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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他整个卷子就做完了!!!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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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的顾老豆,片刻后,她又若有所思般,将头扭向了窗户的方向。幽深的夜,黑色宾利还停在楼下。谢豫仍是坐在车里,看着楼上的方向。一旁刘秘书腹诽,从亮灯看到熄灯,还没看够呢。而且两人刚才不是还见了一面么,虽然一个楼上一个楼下,但明明就互相看到了啊……啧啧,只怕顾经理还不知道吧,谢总可是为了这一面,等了两三小时。腹诽片刻,他看了看腕表,想起正事,对着身后出声提醒道:“谢总,航班的时间快到了,咱得走了。”谢豫终于收回了目光,道:“走吧。”.........汽车缓缓启动,道路两侧风景渐渐后退,刘秘书想起此去的行程,一边开车一边感叹:“咱都第几次去加拿大了?这第三次了吧!”谢豫不接话,倒是副驾驶上陈助理笑起来,“可不,三顾茅庐啊!这迈克尔比威尔斯老太太还难搞,左请右请就是不出山!唉,希望这一次能搞定,毕竟咱做了这么多工作!”提起这事刘秘书也跟着抱怨,“一提这事我就气,这迈克尔端架子还各种刁难,上次竟然把我们关在门外一天!那么冷的天,加拿大的低温差点冻死我们呐!也是心狠!”陈助理想了想那天寒地冻的经历,也是打了个抖,他回头问谢豫:“谢总,这一次次的,您就受得了么?”谢豫的思绪似乎还停留在医院,闻言他回过神来,幽暗中他语气沉缓而清晰,“受不了,但想着自己的目标,就受得了。”两人皆是默然,这话里的凝重,他们心知肚明。BOSS为这个目标已经筹谋多日,今晚第三次去加拿大,或许将成为最关键的一步,届时一切局面都将扭转,所以即便此刻BOSS的声量不算大,都透着一股蓄势已久的坚定与力量。车内静了片刻,刘秘书大着胆子开口,“谢总啊,其实我一直有点不明白,之前你对顾经理吧,也就是喜欢……可怎么突然之间,就从上次您昏迷的事过后,您就爱得这么深沉了呢!”陈助理点头,“我也好奇。”其实两人也就问问,谁也没想谢豫会真的回答这个八卦。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后车座的男人竟然开了口。这个问题很不好解释,谢豫是沉默了片刻后才说的:“很多年前我就喜欢她,只不过中间忘了很多事,你们就当我荒诞的失忆了吧,总之我忘了她,而现在我想了起来,当然要把这段感情继续。”车外夜色如墨,道路两侧树影跟夜风一起投到车上,又不断向后倾退。安静的车厢中,这个一贯内敛,从不喜欢对外交代私人感情的男人,用平和的声音缓慢地诉说,脉脉灯光下,他像是想起了过去美好的回忆,那往常阴郁冷冽的眉眼,透着罕见的温情:“没人知道,过去她对我有多好。”“不夸张的讲,她曾带给我命运的光亮,现在,轮我给她。”

    Chapter80

    翌日早上,顾冉又被沈嘉文约了出来。站在H市最繁华的商圈,顾冉一脸茫然地看着沈嘉文:“来这干嘛啊?又有朋友聚会吗?”她穿着件大红色外套,衬得皮肤极白,又是个圆脸,三十岁的人,却看起来像个娃娃,沈嘉文笑道:“都没给你买过什么,带你过来逛逛,看有什么喜欢的没。”又补了一句:“本来打算带你去国外购物的,但眼下你爸身体不好,咱只能在这了。”顾冉摇头,“不需要啊,我不缺什么的。”“去看看再说,万一有喜欢的呢。”“可我不想你破费啊……”沈嘉文已经环着她的肩往里走,“花男朋友的钱怎么叫破费,圣诞节快到了,你就当我的心意吧。”接着沈嘉文不由分说,先是将顾冉拖到了衣服类的奢侈品牌,他是真心想给顾冉买点东西,除了买东西外,还想带她出来转转,他发现顾冉融不进他的圈子,就比如昨天一圈人聊着品牌用品,顾冉一脸茫然。彼时他心里略有些不舒坦,以前她过着怎样的生活不重要,可现在跟他在一起,就不能过得比旁人差。他先是带着顾冉先去挑衣服,计划买完衣服再去买鞋子跟包包,总之要置备几身行头,但顾冉不想买,两人就在商圈旁拉锯战,可就在这时,沈嘉文视线一顿。商圈不远处的某个高档咖啡馆内,就坐着两个人。左边的中年美妇人是沈嘉文的母亲,而右边,还有一个顾冉多年未曾见过的故人。宋樱子。……咖啡袅袅的醇香中,四人相对而坐。沈嘉文也没隐瞒,向母亲大大方方介绍了顾冉。沈夫人保养得当,面貌姣好,眉眼间跟沈嘉文颇为相似,她靠在座椅上,在听到顾冉名字时,视线微顿了一下,但很快她便笑起来,将那抹惊愕掩去,举杯礼貌地向顾冉颔首,算是招呼。顾冉便也礼貌回了她。双方客气闲聊,沈夫人一举一动皆带着大户人家的教养与风范,说话轻声细语,举止温文尔雅。不过顾冉却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礼貌含笑的眼风中,一直都在不动声色打量着自己。聊了小半小时,突然沈夫人接了个电话,原本跟顾冉讲普通话的她,话音一转,突然转为了外语。似乎是法语,顾冉听不懂,沈夫人接了电话后看向顾冉,“不好意思啊顾小姐,国外的亲戚有点事,这里不太安静,我们去外面接个电话,再陪你聊。”然后扭头看向沈嘉文说:“你跟我来,他们要你通电话。”……沈家母子去后,顾冉留在位置上等,对面宋樱子还坐在那喝咖啡。之前沈夫人在,话头几乎都是沈夫人主导,宋樱子就在旁边喝咖啡,跟顾冉没说上什么话。眼下沈家母子走了,两人才算是正式打了个照面。双方是老同学,好些年没见,宋樱子的变化并不大,从前学生时代她就是优等生,家族的千金,同学心中的公主……数年一过,仍是大美人娇小姐,因为学的是珠宝设计,又多出了些金贵的气质。