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现实世界（8）

    一家人兴致昂扬地坐上火车去京城。

    灰溜溜地回了家。

    别说见着那超有钱的大嫂了, 就连从前那个老好人大哥都没见着！

    “妈，大哥是怎么跟你说的？”

    全家人里，就宋母被保释得最早。

    宋小弟总怀疑宋母肯定已经偷摸着见过宋城了。

    毕竟, 他只是一个妈生的兄弟, 而妈是亲生的。

    从前, 他要钱要得次数多的时候, 还不都是让宋母去说, 宋城就听了？

    宋母连连摇头，“说啥啊, 见都没见着, 有啥说的！”

    “那小金说你先被保出去的？我就不信大哥连亲妈都不认了？”

    宋母是真没说瞎话, “就是见着了个律师, 后头你们不是也都见了吗？”

    “那律师跟你说了些啥？”

    “还能说啥？就是说现在我还有劳动能力，你大哥想管就管，不管就不管, 去哪儿说理都是这样……等到六十岁了，你大哥一年给我打一万来块钱就是最多了。”

    宋父脸黑得不行, “一万来块钱够干屁的？”

    宋小弟脸也难看，“就是说我和我爸我姐他都不认了？”

    小金的白眼都快翻到天边去, 这一家人真是太蠢了！表面工夫都不会做！

    从前但凡在大哥病的时候做做样子，现在也不至于连人都见不着？

    如今眼看着金元宝却捞不着, 真是活气人！

    宋母叹了口气，“他是怪我们当时不管他……”

    其实她也有点怪小儿子。

    本来她说让小儿子带她去京城医院看看宋城吧，好歹伺候两天啊。

    可小儿子说那病就是治不好的绝症, 还看啥呢！有那个钱不如省下来。

    后来又想出了啥□□的事儿。

    估计就是这个伤了大儿子的心，彻底地不想认弟弟妹妹了。连着她这个妈都落了埋怨，万幸是……那个疗养院可真好啊！

    这两天她夜里做梦都梦到住在那里头，她也烫头化妆，穿了件好看的裙子，跟着人学跳舞……哎呀，怪不好意思的。

    宋小弟竖起眉毛怪叫，“他怪我们做啥？那病不是他自己得的？我们上班的上班，卖菜的卖菜，哪有那个美国时间？”

    “行了，行了！都别废话了！以后就别惦记着攀高枝了，那白眼狼都这么绝情了！咱们还上赶着做啥！哼，我看他得那病就是老天有眼，报应！现在跟在富婆身边，人家还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呢！说踹就能踹，我看他到时候怎么办！”

    宋父对宋城那是恨之入骨的，打小他就看宋城不顺眼，等到他亲生的儿子学习稀烂，而宋城却是一路考上了重点大学，他就更恨。这说明什么，难道是他的种不好？

    宋城得了绝症，他是最高兴的。

    这回全家人没捞着好处，还来个班房几日游，他就更恨了。

    最好宋城再给病发了，他是绝对不许家里人去给他收尸的！

    宋家人从京城回来，上班的上班，卖菜的卖菜，家里蹲的家里蹲。

    只不过宋小弟闲着没事的时候，就要咒两句那个该死的。

    宋母卖菜空档的时候，就盯着摊位上的萝卜茄子发呆。

    那疗养院真好啊……

    正发呆呢，手机响了。

    接起来却是她闺女，“妈，听说你们都去京城了？”

    宋二妹一开始听说全家人都去京城找她大哥了，她还万万不信，后来她越想越不对，又找熟人什么的旁敲侧击，又上网查新闻的，这才发现她大哥那是发达了！居然娶了京城的一位大富婆！

    她就给宋母和宋小弟他们打电话啊……有这种好事怎么都不想着叫她一声呢？

    这么拿她当外人，那以后可别指望她给爹妈养老。

    结果好几天了，她打谁的电话都不通！

    今天是好不容易才通了。

    宋母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嗯，你从哪听说的？”

    宋二妹急忙问，“我大哥是真娶了富婆了？哎呀，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告诉一声呢？”

    倒是把她大哥得了绝症的事给抛到了脑后。

    “嗯，好像是吧。你大哥他……”

