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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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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挺不容易的。

    夏明光打开支付宝,想要道个歉。

    但却发现,元恪先说了对不起。

    【小元子】:对不起。

    【小元子】:我总是控制不好我的情绪。

    【小元子】:其实都是小事。

    【小元子】:我就是想种棵胡杨而已。

    夏明光看了看她发过来的几条消息,打了一行——“其实我也做得不对,我向你道歉。”鬼知道她那么在乎那点能量。

    随即他马上删掉那行字。

    妈的,他拿错剧本了,这不是他风格。

    他想了想,不怀好意地回复了一句:“还你能量可以,但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元恪回复得很快——“可以。”

    关于元恪,夏明光其实有好多疑问。比如她身上的伤怎么来的、腿是怎么瘸的,比如她现在的“老板”,比如她为什么要从事这种职业,再比如她为什么一边干这一行还一边来上学,还有她为什么不说话。

    他每打下一个问题,都觉得不合适。

    这些问题他不能问,起码现在不能问。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也有自尊。

    最后换来换去,他强忍住好奇心,问了一个不痛不痒无比沙雕的问题——

    “你为什么想种胡杨?”

    按下[发送]键以后,夏明光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呵,你今天果然拿错剧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夏明光:我拿错剧本作者没点AC数吗?还不是因为我媳妇儿!(#°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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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分贝

    元恪发送了“可以”之后,其实还是有点担心的。鬼知道夏明光会不会问出什么奇怪的问题来。

    结果他居然问她为什么想种胡杨。

    元恪愣了愣。

    这问题还挺独特的。

    她如实回答——

    “第一,我觉得胡杨这种植物跟我很像,很能扛。”

    “第二,我觉得蚂蚁森林里胡杨的图片很好看。”

    回答得还挺认真。

    因为胡杨跟她很像,很能扛。

    嗯,她确实生活不易挺能扛的。

    夏明光看着她无比认真的回答,想象了一下她低头戳手机屏幕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玩。

    他点开蚂蚁森林界面,找到元恪的那棵小树苗,点了[浇水],给了她的树10g能量。

    正当他准备锁屏的时候,发现元恪在转账界面又给他发来两条信息。

    【小元子】:那个……

    【小元子】:你能不能再问我一个问题,然后再给我浇一次水啊?

    夏明光:“……”

    借着周围同学早读背书声的掩护,夏明光把手机半塞在桌洞里,问了第二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夏】:你见过真的胡杨吗?

    这个问题比上一个还好回答,元恪回复很快。

    【小元子】:没有。

    夏明光又浇了10g能量给她。

    【小元子】:每天的浇水上限是三次,你再问我最后一个问题吧。

    夏明光:“……”

    那好吧。

    【夏】:除了胡杨,你还有什么其他喜欢的吗?

    补充一句——喜欢的植物。

    【小元子】:有啊。向日葵啊。也跟我很像啊。

    问完三个无比沙雕的问题,给元恪的小树苗浇了三次水,夏明光觉得今天自己拿到的剧本,真他妈……

    一言难尽。

    ……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化学,李斌讲完了该讲的,还剩下五分钟。

    临近吃饭时间,教室里蠢蠢欲动,但老师还在这儿呢,大家也不敢太造次。

    元恪没弄懂最后一道大题,方程式两边怎么也匹配不好。这道题李斌没有作为重点,答案上也只有一个数字,没有具体过程。

    李斌的意思是,这五分钟让同学们上自习,但有不会的可以问他。

    元恪抬头看向了李斌。

    其实这是她第一次,向除了陶荻以外的老师问题目。

    她有点紧张。

    李斌很耐心,在草稿纸上给她分析她配不平的原因。之所以配不平,是因为搞混了三价铁和二价铁。

    对于元恪而言,混吃等死的日子里,最重要的除了蚂蚁森林里的胡杨,还有化学。

    她有个梦想,她想当医生。

    但这个愿望只能想想而已,因为这是不可能的。

    她上正常人上的中学已经很费劲了,跟着正常学生一起参加普通高考读一所正常人读的大学也算是奇迹了,但也就到此为止了。她以前偷偷查过,医学专业,不可能收她这样的聋哑学生。

    元恪问完这个问题,干脆又问了几个以前攒着,但不敢问的问题。

    李斌一一给她在草稿纸上写步骤。

    她一共问了三道题。

    因为她听不见,李斌给她讲题要比给正常学生讲题费劲一些,讲得很慢。

    等最后一道题讲完,下课时间已经过去好久了。

    元恪点了点头,小心地向李斌表示了感谢。毕竟耽误老师吃饭了。

    随后她收拾好书包,准备去食堂吃饭。

    元恪从走廊,经过后门的时候,忽然想起前几天,夏明光他们几个人,聚在这里抽烟。

    走廊窗台上还残留着,捻灭烟的黑色痕迹。

    她其实情绪不高。

    从早上开始,就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形容不出来,只是觉得很压抑。

    她朝着墙踢了一脚,四下无人,这是她一个人的发泄。

    李斌给她讲题很费劲,这点她知道。其实以前给她一对一辅导的那些老师,给她讲题也很费劲,所以她一对一的价格,格外贵。元月的工资,这些年有一半都花在她身上,进了那些辅导老师的口袋。

    六中的食堂其实不大,但学生挺多。来得晚了,基本没剩下什么。

    也就卖包子的那个窗口,剩下十来个包子。

    窗口上贴着好多馅,但她不会开口问还剩什么馅,也不会说自己想吃什么馅。

    每次吃包子都是这样,指一指包子,再伸出两三根手指。

    食堂师傅抓到什么馅,她就吃什么馅,像开奖一样。

    她其实还挺害怕,这些卖东西的发觉她是个聋哑人。

    她接受到的怜悯,百分之八十都是来自卖东西的。她其实有点害怕这样的怜悯。

    ……

    今天对于元恪来说,是情绪不高的一天。

    晚上一下了晚自习见到元月,她忘记了夏明光之前嘲笑她像小学生,还是习惯性地把书包甩给元月。

    因为情绪不高,她甚至主动伸出双臂,示意元月抱她。

    她觉得很累,需要亲人,需要依靠。元月有时候很可怕,但毕竟是她的血亲。

    夏明光抽烟的时候看见元恪朝那个年轻男人甩了书包,然后非常主动地要求他抱她。

    他摔下烟,火星迸在地上,明明灭灭。

    夏明光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股邪火,好像在她说出那句“我超自立的”以后,她就像是给他立了个誓一样。

    他竟然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这闲事,他管到底了。

    他打开支付宝的转账页面,打下一句话——

    “你又不是残疾人,为什么天天要人抱着走?”

    元恪睡了一觉之后,情绪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么多年来,她时常有这样的时候,但是一阵一阵的,很快就能过去。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打开蚂蚁森林,准备去偷能量。

    结果收到一条夏明光的信息——

    “你又不是残疾人,为什么天天要人抱着走?”

    她甚至想出了他打下这句话时候的神情,挑着嘴角,调侃,还有……讽刺。

    元恪盯着“残疾人”三个字,盯了很久。

    一直盯到眼睛发疼,有种视网膜在燃烧的错觉。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残疾人?”

