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张淑敏微微斥责他，沈小智也跟着附和，“对，哥哥不懂事！小智最懂事！”
“张姨，他何止是今天不懂事啊，明明是每天都不懂事。”
“啊？”
张淑敏一脸疑惑，韩黛放下筷子，一副戏精附体般我见犹怜地咬住了唇，“张姨，您是有所不知，自从我转到一班，他就看我哪哪都不顺眼，联合全班人一起抵制我不说，还嘲笑我成绩差，说我根本不配呆在一班，拉低他们的平均分还让别人班议论他们，平时上课讨论的时候不带我，下课玩耍也不允许我一起，就连课外活动都限制我参加，我在一班，活的就像个透明人一样……”
“什么？！”
韩黛还没抱怨完，张淑敏就一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儿子，“知书，小姐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坏哥哥，漂亮姐姐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呢~”
韩黛委屈地瘪着唇唇，眼底闪烁着逞意目光看着沈知书。
没错，就是这样，张姨，快把他暴打一顿。
别人不敢打他，她不信亲妈打他，他还敢反手不成？
沈知书没回应，张淑敏更气了，“知书，我问你话呢！”
沈知书抬起头，看着韩黛柔嫩晶莹的唇瓣，眼底一片波澜不惊，“原来你在心里臆想我这么多？”
韩黛一滞，“……谁、谁臆想你了？你干过的那些事，别不承认！”
“那些事，都是你所期待的？”
我期待你奶奶个腿！
韩黛差点没忍住把面前一碗米饭都卡在他脸上。
“知书，你怎么回事？”
张淑敏见他这种态度，微微皱紧了眉头。
本来小姐说的这些话，她是半信半疑的，毕竟在韩家呆了这么久，她对小姐任性妄为的脾气也了解一二，话里肯定是添油加醋了，可是知书这个样子……她从未见过。
“以后不许欺负小姐，听见没？”
“这不算欺负。”
如果这算欺负的话，那真正的欺负……
沈知书垂眸看桌底那只还在继续拧动的腿，眸底仿佛有潮流汹涌，晦暗一片。
韩黛两只筷子狠狠捣碗里的饭，好像把米粒当成他似的一粒粒碾碎。
这还不算欺负？
他还想干什么？
“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赶快给小姐夹菜，赔礼道歉。”
“快夹……”
韩黛话讲到一半，沈知书一块鱼肉就夹到了她碗里。
“……”还挺听张姨的话么？
“这鱼都是刺，我怎么吃啊？”
韩黛夹起那块鱼，挑眉看着他。
“小姐，我来帮你。”
张淑敏刚想伸过筷子，被另一双筷子夹走了。
“……”
韩黛看着他一点点耐心挑刺的模样，心里暗爽，终于有人能治住他了。
以后在学校里他还敢再横，她转头就告诉张姨。
“知书，在学校里要好好照顾小姐，小姐虽然是大户人家出身，但秉性善良，心地单纯，一点儿心眼都没有，容易被别人欺负……”
“咳咳~”
张淑敏正一本正经地教育着沈知书，韩黛无意间被米饭呛住了，没想到，张姨对她误解这么深。
沈知书抬眸睨了她一眼，挑好鱼刺，再夹过来时，韩黛嫌弃的高高端起碗，“你讲不讲卫生，被你筷子碰过的东西，我怎么吃？”
沈知书把鱼肉丢进了垃圾桶。
“……”
“小姐，我听后厨说你还点了小龙虾，没想到你喜欢这个，来~”
张淑敏朝她碗里夹了个龙虾，两根直愣愣的龙虾钳竖在她面前时，韩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我来帮小姐剥吧~”
“不用，张姨，你别这么客气，说了这不是在韩家，更不是工作时间。”
韩黛逞强，将龙虾翻了个个，虾尾汤汁一下子溅到了她鼻子上。
“啊！”
“哈哈哈哈~”
沈小智趴在桌子上大笑了起来。
