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叶卿禾说服谭白后，开始利用晚上的空闲时间跟着谭白学习。

    从基础的文件处理和归档开始，她用三天时间掌握了日常的基本工作内容。第四天，谭白正式开始教她“言霁斯的每日工作内容”，连续一个星期，她都处在高强度的记忆阶段，然而谭白说这些才只是冰山一角，她也总算明白为什么言霁斯每天都加班到这么晚了。

    半个月后，言霁斯布置给谭白的基础工作，谭白在旁边辅导，由她完成。

    一个月后，她已经可以独立完成大部分言霁斯交代的工作。

    谭白对她说:“少夫人真厉害，想当初我是花了三个月才勉强上手，少夫人这才一个月，居然就把所有内容都吃透了。”

    叶卿禾敲下最后几个字，保存，问道:“对了，我这段时间处理的文件，有出错吗？”

    “没有，一次都没有，少夫人放心。”

    她松了口气，又问:“那……他有没有发现？”

    “应该没有，我教给少夫人的是我自己的方法，少爷应该是发现不了。”谭白疑惑，“可是少夫人，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少爷？为什么要瞒着他呢？”

    “我……”

    她跟着谭白学习，不就是想要努力离他近一点吗？可是，为什么要瞒着他呢？

    她也想言霁斯知道，可是她又害怕。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本来就卑微，她害怕他嘲笑自己，更怕他知道了以后漠不关心到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话也不说。

    以言霁斯的性格，后者的可能性极大。

    如果他真的是这种反应，她会难受得想死掉。

    谭白继续说:“少夫人这么聪明，默默为少爷做了这么多，少爷知道了肯定很开心的。”

    “你说，他知道了会开心？”她问。

    “嗯，肯定会开心。”

    谭白是言霁斯身边跟了时间最长的人，算是了解言霁斯，谭白这样说。她又有了一些动摇。

    “谭白你怎么回事？”

    言霁斯走进来，手里一叠文件丢桌子上。

    “日报表是可以出错的吗？每天累计的报表，有一天错，一个月的就都错了！天天都在算，你还给我算错了？你错就算了，你还错得挺厉害啊！在月初第一天给我错？你是第一天工作吗？”

    她第一次见言霁斯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所有日常工作围绕着这个数据！你知道错一次意味着多少人要返工？多少已经审核的报表作废？你知道差一个小数点，公司会损失多少钱？三十天！谭白，你是想提前退休了，是吗？”

    “少爷，我……”

    谭白头低着头，一句话不敢说。

    “是我！”

    藏在背后的手握成拳，脑门上的血管“突突”地跳，努力压着内心的害怕，叶卿禾鼓起勇气走出去。

    “那天的日报表，是我算的。是我算错了，对不起。”

    谭白道:“少爷，不关少夫人的事，少夫人是想为你做点事情，都怪我，当时没有好好核对，是我的错。”

    “你们在说什么？”言霁斯的目光从谭白身上移到她身上，“你算？什么意思？”

    “我……我让谭白教……教我……不关他……我……我算的！”

    她的舌头僵硬，完全没有办法把这句话完整说出来。

    谭白补充:“少爷，少夫人她这段时间一直跟我学习处理少爷的事务，少夫人学习能力很强，半个月就能在我的协助下上手，一个月就能独立上手，这段时间的文件都是少夫人处理的。”

    谭白继续道:“一个多月了，她都没有出过错，少夫人她一直默默地帮你做事，你不要怪少夫人。这次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核对，跟少夫人没有关系。”

    “她处理？谭白，我看你是想提前退休了。”

    室内的温度冷到结冰。

    言霁斯从不开玩笑。

    “言霁斯，你别怪谭白。”叶卿禾说，“那天的日报表是我算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任何后果我自己承担。”

    “少夫人！这个后果你承担不起的！”

    谭白的表情都快哭了。

    她递给谭白一个微笑，“谢谢你谭白，你帮我的已经很多了，你不用自责，这是我的问题，我自己承担，你真的不用再帮我了。”

    “可是少夫人……”

    “够了！”

    言霁斯打断，看了叶卿禾一眼，朝门外走。

    “你跟我来。”

    书房。

    “为什么要跟谭白学那些东西？”

    她说:“就是想提升一下自己，社会在发展，人也要进步嘛。虽然我是演员，但是也没有人规定，演员就不能学其他方面的知识是不是？而且，未来的谁也预料不到，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

    “你为什么要帮我处理事情？”言霁斯又问。

    “光学习而不实践，就不能悟出其中的真理，正好你布置给谭白的任务，可以让我实践实践，不是有句话叫‘绝知此事要躬行’吗？所以……”