    输入这句话以后,她很快删掉,面对手机屏幕上的五笔输入键盘,她愣怔了半天。

    她不就是个残疾人吗……

    她因为听不见,连拼音都学不会,连26键或者9键的拼音输入键盘都用不了,只能靠手写或者五笔输入。

    最后她回复:“关你屁事。”

    ……

    夏明光把事情想简单了,也把元恪身上的情况想简单了。

    他以为昨晚发了那么一句之后,元恪会像上次一样,别扭地扭一下,拒绝让那个男人抱着走,拒绝让他背书包,然后给他发一条“我超自立的,我不是小学生”。莫名有点可爱。

    结果没等到晚上,他就被狠狠地怼回来了——关你屁事。

    元恪今天没来踹他桌子,只是冷着脸坐在自己位置上。

    如果说她昨天只是像以往一样的情绪反复,那今天,在看到“残疾人”三个字以后,心情彻底降到了冰点。

    今天也是周五。上周周五,她放学回家被元月一顿暴打,被元月一脚踢在膝盖上,她膝盖肿了三天,疼了一个星期。

    前有夏明光的“残疾人”,后有关于上周不好的回忆,她睡过一晚之后,得到的那点小小的治愈感,彻底消失了。

    夏明光也意识到,自己又多事了。

    他也不知道昨晚哪根脑管搭错了地儿,非要戳小姑娘痛处。一个好端端的人谁愿意被那样抱着走啊,肯定是她那个“老板”口味独特得一批。

    再加上他那天晚上在天府酒店,正好碰见她接零活,等于知道她的底细。

    正常女的被包了,哪愿意搞得人尽皆知,她这是在防备他给她透底啊。他作为十四班唯一一个知道她底细的人,还表现得这么危险,她肯定以为他在威胁她。

    夏明光意识到这点以后,非常自觉地去元恪蚂蚁森林里浇了三次水,给她加了30g能量。

    但元恪一整天都冷冰冰的,不愿搭理他。

    周五,没有晚自习,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元月已经等在校门口。

    元恪这次没甩书包,也没让元月抱着走,她腿已经不怎么瘸了,自己背着书包,先走在了前面,随后元月跟上。

    如他所愿了。但夏明光看到这一幕,忽然觉得自己很不是人玩意儿。

    他做得有点过了。

    元恪之前周末都是被各科的一对一辅导塞得满满的,但上了高三以后,她想要自主学习的时间多一些。跟元月商量后,停掉了所有的一对一。

    不过出乎她预料的是,元月保留了她周日上午的舞蹈课,全当是高三紧张的学习中的一点调节。

    对于她学舞蹈,元月一直很支持。肢体语言也是一种语言,而她恰恰需要一种独特的语言。

    上周她膝盖被踢伤了,请假一次。

    这周觉得膝盖没什么大碍了。

    她跟着目前这个舞蹈老师学习三年了。这个老师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据说以前是省艺术团的,后来因为生孩子,再也没回归舞台,现在在家里开舞蹈班。

    元恪还挺喜欢这个老师的,因为她人挺逗的,特别爱笑。

    最近好像正因为一些很逗的原因跟她老公闹别扭,回了娘家,连上课地点都变更了。

    其实新地点还挺好找的,离六中很近。

    元月一早开车把她送到小区门口。

    这一片是比较老的城区,房子白得有些发灰,建筑也比较旧。

    这个小区也很有年头了,住的大多数是老年人。

    金染怕小姑娘找不到地方,一大早还特意站在小区门口等。

    元恪见到金染,心里挺高兴的,这两天压在胸口不舒服的感觉,消解了不少。

    元恪跟着金染往小区里走了没两步,正看见一辆反光镜上系着黑纱的白车往外开,后面跟着一群哭哭啼啼的人。

    金染嘟囔了一声。“哎,我们家前面楼上那个代爷爷,今早走了。”

    元恪差不多明白发生了什么,从小区门口到金染父母家楼下,她脑子里一直想着那辆白车。

    还没等发表什么人生感慨,抬头正撞上一人……

    还他妈很眼熟……

    夏明光正拎着一袋垃圾,看到金染攥着元恪的手,愣住了。

    他在家穿得很随意——上身穿了个白背心,下身就穿着条裤衩,脚上踩着双拖鞋,被夏老爷子轰下来扔垃圾。

    他周五的时候意识到元恪生气了,周六一整天都在琢磨怎么道歉。道歉方案倒是没想出来,却不想一抬头正看见金染牵着那个被他惹毛的……风尘少女。

    因为是周末,风尘少女没穿校服。她上身穿着一件白色长袖棉衫,下身穿着一条深绿色的裙子,遮到小腿处。她头发不算长,刚及肩,此刻披散着。

    夏明光没料想会在此情此景此时此地见到元恪。

    面前少女黑发红唇,白衣绿裙。长袖、长裙,伤痕遮掩的很好,眼瞳幽黑宁静,风尘气一点也看不出来,反倒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洁净感。

    夏明光知道自己先前理亏,此刻心虚地低下头。

    总之是不太自在的。

    一低头不要紧,目光正好落在少女的脚上。

    她今天穿了一双白色凉鞋,赤着足,深绿的裙摆下露出一截白净细嫩的脚腕。

    她的脚型挺好看,十个脚趾头小巧可爱。

    夏明光莫名感觉耳根有点发热。

    他提着那袋子垃圾,愣在原地。

    心里骂了一句——

    真是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夏明光,某小作者归齐劝你善良(微笑/微笑/)

    夏·说话不经过大脑·小明: (@口@) Σ(@) Σ(⊙▽⊙"a (@[]@!!)媳妇儿媳妇儿,回来回来回来,我错了我会好好心疼你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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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分贝

    周宁生溜进夏老爷子家小区的时候,正看见一群人胳膊上缠着黑纱,哭哭啼啼地往外走。

    是有丧事。

    他愣住了。

    今天其实是他爷爷的忌日,第五年的忌日。但周先生和周太太连提都没提,一大早就把他打扮得人模狗样的,说中午要和常家聚一聚,好让他见见他将来的媳妇儿——常家二小姐。

    周宁生觉得很烦,也觉得心很凉。

    上周,貌似那个常家二小姐也不乐意见他,离家出走了。

    呵,谁稀罕她,正好他也不想见她。

    想到这里,周宁生当即跳窗,准备模仿一下常家二小姐上周的行为。还别说,这小妞还挺随意的,不想见就逃家。他也礼尚往来一下。

    周宁生敲门之前,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不去想那些伤心事和烦心事。毕竟来爷爷家,不能哭丧着脸。

    他敲响夏老爷子家的门,是程鸢给他开的门。

    一见他西装革履地进来,程鸢“呦”了一声,讽刺地挑起眉毛。

    周宁生一进门,当即扯松领带,瞥见夏明光一身非常随意的打扮,指了指:“那个啥,明哥,你这一身,也给我找一套。”

    五分钟后,周宁生把西装、衬衫、领带折腾了一地,换上了夏明光的背心和裤衩,踩上拖鞋,往夏老爷子家的沙发上一靠,发出一声很夸张的呻.吟。“爽!”

    “爷爷家——”

    “简直就他妈是世外桃源!”