韩黛擦了擦鼻子，眯着眼瞪他，“小豆丁，你笑什么？”
“姐姐好笨哦，连小龙虾都不会剥！”
“我……”韩黛夹起龙虾，余光瞥见沈知书正在剥，“谁说我不会的？看好了啊！”
她学着沈知书带上透明手套，拿着龙虾，按住第二节虾壳，挤压虾身，正准备将虾身插入虾头，龙虾呲溜一下飞了出去。
“哎呦！”张姨吓了一大跳，幸好韩黛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龙虾。
“哈哈哈哈~”
沈小智捧腹大笑。
韩黛狼狈拿起时，见沈知书已经剥好了五六个，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滑稽姿势。
“……这种事情，也要讲究熟能生巧的嘛，我这是新手上路，还不熟练。”
“姐姐以前没吃过龙虾吗？”
“小姐以前吃的都是澳龙。”张淑敏摸了摸他的头，沈小智一脸疑惑，“澳龙是什么？”
“澳龙就是通体火红色，有两只金黄色的大钳子，一钳夹死一个小朋友的巨型龙虾！”韩黛一手拿着一个小龙虾，吓的沈小智哇哇大叫。
“吃吧。”
忽然，一盘被剥好的虾尾肉放到了沈小智面前。
韩黛看着盘子里白嫩鲜美、汁香四溢的龙虾肉，喉间微微动了动。
这小贱人剥虾的速度……跟做试卷似的。
“哥哥~”
沈小智奇怪地看着他，挠了挠头，“哥哥，你忘了我对龙虾过敏吗？”
张淑敏也一脸惊讶地望着他。
知书今天是怎么了？让小智吃龙虾？还剥了这么多。
“啧啧~这个哥哥当的，要命啊。”
韩黛逮着机会奚落，沈小智像献宝一样将面前龙虾肉推到了韩黛眼前，“我不能吃，就送给漂亮姐姐吃吧。”
韩黛，“……”这不好吧？
“对啊，小姐您吃吧。”
韩黛，“……”我是绝对不可能吃小贱人剥得东西的！
“我吃完了。”
沈知书起身，推过了碗筷。
韩黛看见他朝屋外走去。
这么快……
“小姐，反正剥都剥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韩黛一把接过了虾尾肉，夹起放到嘴里，肉质鲜美，滑嫩Q弹，配料极具风味。
真香啊。
方茹果然没说错，小饭馆还是有小饭馆的优点的。
韩黛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沈知书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刚好看到她享受到眯眼的模样。
韩黛咀嚼动作戛然而止，“……”这比绝对是故意的！
饭后，韩黛给司机李叔打了个电话。
沈小智缠在张淑敏身旁，紧紧拽着她的衣服，一副如临大敌般看着书桌边的沈知书。
“妈妈~”
“过来。”
男生手里把玩着的笔尖敲了敲书本，沈小智摇着头，“不嘛~不嘛~哥哥，我想玩游戏~”
“写完再玩。”
“写完就该睡觉觉了~”
沈小智撅着嘴不满，沈知书看着他。
“……”
沈小智噤声，他最怕哥哥这种无声凝视了，通常这种眼神超过三秒他再不听话就倒大霉了……
“哇啦~妈妈~”
沈小智转过脸，试图用大哭唤醒张淑敏的母爱。
韩黛挂断电话，从卫生间走出来就见沈小智好不可怜的哇哇大哭，“怎么了？”
张淑敏摸了摸沈小智的头笑了，“这孩子不想写作业，想玩游戏，在这闹呢。”
写作业？
现在不是放假吗？而且小智看起来才一二年级吧，写什么作业？
韩黛目光渐渐转到了书桌旁某男生身上，“沈知书你变不变态啊？在学校里就知道学习，到家里还逼着别人学习？”
沈小智的哭声一下子止住了，眨巴着没有眼泪的大眼睛惊讶看着韩黛。
漂亮姐姐，居然敢骂哥哥？
沈知书没说话。
沈小智更惊讶了，哥哥居然没有反驳？
韩黛拉过小智，“小孩子不好好玩游戏，写什么作业，想玩什么告诉姐姐，姐姐陪你一起玩。”
“我…我…想玩拳皇。”
沈小智一边喏喏讲着，一边偷望着哥哥。