眼下她穿着纯白小皮草,戴着海珠项链,拎着品牌包包,一派名媛姿态,倚在窗前优雅地喝咖啡。她显然是听得懂法文的,并猜出了沈夫人真正的意图,看着那母子俩离去的身影,似笑非笑。顾冉也想笑。沈夫人碍着面子做得巧妙,可她也不傻,即便听不懂法语,察言观色是会的。这跟做销售的道理相同,多少顾客将货左看右看,然后突然接了个电话说不好意思,有点事,一会再来……后来,十有八九就没来了。哪里是有事,不过是不满意不想买而已。那边宋樱子见她笑,挑眉道:“咦,你知道我为什么笑吗?”顾冉耸肩,“我有脑子。”两个女人隔着餐桌打量。其实时隔多年,再见宋樱子,顾冉多少有些感触,穿回那个世界,她曾跟宋樱子因为沈嘉文成为情敌,末了宋樱子败于她手,被家里遣送日本。不过那也是穿越过去的事了,这个世界的她跟宋樱子没什么瓜葛,所以她尽量放下芥蒂,抱着平常心对待。那边,宋樱子也在打量她。在她的印象里,顾冉虽然是她的高中同学,但两人过去交际颇少,可奇怪的是,她在看到顾冉后,莫名有些不舒坦,好像彼此多年前,有过什么恩怨似的。是因为她是表哥的女朋友吗?呵,说到这她自己也觉得好笑。过去她暗恋表哥多年,年幼不懂事,真的幻想过长大后彼此能去不受伦理约束的地方结缔终身,然而她的梦破碎在十八岁——高中毕业后她曾鼓起勇气向沈嘉文表白。可沈嘉文什么也没说,只在刚入大一后,发了几张跟另一个女生亲密的照片给她……从此,她就知道自己的梦再不可能了。她将自己关在家里痛哭几天,然后选择出国……再后来,她渐渐长大,回望过去的事,觉得自己当年可笑又可悲。可笑,爱上自己的亲表哥。可悲,这世界上谁都可以跟他在一起,唯独她不能。眼下一转眼,十来年过去了,她也谈过几个男朋友,对沈嘉文应该算是放下,可虽然走出情伤,但得知沈嘉文这些年情场漂浮不定,最后竟然花落顾冉家,仍是大吃一惊。可能因为顾冉的平凡吧,表哥是完美的,可顾冉,是落入尘埃里的砂,没有丝毫亮点。这么一想,宋樱子竟觉得这陈年往事有些酸意,再看向顾冉的眼神,不免变味。但礼貌让她仍是维持着笑意,“顾冉,没想到当年那么多人追我哥,最后竟然花落你家,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顾冉亦是笑,她跟沈嘉文一起,恐怕过去的老同学知道后都会刮目相看吧。宋樱子又拉起其他家常,“我现在是个珠宝设计师,开了家自己的工作室,你呢,在哪工作?”顾冉默了默,“久泰。”宋樱子惊讶,“我哥的公司?那做什么岗位?该不会是他秘书吧?”“销售。”顾冉答。“销售?”宋樱子不敢相信似的,不知道是觉得金贵的女孩子就不该做这个岗位,还是觉得配她那个完美总裁表哥的人,是个小销售业务员太过可惜。旋即她哦了一声,道:“你做这个啊……恐怕……唉。”她看向沈嘉文母子的方向,神情微妙。……果然,沈家母子那边气氛微妙。沈嘉文道:“妈,你把我喊到边上来什么事?我这陪女朋友逛街呢,把她一个人丢那不好。”“女朋友?”沈夫人笑了笑,“从前那么多女生围着你,也没见你说一句女朋友,怎么到这个顾小姐,这头衔就归她了?”“那不一样嘛。”沈嘉文含着浅笑,“从前那些都是玩玩,这个是认真的。”“认真?”沈夫人仍是笑,“你拿什么资本去认真呢?”沈嘉文终于意识到母亲话里有话,他敛了笑,问:“妈,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不会干涉我的感情吗?”“我没干涉你啊,是,我的确觉得顾小姐的家境跟我们家相距过远,我担心这种出身的孩子在我们家会不适应,但我并从没有因此苛求她,但是嘉文,你即便要找一个普通点的女孩子,也不该是这样的吧。”“她有什么问题吗?我觉得她挺好啊。”“没有问题?”沈夫人眯起眼,褪去了温柔的表象,这个美妇人自有一股久经世俗的犀利,她缓缓抛下几个字,“谢豫……不是问题吗?”只这几个字,沈嘉文面色霍地一沉。“嘉文。”既然谈到了问题核心,这一刻沈夫人终是面色一阴,“公司最近的传言,你以为瞒得过吗!这阵子你为了顾小姐团团转,你就没有考虑后果?”沈嘉文再瞒不下去,面色也浮起不快,道:“怎么,谢豫看上的人,我就不能看上!我比他差了?”“他比你差了?”沈夫人气极反笑:“嘉文,这些事原本我不该说的,但人贵有自知之明,现在公司里的情况,你这个少董不清楚吗?”“什么情况?我怎么不清楚了?”沈夫人笑,“好,那我就说说。”“你瞧不起谢豫是吧,我知道,咱们沈家的孩子,出身太好,就没瞧得起别人的。可你们瞧不起,妈妈倒是真心服他,一个穷人家孩子,没爹,还是个残疾母亲,真是一穷二白,一无所有,可人家凭自己的本事,一步步到这个地步……”沈嘉文无法忍受母亲对情敌的夸赞,打断了话,“那又怎样!他再有本事,久泰还是我们沈家的!他再折腾,也不过是个小股东!”“小股东!”沈夫人美目一瞪:“你爸爸都告诉我了,这次威尔斯的合作达成后,公司的年利润最少可以上涨百分之三十!这个项目从头到尾都是谢豫谈出来的!他不要那百分之三十利润的提成,直接跟集团交换了集团百分之九的股份!他原本就有百分之二十三的股份,眼下再有这百分之八,他整个人在集团股份已经达到三分之一!久泰成立五十多年,而他一个年轻人,加入久泰不过五年,就已经拿到了整个集团三分之一的股份!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沈夫人说到这讽刺的笑,“对手野心勃勃,而我的儿子在做什么?靠着父母的基业,吃喝玩乐,安逸快活,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任由对手慢慢蚕食……”“甚至还为了女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加剧双方矛盾,让局面更加严重!你知道整个董事会都在背后怎么说你吗!”“可你呢,还以为情场得意就赢了对手?错!你的对手在用商场逼你!”“你给我听好了,千万不要因为一个女人,将一手好牌打烂。”.................