    夏明光:“……”

    周宁生来晚了,读书会的上半场差不多结束了。他们正在中场休息,夏老爷子在给他们分柚子。

    大家都在很安静地吃柚子。周宁生也许是刚进门,还带着成功逃家的兴奋感,老想说点什么,表达一下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这都什么年代了!”

    这是第一句,开场白。而后他一边吃柚子,一边又臭又长地说了一大串,中心思想是表达对于包办婚姻的鄙视和厌恶。

    最后随口问夏老爷子一句:“欸,爷爷呀,你和咱奶奶,当年是怎么认识的?”

    除了程鸢,周宁生、汤鸿信、郑凛三人,都有“冷场王”之称,专擅“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话一问出口,夏明光当即一记眼刀刺过来——你他妈闭嘴。

    夏老爷子倒是神色如常。边低头剥柚子,边淡笑着回答:“在田边锄地认识的。”

    周宁生像是得到了非常有力的论据,当即一拍大腿。“你看看!爷爷那个年代,都自由恋爱了。现在已经21世纪了,居然还有父母,试图给儿子包办!”

    夏老爷子似乎也陷入了回忆,无限感慨地补充了一句:“我当时干活不行,她很行,她锄完自己家的地,还过来帮我。”

    周宁生吃陈年狗粮吃得非常开心,觉得夏老爷子今天就是在帮他证明,包办婚姻,需要抵制。

    “抵制包办婚姻!从我做起!”

    “……”

    金染觉得今天夏老爷子的读书会正常多了,至少没有再大声齐读《七律·长征》什么的。

    她今天的这个学生虽然情况有点特殊,但在舞蹈方面还是挺有天赋的,一点就通,而且还挺乖的,不像那些幼龄小女孩,很能闹腾,很不好教。

    跳了一个多小时,她批准让她休息十五分钟。

    元恪额头上沁了一层薄汗,一边呷了口金染端给她的白开水,一边随意地翻着手机上的新信息。

    她点开常舒曼的对话框,里面有几条新消息——

    【舒曼】:我一大早就他妈被常庆关在屋里。

    【舒曼】:结果他被逼无奈把老子放出来了!

    【舒曼】:你猜怎么着!

    【舒曼】:周宁生逃家了!

    【舒曼】:老子也解放了!

    【舒曼】:我谢谢他大爷和他八辈祖宗!

    【舒曼】:抵制包办婚姻,从我做起!

    常舒曼对于此事的态度,向来是躲不了一世,但能躲一时是一时。实在不行,大不了到时候鱼死网破,破罐破摔。

    元恪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暂时解脱后的喜悦。她抿了抿嘴,回了一句:“恭喜呀,还是单身,没被捆绑。”

    关掉对话框,元恪打开蚂蚁森林,今天早上她忘记收能量了。

    最新动态里显示,夏明光这两天,天天给她浇水,每天30g能量。

    好像在以此为他说话不过脑而道歉。

    还要死不死的,她一大早在金老师楼前碰到他,穿得那么……凉快。

    他应该也住在这个单元。

    元恪盯了一会那几条动态,随后懒得再去想夏明光的事,最后锁了屏。

    正巧金染搬着被子经过,她见今天阳光不错,想搬出去晒晒。

    金染父母家住在一楼,阳台一出门,连着个小小的院子。虽然院子有点简陋,但晒被子很方便。

    元恪见了,站起身来,很自觉地帮金老师一起抬被子。

    ……

    周宁生今天很聒噪,偏偏夏老爷子就喜欢他们聒噪,因为热闹。

    但夏明光被他哔哔得头大,索性一个人嘴里边咬着块柚子,边去阳台看洗衣机里搅着的衣服还剩几分钟洗好。

    显示还剩五分钟。

    他倚在洗衣机旁边,目光很随意地瞥向窗外。

    今天一早他就得知,前面楼上的代爷爷去世了。挺和蔼的一老爷子,比夏老爷子还小几岁。这个小区建得早,比较老旧,住的大都是老年人。每当有老人离世,夏老爷子免不了感慨一番。毕竟年岁差不多,毕竟住在同一个小区里。

    夏明光知道代爷爷去世的原因——无非是老人家苦日子过习惯了,不舍得浪费粮食,经常吃剩饭剩菜,肠胃吃出了毛病。

    原本他还借此事,一大早语重心长地教育了一下夏老爷子,告诉他不能吃剩菜剩饭这样明摆着但还是需要不断强调的道理。

    夏老爷子面对他的批评,沉默良久。

    夏明光原本以为他听进去了,稍感欣慰。谁知道夏老爷子神色凝重地说——“你代爷爷要是像我一样吃保健品,戴火星石手链,用理疗床按摩,也不至于就这么走了。”

    夏明光:“???”

    呵呵,再管你我跟我奶奶姓。

    看您是皮痒手机又想被没收了吧。

    回想完让他气不打一处来的夏老爷子的清奇脑回路,洗衣机刚好停住。

    夏明光拎出一件T恤,抖了抖,撑上衣架,挂在晾衣杆上。

    低头,再拎一件出来。

    与此同时,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在楼下。

    夏老爷子家住二楼,金染父母家住一楼。从二楼的阳台,能清楚地看见一楼那方小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元恪正在帮金染晒被子。

    她抓着被子,正在抖。

    夏明光没盯太久,收回目光,继续晾衣服。

    晒被子有什么好看的。

    梁宵和夏文柏比上周来得早。

    周宁生、程鸢、郑凛、汤鸿信礼貌还是少不了的。

    招呼过后,夏文柏坐在餐桌旁边看报纸。

    梁宵搬了个小马扎,坐下开始摘芹菜叶子。

    她每次见到夏明光,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但是夏明光对她的态度一直淡淡的,甚至有点疏远。夏老爷子在他身后又推又戳,他才勉勉强强给她一个僵硬的拥抱。

    梁宵也能感受到,夏明光对自己和夏文柏,没有对夏老爷子那么亲近。毕竟夏老爷子才是和他朝夕相对的人,他们夫妻俩最多每周来个一两次。

    她一边摘芹菜叶子,一边偷偷向夏明光他们的方向看。

    她其实很得意自己有这样的儿子,越长大,越看越好看,还遗传了他爸爸的个子。而且据夏老爷子汇报,她儿子很乖,学习上也很让人省心。

    郑凛无意接收到了梁宵的目光,高兴地扭了几下,故作扭捏地说:“哎呦喂,阿姨看我了,还冲我笑。阿姨你真漂亮,我羞羞。”

    “……”

    程鸢第一个翻了白眼。“有点逼数行不?”

    汤鸿信也接口:“要点脸。”

    “阿姨看谁,冲谁笑,你心里不清楚吗?”周宁生边低头玩手机,边加入打击郑凛的行列。

    郑凛捂着心口,装作受伤,默默窝到一边不说话了。

    最后是汤鸿信先开口的。“我说老大啊……”

    “你能不能,去跟阿姨说说话啊。啊不,我的意思是,去和她互动一下啊。”

    程鸢也有点于心不忍,其实她打从心底里喜欢夏文柏和梁宵夫妇俩,他们俩对他们几个很包容。相比周宁生那个踩低捧高擅长见风使舵的“好妈妈”,他们夫妻俩让她觉得很舒服,即使不能和他们正常交流。随即她也加了一句:“其实叔叔阿姨,尤其是阿姨,还是……挺在意你的啊。”

    夏明光被他们催得有点不耐烦。“我他妈……”

    骂了一半,收住口。

    最后吐出一句像叹息一样的“我又不会比划手语”。

    周宁生一惊一乍的,突然一拍大腿,这已经数不清是他今天第几次拍大腿了。

    “咱们小学的时候,肯定都学了,那个叫啥来着!”