“拳皇？”
这么复古的游戏？肯定是在小贱人残.暴的统治下，小智只能接触到这类游戏。
“就在电视上玩？”
“嗯嗯。”
沈小智拿起游戏柄和韩黛一起坐在电视前地毯上时，已然用一种敬佩十足的眼神看着她。
哥哥在家里一直占据绝对主导地位，向来说一不二，但是……好像很听漂亮姐姐的话？
“走什么神，快开始了。”
“小智要选一个高大壮的英雄打姐姐！”
“哟，口气这么狂？那我选一个灵活的克你……”
张淑敏看着两人像同龄人似的开打，不由笑了，“知书，天色不早了，你要不要回家睡觉？”
“还早。”
沈知书目光放在激烈战斗的KOF画面上，灵活又漂亮的夏米尔和操纵她的人一样神采奕奕。
还早？
张淑敏看了眼时间，这都快午夜了。
“那我帮你伤口上一下药吧。”
“不用，已经好了。”
“你这孩子别不听话，前天看还没好，快过来！”
房间里传来窸窣药盒声，韩黛听到‘伤口’两个字，下意识朝旁边看去，这一看不要紧，一大片肉.色猝不及防地冲击她眼帘。
手中的游戏柄险些落地。
张淑敏一手掀开沈知书的后背衬衫，一手拿着药膏。
男生背部线条弧度修挺流畅，两侧肩胛骨高高凸起，腰间隐隐贲张的叉腰肌显得结实而有力。
怪不得打架这么厉害……
原来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类型的，只不过背中间那块结痂伤疤……是那天顾芷拿着石头被他挡下的？
韩黛微微有些失神了。
“姐姐，你在偷看哥哥吗？”
小智忽然凑到耳边，吓了她一跳。
“谁偷看他了？我明明看的光明正大。”
“那我帮你喊哥……”
沈小智刚想喊出来，被韩黛捂上了嘴巴。
沈知书察觉到背后有两道目光在注视着他，一转脸，韩黛和沈小智正打的聚精会神。
“小屁孩，你又输了！”
“姐姐，你让让我呗……”
沈小智扭着屁股撒娇，冷不丁被人拎扔到了旁边，“哎呦！”
韩黛看着接过游戏柄，理所当然坐下来的男生，“你干嘛？”
“只会欺负小孩吗？”
“……”
韩黛眯上了眼睛，这小贱人总有一种特殊本领，能让别人对他升腾起的一丝丝好感或愧疚，下一秒就能消失殆尽。
“那你只会欺负女人吗？”
沈知书看着她，“还没打，就认输了？”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韩黛狠狠瞪了他一眼，选择了游戏版本中最强的英雄草雉京。
沈知书选择了八神庵。
“切~”
死对头是吧？
“姐姐，你别和哥哥打，会中了哥哥的计的！”
沈小智爬过来，晃着她胳膊。
“边去，看我怎么把他打的落花流水！”
韩黛推开他，委屈的沈小智看到哥哥唇角隐隐勾起了。
“妈妈，哥哥抢我游戏玩，还抢漂亮姐姐~”
“小智，这么晚了，得洗澡睡觉了。”
张淑敏拄着拐杖走过来，搂起了沈小智。
关上浴室门时，她转脸看了一眼电视前专心和小姐打游戏的儿子。
或许是因为小姐过分漂亮又率真纯粹，到哪里都难免会吸引到男孩子的注意，可是知书今天反常的有些奇怪了……
沈小智被妈妈拉去洗澡。
大厅里，一时间只剩下韩黛沈知书和不停叫嚣着打斗的游戏界面。
八神庵和草雉京是KOF里面实力相当的两大主角，官方盖章两人关系为宿敌，至于原因——
一种说法是八神庵喜欢的女人是草雉京的女友，所以他痛恨草雉京。
另一种说法是八神庵自负，扬言草雉京只能由他一人打倒，不允许别人插手。
所以当两个英雄在一起对打的时候，操作差不多的情况下，战绩也不相上下。
韩黛打的很激烈，进攻势头猛，招招逼人，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对方KO掉。
但沈知书的打法相当诡异，只防不攻，将明明几十秒就可以结束的游戏拖得又臭又长。
韩黛鄙夷睨着他，“你到底会不会玩？”
沈知书云淡风轻，“你也没打赢。”