    Chapter81

    沈嘉文回来时,表情有些凝重。见沈夫人带着宋樱子离开,顾冉上前问沈嘉文:“怎么了?你妈跟你说了什么吗?”她预感到沈夫人肯定会提到自己。沈嘉文没答话,只对顾冉说:“没什么,我们继续逛街……等买完东西,我想再给你报几个班,等你有时间,你可以学学社交礼仪跟外语……”顾冉一脸抗拒:“我都说了不要衣服啊?而且,为什么要报班学这个?”沈嘉文坚持己见,“以后你肯定用得上的,毕竟我生在那个环境,以后我公务应酬,作为女朋友你难免要出席,万一跟外商打交道讲法语德语,你听不懂怎么办?难道还要我带个翻译给你?多不合适啊。”他又拍拍她的头,“这对你也有好处啊!难道你不想提升自我吗?好了,不要再说了,去买衣服吧。”他表情还算平静,眼里却有某种情绪在忍耐,说完他拽着顾冉,非要往店面里走。顾冉被他拽得手腕疼,忍不住拂开他的手,“沈嘉文,你能不能听听我的意见!我说了我不想去!”沈嘉文忍耐已久的情绪终于溢出几分,“不去你穿什么,你身上那叫衣服吗!”顾冉不说话了,许久后她看着沈嘉文说:“沈嘉文,咱俩算了吧。”沈嘉文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你说什么?”顾冉语句清晰,一字一顿,“我说,咱俩到此为止吧。”沈嘉文摇头,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道:“你好不好笑,就因为这点小事,就因为我要给你买东西,要你提升自我价值,你就要分手?”“这是小事吗!”“怎么不是?我过去对哪个女生能比的过你?我对你爸也算是忙前忙后吧,天天在医院陪着蹲着,有什么需要我没满足?我甚至为了你顶着公司那么大压力,刚刚还被我妈训,我做了那么多,难道你就不该为了我做点什么吗?”“还有,我给你买东西,难道不是我喜欢你的表现?我想让我的女朋友穿好点,用好点,有错吗?别的不说,就说你那身衣服,你穿得舒服吗,体面吗?以后出去应酬合适吗?别人会不会说,沈公子自己穿得这么体面,对女朋友却这么亏待?”“这跟亏不亏待有什么关系?”顾冉指着自己的衣服道:“我不觉得这身有衣服有多差,是,这的确跟你的不能比,可能连你衣服十分之一的价格都不到,但这每一件都是我凭自己的能力赚回来的,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我就喜欢这种感觉,踏实,舒服!”沈嘉文像是不能理解这个做法,他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她片刻,末了像是想到什么,倏然冷笑,“我看你根本不是为了这事,你就是找茬,你根本心不在我这!你还想着那个姓谢的对不对!”大概是方才跟母亲的争吵点爆了怒火,他冷笑,“呵,你们一个个都觉得他好是不是!”顾冉道:“这跟他没关系!”“怎么没关系,我对你这么好,不是他,你凭什么要掰!我过去对哪个女生能比的过你?你扪心自问!”“沈嘉文,你还没明白吗?咱俩就算没他,也处不下去!”“这么说吧,撇去谢豫这个人不谈。其实这段感情从最开始时,我曾经是想过,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既然答应了你,就认真的谈,哪怕现在没什么感觉,但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所以你做的决定、你的想法,哪怕是我不喜欢的,我不习惯的,我也尽量尊重跟配合,因为我知道你的付出,我不是没有心的人,我也想回报……但随着时间推移,我渐渐发现,我不能适应你。”“我承认,过去,在我读大学的初恋时间,你曾经是我的梦,可等到我靠近了之后,我才发现,不是每个梦,都适合去实现,我们不适合,甚至时间越长,我越累。”“沈嘉文,你我之间,也许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三观不合,融不到一起。我觉得继续勉强也是个错,我们就到这吧,好聚好散。”“好聚好散?”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也有被女人甩的一天,沈嘉文面露讽刺,他弯唇笑了起来,猛地摔了手里果饮,“掰就掰!!”.............深冬的法国,气候湿冷,大雪纷飞。顾冉站在街头,仰着脸,透过枯黄的梧桐树枝桠,看着漫天大雪。她是昨天下午到的法国,跟沈嘉文掰了后,父母便很快知晓,但谁也没说什么,随后顾老豆主动提出不再住院。反正也治不好,他不想女儿继续欠沈嘉文人情,而且他也想趁自己还没到最后撒手人寰的阶段,圆了其他未完成的事。过去,顾老豆还没病时,总想着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带着老伴去欧洲洋气地转一圈,他年轻时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听过拿破仑的英雄传奇,仰慕已久,对著名景点凯旋门向往多年。听了老豆的想法,顾冉二话没说,东挪西凑,凑齐了出国的费用,带着一家三口,来了欧洲。所幸那时顾老豆虽然病重,但总体情况还算稳定,加之肾衰竭患者不算飞机的禁止条例,顾家三口便乘着航班,去了万里之外的法国。到法国之初,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顾老豆虽然体力不如从前,但顾冉弄了个轮椅来,推着他到处看风景,他状态好,也能坐在轮椅上瞧瞧看看。第一站到的是凯旋门,顾家母女推着他在凯旋门下观望欣赏,12月的法国下起了雪,也挡不住顾老豆的热情,他对着风景又是看又是让女儿拍照,还学着年轻人的姿势比出V字手型,病态的脸洋溢着笑。看着他笑,顾冉也笑。父亲圆了他多年的梦,真好。难得他这么高兴,如果明后天条件允许的话,顾冉还想再带他去看看艾菲尔铁塔跟巴黎圣母院——顾老豆曾念叨过这个。然而谁也没想到,这想法还没实现,变故陡生。在从凯旋门回酒店后,上午还在铁塔下开心合影的顾老豆,一回到酒店,忽然状态急转而下,他像过去发作一样,先是剧烈咳嗽,时不时伴有痉挛,末了,他突然捂住胸腔,“哇”地吐出一大口血。过去吐血情况是有的,而这一次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严重,他张大口,身子躬得像虾米,血像没有止境似地一口口出来,地毯上晕开一大片。而顾冉的衣袖,因为扶着顾老豆,血迹斑斑。她冲出去要打急救电话,顾老豆却拉着她的手,说:“算了,听说外国看病可贵了,我也没多久了,去了也是浪费钱……反正凯旋门看了,够了……”顾老豆气若游丝,而花姐抱着顾老豆,也是说:“真没必要了……到医院,没准要把你爸爸隔离重症,到时候……没准最后的日子咱一家人都不能守在一起了……”顾冉心如刀绞,她知道母亲这是不想再给她带来经济上的压力,毕竟欧洲游已经让她砸锅卖铁。末了花姐大概是怕顾冉看了这一幕太痛苦,劝道:“没事,这里有我守着你爸,你出去接电话吧,看你手机不停的震,可能别人有急事……”又指着她衣服上的血迹道:“把衣服换下,别把人吓到了。”