    “……”

    “啊对!《感恩的心》!”

    “……”

    “那个不就是手语操吗!老大我不信你小学没学,你不会《感恩的心》我就去吃屎!”

    夏明光:“……”

    夏明光:“哦,那你去吃屎吧。”

    “……”

    周宁生一提起《感恩的心》,其他人记忆也被唤醒,七手八脚地把夏明光从沙发上拎起来。

    “快去!快去给阿姨比划《感恩的心》!”

    夏明光:“???”

    “快去!不然我们要逼你吃屎了!老大!”

    “……”你们他妈是要造反吗?

    “吃屎和给阿姨比划《感恩的心》……”

    “——二选一,老大!”

    作者有话要说: 夏明光:作者请滚粗来(ノ`Д)ノ,安排一下他们下章吃shi,谢谢!

    今天双更哦

    晚九点奉上第二更

    谢谢所有来看我的宝贝

    啾咪!!☆⌒(*^-゜)v

    ☆、16分贝

    周宁生的猪脑,做物理的时候转不过来,但在其他方面,转得格外溜,一点也不猪。

    比如现在。

    神他妈《感恩的心》。

    最后,夏明光抿了抿唇,说了句:“我忘了怎么比划。”

    他说完以后,忽然感慨——自己自从金盆洗手,这一两年来,脾气实在好得不行。他们都威胁让他去吃屎了,他都可以神色如常地面对他们。要是放在以前,夏老爷子家还住在乡下的时候,他一定几脚就把他们闷进猪圈里。

    原本周宁生他们四个也默契地达成共识——只要夏明光敢说他选吃屎,他们就真的准备以多欺少不信邪地把他头按马桶里去。

    但他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意思是,还有余地。

    周宁生说:“那好办。”

    当即摆弄了两下手机,从网上调了个视频,供夏明光回忆小学。

    夏明光:“……”

    五分钟后,注入小学记忆的夏明光被强行推到梁宵跟前。

    梁宵手头上的芹菜叶子摘得差不多了,发觉有人,随即抬起头。

    夏明光克制了自己的不情愿和羞耻感,眼睛不敢看梁宵,很不自在地站在她面前。

    “你们能不能走开?”他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对围了一圈的其余四人说。

    “不能!”异口同声的回绝。

    梁宵不明所以,有点茫然,但很期待地看着夏明光。

    夏明光:“……”

    最后他无比艰难地比划了四下。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比划完以后,夏明光觉得自己的脸色肯定很诡异,第一反应就是遁地逃跑。

    却被身后的八只手推回去。

    梁宵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夏明光,微张着嘴。

    “我就说《感恩的心》里面的手语很水吧。我妈看不懂吧!”夏明光找到借口,锲而不舍地试图从梁宵面前遁掉。

    再次被阻拦。

    夏明光:“……”他觉得自己今天拿到了搞笑小品的剧本。

    梁宵愣了片刻后,粲然一笑,朝他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微微错开,比了个心。

    这个流行的比心手势,是梁宵从微博学来的,好多女明星拍照都喜欢比这个手势。

    她看懂了夏明光的意思,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跟她有“言语”上的交流。梁宵觉得很激动,千言万语说不出来,最后给儿子比了个心。

    梁宵是个漂亮女人,高鼻梁,大眼睛,头发乌黑,唇线性感,身上也很有料。单从相貌外形看,挑不出任何毛病。缺憾就在于,这个漂亮女人听不见,也不会说。

    漂亮女人的笑一般都很有吸引力,梁宵这么一笑,一比划,面前的五个孩子同时愣了愣。

    夏明光的关注点不在于她笑了,而在于她指尖捏出的那颗心上。

    郑凛一惊一乍地嗷嗷乱叫:“老大老大!阿姨给你比心了!啊啊啊啊啊你快接住!你不接我就要接了!”

    郑凛嗷嗷一叫,夏明光才回神,当即错开目光,有点无措地成功遁了。

    上次他有这种无措感的时候,还是在小学一年级。老师布置母亲节的作业,要求每个同学回家跟妈妈说“我爱你”。夏明光没法和父母一起生活,他面对的只有爷爷奶奶。当时他用爷爷奶奶做替代,扭捏地对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说“我超爱你们的”,也是有这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更何况他对梁宵和夏文柏,一直有亏欠。

    因为是一对一,比较清静,加上元恪情况特殊又挺乖巧,金染向来对自己这个学生格外照顾。一般上完课,她是会留她吃午饭的。

    今天也一样。

    午饭时间,楼上的笑声一波一波的,震得天花板晃。

    金染:“……”

    一波未平,又起一波。很热闹嘛。

    “爸,妈。我夏爷爷平常都这么扰民吗?”

    金父金母不甚在意,继续淡定地吃。“这不挺好的吗?阿染啊,不要对老人家太苛刻。”

    “……”

    今天上午,金染本以为夏老爷子很安分,谁知道后来居然在楼上放《感恩的心》这样土味鸡汤类的励志歌曲。还超大声。循环了N遍。

    反正她今早出门买菜,回来的时候,正看见一染着绿毛的社会小青年,在单元门口站着,扣上顶帽子,细致地把绿毛都塞进帽子里,确保一丝都没露出来之后,才上楼。

    “……”

    大概夏爷爷家现在成了个问题少年收容所吧。

    大概夏爷爷放《感恩的心》这样的歌曲是为了用音乐的力量感化问题少年们,好让他们迷途知返吧。

    再想想自己家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小豆丁,年纪小小,已经破坏力满满了,还不爱读书,妥妥的问题少年坯子。一想到这里金染就头大,可以考虑改天把他拎过来踹楼上去跟夏爷爷读书。

    吃完饭后,元恪帮金染洗了碗,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

    检查舞鞋、舞蹈服都装好了以后,元恪跟金父金母挥了挥手,表示再见。

    这个小区在一条巷子里。巷子四通八达,好几个方向都能通到大马路上去。

    元恪沿着巷子往东走了一阵,一拐弯,就有个公交站。正好这里有直达她家小区的公交车。

    公交很快就来了,元恪上车投了币,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其实C市不光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可以凭老年证办理老年免费卡,像她这样的情况,也可以凭证件办一张残疾人免费卡。