韩黛张嘴还想反驳，但目光不自觉就顺着他的手臂朝背后看去。
看了几秒，又收了回来。
奚落般，“这找女朋友啊，还是不能找太暴力的，小心现在是打打闹闹，以后就进化为家暴了。”
话落，沈知书手里的游戏柄停住了。
他转脸看着她，平静眸子底漾起一丝波痕，“你在关心我？”
“你开什么玩笑！”
他还没说完，就被韩黛皱眉打断了。
“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呵，你放心，我以后肯定找个抗揍的。”
“你觉得……”沈知书盯着游戏界面上的八神庵，“八神庵抗揍吗？”
八神庵？
韩黛迷惑，见他手里的动作微微停住了，赶忙趁机操纵草雉京拿着刀跳起来对着八神庵狂砍乱砍一顿。
“歘歘欻！”
几道凶残白光在屏幕上闪烁过，韩黛露出邪笑，“不过如此吗，game over loser~”
界面恢复平静时，韩黛已经做好了听到一声振奋人心的KO.
结果……被一顿乱砍的八神庵，居然防守住了，还剩一丝血。
韩黛一愣，下一刻，八神庵连了几个大招。
屏幕上响起‘KO.’
“还是挺抗揍的。”
耳边掠过男生轻飘飘的声音，韩黛有些眼神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索性，外面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小姐，我来接您回家。”
韩黛转脸看到李叔，赶忙站起。
走！走！赶紧走！
由于站起来的太急，她膝盖直冲着茶几角撞去，沈知书眼疾手快地伸手过去挡了一下。
韩黛走的太快没注意到，李叔倒微微惊讶地张开嘴。
这个男孩子是？
“小姐……”
“赶紧走，我困了！”
“小姐，您要走了啊？”
“拜拜！”
韩黛朝张淑敏挥了挥手，上车后，一把关上了车门。
呼~
真他妈尴尬，这个小贱人，每次都让她下不来台。
张淑敏笑了笑，看着身旁儿子定在渐行渐远汽车上的目光，“不早了，知书，去睡吧。”
“我去洗个澡。”
“你不是洗过澡了吗？”
“有点热。”
“？”张淑敏奇怪地看着霜打的路边花，十月份了，还热呢？
浴室内，男生将合金架上女生换下的一套衣服拿下来解除燥热，之后便带回了房间。
……
江城一中，高三（1）班。
“号外号外~”
大课间，彭飞抱着一沓作业欣喜若狂的跑进了班，“同学们，咱们班这次又是年级第一，总平均分高于二班1.25分！”
“真的吗？这么高啊……”
“还好吧，也不算多高，咱们班高二时还超过二班2分多过呢！”
“但这次不一样！”彭飞放下作业，拍了拍讲台，朝右窗口处无比仰慕地望过去，“我听副主任说，班长这次几乎拿了全科大满贯，是省教育局抽测调研那批试卷里的第一名，分数甩开年级第二五十多分，直接拉起来了咱们班的总平均分！”
“哇噻~”
“真的假的？”
“班长厉害了啊！”
班里响起一阵又一阵的震惊、赞叹声，所有人都朝沈知书投去不可思议又无比崇拜的目光。
“大满贯啊……”
“什么神仙啊，我做梦都不敢想！”
“啊~”
徐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屁股扭了下转过身子，眼神下意识扫过韩黛空荡荡的座位，神情有点怏怏。
大美女没来学校的第七天，想她，想她，想她……
“喂，你说大美女会不会真受那件事打击，以后都不再来咱班上课了呀？这假期都过了，还没来……”
沈知书抬起眼皮子看他，“你想她了？”
徐来冷不丁被他这眼神和语气弄得一愣。
怎么感觉……有点夹枪带棒的敌意呢？
“不行吗？你吃醋了啊？放心，我闲余之际，是不会忘了抽空出来宠幸你的！”
沈知书没理他，手里拿着块陈霄的眼镜布，喷湿后，在桌面上轻擦。
徐来微微抬起了手臂，“对了，你这回吃兴奋.剂了啊？故意考这么高刺激人？还是雷公给你下指标了？”