......顾冉最终没有换衣服,她怔怔下了楼去,走到酒店外的某个小巷。兜里手机还在振动,一遍又一遍,她木然地拿起来看了看,上面显示116个未接电话。她木然的心起了些波澜,她知道是谁,这些天她也惦记过他,可在那个雨夜过后,那么多绝情话语的伤害,她已经不知该如何面对。而且,即便能面对,她也不敢接,她现在的心情太过痛苦,她怕自己一旦接了,会控制不住情绪。……大雪还在下,整个街道染成纯白,这是今年巴黎以来最大的雪,积雪太深,没什么行人,顾冉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没有打伞,亦没有任何遮挡,寒风携卷着雪花,砸在身上刺骨的冷,可她没有知觉似的,只一个劲往前走。雪深路滑,风雪中走啊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砰”地摔了一跤,一下砸进了深雪堆里。冰冷的雪贴着脸,冻得人发抖,可她没有起来,而是将自己埋在雪里。雪花中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眼眶,一滴滴渗了下来。这强忍多久的痛苦,再忍不住。她终于坐起身来,就在那个雪堆里,哭出声来。周围空荡荡没有人,只有漫天的飞雪,她瘫坐在冰冷冷的世界里,哭着说:“爸爸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的血还在她身上,染红她的衣,可她救不了他。而他受这么大的罪,临到大口吐血的这一刻,还怕给她增加负担。是她没用啊,救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从没有一刻,顾冉哭得这么伤心过。从小到大,她几乎是从不流泪的人。可她如斯倔强,哪怕哭也不愿在人前,只肯在这异国他乡的深雪里,咬着手指,哭的浑身发颤。大雪还在肆虐,落在那哭泣的女子身上,又随着她的动作,滑下去。随着风的呼啸,一片一片,是冬季的哀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无人的小巷里,忽然传来簌簌的声响。似乎是人的脚步,在顾冉的背后,一声一声,越来越近。哭到不能自己的顾冉怕被人看见,慌乱地擦了擦脸。就在起身扭头的一霎,她双眸一瞬瞪大。素白小道中,一个身影就在那,个子颀长,五官英挺,藏青色长风衣在雪中翻飞。那双幽深的双眸,此刻穿越狂风暴雪,就锁在她身上。“你怎么来了?”顾冉迅速用手抹去脸上未干的泪。她现在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她不想让他看到。可还没等她抹干那些泪痕,呼啸的风雪中,男人的身影一晃,他的气息笼罩而来,他的手抓住了她肩膀,接着一股力道将她往前一带,她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Chapter82

    医院走廊的椅子上,顾冉焦急地等待。手术室外的红灯久久亮着,意味着手术进行中,为了缓解内心的紧张,顾冉低声问身边的人,“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她身边的男人,坐姿笔挺,面容镇定,长风衣英伦皮靴,自然是谢豫。他当然知道她的担忧,薄唇微抿了下说:“放心,迈克尔医生算是整个欧洲最好的肾内科医师。”顾冉没有再说话。几天前,小巷里突然出现的谢豫,像是绝望命运陡然折现的曙光。在这风雪交加的异国他乡,面对哭得一脸泪痕的她,他没有长篇大论,只低低在她耳边两个字。“有我。”随后,一切像是早已准备就绪,马不停蹄开展起来,父亲被救护车接到了据说是伦敦最好的医院,各项精锐机器一起展开了一系列的病情检查,接着再是最顶尖的专科医生亲临。当一切检查合格,达到手术标准后,顾老豆被推入病房,开始了换肾手术。没错,换肾,尿毒症看似是极难以治愈的重症,多数患者都在等待死亡的到来,可实际上,如果有条件换肾,这将赋予病人新生的希望。只是换肾太难,病人本身是一个因素,并非每个病患的病情都适合换肾,第二个更难的是肾.源,国内的肾.源非常紧张,不是想换就能换,多少尿毒症患者在排队等待肾.源,然而遥遥无期,之前顾冉跟沈嘉文在一起时,就曾想过这条路……可哪怕有权有势如沈嘉文,一颗能跟顾老豆合适的肾.源,也并非信手拈来。而如今,谢豫找到了匹配的肾.源,不亚于给了绝望中的顾家人最有力的希望。不过,即便有合适的肾.源,也不能代表手术能百分之百成功,进手术室之前,顾冉问过医生手术成功的概率有多少,金头发蓝眼睛的外国医生慎重地说,百分之八十。这是欧洲最好的医生,对于顾老豆这种紧急的情况敢接手,已非寻常医生不能及。而百分之八十,在手术里算是较高的成功率,顾老豆极有可能因为这场手术重获新生。可手术成功率不可能是百分百,一旦失败,后果亦是让人难以接受,极有可能病人将会倒在手术台上,再醒不来。但是如果不手术,顾老豆顶多几个月的生命,甚至一旦恶化随时都会去。最后,在短暂的苟延残喘与求生中,顾家人决定奋力一搏。……虽然做了这个决定,但毕竟手术不是百分之百成功,家属仍是处于忐忑之中,眼看着老头子被推进了手术室,顾家母女在手术室外,都紧张万分。几人等了片刻,顾冉想着手术一做最少四五个小时,怕花姐纪大了受不了,想办法把她赶回了酒店,自己在这陪着,而谢豫,就在旁边陪着她。时间一分一秒的过,手术室的门迟迟没有任何动静,顾冉内心越发不安,她从椅子上起来,在长廊里来回地踱步。末了,她蹲在长廊的最前面角落,蹲着。没人知道这一刻的她有多不安,就算她对外表现如常,仍掩饰不了她内心的恐惧。她怕,怕爸爸真的不能从手术室好好出来,怕这一别就是永远。只有真正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才知道,一个人的内心,会有多恐惧至亲的失去。那边谢豫还坐在长廊上,看似是在等着手术,可目光一直跟着顾冉游移。她蹲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头抵着墙面,一声不吭,只有紧捏指尖的小动作,泄露出她最真实的情绪。从前在学生时代,她就是这样,一紧张就捏手心。平日里看似大大咧咧的她,在外人眼里,她永远都是笑着,任何事,任何经历,哪怕再难过再惶恐,她都习惯用嘻嘻哈哈、没心没肺来遮挡,就怕旁人为自己担忧操心。就像那一日大雪,她无助地蹲在雪地里,可即便是流泪,也要找个旁人的角落。谢豫起身,走了过去。……那边,顾冉还蹲在那捏着手心。走廊一侧的窗户看得到外面的风景,风雪还在飘摇,呼号着,席卷起一阵阵寒意而过。她蹲了很久,直到耳边倏然传来声响,男人的脚步走了过来,还有他微沉的嗓音,“顾冉。”顾冉抬起头,男人高大的身躯遮住了廊外的光线,他缓缓蹲下.身,保持跟她齐平的位置,凝视着她,随后,他拉过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指尖,将她紧张捏拢的手慢慢摊开。