    元月是不允许她单独坐出租的,所以原本也想去帮她办一张这样的卡。

    和老年免费卡一样,残疾人免费卡刷卡的时候,也会读出声——嘀,残疾人免费卡。

    元恪得知这点以后,坚决拒绝办卡,她宁愿每次投币或者办一张普通公交卡。

    车很快开过四五条条街。

    正碰上一个红绿灯,元恪百无聊赖地头靠着窗。

    C市有两所聋哑学校,一所在郊区,一所在市区。

    这就是在市区里的那一所。

    元恪隔着车窗,能看见那所学校的校门口——

    ××省C市希声聋哑学校

    元恪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

    她其实一直对这种地方很向往,很渴望来这里念书。

    这里的人都跟她一样,所以谁都不会觉得谁是异类。

    但她除了从幼儿福利院出来的头三年,在家里跟着专门的家教老师学习手语和简单的汉字、单词、算数以外,剩下的那些年,都是在普通孩子上的学校里度过的。

    元月逼着她把自己当做一个正常人。就好像强行把一只草食恐龙扔进肉食恐龙堆里,并且逼着它把自己当成同样的肉食恐龙,逼着它去捕猎、食肉并且还要和其他肉食恐龙竞争。

    在上普通学校还是聋哑学校这件事情上,元月替她选了前者,而且异常坚持。

    他坚持要她每天和正常人交往、互动。

    其实一直到现在,元恪也说不上,他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她收回目光,与此同时绿灯亮了。

    车驶离这个十字路口。

    ☆、17分贝

    又是周一。

    早上第一节还是王爱红的语文课。

    上课铃响过好几分钟,却不见有人来。

    语文课代表最后领来的是个代课老师。

    代课老师是很年轻一女的,也就二十出头,还在实习期。

    “你们王老师上节课讲到哪儿了?”

    全班异口同声地回答,字音快讲完了。

    郑凛兴奋地探过半个身子来:“我猜红红今天没来,肯定是因为又闪着腰了。老大,咱们下节翘课吧!”

    王爱红的腰不太好,他们上高二的时候,她曾经因为在家拖地闪着腰,躺了好几天才回来上课。估计这次可能也是这个原因。

    对于郑凛的提议,夏明光不置可否。

    代课老师接着王爱红的茬讲。

    还是语音,还是周一早上第一节,大家还是昏昏欲睡。

    课中规中矩地上到一半,代课老师似乎也发觉到了大家的昏沉,所以准备让大家提提神。

    她清了清嗓子,说要点同学起来对答案。

    她随手一指,指了坐在最靠近讲台的元恪。

    元恪站起来,却半天没出声。

    代课老师有点不耐烦。“第四题,读音全部正确的一项,你选了什么,怎么这么费劲?”

    元恪还是没出声。

    代课老师彻底没了耐心,但偏偏跟她较上了劲。

    她从讲台上走下来,一把抽过元恪手里的练习册,眉头皱起。

    “没一个对的,你是胡乱填的吗?”

    元恪听不见老师在说什么,她只能通过这个女人皱起的眉头和略显尖酸的神色判断,她生气了。

    见元恪还是不说话,代课老师似乎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她是主任的侄女,敏感的要命,自从实习以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学生看不起她,生怕别人说她走后门进来的。但显然,面前这个神色冷淡的女生,一言不发,就是在挑战她的耐心,顺便践踏了一下她小心翼翼保护起来的作为一个临时工的自尊心。

    “啪。”她把元恪的练习册重重地摔在她桌上。

    “……”元恪无言地低着头,看着练习册被这么一摔,摔得扉页朝上。

    她的每本课本、练习册上都被元月写上了鼓励的话,这本语文一轮复习的练习册也一样。

    那行字映入她的眼帘——

    即使上帝给你关上了一扇门,但他会给你打开一扇窗。你也一样可以创造奇迹,加油!永远相信你,永远爱你。

    元恪忽然觉得鼻头有点酸。

    奇迹个屁。

    她现在连眼前这种状况都解决不了。

    其实以前这种状况她遇到过不少,被叫起来回答问题,但她不说话。老师往往先是生气,然后知道真相,最后觉得抱歉。

    事情的结果就是,她是聋哑人的事,他们都会知道。

    “她是不是跟我一样作业从来都是乱填的呀?”郑凛又话多地凑过来。

    但夏明光没理他,他此刻皱着眉头,看着元恪包裹在秋季校服里的单薄背影。

    她不说话……

    代课老师的话越说越难听,全班很安静,只有她尖厉的嗓音,夹杂着几句挖苦讽刺,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直到语文课代表不耐烦地举起手。“老师,我说你能不能继续上课。”

    语文课代表叫吴怡,是个性子直来直去的姑娘,对于这个代课老师现在沙雕一样地较劲,她觉得很无语。全班四五十号人都在等着呢,可不是来看她给自己加戏的。

    最后事情的结果是,代课老师被吴怡一激,彻底炸了。

    于是她给自己加了更多的戏,把元恪连带着吴怡,请去了主任办公室,添油加醋自然少不了,哭哭啼啼好像受了无限委屈一样,说这两个学生顶撞她。

    元恪还是低头不说话。吴怡则一直翻白眼,还差点跟那个代课的在主任办公室吵起来。

    最后主任让她俩写检查,吴怡当场摔门出去了。

    王爱红原本腰闪了,在家躺着就很郁闷了。

    谁知道还有更郁闷的——她接到了主任的电话。

    “王老师啊,你们班学生态度有点不对啊!尤其是那个叫吴怡的,学习好就能不把老师放在眼里吗?我看你们班学生就是被你惯坏的,一个个恃宠生娇……”

    主任哔哔了一大堆,王爱红终于抓住了重点。

    她一想起主任那个戏很多的侄女,第一反应也是翻了白眼。他妈的,怎么偏偏是她去给她代课。

    最后她语气冰冷地说:“我的学生我会管好,但请您先管一下您的侄女,我觉得她这种脆弱的心态,不适合当老师。谢谢。”

    主任被怼得无话可说。

    王爱红接着说,语气比刚刚还冷:“还有您刚刚提的元恪。当时不是您把她安排到我班里的吗?她为什么不回答老师的问题您难道不清楚吗?”

    主任默了半晌,最后才恍然大悟似的。“哦,她呀。哎呀,你看我这脑子……”

    王爱红没再继续听他哔哔,直接扣了电话。

    ……

    其实上午那么一折腾,十四班已经议论纷纷了。吴怡的暴脾气大家见识过不少次,没觉得新鲜,关注点都落在元恪身上,最后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她好像从来没说过话”。

    各种猜测纷纷冒出来。

    郑凛原本想着王爱红怎么也得躺几天,谁知道她下午就来了。

    她腰上缠着护腰带,勒得紧紧的,一手扶在腰上,走得很费劲。

    王爱红脸色很不好地进了门。

    她无论如何是在床上躺不住了。

    王爱红一进门,就塞给元恪一张纸,是她随手从笔记本上扯下来的。因为腰疼的缘故,她的字有点飘。

    大意是让元恪不用写检讨,也不要因为这种事情受到影响,专心学习,她会想办法帮她提高语文成绩。

    可能是王爱红脸色太差了,也可能是大家没预料到她会空降,一时间,十四班很安静。

    王爱红吸了口气,很疲惫。

    最后她缓缓开口——

    “现在全当是个小班会。”

    “我想跟大家聊一下元恪同学的情况。”

    元恪自然听不见王爱红的讲话,她只是低着头看她给她写的那张纸。她忽然想到了陶荻。

    郑凛原本在小声抱怨为啥班主任不多躺一会,结果一听到这句话,马上安静了,支棱起耳朵准备认真听。

    结果王爱红开口来了这么一句——

    “元恪同学,是聋哑人。”

    郑凛:“??”