    宋母正要说下去，就看着左右两边的摊位上的人都在竖起耳朵听她说话呢，就压低了声说，“没见着人影，这是跟咱生着气呢……”

    “那我那会儿是真脱不手，钱不凑手啊……再说我大哥平时给老三花钱最多，老三那会儿还没班上，都不去京城，凭什么就得我去啊？”

    宋母自打闺女嫁出去以后，就觉得这是个外人，果然说话都特别的不顺耳。

    “这话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有能耐去找他说去！”

    宋二妹噎得够呛，“那，那我不是打不通大哥的电话么？”

    从前在家里，就是她跟大哥关系最好了。

    只要她能跟大哥说得上话，她哭一哭，卖卖惨，肯定能把大哥给哄回来。

    宋二妹想得挺好，然而打了几百次，都没有打通过。

    宋二妹知道宋城的邮箱什么，倒底比宋小弟他们情商高一点，还写了好几封情真意切的长信过去……只不过，最后都石沉了大海。

    宋母一连做了好几十天的梦，梦见自己在疗养院里的美好生活，不过醒来却要想想男人，想想儿子，就把疗养院硬生生地给埋藏在心里了。

    五年后，宋母拎着个菜篮子走在去菜市场的路上。

    前年，男人跟一帮狐朋狗友喝得酒精中毒，还没送到医院就不行了。

    正好小金生了，她就来给小儿子看孩子。

    看孩子辛苦是辛苦，可这不都是自己的孩子吗？

    谁知道啊，这小金看着不声不响，不吵不闹的，那真是会叫的狗不咬人。

    比如说她现在吧，买菜做饭每天都是她做，回来还要看小孙子……

    累就累点吧，她倒觉得没啥，可是这买菜，从来没有一回是给她菜钱的！

    她现在看孩子不能卖钱，可不就没收入？

    早些年挣的钱，都贴补给小儿子买房买车了，哪还有剩的？

    可在小儿子小儿媳眼里，仿佛她是个腰缠百万的菜霸一样。

    别说买菜花不了几个钱，人家两口子挑着呢，要是买回来的没有肉，没有好的，还要埋怨她太抠，舍不得给小孙子吃好的！

    要不是宋城真的每月给她打一千块钱，她简直要为了这些菜钱，为难死了！

    “快，快去，福来超市大甩卖，有十块钱一条的活鱼！去晚了就没了！”

    宋母一听，也顾不上颓丧了，拎着菜篮子就跟着老头老太们向前冲！

    这一冲，坏了事了。

    人太多引起了乱子，有老太老头被挤倒在地，骨折了，受伤了！

    宋母就是那个骨折的！

    打从医院出来，吊着胳膊的宋母蔫头嗒脑，回到家还被小儿子小儿媳双人训话。

    “妈啊你看看你！丢人不丢啊！”

    “不就十块钱的鱼嘛！咱家是没钱吃不起咋地！”

    “现在可好，这胳膊骨折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还得我们伺候你！你说我们上班养家容易吗啊？你这不是来帮忙了，是来添乱了！要是再这样，你就回老家去吧！让小金她妈来照顾宝宝！”

    宋母被训得一句话也不敢吭。

    到了夜里回到自己住的阳台小屋，这才敢给闺女打个电话诉苦。

    宋二妹也没什么好气，“我早就说那两口子不是东西，你还怪我挑事？当初我生孩子的时候想让你来伺候两天，你一天不来，要是你来上一天两天的，我也有底气把你接过去照顾一段时间，现在我都张不开那嘴！”

    宋母哑口无言。

    第二天就跟两口子说要回老家。

    两人互相看了眼，一琢磨。

    留着妈在这儿，比不留要麻烦得多，还是让她回老家吧，那边住的条件也好。

    宋母从宋小弟家里出来，随身带个旧旅行包，就打通了从前留给她的那个电话。

    她还担心都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人家还认不认，没想到啊，第三天上就有车子来接她了！

    一路都没带停的，就直奔当初她看过的那个神仙疗养院。

    宋母这一进，可不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一住就是七八个月，一直到都年底了，宋小弟宋二妹才想起来给她打个电话。