    “我不听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说你的心里话。”

    她的心里话就是:想要努力的靠近你，努力的配得上你。

    言霁斯的这句话中她已经听出怒意，可是她还是不敢说出来。

    因为她害怕，她怕她说出来，他们之间最后的合约关系都不复存在。

    “这就是我的心里话啊。”她笑得很轻松，语气也很欢快，“你不觉得我很励志吗？我说得热血澎湃，你怎么这幅表情？言霁斯，你怎么又是一副冰山脸？我告诉你，你这样都没有女孩子愿意接近你喜欢你的……”

    言霁斯出去了。

    可是我愿意啊……

    望着他的背影，她扯了扯唇角，知道自己此刻笑得肯定很难看。

    她在二楼阳台跟灰灰萌萌坐在一起，跟望夫石似的望了一天。

    言霁斯一整天都没有回来。

    凌晨一点，她听见汽车声音，从床上爬起来看窗外，车子停在门口，司机打开后座车门，一身黑色的言霁斯从车里下来。

    她想也没想，直接跑去言霁斯卧室门口等着。言霁斯一直没有上来，她站得脚发酸，改成蹲着，脸埋在膝盖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怎么还没睡？”

    言霁斯还穿着正式的西服，打着与衣服同色的领结，一丝不苟。

    他站在走廊的那边，没有动作，整个人是静止的，只唯独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我……”

    她爬起来朝前走了两步，对上言霁斯的目光，脚步顿了顿，又缩回来，垂着脑袋。

    “报表的事，对不起。”

    她继续说:“是我逼谭白教我的，你不要怪他，报表也是我算错的，不关他的事，我……”

    言霁斯突然朝她走过来。

    心理学家说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是1.2米，可是言霁斯到了这个距离还在往前。

    她心慌意乱，脚步不受控制后退了两步。

    言霁斯停下脚步的时候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30厘米。

    他一句话不说，只是望着她。

    她连抬头都不敢，垂着脑袋说着:“你不要解雇谭白，他跟了你这么多年，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也不要扣他工资，这次不是他的错，不关他的事。是我算错的，是我的错，给你造成了多少损失，都由我来赔。”

    她不知道具体损失了多少钱，但是《凤栖梧》的片酬应该够赔偿吧。

    她抬起头，言霁斯已经没有在看她，而是低头看着她的脚。

    “我不解雇他，你去睡吧。”言霁斯说。

    此刻脚底一阵凉意升起，她才发现刚刚起得太急，居然又忘记穿鞋。

    “以后不要多管闲事，这些事情不需要你做。”

    明明是一样的语气，前一句话让她的心暖暖的，后一句话把她的心冻成了冰渣。

    言霁斯如墨漆黑的眸子淡如古潭，并没有因为她的认错而有任何波动。

    她却因为他随口说的几句话，情绪像坐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大喜大悲。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绪，但是她可以肯定，她对言霁斯的喜欢，或许比她想象中还深。

    后面的一周，言霁斯都不怎么理她，每次她笑着跟他打招呼，他都只是淡淡地点下头，有时候直接越过她，他看起来很忙。

    他以前也很忙，现在更忙了，忙到都没什么空理她。

    谭白也见得很少，过了一周，总算看见两个黑眼圈几乎垂到下巴的谭白。

    她喊住谭白，问道:“谭白，怎么这几天都没有见你，言霁斯他……是不是真的把你辞退了？”

    谭白停下，黑眼圈下一双疲惫的眼睛看过来。

    “少夫人你放心，少爷没有辞退我，这几天没看见我是因为我连续加班了一周。”他打着哈欠，“困死我了，每天都凌晨三四点才睡，我现在要去睡个一天一夜。”

    肯定是因为她的那件事情，想到那件事情，她心里就愧疚。

    “事情，都解决了？”她问。

    “解决了。”

    “解决了就好，好好休息。”

    谭白点着头往前走，走了两步又折回来。

    “对了，少夫人你去看看少爷吧，少爷因为这件事，已经一周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书房。

    言霁斯合衣靠在沙发上就睡着了，他天生皮肤好，黑眼圈没有谭白严重，可面容是掩饰不住的憔悴，肤色也是白得吓人。

    睡着了的言霁斯看起来很乖，没有那么的遥不可及。

    她过去，小心翼翼帮他脱了外套，扶着他躺下去，再找来梓一床被子给他盖上。

    临走前，她不知道自己是魔怔还是怎么了。

    她低下头，唇在言霁斯唇角轻轻碰了一下。

    身下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看文的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