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像是在询问,又像是给予她力量,“既然害怕,为什么不找人分担?”......两人说了会话后,顾冉再次被谢豫带回长廊座椅。在那座椅上,两人又开始漫长的等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顾老豆年纪大了,病情相对复杂,除了肾移植,还要顾及其他的病,所以手术时间格外漫长……顾冉一直跟谢豫在外等着,也不知等了多久,她等着等着,竟然靠在长椅上,昏昏沉沉眯了过去。或许不是睡,而是再撑不住。在这父亲病重近一年,苦苦撑起一个家的她再也撑不下去,尤其是近来几个月,她没日没夜辗转在工作与医院之间,除了加倍工作赚取医药费,她还要去医院通宵陪房,一切繁重的事务像是车轮战般没完没了,一个坎过了还有另一个坎等她,命运明明予她纤弱的女人之躯,她却像个男人一样战斗。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像正常人般睡过觉,她从当初略微婴儿肥的的98斤瘦到了如今的83斤,单薄的身体早已透支到极点,再不休息,过不了多久必然会倒下。……接下来的时间,顾冉靠在椅子上昏昏睡去。谢豫仍坐在那,长久的等待,他不见丝毫怠卷,依旧神智清明,平静如初,看着女人睡后渐渐歪倒的姿势,慢慢用他的肩,将她接了过来。时间仍滴答往前走,医院冰冷而充满消毒水味的走廊上,两个并排的男女就坐在长椅上,男人一直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就连呼吸都很轻,似是不愿惊扰女人的睡眠,而他的肩,就那么任由她靠着,仿佛他是她的依靠。在手术结束之前,他一直没带她走,因为他知道,即便是昏睡,她仍然希望守在这里,一直到心系的那个人安然无恙。她要等,他就陪她一起等。多久都可以。......终于,数小时后,手术室的门被推开,医生从手术室内出来。在收到期待已久的好消息后,男人起身,交代好一切事宜后,抱起女人踏出医院。……异国他乡的夜,乌沉而广袤的天空,仿佛被浓墨一层层晕开。正是一年最冷的时候,风雪交加肆虐,几乎是成团成团地砸下来,整个城市沉浸在暴雪中,雾蒙蒙一片。见男人出来,在外等候已久的几个下属拿着伞正要冲过来,可一看眼前一幕,便是一愣。皑皑素白之间,男人身姿挺拔如竹,手里却抱着一个女人,寒风刮到人脸上刀割的疼,几个下属从头到脚穿着羽绒服棉裤长筒靴都想打哆嗦,男人却连外套都没有——他齐膝的羊毛大衣已然脱下,就为了裹住怀里的人,风雪交织的天,他才穿着件单薄的衬衣。而他怀里的人,在这狂风暴雪之地,还能安然入睡。一群人急了,围过去想要将衣服脱给男人,可还没开口,谢豫立刻用眼神止住,他手指微微摆了下,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又指了指伞,再指了指车库。意思很明显。不要出声,以免吵到她。伞打好,车开来,不要淋着她。一点点都不可以。……一群人迅速按照谢豫的指示,忙碌起来。车子很快开来,从医院大门走向车子有几百米的一小段路,一群人用伞团团围住谢豫,伞面跟伞面紧密相接,风雪难以侵袭,但即便是这般严实的保驾护航,谢豫还是不放心,抱着怀里的人,一边走一边不断地调整姿势,让风雪的方向面对自己,确保一丝半点都落不到她身上。地上的积雪比脚踝还深,踩在上面簌簌发响,这样天黑打滑的路面,他一步一步,格外沉稳用力,似乎是怕将她扰醒,而她,就一直稳稳地睡在他双臂之间,面色恬静,呼吸安然。两分钟后,一群人走到车旁。车型是极宽绰的商务车,谢豫抱着怀里的人弯腰进车。前面的司机进了座,把握着方向盘问:“谢总,咱现在去哪里?”谢豫还没整顿完毕,目光一直锁在怀里的人身上。大概是他护得太好,怀里的人还在安睡,丝毫没有被外界的一切干扰。也不知道是车内太暖和,还是他的羊绒外套太暖和,她猫儿般蜷在他怀里,闭着眼,睡得脸蛋红扑扑,姿态酣甜。谢豫看着她的脸,将她一缕刘海勾到耳后,将她的衣服裹得更紧了些,去查看她身上有没有落雪,再摸摸她的手,看有没有受凉。见她指尖发冷,他将她的手捂到了自己的手心。前面司机不好催促,也不好直接扭头围观,就只能从后视镜悄悄窥看。看那个一贯强势孤僻的男人,为着怀里的女人,动作轻柔,眸光柔软,所有的眷恋,小心而细致。.一切安顿好后,谢豫才想起司机的发问。窗外风雪呼号,他视线仍落在怀里的人身上。以一个不会让她不适的姿势拥紧了她,他语气坚定。“回家。”

    Chapter83

    顾冉这一觉,一旦闭眼,再睁眼就难了。大概是太过疲累,长久的透支身体伤了元气,这一觉像是身体要扳回本似的,她久久没有醒来。而脆弱的身体不止是沉睡,她竟然半途还发起烧来——应该是那个雪天在外受了凉的缘故,这几天她一直在咳嗽低烧,可她一心忙着顾老豆手术的事,也没顾得上自己,就这样拖了几天,越拖越严重,导致身体终于用发烧来抗议。最严重的时候,发烧一度飙到三十九度,顾冉躺在床上,脑子昏昏沉沉的,只知道睡。不过人高烧着,可潜意识对外界的感觉,隐约还是有的。她能感觉到,她起先是被人抱着走,虽然迷糊中不知道对方是谁,但那人的怀抱,让她安心而温暖。然后,她进了一个略显狭隘的空间,伴随着偶尔些微的晃动,似乎是行驶的车辆。接着,她就被放到了这个地方,身下软软地,蓬松地,还有东西轻柔地覆盖在她身上……似乎是床?而后有些凌乱的脚步,似乎是一些人来来去去,他们压低声音说着什么,然后有冰凉而尖锐的东西扎进她手腕,接着便感觉到细细凉凉的液体顺着身体脉络四处游走……这是在打针?即便睡着,潜意识里她还是觉得疼——那个打针的人不仅扎针,还绝对给她做了皮试!皮试最痛!简直是童年阴影!小时候她胆子大,看到蛇都不怕,唯独见皮试一次嚎一次!昏睡的她想说话,想抗议,想嚷嚷着发烧没关系,来包退烧药就好,皮试走开……然而,思绪清醒,四肢却浑身无力,身体机能像是仍在脆弱修复中,根本无法转醒……于是她只能挨着痛,被迫在这断断续续的睡眠中,翻来倒去,浮浮沉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手腕上的针扎了几次,痛得她在梦里哆嗦了好久……不过要说的是,疼痛归疼痛,那针里应该加了些营养物质,她这疲惫脆弱的躯壳,仿佛濒临脱水的植物,终因外界的滋养,渐渐充沛起来。终于,在某个安静的傍晚,她醒了过来。……大雪消停以后,城市并未放晴,冬雨接替大雪姗姗来到,昏暗的天如暗色的画卷,雨滴敲在窗台的玻璃上,蜿蜒拉出一道道雨痕,天地间一派淅淅沥沥的迷蒙。顾冉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睁开的眼。映入眼帘的是个陌生之地,如果要用词语来形容,大概只有几个关键词,“整洁、干净、冷色调”,简直像男老师的单身宿舍。浅灰色床单与地毯,前方摆满书籍文件的工作桌椅,浅灰的立柜,还有窗户旁边灰蓝色的窗帘……以及,三十公分以外,穿着灰蓝色衬衣的男人背影。这男人跟她的距离十分之近,说穿了就是坐在床头,眼下正拿着个文件夹阅览,似乎是在加班。大概是察觉出她的动静,男人扭头一看她,乌眸迸出光亮,“醒了。”