    宋二妹就是打个电话意思一下。

    宋小弟就是想着过年了，他妈的胳膊也该好了，不叫来自己家里过年也说不过去。

    结果老太太还说什么都不去他家，宋小弟乐意轻省，也不叫宋母了！

    这俩人谁也没想到，这老太太那是有了好去处了，还把他们给瞒得死紧呢！

    宋母这会儿也长了心眼了。

    她是看出来了，在儿媳妇手底下，不好过啊。

    这还是她能干活，能带娃呢，那要是不能干活，生活不能自理了，说不准就任她自生自灭了。

    既然这样……她反正都六十多岁了，还有一身病，不如就在这院里养老吧……

    看这几个月住的，她的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胖了十斤，皮肤都比从前白了。

    住在她隔壁的邻居王大姐，教她学会了跳慢四，还给她介绍了个舞伴老头。

    住在对门的邻居刘妹子，化妆是一把好手，她也跟着学了学，化妆品都能在网上买，她在那儿有吃有住的，卡里的一千块都没地花，买化妆品是够够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住到疗养院了，她还收到过送来的四季衣裳，她大儿子还来看过她一回。

    那脸也胖了，气色也好了，穿得排场，看着就跟什么大人物一样。

    要不是来看她，她都不敢认啊！

    她提了闺女儿子一嘴，大儿子就没答声，吓得她再也不敢多话了。

    反正她穷，她老，她没本事，她现在只要把自己顾好了就行了。

    宋母都住进了疗养院两年多了，小儿子和闺女都一直蒙在鼓里。

    还是到了第三年，有回老家人去省城，找小儿子不知道问点什么事儿，说起宋母来，这才漏了馅。

    小儿子就纳了闷了，回去就跟媳妇合计。

    “你说妈这是跑哪儿去了？不会是老年痴呆走失了吧？要不就是被拐卖了？”

    “切，一个老太太，人家拐她干啥啊？”

    小金翻了个白眼儿。不是她瞧不起婆婆。

    一个卖菜的个体户，连社保都没有，县城里的房子破得不行，就算卖都不一定能值十万的，人家拐她干啥？图她老？图她没社保？图她干活磨蹭？

    忽然鬼使神差，小金一个机灵，“呀！”

    “咱妈不会是跑去大哥那儿了吧？”

    攀不上的高枝，永远是她心里的痛！

    宋小弟刷地瞪大了眼，“我差！”

    别说，还真有可能啊！

    拿起手机就打给宋母，宋母正跟老头练舞呢，这每周的舞蹈大赛，她都是垫底的，她不，她要苦练勤学……好歹把倒数第二给比下去！

    宋母接起来的时候，宋小弟就急得不行。

    “妈你怎么才接？你老实说，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我啊，这会儿在……还能在哪儿，在家呢呗！”

    她可不能让儿女知道她在这边享福。

    这享过福了，再让她去伺候一家子人，可是真不想干啊。

    “得了吧！老家那刘二哥来省城，都跟我说了，你压根就没回老家！你说吧，你是去哪儿了？你不会是去大哥那儿了吧？”

    宋小弟越说越坚信，心里满满的委屈。

    没想到啊，就他妈这个蔫眉嗒眼的，也知道搞小动作了！

    说好大家一起攀不上高枝，你却闷声去当了阔老太！

    宋母赶紧摆手，“没有没有！你哥哪能认我呢，我这不是，这不是，找了个养老院住着呢么？”

    她没说瞎话啊，那宋城几年了也就来看过她一回，还没呆多长时间，倒是给她带些吃的用的。

    宋小弟半信半疑，“养老院？”

    这个好像有点跟想的不太一样啊！

    小金在旁边听得着急，抢过手机来接着问，“妈，你在哪个养老院呢，我们去看您呗！”

    宋母张了张嘴，“嗯，嗯，你们，都挺忙的，就不，不用了吧？”

    “要的要的！好几年没见着您了，我们当儿子儿媳的，哪能连您在哪儿都不知道呢？你把地址给我说一下，我和小宋请了假，就带着宝宝过去。宝宝现在五岁了，说话说得好着呢！您就不想他吗？”

    “想啊……”