“试卷简单。”
徐来，“……”得了，他就知道讨论这个问题是自取其辱。
“下次期中考试不许考这么高啊，不然被我爸妈知道了我和你差个□□十分，非得来一顿男女混合双打不可，哎，都怪当初交友不慎啊，怎么就认识了你这个非人类呢……”
“我觉得有些奇怪啊。”同桌蒋威转过身，“一般情况下，班长随便考考，咱们班平均分就能领先二班1分多，这次班长都快拿大满贯了，怎么还是比二班高一分多？起码得飙升一点吧？你们说……会不会有人滑铁卢了？”
“哦？”徐来耸了耸肩，“关我屁事，反正滑铁卢的不会是我。”考不了年级前五，前十他还是能轻轻松松的。
“你是不用担心，我有点慌张，这次考试要是失误了，说不定以后就不能在一班呆着了。”
“自求多福吧，兄弟！”徐来拍了下他，“谁叫在一班，菜即原罪呢！”
他说完转过身，就见沈知书已经擦到了……大美女那一边。
他微低着头，擦得专注而认真，不仅把韩黛的桌面擦得一尘不染，还换了一块布，把她抽屉里也擦得干干净净。
徐来瞪大了眼睛，“班长，你干嘛呢？班主任还没说大美女以后不来上课呢，你现在就开始清理门户了啊！”
沈知书眯上了眼睛，“什么门户？”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你擦大美女桌子干嘛？她真不来上课了啊？”
“谁说她不来了？”
“那你……”徐来顿了下，“不会吧，你洁癖重到连同桌都不放过了？其实大美女座位上乱是乱了点，还是挺干净的。”
他伸手欲沾一下桌面，被沈知书挥到一边去了。
“干嘛啊？跟小狗圈地盘似的，占有欲这么重啊，还不允许人家碰一下了？”
徐来眼神怪异地看着他。
不对啊，知书今天有点儿不一样，好像提到关于大美女的话题都挺敏感，还积极帮大美女擦桌子。
放假之前，他们的关系不是降到冰点了吗？
这是要……求和？
下午，雷洪朗拿着一沓空白试卷走进了班，提前得到好消息的一班学生纷纷亢奋地等待着接受一通夸奖。
不想，雷洪朗脸色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好，相反的，还有些雾沉沉的。
他一把将试卷扔在了讲台上，低头看着成绩单，连头都没抬一下。
难道……没达到他预期的成绩？
“下面公布一下这次月考成绩，沈知书，461全校第一，郭嘉，407班级第二年级第三，徐来，405班级第三，年级第五……陈霄352班级第三十三年级第八十一名，掉的没有谱了，我看你还能往哪掉，下课把你那一桌玩具都给我交上来！”
随着雷洪朗的不断点名，班里原本活络气氛渐渐降了下来。
因为大家发现，这次总平均分之所以高于二班，完全是班长一人拉起来的，他们的分数较平时根本没什么太大的浮动，而且陈霄这个一向稳定在年级前五的优等生，居然一下子骤降到了年级八十多名，算是重大失误了吧！
陈霄当着全班的面被雷公点名批评了，但他心里并没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考试之前发生了那件事，接连几场他都不在状态，题目空了一片又一片，这个结果他早就预料到了。
况且……
现在该紧张的，不是他。
一班除却韩黛外，一共有五十名学生，雷洪朗已经点到了第四十五名，邹梦许坐在座位上，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已是如坐针毡。
怎么回事？怎么还没点到她的名字？
她的成绩一向稳固在班级四十名左右，最近应该还进步了，做试卷的时候，也感觉这次没那么难啊。
雷洪朗点到了四十九名，依旧不是她。
点完四十九名之后，雷洪朗抬起头，朝邹梦许看去。
邹梦许被他看得一滴冷汗差点砸了下来，眼底惶惶一片。
她是……最后一名？
“邹梦许，260分，班级五十，年级第七百四十五名。”