声音如释重负,像是守候多时,终于等到她安然无恙悠悠转醒。旋即他放下自己手中的文件夹,俯在床前,凑得更近地问她,“感觉怎么样?”床上的人将醒,意识还有些迷糊,没答他的话,只迷蒙地睁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好半天才问:“这是哪啊?”谢豫道:“我家。”床上的人瞪大眼,要不是这副身体将醒中绵软无力,她铁定得弹起来。那边谢豫见她吃惊的模样,补充道:“我巴黎的住所,跟法方合作,需要长期处理这边的事务,我就在这买了套公寓……这里安静,适合休息,从医院出来后,我就把你带到了这,你发烧,已经在这睡了三天。”“三天!”顾冉蒙圈的大脑终于想起了最要紧的事,这会是真要弹起来,“我爸这么样了!手术后来怎么样了?我要去医院……”她光着脚就往床下蹦,谢豫伸手拦住她,将她按回了床上,“手术很成功,你爸一切都好,现在你妈陪在医院,迈克尔医生也在全天候观察中,你不用担心,在我这好好休息。”见顾冉坐在床沿,即便被他拦着,还晃荡着脚丫子低头想找鞋,谢豫无奈道:“真想去,你也得吃些东西再去,我去叫人给你做点粥,你等会。”......等粥的时间,顾冉又躺回床上。醒来后她没了睡意,就睁着大眼睛,去看着窗外的雨。而谢豫,重新坐回到一旁。顾冉以为他会继续去加班,可他没有,他就一直坐在她身后。大概是房间太过安静,顾冉看了会外面的雨,忍不住从被子里扭头,就看到谢豫靠在她背后的床头,就那般凝视着她。这个姿势,在她潜意识的感官中,也许高烧昏睡中的她,被他曾无数次这般看过,她没由来有些局促,扯了扯身上的被子,故作漫不经心,“你干嘛老看着我,去加班啊。”谢豫仍是看着她,半晌他说:“你这两天发烧,可折腾死人了。”顾冉一愣,注意力停在“这两天”一词上。而也是这一瞬间,那些潜意识里的诸多感受,在这将醒不久后的傍晚,因为这一个词,如潮水般统统回放。其实潜意识里,她对这两天昏睡的过程,隐约有些残留的印象。从昏睡到高烧,再到醒来,总有一个人陪在她身边,给她量体温,给她喂药,请医生来看病……明明那样寡言高冷的性子,却在跟医生问她状况时候,细细问了大半小时。她曾抗拒过打针,一旦打针,睡梦中都要疼得哼唧,而每到这时,总有个人在她耳边,握着她手腕,安抚般道:“不痛不痛,很快就好……”白天那个人守着她,夜里那个人还守着她,她潜意识里许多个浑浑噩噩的瞬间,他好像一直就呆在这个房间,时不时给她掖腋被角,换额上的发烧贴,给她擦脸擦手……怕她口干,他还用棉签沾水给她湿润嘴唇,偶尔她哼唧着渴,他便小心将她头托起来,喂她水喝。不仅如此,他好像还对旁人立了许多规矩。譬如,他的下属来这探望,他不允许人抽烟,不许脚步声过大,手机必须调静音,便是说话,一个个都是压着嗓子的。所以,这一场昏眠,对一个正常人来说,也许是不甚好的经历,可她因为有这个人的无微不至,舒坦而安逸。……窗外的雨还在下,一滴滴从屋檐往下坠,像破碎的水晶,砸在地上,啪嗒、啪嗒、啪嗒……床上两人还在对视,谢豫看着发怔的顾冉,问:“在想什么?”顾冉回过神,看着眼前的谢豫,郑重其事道:“谢谢。”“谢谢,谢谢你,谢豫。”这个谢字,她欠了他太久。不仅谢他照顾她,更要谢他对他们一家的恩情。那边他看着她,往常棱角分明的五官这一刻柔和无比,“谢我什么。”顾冉默了默,想起那昏睡中的一幕,给了四个字。“万水千山。”谢豫懂了她的意思,面上表情并无波动,嘴里却不咸不淡地道:“你知道就好。”是的,在那漫长的昏睡中,顾冉还听到一个最关键的词。万水千山。这个词是陈助理的话,她昏睡中他也曾来探过,他跟谢豫认识多年,既是上下级又是朋友,一贯说话比外人放得开,睡梦中顾冉迷糊听到了陈助理的声音,即便他的音量压得极低,可他异样的语气,仍是留在了她感官中。彼时他似乎是笑,又似乎是感叹,“谢总,你这真是……万水千山啊。”“这个手术啊,可真是磨死人,为了找个肾.源,找遍中马越泰,为了请个医生,又跑了三次加拿大,还为了找设备,飞了两次墨尔本,末了一切搞好,就等着病人了,结果顾家一家子全出了国……可去了哪个国家谁都不知道,好不容易打听到在法国巴黎,偏偏遇上恶劣天气,欧洲航班停飞,于是又硬从国内飞悉尼,再从悉尼转机德国,再转欧洲铁路到法国……”“这还不算完,到了法国,不知道她人在哪,这么大的巴黎城,足足二十个区,脚都找断了,一边找还要一边联系最好的医院待命,再接迈克尔医生从加拿大来准备手术……啧啧,这横跨几大洲几大国家,澳洲热欧洲冷,长长短短大大小小路线,谢总真是叫为了追爱,千辛万苦,万水千山!”那会刘秘书也在一旁,捧着脸,唱双簧般嘤嘤嘤地假哭,“简直感天动地好吗?谢总,我要是女的,我也想嫁给你啊……”两个下属调侃着自家boss,可谢豫只是听着,面无表情,保持着对外高冷的模样。直到下属离开,他才回到房里,坐在床头看着她。末了,他伸手抚抚她的发,对刚才的话题弯了弯唇。全球三个洲,九个国家,十多个城市,穿越酷夏与寒冬,飞机火车高铁汽车,几十万里的路程,旁人口中感天动地的距离,可他只是风轻云淡地说。“他们没有遇到你,又怎么会明白。”这世上总有一个人,值得自己万水千山。……雨还在下,窗外天色越来越晚,屋里的两人还在对视。想着面前男人为她所做的一切,顾冉找不到更花哨的语言来表达救父之情,只能再次重申。“谢豫,这次真的谢谢你……”“你知道的,我这人一向锱铢必较。”谢豫凝视着她问:“你打算怎么谢我?”顾冉没想到他会来这样一句,顿时语塞。谢豫墨黑的眸子看着她,在那幽深的瞳仁里,她甚至能看见那个小小的自己。他还在等她的回答。房里太过安静,只听得到屋外雨滴一声声敲在玻璃窗上,时间似乎被拉得很慢很慢,末了谢豫伸出手去,抚上她细软的发,“其实你不需要回答的,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他说完手掌下移,沿着她的发丝额头,来到她的脸颊,他修长而微凉的指尖抚上她的脸,那指腹有微微的粗糙,是这些年磨砺的印记,但抚着她的动作,却格外轻柔。而即便动作很轻,顾冉仍是内心一震。原本躺得好好的,都只是说着话,在这安静的傍晚,内心感激而平和,结果没多久画风一转,就成了彼此“深深”凝视着……而更没想到的是,随着他抚她脸颊的动作,她竟然觉得空气在升温。在她的印象中,他是那样或高冷或强势的人,脾气多变,难以接近,可眼下这一刻,他凝视着她,手轻柔地触在她脸颊上,从未有过的温柔……这简直……她有些不适应,别过脸,掀开被子道:“好热。”“热?”谢豫的手一顿,空调被他打到24度,房里应该是最舒适的温度,怎么会热?那边顾冉不管不顾,被子掀开,还是将脚伸了出去。便是这一瞬,谢豫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握住她的脚,将她盖回了被子里,“别乱蹬被子。”他自然而然,顾冉却感觉自己更热了,脚部被摸过的地方像被火燎过。如果她梦里的潜意识没错,昏睡中他就摸过她的脚,那会似乎是她烧得太厉害,觉得热,不仅无意识踢开被子,将脚蹬了出去,还将脚上的袜子跟着踢掉。那会就有一只手,就是这样的姿势,握着她的脚踝,然后拿过袜子,仔细给她穿上。彼时她的脚趾被他包裹在掌心,被轻柔揉捏,比套着羊毛袜还舒服……打住!