    宋母这话说得有点心虚，她还真没怎么想过！

    那小孙子长得不可爱，还特能哭，一有点不顺手心的就张嘴嚎……

    自从她不用夜里带着小孙子睡觉以后，她觉得每天睡得都特香！

    虽然，但是，宋母还是不得不把地址给了宋小弟夫妻俩。

    小金多精啊，先上网把那个疗养院查了下。

    这一查，就惊了。

    妈呀！

    一年三十八万！

    这什么疗养院啊就这么贵！

    她两口子的工资加起来也就能有□□万。就是个零头！

    这么贵的地方，把老太婆卖了也住不起，出钱的是谁，不明摆着么？

    两口子麻利地请假，带上孩子，订上车票，就往疗养院那边赶。

    到了疗养院那儿，想见人还得打电话经过好几道手续。

    登记了，确认了，仨人这才能进去。

    这一进，两口子深深嫉妒了。

    怪不得呢！

    这比星级酒店还豪华，比星级餐厅还丰盛，天天泡着温泉，做着理疗，唱歌跳舞追剧……特么是神仙过得日子啊！

    老太太忒贼了！

    看看，这也白了，也胖了，脸上居然还化妆！

    身上那衣裳是羊绒吧？那领巾是真丝吧？那发型是今年的流行吧？

    小金笑得脸皮子都抽抽了。

    她给老宋家生儿育女，辛辛苦苦，活的还不如一个老太太！

    但是她还不能发作。

    因为想跟富婆攀上，还得靠老太太。

    谁让小宋那蠢货，把事给做绝了呢？

    “妈，您是怎么来的这儿啊？是大哥跟您联系的么？什么时候的事呀？大哥他多长时间来看您一回呀！我们也想见见大哥，小三，他他也知道做错了，妈您就说说情呗，让小三跟大哥道个歉？”

    宋母心里也暗暗叫苦，“诶，诶，就是三年前，你大哥让手下来接的我，后头也没怎么见过面，我打电话也是打不通的呀，你们放心，我肯定是要为你们说情的呀，不过听不听……你大哥我也是见不着的……”

    宋小三两口子还不死心地让宋母当着面给宋城打电话，果然，只响铃接不通。

    宋小三两口子没见到宋城，又想出了骚操作。

    比如说打听一下这个疗养院的钱是多长时间一交啊，没住完的时间能不能退啊……

    他们这会儿就想着，把宋母接到自己家里，那三十多万拿手里也行啊！

    宋母那是真提心吊胆啊，她一辈子也最多有胆子蒙一下男人和儿子，让她强硬地反对，她是绝对不敢的。

    不过幸好疗养院这边表示，退是不可能退的，就算退，也是把钱退回到原来的帐户里，外人不可能染指的……宋小三两口子只好失望而归。

    宋母感觉逃出生天。

    没过几天，宋二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也来探望亲妈了。

    虽然没见着大哥吧，但也歹也有收获。

    临走时还顺走了宋母的一盒补品，两件羊绒衫。

    衣服就算不太合身吧，回去改吧改吧也能凑合穿。

    先头几年，宋二妹和宋小三还时不时地来探望宋母。

    也是抱着能碰到宋城的想法来的。

    只不过每回都没碰上，来回也要花路费，就算能顺走宋母的东西，也就是些衣服补品，再值钱也有限。后头几年两家人就都不来了。

    宋母七十岁的时候就老年痴呆了，也记不得谁来过谁没来。七十三岁的时候没过了鬼门关，没了。

    一辈子也就晚年享了点福。

    宋家老二老三最后一次见到宋城，是在宋母的丧礼上。

    虽然已到了不惑之年，宋城仍然保养得很好，一头乌发，皮光水滑，身材不胖不瘦腰板还很挺拔。

    而宋老三比宋城小**岁，看着都比宋城还老。

    “大哥！”

    宋老三亲近地叫着，心里却是酸溜溜。

    哼，小白脸，被包养的，什么也不用操心，当然保养得好了！

    他要是被富婆包养，肯定比老大更精神！

    宋二妹也激动地叫了声大哥。

    她现在将近四十，老公外遇，小三逼宫，一堆的鸡毛蒜皮，娘家人根本指望不上，她也没有离婚的底气，只能将就着过……可恨明明大哥可以帮她，却就是不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