“啊……”
“怎么可能？”
“我的天呐，年级七百多名，搞笑的嘛……”
“她怎么才考这点啊？”
一瞬间，一班里如同深海掉进了一颗炸.弹，迅速沸腾了起来，每个人都用不可名状的眼神看着她。
邹梦许脑海中像被一道晴天霹雳劈进来了般，脸色煞白一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260？
怎么可能？
不可能的……
“邹梦许，站起来。”
在班主任高压目光注视下，女生一点点的站了起来。
所有人目光都汇聚到了她身上。
“她是高三才进咱们班的吧，怎么第一次月考就露怯了？之前不会是……全抄进来的吧？”
“谁知道呢，看着平时学习还挺积极的，就考这点啊？”
“原来拉低咱们班平均分的是她啊？真够丢人现眼的，要不是班长这次超常发挥，咱们班肯定惨了，不知道要比二班低多少……”
“都闭嘴！”
雷洪朗朝讲台下低吼一声，邹梦许颤颤巍巍着身子站起，“老师，我的成绩……是不是出错了啊？”
“成绩是经多名老师一起核定，不会出错，但肯定是出问题了。”
雷洪朗朝成绩单上分科成绩看过去，“英语，你只得了28分。”
28分？英语？
“不可能的，老师，我英语是所有科目里最好的。”邹梦许激烈摇着头，辩驳间仿佛想到了什么，“老师，我的答题卡是不是被漏读了？”
雷洪朗抿着嘴，看她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漏读了，但打电话到教育局那边人家说只要送去的卡，每张都读了好几遍，你的卡是肯定被送去了的，不然哪来的分数？还有，人家说了，这批调研试卷中，只有一个人的答题卡选择题选项没读出来，你觉得是谁？”
“我、我的？我的选择题选项没读出来？不可能啊，我涂了呀，每一个都涂了……”
“你涂了！”
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雷洪朗不用想就知道她犯了什么低级错误，“你是用2B铅笔涂的吗？”
“是啊。”
邹梦许一个劲点头，为了证明自己般，拉开文具袋找铅笔，“老师您看！”
“看什么看！人会出错机器会吗？我都托关系去问了，那张读不出来的卡，就是你的！涂是涂了，为什么别人的都能读出来，偏偏你的不行？两个原因，不是你用了HB铅笔，就是你买到假笔了！”
“假笔？”邹梦许不可置信地掏出笔在本子上划了一下。
怎么可能？这个笔芯颜色……为什么看上去浅了很多？考试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还是……当时她根本没在意？
雷洪朗看她那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考试之前我三令五申什么了？一定一定要检查好文具，你又当耳旁风了……”
“这次要不是班长一个人把班里总分拉起来了，调研试卷咱们班还不知道排名有多难看呢！”
“就算你有千百张嘴辩解，到了高考考场上，卡没读出来，你就是彻底玩完。”
“对了，这次考试你跳水太大了，年级七百多名，一班的位置全校人都盯得紧紧的，按照学校规定，你不能在一班呆下去了。”
雷洪朗言辞训斥这么多，邹梦许只听清了最后一句。
她恍若遭到重击般，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老师……我这次只是失误，和成绩没关系的……”
“规定就是规定，说白了，一班是培养尖子生的地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包容性，更何况你还犯了这么大的错误。”
没有任何包容性？是吗？那韩黛呢？
韩黛这种二十三班的人就配在一班，就配和班长坐一位，就配得到一切宽容了？