……顾冉在心里命令自己停止念头,可越是这样想,脸颊却越是热了起来。念头突然又是一转,靠,她这状态不对啊,想她跟沈嘉文一起时,她可从没脸热过啊。难道是害羞?不可能吧,像她这种没脸没皮的女人,脸皮薄应该不是她的作风……反正女汉子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在害羞的。嗯,那一定是因为太热了,巴黎太热了……24度的室内温度太热了……那边,谢豫看她一个人纠结了半天,并不知晓她在想什么。见她嘀嘀咕咕,又一个劲摸自己的脸,他问:“怎么了,又发烧了?”这一担心,他便没多想,俯下.身凑过去,直接贴上她的额。原本已经陷入纠结的顾冉再次瞪大了眼!他他他……难道不用温度计,每次就这么用自己的额头贴着她的额头试温度吗?!眼下,两人额贴着额,鼻尖触着鼻尖,肌肤相触,要多亲昵就有多亲昵,要多撩人就有多撩人……甚至其中一个人稍微往前再探一点点,彼此的唇就能触上。顾冉觉得自己的脸热得愈发厉害,而像是配合这一刻的场景,就连周身的气氛也越来越热,彼此温热的呼吸交融在一起,缠绕般密不可分,她感觉他一直在看着她,那深邃的眼神沿着她的眉眼,一寸寸下移,最后移到了她的唇。他目光越来越炙热,她心下打鼓似地跳,脸热得快能煎鸡蛋,恨不得找条缝钻下去凉快。可没有缝给她躲,于是她将头往后仰了一点,想撤。就在这时,一只手托住她后脑,切断她所有后路。

    Chapter84

    谢豫最后没有得逞。就在谢豫的嘴唇即将触上之时,顾冉一把拉过被子,“不行不行,我是病人,会传染!”而像是配合着顾冉这一刻的心情,门铃突兀的响起,谢豫的下属前来送粥。于是这个谢BOSS期待已久的吻,就此不了了之。粥成了顾冉的救星,随后顾冉从被窝里爬出来吃粥,满屋粥香袅袅,谢豫就在旁边默默陪着她,若有所思。顾冉就在这种被别人凝视的情况下,吃完了粥。被看着吃饭的感觉……很是不好意思,吃完粥后,她提出自己的意见,“那个……粥吃完了,我现在可以去医院看我爸妈了吧。”........去医院是谢豫开车送她去的。顾冉坐在副驾驶,车子发动之时,她没系安全带。谢豫弯腰,十指修长,拉起安全带帮她系上。低头扣带子的瞬间,他的脸有意无意擦过她下巴,男人身上的古龙水味传来,十分清爽的气息,顾冉却往后缩了缩脖子,与谢豫拉开了距离。谢豫眸光微闪,但什么都没说。……夜里的道路畅通无阻,车子很快抵达医院。走进病房的一瞬,顾冉吓了一跳。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人,还都是中国人,这在国外的医院非常罕见。而屋内的人除了手术之后已经转醒的顾老豆,和正在床旁忙碌照顾的花姐,还有三四个顾冉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她老家的大姨二舅,二姑三姑,全是顾家至亲。也是到这时候顾冉才知道,这都是谢豫的安排,在她昏睡的那几天,为了给顾老豆提供最好的疗养环境,谢豫找关系挪用了医院最大的养护病房,想着花姐一个人照顾顾老豆多半吃力,打算替顾家请几个护工,又担心花姐跟这边国外护工语言不通,便干脆把顾家最亲的亲戚都接了过来,毕竟自家人照顾,绝对要比护工更放心。为此谢豫专门派人回了一趟国,寻到了顾家的亲戚,顾家不少亲戚一辈子都没出过国,起初还以为谢豫的人是骗子。后来再三跟花姐确定才知道是真的。眼下他们来了法国,几个人轮班照顾老豆,其他时间就抽空出去玩,而这一趟出国之旅,不仅机票住宿费用谢豫全包,吃喝玩也都归谢豫,谢豫还担心他们不会说外语,专门给配了车和随行导游,一群人吃喝玩乐简直要嗨翻天。得知这一情况的顾冉,扭头看了谢豫一眼,心下更是感激,但谢豫神色依旧如常,就那么安静地坐在病房一侧的椅子上,等她。——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多做少说,过去沈嘉文的付出就一定要让她知道,可谢豫不同,万水千山也从不多讲,更不谈邀功。两人对视了一会,直到花姐把顾冉招呼到床边。在病床边,顾冉看了一下爸爸,顾老豆手术成功,现在虽然身体虚弱,躺在床上还不能动,但意识已经清醒,他拉着女儿的手,带着呼吸机不好说话,露出了一个劫后余生的笑。父女两呆了会,花姐就在旁边时不时插一两句,先是关心下女儿的身体状况,一切放心后见谢豫还在那安静地等着,没有半点不耐,想想小伙子最近为自己家里做的事,她瞟瞟谢豫,终于问到了正题上。她声音压得极低,“丫头,你老实承认,那谢总真只是你领导?”顾冉反问:“你那天不是问了他吗?他怎么说?”“他?”说起这个问题,花姐还觉得微妙的很。那一天顾冉昏睡后,谢豫要把顾冉带回公寓照顾,说那里请了专职的私人医生护士,条件更好,花姐不放心,再次问了谢豫这个问题,谢豫思忖了下,道:“等冉冉醒来,我再跟伯母详说。”短短一句话,语意微妙,第一个是称呼,“冉冉”这个称呼非常亲昵,绝不像上级对下级。第二个词,“详说”,世上的男女关系无非就那几种,一句话就能解决的话,怎么还要找时机详说?横竖都有点新女婿上门要做准备的感觉……彼时花姐想继续问,可小伙子虽然对她们照顾得十分周到,言行举止对顾家人很是尊重,但大概是个人气场太强,哪怕他露着礼貌的笑,语气也很谦和,仍是掩不住那一身冷冽的气质,于是她就没再追问。眼下,她只能来问女儿。而随着她一问,周围耳尖的亲戚都听到了,姑姑跟姨妈从花姐身后露出一个头,挤眉弄眼地摆手,意思都再明朗不过,什么领导,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谢豫也看着顾冉,似乎等她的回答。顾冉犹豫了会,不知道想了什么,最后她只抿着唇,朝亲戚们笑了笑。这时就听一阵咳嗽声传来,是床上的顾老豆,不知是他不小心动了身上的哪根管子,还是听到大家追问女儿这个问题变得激动,突然就咳嗽起来,屋里人全吓了一跳,赶紧围过去查看。顾冉也奔了过去,跟着众人七手八脚好一阵查看,还把护士都喊了过来,还好没什么事,顾老豆平息呼吸后,再次睡了过去。见他无事,一群人放下心来,病房里又渐渐充满了轻松的气氛,只有谢豫在一侧一言不发,面色凝重——似乎是在刚才顾冉被亲戚问及跟谢豫关系,她没有明确回答后,他的眸光便黯了下去。……夜深了,顾冉跟谢豫一道回去。亲戚们都被谢豫安顿的很是妥当,她不用担心。深夜医院的长廊没什么人,灯光昏昏绰绰的,长廊外的雨丝还在飘摇,昏暗的天地间像织开一张细密的网,夜风呼呼刮着,巴黎的天气潮而冷。不过顾冉并不觉得冷,因为她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出门来医院时,她正准备穿自己的旧衣服出门,结果谢豫给她拿了一件新的羽绒服,非要她换上,说旧的不保暖。羽绒服款式很洋气,鲜亮热情的榴红色,镶着一圈兔毛毛,看得顾冉眼一晃,正要开口问哪来的,就见谢豫打开衣柜,整个柜里满满当当都是女装,外套打底春装冬装鞋子帽子围巾,甚至包括袜子腰带大大小小物品应有尽有,像是早就准备好一般,还齐刷刷都是她的m号。