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奔赴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楚伊一愣神, 就被宁芷芊攥住了手腕往前拖。她甚至来不及起身，踉踉跄跄往前倒，倾斜的身子一不小心歪倒在俞若姿身上了。

    宁芷芊听到她的低呼，回过头, 面上有一丝关切。

    楚伊抓住机会，柔声唤了一句，“芊芊，我……”

    宁芷芊却已经盯上了俞若姿下意识搀扶的手, 皱皱眉, 担心的表情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怒气冲冲的瞪眼, 大步走来, 伸出手简单粗暴地把俞若姿的手打掉了。

    “哎哟。”俞若姿吓得一哆嗦。

    宁芷芊一点没有伤人的愧疚心，逼近了吼一句, “走开！”

    外表文静乖巧，打起架可凶。

    楚伊看懵了，俞若姿直接放弃抵抗, 缩手缩脚给她们让出一条道，“好好好，您慢走。”

    宁芷芊哼了一声, 又抓住楚伊往外拖。这次, 宁芷芊有经验了, 不会光用拽手这么不好使劲的动作, 直接挽住了她的胳膊, 整个人护在身侧，气势十足。

    俞若姿吞了口口水，守在门口的领班直接被吓退了两步，纷纷把同情的目光投向楚伊。

    楚伊感受到有一顶帽子盖下来把她罩得严实的窒息。

    这顶帽子，叫做妻管严。

    楚伊觉得自己很没面子。

    而她来这儿演一场气人的戏，分明是为了找面子。

    “芊芊！”楚伊面上挂不住了，被卷土重返的脾气催出一点反抗的力气，停下不走，“等等。”

    她一个急刹车，宁芷芊没料到被被绊了下，回过头看她，“干嘛。”

    这话说着挺平静，攥住她的手分明紧了几分。

    楚伊抿抿唇忍了疼，故作镇定，“我们好好谈谈。”

    “回家再谈。”

    “在这里吧。”楚伊趁机谈判，板起脸给自己找面子，“我让她们出去。”

    俞若姿和领班刚要屁颠屁颠听话跑掉，宁芷芊就开口拒绝，“不行！”

    说罢，宁芷芊失了耐心，不给她谈条件的机会直接拖着往前，咬紧牙关使劲力气的模样像是在打仗，往前冲的脚步纷乱而有力。

    楚伊知道身后有俞若姿和领班看着自己，觉得这么跟着走太丢人了，努力挣扎。

    全是白费劲。

    宁芷芊不知是气在头上还是本身就力气大，她挣扎了半天，愣是没占一点上风。更可怕的是，宁芷芊不仅力气大，用劲还巧。她蓄力已久，好不容易等到了走廊拐弯的机会拼尽全力搏一搏，宁芷芊仿佛早有预料似的，不正面刚，顺势后退陪着她绕了一个圈，又悠然自得地看着累喘了的她。

    “还跑吗？”宁芷芊问。

    楚伊没了力气，摇头，“算了。”

    宁芷芊如愿把她拽到了靠近门口的大厅。大厅与包厢不一样，那么多人看着，楚伊感觉挣扎不开更丢人，身体配合了，嘴上要反抗一波，“回家就回家。放开，我自己走。”

    宁芷芊没放，转眸望来，眼眶泛红含着水光随时要落下一滴泪似的。

    “……”

    这是什么软硬兼施的神仙套路。

    楚伊被吃得死死的，无奈地握住宁芷芊的手，“行，一起走。”

    宁芷芊这才收了水汪汪要哭的可怜眼神。

    楚伊暗暗叹一口气。

    找什么面子？她分明就是妻管严。

    会所门口停着楚家的车。宁芷芊不是莽莽撞撞打听到地方就来找人了，计划完满，先去停车场寻见司机叔叔，问清了情况就麻烦他在门口等着，抓着楚伊就往门口拖，到地方往后座一塞直接往家里带。

    楚伊看到这形势深知媳妇不好惹了，合作地上了车。

    宁芷芊还嫌不够，凑过来扯安全带给她系上，小声嘀咕，“不准跑。”

    虽然不大合适，但楚伊真心觉得宁芷芊这一声软绵绵的哼唧软糯可爱，弯了唇角，有点忘记方才的剑拔弩张了。

    “笑什么笑！”宁芷芊气鼓鼓瞪圆了眼睛。

    楚伊看到小兔子炸毛一般的发怒，笑得更开心了，“想笑啊，怎么办。”