邹梦许指甲狠狠扣着桌子，眼泪在通红眼眶中晃着。
雷洪朗看她面色楚楚的样子，转身摇了摇头，“幸好这只是一次月考，不是真正高考，不然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把它当成一次教训吧，下次小心点，你的成绩还是不错的，就是从一班出去后，要想再进来只有考进年级前五十，你这成绩有点太悬了，我下课和方老师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让你进十班……”
年级前五十名？
这么高的分数。
那岂不是……她再也没机会进一班了，再也不能和班长坐的这么近了？
她花了所有运气才能坐到班长后排，费尽心思才赶走了韩黛，现在……一切都化为泡影了吗？
邹梦许看着前排男生的背影，捂着嘴难以接受地跑出了班。
……
“喂，小老弟，你怎么回事啊？”
课后，徐来搓了一个废纸团砸到陈霄身上，“你和你同桌商量好了啊，想把前五让给我也不带这么让的啊！”
彭飞拍了拍他的肩，也很纳闷，“是啊，陈霄，邹梦许那个是意外，你到底怎么回事？”
要说陈霄是因为玩玩具而成绩大跳水，打死他也不信，从初中到现在，陈霄哪一天不是在摆弄他的这些玩具，但哪一次考试，又不是轻轻松松前几名？一个月而已，就算是不学也不该跳的这么狠。
“我……”
陈霄收拾着玩具的手停了一下，抬起头时，刚好看见沈知书转过来。
男生眸光清远而微凌，吓得他身子一个哆嗦，眼神躲闪的赶紧提着玩具往外面跑，“我先去办公室了！”
“？”
徐来奇怪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他，“他犯病了？见到你怎么跟老鼠见到猫似的？”
……
一班这次总平均分虽然依旧高居一中榜首，在教育局抽测结果中被点名表扬，但只有雷洪朗知道，这次的分数太不正常了。
沈知书考了近满分，邹梦许答题卡出错，陈霄更是莫名其妙的跳水。
这些都是他始料未及的。
按理说……除了第一个，后面都不应该发生。
但仔细想想，第一个最可疑，知书这孩子聪明他是知道的，但每次考试分数都跟掐好了似的，严格控制在405—420之内，他还以为，这就是他水平的极限值。
但没想到，这次跟坐火箭似的，一下子差点窜到了头。
他有些看不透他的实力了，也难以预测他在接下来考试中的表现。
“诶，老雷啊，咱们班那个位置我已经给空出来了，可以让你们班邹梦许搬过来了。”
“行，中午我就让她过去报道。”
“你说说你啊，失误了的学生就朝我这里塞，什么时候能把你们班镇校之宝给我送过来？”
十班班主任捂着保温杯朝他笑，雷洪朗白了他一眼，“把我送给你吧。”
“我要你这把老骨头干什么，不过说实在的，沈知书这次分数可把咱们全校老师都震慑住了，现在高一老师都准备拿去吓唬新生了。”
二班老周腆着啤酒肚瘫在座椅上，“反正这次是没吓着老雷，把我吓得不轻，我看咱们二班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听说他就语文扣了点分，之前知道他厉害，也没见这么厉害啊，最近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又偷偷给开小灶了？”
“我开什么小灶？”
雷洪朗摇了摇头，让他自己去做那些试卷他都不能保证考四百多。
“那……难道是前段时间你们班换位的原因？”
换位？
一刹那，雷洪朗脑海中蹦出两个字，不由得额角一跳，韩黛？
就韩黛那点成绩能把知书的分数给带起来？说什么天方夜谭……
等等，这都开学两天了，韩黛人呢？
雷洪朗反应过来，从座椅上弹起，拿过电话。
“喂……”
那头，女生娇细嗓音中带着些微砂，仿佛刚被人从美梦中吵醒，很不耐烦。
