实证明，太皮了就得打。

    秦隐连眼皮子都没抬，直接一脚踹了过去：“滚蛋。”

    “就不滚，”孟煊拍了拍裤腿，也不生气，打趣道，“在跟谁聊天呢，家里那位？”

    秦隐这尊大神在情场上栽到某人手里这件事，在各大战队之间早就不是什么秘密，比如现在，套在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也无时无刻不在宣示着主权。

    只是两个人怎么认识怎么交往的却是瞒得密不透风，任他们怎么挖八卦，也没探到一星半点。

    秦隐懒得搭理他，低头重新敲字。

    孟煊探头去看，一眼就瞟到了聊天页面最上方的备注，嘶了一声，纳罕：“小朋友？”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瞬间觉得有点牙疼。

    啧。

    谁会想到母胎SOLO二十几年的秦神有一天也会用这么黏黏糊糊的备注。

    秦隐闻言，关了手机，睨他一眼，轻描淡写地笑：“想死吗孟队？”

    “不想不想，”孟煊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生怕他一言不合就把手机怼他脸上。

    他从认识秦隐那天起，就怵他这副要笑不笑的模样，嘴角勾着笑，眼睛里却裹着寒意，像是藏了刀，看着就凶死了。

    秦隐嗤了一声：“出息。”

    秦隐没有多少耐心，越过他，打算去外面给江时打个电话。

    走廊的另一头，DR战队经理正领着Cool朝这边走过来。

    Cool在他面前站定，叫了一声：“老大。”

    秦隐准备翻通讯录的手指一顿，像是才注意到其他人一样，抬眼看向两人。

    DR战队经理也是秦隐的粉丝，可惜他任职以后第一次随队出征北美，就碰上了秦隐宣布退役的事。

    当时事发突然，场面一度失控，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在偶像面前混个眼熟，此时见到秦隐，说不激动肯定是骗人的。

    “秦…秦神！”

    激动地打了声招呼，战队经理也是个识眼色的人，知道两个人应该还有事要谈，说了一句你们聊就先撤了。

    走廊里很快就只剩他们两个人，秦隐垂眸看了一眼Cool手里的文件袋，点了根烟：“都办好了？”

    Cool低下头乖乖道：“办好了。”

    秦隐睨他一眼，觉得好笑：“我又不训你，就聊聊天，腰板挺直点。”

    Cool瞬间站直了一些，抬起头，看起来更像听训的了。

    不过这真不能怪他怂，ONE全员上上下下，除了教练，哪一个没被秦隐训过？

    Cool好歹在ONE待了三年，知道秦隐其实烟瘾不大，只有心情不佳的时候，才会抽烟。

    比如现在，隔着薄薄的烟雾，他阴晴不定的脸色看起来就更唬人了。

    Cool怎么会猜不到他在烦什么，他碰了碰秦隐手里的烟，像是鼓足了勇气般开口：“老大，能给我一根吗？”

    秦隐诧异地看了他两眼，眉头皱了又松，最后还是给他递了一根。

    正值饭点，一楼训练区，青训生们踩着点鱼贯而出，听着动静不小。

    两人倚着栏杆往下看。

    这半年来，秦隐退役，苏寒第一次接指挥棒，墨爷更是在秦隐退役之后才转过来的，算算队友磨合的时间，半年都不到，如今还得找一个新的可以接替他的人。

    ONE也想过招青训生自己培养，半年来前后招了两批，第一批勉强留下一个进了二队，这一批还没结束，但听教练的意思，能留下一个就算不错了。

    收效甚微，约等于零，偏偏时间不等人。

    论坛一天能开八百多个节奏贴，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没有Mini的ONE能变成什么样，如果十一月的预选赛……

    他简直不敢想教练和秦隐的压力有多大。

    Cool喉咙有些发疼，眼睛也红了：“对不起老大……”

    他甚至有一瞬间的冲动，去他妈的理想，老子不转了，大不了给ONE陪葬。

    可惜话没说完，就被秦隐直接打断：“你不用说对不起。”

    Cool当时找到他说想要转会的时候，秦隐其实没有多意外。

    很多事情在发生之前其实都是有征兆的，比如请假外出的次数与日俱增，比如训练场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误。

    “战队的发展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付出，你在ONE待了三年，也给了ONE最好的三年，大家互相成就，成绩有目共睹，谁也没辜负过谁。”

    秦隐收回视线，淡淡道：“至于转会，合约期到，是去是留这是你的自由，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Cool进队的时间不算晚，比叶软还要早一年，说没有感情肯定是假的。

    只是如今缘分到头，大家都是成年人，分分合合好聚好散，没什么看不开的。

    大路朝天，既不同路，便只能祝彼此征途坦荡，永不后悔。

    良久，秦隐笑了下，诚心道：“这半年，谢了。”

    Cool与ONE合约期满本来是在今年年初，只是正好赶上秦隐退役，为此他又签了一份临时合同，多留了半年。

    这是秦隐欠他的人情。

    Cool低着头不说话。

    他就见不得老大这样，他希望Mini能够永远立于神坛，高高在上，睥睨一切。

    最好能不用在乎任何人。

    秦隐沉默了片刻，开口：“最后可能还得辛苦你再多留半个月……”

    这句话没说完，Cool连忙道：“老大你放心，我会打完全明星赛的。”

    秦隐嗯了一声，叼着烟又吸了一口。

    “其他人那边，你记得早点说，别等到最后一刻。”秦隐叮嘱。

    Cool摇摇头，笑得苦涩：“不敢说，他怕他们忍不住揍我。”

    秦隐吐了一个烟圈：“他们没你想得那么傻，早就找我探过口风，现在假装不知道，大概是在等你亲口跟他们说，”

    外人看不清，身边的人又怎么会不清楚，若不是已经没有留在ONE的打算，怎么可能一直拖着不续约。

    Cool缓缓露出了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

    既然他们早就知道，为什么还能心无芥蒂地跟他一起训练吃饭打游戏？

    许久，他自暴自弃般：“我知道了。”

    秦隐把烟掐灭，拍了拍他的肩：“你先进去吧，我打个电话。”

    Cool依言转身进屋，关上门的瞬间，意外瞥见秦隐的表情，心里一惊。

    只见前一刻还板着脸的人，此时整个人的气场已经不一样了。

    嘴角微翘，眉眼染笑，宛如冬雪初融，绿芽破土而出。

    秦隐捏着手机放在耳边，静静等待电话那边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

    世间冗杂之事太多，他想先去哄个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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