然后顾冉就在谢豫的捣鼓下出的门,谢豫非要给她搭配,顾冉不肯都没法拒绝,谢豫给她拿了件红色羽绒服,暖黄色毛衣,米色雪地靴,还给她加了一套橙黄的羊毛帽子围巾手套……照镜子的时候顾冉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她整个人被谢豫裹用各种衣服裹得像个肉球,红红黄黄的搭配,再配上她那圆圆脸,活像个喜气的福娃,挺可爱。眼下,移动肉球福娃同学出了病房后,在长廊上跟着他的金大腿往外走。金大腿脚步迈得很快,顾冉的小短腿都跟不上,她小跑着追过去,拉他的衣袖,“谢豫,你别那么快嘛!”谢豫却拂去了她的手,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顾冉在后面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怔,谢豫生气了?……几分钟后,抵达电梯。夜深人静,电梯里没其他人,就顾冉跟谢豫。两人对面站着,谢豫站的有点远,脸色略显阴沉。多年的默契,顾冉知道他这是不太愉快的表现,她赶紧凑过去搭话,扯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找话题说,“这衣服好暖啊,你多少钱买的?贵不贵啊?”谢豫不理她。顾冉不以为杵,凑过去问:“干嘛生气啊?别生气嘛!”她说着摇了一下他胳膊,大概因为这一个讨好的举动,谢豫看了她一眼,这才开口说话:“我们是什么关系?”顾冉微怔,方才一干亲戚问起两人关系时,她原本是想回答的,脑子里却有些乱,等到想回答,顾老豆又突然咳嗽,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过去,后来她一番忙碌就忘了这个问题,没想到谢豫介意上了。但话说回来,两个人的关系……她的确有些矛盾,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她十分感激,但关于两人眼下该如此相处的事,她心里总有些不确定。见她沉吟着没有答话,谢豫脸色浮起恼意,几乎逼视着她,“你回话。”顾冉看着谢豫,答:“我不知道怎么说。”“不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这还不够清楚吗?”顾冉默了半天,心里那个一直存在的,纠结了她几天的矛盾越发激烈,末了她不知道大脑哪根弦坏了,竟脱口而出:“同学关系。”说完她只想打自己的嘴。谢豫愣住了,许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他紧盯着她,用一种嘲讽而阴冷的语气将那两字重复一遍,“同学?只是同学?”顾冉盯着自己的脚尖,心里知道这词不对,但转念一想,也并非全不对,毕竟不管双方日后会发展成什么关系,是恋人还是其他,两人过去都的的确确是同学。曾经朝夕相处、陪伴彼此两年的同学。可以说,同学的关系,是她们未来任何感情的奠基。她心下略微平静,大了点声,重申道:“本来就是同……唔……”最后一个“学”还没说完,眼前的男人再忍不住,眼神霍然一沉,夜半空旷的电梯间似轻微一晃,顾冉眼前黑影闪过,高大的身影携卷着男性的气息倾轧而来,有什么温热柔软之物,带着难言的失落与气恼,以强劲不容抵抗的力道,封住了她的唇。

    Chapter85

    顾冉气鼓鼓地回的公寓。她坐到沙发上,盯着谢豫,用眼神控诉。谢豫坐到她身边,似是想跟她说话,她屁股挪了挪位,不让谢豫贴上来。谢豫倒是平静,“怎么了?”“你!”这一句无甚稀奇的话,顾冉却莫名炸了毛,她从沙发上蹦起来,又急又气又恼,说话都说不清了,“你你你……你又来这招……你怎么总这样……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方才这家伙不顾她的反抗,将她按在电梯亲,那么激烈的吻,她怎么都挣不脱,果然这阵子的温柔如水都是外表,魔头的内在一如既往的强势。她控诉般地看着他,结果他轻飘飘地反问:“怎么?难道你不喜欢?”顾冉:“……”别的女人喜不喜欢强吻她不知道,或许有的女人觉得这霸道总裁范又苏又甜,可她是不喜欢被迫进行这种事的,而这档子事这家伙已经做了好几次,每次都那么激烈,他力气又大……刚才为了防止她挣脱,他将她扣在怀里,掐得她手腕肩膀都疼,她现在看到强吻都怕。……她不想说话了,被暴力折腾了一番后,身上疼,想睡觉。于是她问他:“我困了,我睡哪?”谢豫往身后一指,指着卧室里那张她曾休息治疗过的床,“就这。”“那你呢?”“也是这。”顾冉再次从沙发上窜起来,“我们两一个床?”“这屋里只有一张床。”谢豫申明,“没得选。”顾冉拔腿冲到门外。不行,她不能留在这,照这家伙的速度,刚才敢强吻她,夜里就敢睡她!!不是她矫情,而是……发展太快了,她一时难适应……她冲到门口,伸手推门,结果一推开门便吓了一跳。陈助理跟刘秘书就站在那,一左一右,俨如门神。见顾冉出来,两人一人伸出一只手,直接将顾冉哪来推回哪去。陈助理还说:“好好恋爱,不许刚恋爱就吵架!”刘秘书接口,“对,刚恋爱不允许分居。”顾冉:“……”末了顾冉再次开门,双手合十,求助般对两人说:“大哥啊,我知道你们对谢总忠心不二,可我们之间也是同事对不对……你们不能只顾上司的感受,就一点都不顾其她同事的感受啊……我现在不想呆在这……你们帮帮忙,做个好事,给个地方我去成不?”陈助理看着她,眼神却接收到了屋里另一道目光,旋即他问顾冉:“你确定你只是不想睡在这?”“是!”顾冉肯定得不能再肯定。……半小时后,顾冉站在了巴黎某大酒店门口。陈助理将房卡给她,“去你的房间吧,晚安。”“晚安,你真是大好人。”顾冉拿着房卡屁颠屁颠去了,边走边回头说:“今天你举手之劳,他日我涌泉相报,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陈助理露出慈爱的笑,“去吧,兄弟。”刘秘书跟在后面挥挥手,“保重身体啊……预祝怒送一血愉快……”顾冉:???住酒店为什么还要保重身体?那什么怒送一血又是啥意思?几分钟后,顾冉站在房间门口,终于明白了那两句话的意思。说好的兄弟呢?陈助理刘秘书你们特么连兄弟都骗啊。——酒店宽敞的房间,雪白柔软的大床,谢豫就斜靠在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顾冉:“……”……半小时后,无处可去的顾冉又回了公寓。被迫着坐回那张床上,她看着谢豫,试图继续说服:“真的,我感冒还没好,睡一张床,我怕传染给你……现在,一个流感都能要命的……”谢豫道:“我有提前喝感冒药预防。”方才亲都亲了那么久,他还怕什么传染!顾冉默了默,又道:“非要一张床,那一人一头?”谢豫淡淡瞟她一眼,“难道你要我夜里闻着你的脚气味?”顾冉:“……”“可一头睡的话,我比较闹人,我睡觉打鼾的。”谢豫很平静,“知道。”“我还磨牙。”“知道。”“还喜欢卷被子蹬被子,你就不怕我把你被子都卷走吗?”“我都知道。”谢豫仍是一脸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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