    要是平时，宁芷芊肯定会捂住她的嘴巴，她也有应对的招数，抛个媚眼，舔下手心，逮着机会就能扑过去把老婆给亲软了。

    然而，这不是平时，是吵了架的特殊时刻。

    宁芷芊抬手捏住她的脸颊拧一把，实打实地，用上了叫人疼的力道。

    “啊！”楚伊痛呼，挥开宁芷芊的手瞪去一眼。

    宁芷芊昂起下巴，把方才作恶的手握成拳挑衅着，“干嘛，要打架吗？”

    “呵。”楚伊迅速算出了自己赢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看了一眼憋笑的司机，定定神找到了往常高贵冷艳的姿态，“幼稚。”

    她等着宁芷芊炸毛，可宁芷芊不言不语地承下了她的嘲讽，转头望向窗外。

    楚伊颇为失望。

    她还想再看看宁芷芊手舞足蹈发脾气，捏着人还撅嘴哼一声的可爱样子呢。

    回去的一路，宁芷芊出奇地沉默，碰上路口的红灯才会回头看看她。

    楚伊大概能猜到宁芷芊是怕她跑了，没有别的意思。但是，她每次被那双眼睛一瞧，免不了生出一点交谈的期待，不由在心里盘算着：我等一下要不要理她呢？我该用个什么表情？我等会儿答话要不要简洁点，表现一点爱搭不理的脾气？

    宁芷芊不懂她的心里的纠结，没有开过口。

    楚伊暗搓搓想：看你能憋多久。

    宁芷芊确实没有憋多久，到了家就替她解开安全带，拽手狂奔，刚进了家门就问她了，“你跟俞若姿干了什么？”

    “刚才是意外，她头发被扣子勾住了。我们原来只打算抱一下，做做样子给你看，”楚伊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话出口了又觉得自己弱爆了，撇撇嘴补了一句讽刺，“跟你在台上干的差不多。”

    宁芷芊急了，“我没有抱谢恬瑜！她自己来抱我的！”

    话题变了，楚伊没放过这一会儿的优势，就着宁芷芊犯的错说下去，“你要了她的联系方式。”

    “她跟我说的是展览的正事！”宁芷芊咬牙切齿指着她说，“你在跟前女友鬼混！”

    楚伊最讨厌别人指着自己，伸手挥开，懒得掰扯谁错得比较多这种无谓的问题，直接讨要结果，“我不会再联系俞若姿了，你呢？”

    她以为气冲冲的，拼命表示自己和谢恬瑜没关系的宁芷芊也知道她们的感情最重要，会把其他事情放一放，表个决心。

    可是……

    宁芷芊沉默了。

    ——

    宁芷芊打听到楚伊在哪里之后，一口水都顾不上喝，拦下计程车就往俞若姿开的私人会所走。

    她着急，却一直很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在停车场碰到司机就问清了包厢是几号，麻烦对方开到门口等着，在前台直接找领班问话，表明身份让人带去，见着楚伊和俞若姿跌在一团也不乱，把人抢回来再说。

    宁芷芊觉得自己临危不乱。

    直到楚伊抛出了“你会不会联系谢恬瑜”的问题。

    真正的答案是“我没考虑好”，但她知道这句话一说出来，大吵在所难免了。

    可是，她没有立即给出回答，楚伊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还要跟她联系。”楚伊冷笑一声，说的是肯定句。

    “不是。”宁芷芊狠不下心说谎，弱弱辩解，“我还没考虑好。谢恬瑜跟我说了一个展览，那是个很好的机会，我不想错过……”

    楚伊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你想错过我吗？”

    “当然不想了。”宁芷芊想不到楚伊的反应这么大，“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楚伊似是真的动了怒，说话越来越直接，“怎么不能了，你想谈公私分明，应该在乔破例让你当副手的时候谈。”

    宁芷芊一愣，“你……你在指责我吗？”

    “对。”楚伊径自坐下了，摆出的面色与面对媒体时一样冷漠严肃，“你为什么非要跟一个我介意的人牵扯不清。”

    “我没有跟她牵扯不清，我只是想参加创意蛋糕展览，问一问情况……”

    楚伊选了个单人座，宁芷芊不能坐到旁边又想离得近一些，干脆半蹲在侧，缩在一旁昂着头眨巴眼用仰视的角度说话，做出了求人的姿态。

    “你……”楚伊面色微变，瞧向她搭在沙发扶手边缘的手指头。

    宁芷芊感觉到一点心软，放软了声音，“伊伊~”

    楚伊扭头闭眼，揉揉眉心再看她，又是一种冷漠的眼神了，“宁芷芊。”

    突如其来的叫大名让宁芷芊慌了一慌，“什么？”

    “你不能这么贪心。”楚伊咬字很重，像是警告，“拿到这边的好处，就想着别的地方了。”