    “她跟你们不一样,她听不见任何声音,也不会说话。我之前纠结了很久,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向大家挑明。我之所以现在说这些,是希望大家以后,不要再让今天的事情发生。我不可能随时都在班里……”

    “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你们和元恪,是同班同学。我希望在剩下的时间里,不要让我听见哪位同学欺负她或者怎样……我说这些,是希望大家能多多照顾她。”

    郑凛从王爱红那句“聋哑人”开始,脑子就一片空白了,后面的全都没听进去。他回想回想那几次和元恪的接触,貌似越想越觉得能对上“聋哑人”的号。比如跑步的时候老师吹哨她没反应。

    和郑凛情况差不多的是夏明光。他也没听进去王爱红之后的话。

    夏明光原本以为,元恪跟他小学语文老师一个情况,声带上长息肉,做了个小手术割掉了。

    他压根没往聋哑人这方面想。

    竟没想到,她跟夏文柏和梁宵,情况一模一样。

    王爱红讲了十分钟左右,最后她实在站不住了,简单嘱咐了几句关于纪律的事,而后一手托着腰,艰难地挪出教室。

    其实上午那件事在元恪心里没引起太大波澜,王爱红担心她情绪受影响,完全没有必要。元恪经历的事多了,那只能算一件小破事。她每到一个新的集体,起初都会担心自己是残疾人这件事被大家知道,但是瞒不住,所以上午发生那件事,她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知道就知道吧。

    反而大家都知道了,她却不觉得那么拘束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自习。

    一般这节自习之前,各科课代表都会把作业写在黑板上,顺便把文印室新印的学案或卷子发给大家做。

    吴怡在黑板上写完语文作业,转过身就是元恪的桌子。她从宽大的校服口袋里掏了罐饮料出来,放在元恪桌上。易拉罐上贴着张纸条——“今天同患难,这个给你喝。”

    元恪手捏在易拉罐上,抬起头来朝吴怡看了一眼。

    吴怡抿了抿嘴,就从讲台上蹦下去了。

    这周是开学的第三周了,六中一般第四周就会安排第一次月考,月考之后是运动会。

    对于高三学生而言,这是高中时期最后一次运动会。

    体育委员许青禾下午去体育部开了个会,领了一沓运动会流程表、报名表回来。

    自习开始之前,各科课代表在发新卷子的同时,许青禾在发报名表。

    她直接越过元恪,从第一排开始发。

    许青禾不光担任体育委员,还是化学课代表。

    元恪见她手里揽着一沓纸在发,以为是新印的化学卷子。

    许青禾没发给她,她以为是她忘了。

    她向后看了一会,最后站起来,走过去,戳了戳许青禾。她指了指她手里揽着的一沓,示意给她一张。

    许青禾见戳她的是元恪,一边继续给其他同学发表格,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应。

    元恪听不见,一直伸着手。

    此时自习课的上课铃响了,教室渐渐静下来,许青禾的声音被凸显出来——

    “我发的是运动会报名表。”

    “你是聋哑人还想着参加运动会啊。你又听不见吹哨检录什么的,你要这个有什么用?”

    语气颇不耐烦。

    不少同学纷纷看向这边。

    他们看过来的同时,元恪收回手,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了。

    其实她听不见许青禾说什么,只是瞥见了她手里抱着的那一摞不是化学学案之后,觉得没有要的必要了,便回去了。

    郑凛看到这一幕,当即拍桌子站起来骂了一句:“你他妈凭什么这么说!‘元格’妹妹体测的时候比你跑得快多了,你连程鸢都跑不过,有没有点逼数!”

    程鸢:“……”关我屁事。

    郑凛拍桌子骂的同一时间,夏明光默默地站起来,不顾上课铃已经响了,越过几排桌子,径直走到许青禾面前。

    他伸出手,神色冰冷,语气很淡:“拿来。”

    许青禾已经吓懵了,一边是绿毛社会哥拍桌子骂,一边是大佬伸手过来要表格。换谁谁也懵。

    她颤颤地抽出一张,递给夏明光。

    夏明光一个眼色也没漏给她,扯过表格以后,直接向教室前方走。

    在全班的注目下,他把那张表格拍在元恪桌上。

    “拿着。”

    作者有话要说: 夏明光:啊,感恩的心,感谢我的剧本终于正常了一次(o( ̄▽ ̄///(斩!!) 然后心疼地抱住我媳妇儿摸摸头T^T心疼我媳妇儿T^T

    ☆、18分贝

    五点火星,九点半,准时亮在校门口的暗处。

    五个人,彼此无言,各抽各的烟,喷吐出的烟雾朦朦地交织在一起。

    夏明光的视线里,元恪拽了一下书包带,示意要自己背着。那个年轻男人比元恪高出不少,一手轻揽着她肩膀,两人并排着走了。

    郑凛平常最话痨,最后还是他先开的口。

    “我咋没想到‘元格’妹妹是这么个情况呢。哎操,想起来还怪难受的。”

    他起初只是以为元恪有点内向,还呆呆的,体测的时候她排在他后面,都是他拍拍她,她才有反应,整个人感觉还挺呆萌的。谁知道她竟然是这种情况。

    程鸢接上:“你又他妈开始悲悯天下了?”

    郑凛马上回怼:“你怎么老针对我。”

    程鸢懒得跟他抬杠。

    一时间,五个人之间又恢复成最初的静默。

    元恪消失在视线里之后,夏明光垂下眼帘,脑子里盘旋过好多乱七八糟的思绪。

    从夏文柏和梁宵,想到元恪,再进一步想到刚刚揽着她离开的那个男人。

    他上周的那句“你又不是残疾人,为什么天天要人抱着走”无意间戳了她两个痛点——身有残疾,职业特殊。

    换谁谁也生气。

    夏明光把烟咬在嘴里,掏出手机,打开支付宝。

    点开元恪的转账页面,想正儿八经地跟他道个歉。

    却不想里面已经有了几条消息。

    时间显示,下午16:45。自习课开始之前。

    【小元子】:我以为她在发化学卷子,没给我。

    【小元子】:虽然我用不着这个表格。

    【小元子】:但是谢谢你。

    夏明光盯着最后那条“谢谢”,咬着烟,低低地笑出声。

    他其实也觉得自己,笑得莫名其妙。

    其余四人齐刷刷地扭头看他。

    郑凛凑过来想要看看他到底在笑什么。夏明光已经先一步锁了屏,恢复成正常神色,手指一弹,一截烟灰轻轻抖落下来。

    元恪一大早睁眼,打开蚂蚁森林偷能量。

    瞅见夏明光回复的一句:“你不生气就好。”

    生气??

    她回想了回想,好像上周是有那么句话惹她不舒坦了。但貌似,过去很久了吧……这位夏同学怎么还记着……

    元恪马上回了句:“早忘了。”

    夏明光也正在蚂蚁森林里转悠,看见元恪的回复,他秒回了一句。“你大度。”

    元恪见对方秒回,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逡巡了几秒,揣摩了一下现在他们俩之间的聊天情绪和氛围,似乎还挺轻松的。那……问他个问题总是可以的吧,那个她上次想问但最后没问的问题。

    夏明光以为元恪不会再回复了,刚准备锁屏,起床去洗漱。却不想又弹出一个小红圈。

    【小元子】:问你个问题?你认识周宁生吗?

    夏明光挑了挑眉,觉得诧异。不都是同班同学吗?