雷洪朗想起放假前那件事，态度不觉和缓了许多，“韩黛啊，还记着那件事呢？”
“哪件事？”
雷洪朗，“？”看来已经忘了，他就说，她就不是那种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孩子。
“没事没事，都过去了，你是不是要回来上课了？”
上课？
蚕丝被底，韩黛按亮手机看了眼日期，“不还有一天假吗？”
“哪还有一天？都开学两天了。”
“国庆七天乐？”
“……这你记得倒清楚，但高三只有四天假，而且……”
雷洪朗还在唠叨着，韩黛已经挂断了电话，“知道了，明天过去。”
“喂？”
他对着嘟嘟嘟的话筒，一脸懵。
这个小霸王，这次怎么这么听话，催一句就答应过来了？
……
“班长，化学老师喊你去实训楼一趟。”
“嗯。”
正午时分，高三教学楼后一片安静，微风夹杂着馥郁桂子香从岑寂走廊一直吹到状元河畔。
沈知书走上桥时，从假山后猝不及防地闪出来一个人影。
女生身形不高，长发落直，头颅像只鸵鸟般深深埋着，站在他面前，好久才咬出来几个字，“班…班长。”
邹梦许。
沈知书看到她，脚步不曾停滞，像什么也没注意到般，继续朝实训楼走去。
“班长。”
邹梦许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攥紧了拳，大声喊道，“麻烦你等一下，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我喜欢你！非常喜欢你！”
“知道了，挂了。”实训楼后，一个衣着鲜亮的女孩挂断了电话，随手甩过肩上的背包，抬头间，不经意就看到不远处有……两抹熟悉的人影？
沈知书，邹梦许？
韩黛眯了眯眼睛。
他们在那里干什么？
她眸光闪烁，脚步停在走廊尽头，像是看戏般，剥开一根橘子味棒棒糖。
“……高一军训的时候，我因为低血糖而站不住，教官很严苛，我不敢开口说话，是班长你给一个连的女生争取到了休息时间，还让副教带我去医务室。
后来你进了实验班，而我却在平行班，为了能和班长你在一班，我刻苦努力学习，学其他同学一样拿着书本到一班请教，可一班的学生根本看不起平行班的，只有你，愿意为大家解答。
你明明是全校第一，应该是最高傲的人，却对每一个人都一视同仁，有时候我想，你好像对每个人都是一样好的，但又按捺不住的期待，可能……我会有点儿不一样的。”
“咯吱——”
韩黛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眉眼间溢出好笑的讥讽。
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好？
呵……
“我保存了班长你的每一份手稿，每一次公众演讲照片、每一份比赛获得荣誉的名称，甚至还有贴吧论坛里你的生活照。
不知道班长你有没有一刻注意到过我，但我一直都努力朝你靠近，高二下学期第七周周一时，我们一起做国旗下的讲话，那封稿子是对话模式，是班长你第一次和我说话，不知道班长你还记不……”
“不记得。”
邹梦许正说到激动处，被男生一句冷冷清清的话彻底打断。
她微张着嘴巴，像是没反应过来般，愣在了那里。
沈知书说完，连脸都没转一下，继续朝实训楼走去。
她就像一片秋日飘落的树叶，无声无息的落在路边，惊不起他一丝波澜，唯一可能有的联系，大概就是在不注意的时候，会被他踩在脚底。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不见啊小宝贝们，终于开站了，继续快落追文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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