    宁芷芊想不到楚伊会这么说，委屈又难堪。

    她知道没有楚伊帮助的自己会是多么狼狈，她懂得今时今日的小成就与楚伊分离不开，她不曾打消过回报的念头，即使熟悉了交往了，也想尽自己的全力好好对待楚伊。

    楚伊却把她曾经的亏欠搬上了台面，暗指她是白眼狼。

    “哦。”宁芷芊失落，忽而觉得自己没有去求楚伊的底气，“我知道了，我不会跟谢恬瑜联系的。”

    她不敢扶沙发，收回手，慢悠悠靠着自己站起来，摇晃一阵才定住了身形。她不敢看楚伊，脱下书包，从里面拿出了创意蛋糕展览的文件袋，狠狠心直接扔到了垃圾桶里。

    楚伊坐着的身体悄然直了一点，变得有些紧绷。

    宁芷芊没有注意到，只是低着头藏起想哭的自己，丢完了东西就转过身上了楼。她生怕楚伊再说什么伤人的话，连走带跑，到了房间要急急关上门忽而想起楚伊的冷漠脸，深刻意识到这个家的主人是楚伊而非她，咬着唇，放缓动作轻轻把门关上了。

    决赛加上颁奖典礼，宁芷芊忙了一天又要去私人会所把楚伊给抓回来，已是筋疲力尽。她倒在床上，想睡一会儿补补精力，迷糊做了几个梦就被敲门声给吵醒。

    宁芷芊揉揉眼睛，拖着脚步走过去，到了门边才想起睡前吵架的事情，清醒了一点。

    万一门外的人是楚伊呢？

    宁芷芊停下了开门的动作，默默地靠在墙边。

    “宁小姐。”阿姨的声音传来，“我做了夜宵，你吃一点吧？”

    宁芷芊清清嗓子，“不用了，谢谢。”

    阿姨叹气，“我知道你很累，但是不吃晚饭就睡对身体不好。你想吃什么，我准备一下，做好了叫醒你可以吗？现在有点晚，可能有些东西买不到……”

    有点晚？宁芷芊回过头，才发现时间已经走到了23点27分。

    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宁芷芊混沌的脑袋渐渐恢复清醒，记起楚伊现在绝不可能在家了。

    楚伊为了挤出时间去决赛现场支持她，把去B市处理事务的计划延后一天。如果她们没有吵架的话，应当是吃个晚饭庆祝一下，腻歪过后洗漱好就去机场依依惜别，让楚伊赶10点多的航班参加第二天的会议。

    现在的家里，应当只剩下为了劝她吃晚饭操碎心的阿姨。

    “谢谢阿姨。”宁芷芊开了门，伸手要接托盘，“你去休息吧，等会儿我来收拾。”

    “我给你送进去吧。”阿姨示意她看门边的方向，“那是楚总给你的。”

    宁芷芊看了一眼，愣了。

    茶几上放着一个粘了便利贴的文件袋。文件袋她丢掉的那个，便利贴正好是当初楚伊用来给她留言的纸杯蛋糕款式，粉嫩可爱。

    “对不起——楚伊。”

    宁芷芊盯着瞧，没动，阿姨帮她放好了夜宵就默默离开了，留给她安静的思考空间。

    片刻后，她拿起了失而复得的文件袋，轻轻摘下写着楚伊留言的便利贴。她想起了刚认识那会儿的日子，不知不觉把甜蜜过往回忆了一遍，怎么也生不起气了，换个角度想想这事。

    楚伊说“为了生意必须与俞若姿保持联系”，她也能气炸。

    宁芷芊叹一口气，拿手机准备联系楚伊。

    飞机晚点的话，楚伊还没抵达B市，飞机没晚点，楚伊顺利到达，该休息养精神了。她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打电话，发一条信息：“我看到留言和文件了。没关系，我也有错，也该说对不起。你到了酒店就早点休息吧，明天再说么么哒。”

    她发了信息就去吃牛肉面了，吃饱喝足洗了个澡，明明在吹头发也能准确捕捉到手机来信息的震动声，扑过去查看。

    “好，我明天下班给你打电话。”

    下班啊……

    宁芷芊知道楚伊忙起来可没有午休这么一回事，转到备忘录，看到楚伊在大后天折返A市的航班时间，心情更沉重了。

    怎么正好在吵架后分开两地呢？

    宁芷芊感到沮丧，恨不得现在就见到楚伊。

    现在是不可能了，明天等楚伊下班，或许能用视频隔着屏幕看两眼说说话。

    “不够。”宁芷芊下了决心，“我得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