    而后想了想。也对,她听不见,所以班里同学叫什么名字,她大多不知道。

    他回了句:“咱们班的啊。就是坐在我前面的那个。”

    那边元恪一见这条回复,脑袋清醒了不少,当即从床上坐起来。

    ??

    周宁生,原来离她这么近!

    她在心里盘算了盘算——从今天开始,要悄咪咪观察一下这位周少爷,替常舒曼打探一下情况。

    正盘算着,手头上又跳出一条消息。

    【夏】:你问周宁生干什么?

    元恪有些犹豫,她其实不想把常舒曼爆出来。她拐弯抹角地回复:“问一个问题,浇10g能量。”

    夏明光:“……”

    夏明光干脆浇到每天的上限,三次。

    【小元子】:我不告诉你。

    呵,这就是她的答案。

    行吧。

    能量骗子。

    元恪早自习的时候回了N次头。

    越过一堆低头乖乖早读的同学,看周宁生。

    之前她不知道哪个是周宁生,没仔细观察过。

    现在知道了,当然很好奇。

    好奇常庆到底给常舒曼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废柴。

    其实周宁生跟她原先脑补的不太一样,坐在夏明光前面的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甚至有点……乖。

    元恪早自习回头太频繁,大家都在伏案学习,她的动作格外显眼。

    而且好几次和夏明光的目光撞在一起。

    夏明光很快反应过来——她是在看周宁生。

    夏明光:“……”

    他拍了拍毫不知情的周宁生。“咱俩换个位置。”

    “……”

    “我这里风水好。”

    全程置身事外的周宁生一脸懵逼地跟夏明光换了个位。

    元恪再回头的时候,看到的是腰板挺得贼直的夏明光。她想观察的对象正低着头,被他遮住大半。

    夏明光视线里,元恪朝他撅了嘴。

    脸皱成一团,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元恪回过头去,再也没转过来。

    反正她不急于一时。

    很快她就蹲来了个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地观察周宁生的机会——第三节体育课。

    高三的音体美三门课停了两门,仅剩体育。因此,体育课管得很松,愿意学习的在教室学习,愿意锻炼锻炼歇歇脑子的可以去操场做运动。

    元恪盘腿坐在塑胶跑道边缘,一边瞥几眼篮球场,一边手里抱着手机跟常舒曼汇报情况。

    【小元子】:曼曼,我今天蹲到了。

    【小元子】:我听不见,所以到今天才知道,周宁生原来是我们班的呀。

    【小元子】:你等着,我给你偷拍几张。

    常舒曼回复了一个“!”。

    肩负偷拍重任的元恪,换了个蹲着的姿势,往靠近篮球场的方向,挪了挪。

    篮球场上,1号篮架,周宁生正在打篮球。

    他们人少,玩的是2V2。

    元恪瞅了瞅,神经病五人组里的小姐姐不在,剩下的四个男生,两人一组。

    除了1号篮架,其他几个篮架也有人在打篮球,因此篮球场旁边围着不少女生。

    元恪嫌她们有点挡视线,又蹲着往前挪了挪。

    因为镜头里的人都是动态的,很不好抓拍,元恪手机举着半天,才犹犹豫豫地按下拍照键。

    “咔嚓”照了一张。

    呃,照了张失足少年格外抢镜的。

    她要照的是周宁生啊喂,照张夏明光发给常舒曼是个什么意思。

    元恪愤愤地准备删掉,接着照。

    ——是否删除该照片?

    [删除] [取消]

    她手指顿了顿,最后点了[取消]。

    抛开抢镜不谈,她如果今天专门来照夏明光,那这张无意拍下的照片,能打一百分。

    算了不删了。

    摸着良心评价,还……挺好看的。

    她放下手机,看了看1号篮架下的四个人。

    此刻控球的是夏明光,郑凛和汤鸿信站在他身侧,面色严肃,目光都凝在他手里的球上。

    夏明光神色和他们正相反,漫不经心地把球在地上拍了一下。这个间隙中,郑凛和汤鸿信试图截球,但被夏明光早有防备地躲开了。

    周宁生站在篮架下,双手举过头顶,等着夏明光给他传球。

    但夏明光自己在那儿玩得不亦乐乎,逗弄得郑凛和汤鸿信紧张兮兮的。

    元恪把镜头拉近,然后又否定了这个镜头——不行不行,周宁生这个姿势像是投降,还是等着他换个姿势再照吧。

    周宁生胳膊举得发酸,夏明光终于把球抛过来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终于要派上用场的时候,那颗球稳稳地砸进了篮筐里。

    周宁生:“……”

    元恪回过神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刚刚光顾着看球,忘了照相。

    夏明光打篮球全程一副很随意的样子,脸上甚至还挂着淡淡的笑。比起郑凛和汤鸿信的强硬进攻,夏明光动作一直很灵活。

    最后他声东击西,稳稳地进了个三分。

    很漫不经心,很随意的一个球,但偏偏砸进去了。

    篮架底下被他遗忘的周宁生,向他投去了一个鄙视的眼神。

    此时蹲在一边的元恪,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偷拍态度,专心找了几个镜头。

    拍了N张后,元恪又调整了几个角度。

    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镜头里,夏明光由远及近地走过来,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元恪发觉他是朝她走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尴尬地想收起手机,结果“啪嗒”一声,手机掉在了塑胶场地上。

    手机摔了一下,屏保亮起来。

    夏明光瞥见她的屏保,是《向日葵》,梵·高的。

    他记得她说,她喜欢向日葵,因为跟她很像。

    元恪慌乱地把手机捡起来。

    与此同时,夏明光也蹲下来,蹲在她身边,“咕咚咚”地喝水。

    他刚刚做完剧烈运动,黑T上有汗湿的印记。他离她很近,近到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热量。

    夏明光喝了半瓶,几丝透明的水,顺着他唇角流下来,流到他下巴上、脖子上,形成一道新的水痕。

    元恪还是保持着蹲的姿势,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感觉腿发麻。

    现在她身边蹲了个半湿的夏明光,不管是黑T还是亮晶晶的汗水,都衬得他皮肤格外得白。

    元恪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词儿——性感。

    蹲在她身边的这位,此刻从内而外地,散发着勾人的尤物气场。

    貌似他上次这么半湿着,散发这种诡异气场的时候,还是在天府酒店……

    元恪打住了自己的脑内活动,不自在地咽了口口水,手机握得更紧了。

    夏明光补充完水分,拨弄了几下额前汗湿的头发,也掏出手机。

    元恪想溜。

    但夏明光已经先一步把手机伸到她面前,指尖敲了敲支付宝APP的标志。

    他示意她打开支付宝。

    元恪眼皮跳了跳。

    【夏】:你拍我干什么?

    其实他知道她拍的是周宁生,但就是想逗逗她。

    想起刚刚拍的第一张照片,元恪有点心虚。但她表面上很淡定,很理直气壮。

    【小元子】:拍你咋地?

    【小元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老子也一样。

    【小元子】:你贼几把好看,行了吧。

    夏明光看着她一本正经地编瞎话。

    他也懒得问她为什么突然对周宁生感兴趣,既然她不想说。

    【夏】:信你。爷俊得一批。

    元恪看着这条回复,正在疯狂地翻支付宝自带表情包,想找一个呕吐的表情,给他来个“呕吐三连”。

    还没等找到,夏明光又敲了两条消息出来——

    【夏】:用这个聊天太奇怪了。

    【夏】:要不咱们,加个微信?

    元恪目光从手机上挪下来,侧头看蹲在她身侧的少年……啊不,此刻是个小尤物……

    “小尤物”发觉她扭头,同样也扭头看她。

    他在冲她笑。

    元恪再次觉得腿麻。

    作者有话要说: 元恪:嚓嚓嚓嚓嚓 (。_。)他今天怎么这么......

    夏·兴奋到结巴·小明:终于终于要get我媳妇儿微信了!!!~( ̄▽ ̄)~*开心地转圈圈

    ☆、19分贝

    二维码扫过后,元恪蹲在地上,正在考虑给夏明光加个备注。

    原因很简单,他的微信昵称透着一股浓浓的非主流气息。

    【荒夏】

    呵。

    元恪以自己很low的语文水平,都能感受到这两个字的……矛盾。荒凉的夏天……

    而且,组合在一起,她觉得跟失足少年气质很不符。

    她也没想标新立异,只是在备注栏里加上了他的原名。

    备注完失足少年,她伸长脖子去看他给她加的备注。

    夏明光给她加的备注是——元硌。

    元恪:“……”

    她很耐心地纠正。

    夏明光对话框里当即弹出两条消息。

    【元硌】:你把我的名字写错了。

    【元硌】:我叫元恪。不是硌。

    其实她分不清“恪”、“格”和“硌”有什么读音上的区别,只是觉得写法不一样。元月教她写名字的时候,就告诉她,元恪的“恪”是带“心”的,有个竖心旁。

    这点她记得很牢。

    夏明光眉梢斜挑。很快回了几条——

    【夏明光】:没错啊。

    【夏明光】:谁让你那么瘦。

    【夏明光】:硌得慌。

    【夏明光】:所以叫元硌。

    元恪:“……?”

    硌得慌……元恪脑子轰然一炸,想起了某个不可描述又特别荒唐的晚上。

    她脸突然涨得通红,连带着脖子根也发热。当即站起来,翻了个白眼,扭头走了。

    由于腿麻,离开的背影不够潇洒,有点滑稽。

    夏明光仍旧蹲在原地,看着她妥帖地穿着校服的背影,仰头又灌了口水。

    郑凛边拍着篮球,边走到夏明光跟前。

    “老大,你在这傻笑什么啊?”

    夏明光没搭理他,视线垂在面前塑胶跑道的白线上。

    她刚刚,是害羞了吗……

    操。

    夏明光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

    她是不是想那儿去了。

    想歪了吧……

    面对愣怔出神的夏明光,郑凛也没太当回事,正好下课铃响了,他一边拍着球,一边慢悠悠地向教学楼方向走。

    体育课结束以后,是王爱红的课。

    王爱红今天没来,但也没有老师来代课,所以吴怡安排了大家上自习。

    班主任没来,教室里的氛围轻松不少。

    程鸢的语文成绩是她所有成绩里唯一能看过眼去的,所以她对语文还保持着一定的积极性,此刻课代表安排上自习,她就本本分分地拿出一轮复习的练习册继续往下做。

    另一边,郑凛、汤鸿信和周宁生,三个人准备拉上程鸢和夏明光,五个人正好开黑。

    但程鸢和夏明光没鸟他们。他们仨又不愿意和不认识的野人一起玩,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开了一盘斗地主。

    语文在拖后夏明光总成绩中,功不可没。相应地,他也对语文也是兴趣寥寥。夏明光没加入他们仨的游戏,也没像程鸢一样安分地刷练习册,他身上还带着体育课残留的热意,目光落在讲台旁边穿校服的背影上。

    元恪体育课虽然没剧烈运动,但由于天气尚热,再加上她穿着长袖校服外套,也出了层汗。此刻她把头发扎成了一个圆圆的丸子,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脖颈。

    从夏明光这个视角,能清晰地看见,她脖子上有根黑线。

    衬在她后颈上,有种很别致的美感。

    夏明光突然想起来——是那根项链。

    那根让他觉得受到戏弄的项链。

    其实这也是元恪身上的一个疑点,一个小姑娘把W·C挂在脖子上,有点怪。

    但关于她的问题,除了不疼不痒地问了几个关于胡杨、向日葵的沙雕问题,他总归没问出一个有价值的。

    夏明光干脆走神走到底,当即掏出手机,点开【元硌】的对话框。

    -喂。

    那头没动静。

    随即他不慌不忙地发了个红包。

    对方秒领。

    然后有了回复。

    【元硌】:干什么?

    【元硌】:好好学习。

    夏明光嗤笑一声,没理她掩耳盗铃式的回答。

    他继续输入,原本想问她的项链W·C有什么含义,结果元恪的下一条消息先行冒出来——

    【元硌】:拼音真的好烦啊。我真的学不会啊啊啊啊啊。

    夏明光再次逐字删掉了自己原本想问的问题,再次拿错了剧本。

    -我语文可好了,我可以教你呀。

    点了[发送]之后,他盯着屏幕半晌。回想了回想自己上学期末的语文成绩……还有王爱红语重心长地找他谈话的那次……

    管它的。反正她不知道。

    【元硌】:噫,你长得就不像个语文成绩好的人。

    夏明光:“??”

    语文成绩好难道需要特定长成什么模样??

    元恪面对着练习册上错了一堆的字音,找不到门路,自然而然地开始走神,玩了会手机,跟失足少年莫名唇枪舌战了一番。她回过去一段无厘头的打击,夏明光马上回击。

    【夏明光】:那是因为你瞎。/微笑

    元恪:“……”

    她懒得再理他。

    见她半天没回,夏明光以为她又生气了,赶快夸了她一句。

    【夏明光】:我开玩笑的。其实你已经很厉害了。

    这句话他是凭良心说的。

    就他对于夏文柏和梁宵的了解,他们习惯性用手语沟通,有时候也会在微信上给他发几句提醒他添衣加饭的话,但那些话的语序基本都是错误的,需要他重新拼接。其实一般的聋哑人,在文字交流的时候,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正常人的语言规则。

    但元恪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至少在夏明光接触的这些次,她用文字和人交流的时候,语序是很正常的。

    她受过专门的指导和训练,而且一直生活在正常人的世界里,对她而言,真的已经很不容易了。

    元恪一本正经地回复了句“谢谢”。

    而后没再发新的消息过来。

    夏明光把聊天记录翻到最上面,他们今天刚加为好友,没聊很多,很快就翻到底了。

    最后停留在那句“谢谢”上。

    下午下雨,课间操取消了。

    三、四个女生,学习学烦了,聚在走廊上踢毽子。

    元恪坐在讲台边正冲着前门的位置,侧着身看她们踢毽子。

    踢了几轮,吴怡留意到了元恪的注目。

    她停下动作,朝教室里招了招手。

    元恪先是向身后看了一眼,没人。而后回过头,看向吴怡,同时指向自己。

    吴怡点了点头。

    她迟疑地站起来,慢腾腾有点没底气地朝门口挪动了几步。

    她们的意思是,邀请她一起过去踢毽子。

    起初元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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