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濑良垣深雪在和弟弟通电话。
“津岛先生那时帮助了我, 我已经和身体里的‘他’达成一致了——我们是同一个人,不存在相互排斥甚至敌对的问题。”
“哥哥……就是生, 他目前还在医院昏睡。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愿意醒来, 但我总要试一试。”
电话里青年的声音低了下去, 然后又重新振作起来:“对了姐,听说你在找医术高明的医生?是有什么人生病了吗?”
深雪听着弟弟苍叶难掩关心的声音, 内心变得安宁起来:“是一个朋友……怎么突然问我这个?你有认识的医生吗?”
苍叶似乎在那边问了句什么,然后继续对着电话说:“其实就是多惠婆婆啦——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婆婆她曾经是东江集团的研究员,后来带着我离开了。”
“……”深雪陷入了沉默。
毕竟苍叶到现在都不知道,在中枢圆塔的那段时间, 她和太宰在他身上放了窃听器的事。
“婆婆说, 很抱歉瞒着我们,这些年她也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苍叶叹了口气, “所以婆婆的医术应该比我们过去以为的好很多,姐……”
“我明白的,苍叶。”深雪对他说,“我们是一家人啊。”
“不过找医生的事就不麻烦婆婆了, ”她的话锋一转,“其实这几个月我也找过不少这方面的人,包括我高中时的校医。但我那个朋友的情况很严重……”
她沉吟了几秒,简单地说:“差不多就剩一口气的那种状态,所以要找医生的话,必须是医术能高明到‘将濒死之人救活’的类型。”
“呃……听起来好难。”苍叶干巴巴地回答。
“所以别为我担心了, 先处理好你自己的情况吧。”深雪笑了笑,“我听说上次进攻中枢圆塔时,你有个朋友也受了伤。需要帮忙的话,就告诉我?”
“你是说库利亚吗,他确实……”苍叶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再次变得低落起来,“不过婆婆已经找了人帮忙,应该会没事吧。”
听出对方并不想细说,深雪又随便聊了几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她看了眼时间,发布会快开始了。
“深雪小姐……在找医生啊?”
斜上方传来一个有些好奇的声音,深雪抬头一看,发现某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了高处的吊柜上。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窝在柜子顶部,居然没有什么违和感。
深雪:“……你怎么上去的?”
太宰治探头下来,语气欢快的回答:“我刚才发现这个地方,感觉这个柜子的边缘,非常适合把头伸进去折断脖子——所以就爬上来了!”
深雪:“哦。那你小心点,别把柜子弄脏了。”
“嗨——”男人大声地回答,然后想起自己之前的问题,继续发问道:“听你刚才说的,已经找了几个月吧,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吗?”
深雪抬头看着他:“嗯,可能是要求有点高。太宰先生这么问,是有推荐的人选吗?”
太宰治把胳膊肘在柜顶上,然后用手掌撑住了下巴:“以前听说过,不过是很早之前,现在我也没法提供线索呢——那个人如果还活着,现在应该在某个组织里,被密不透风的保护了起来。”
“……听起来果然很难找。”深雪说,“不过既然真的存在,总有一天能找到吧,那就太好了。”
太宰治看着她。
当她说到“那就太好了”的时候,那一刻脸上的表情,是非常纯粹的喜悦。
仿佛并不在乎花费多少时间,或者可能会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能找到那个人的话……
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问她一件事,或者确认些什么。但自从记事至今从未脱轨的理智,牢牢把控着他的唇舌,让他只是露出了惯有的笑容:
“深雪小姐,虽然这么说有点煞风景,但是——发布会马上要开始了。再不出去的话,剧务马上就要来砸门了哦。”
深雪:“……!!!”
对于濑良垣深雪来说,电影发布会这种存在……一如既往的非常无聊。
第一次参加的时候大概还有点好奇,再往后就是相似的问题、重复的套路和没完没了的闪光灯。虽然这话说出去可能会被圈子里无数苦熬资历的人打死,但无聊就是无聊,再怎么也不可能强行变得有趣。
挂着毫无破绽的完美笑容,再次应付掉一个记者的无理取闹后,深雪开始思考今晚吃什么。
以及,某个住在楼下的“邻居”,会不会又跑来蹭饭。
“……听说这一次的电影主演,除了在座的几位之外,另有神秘嘉宾进入剧组。甚至电影推迟到一个月后的正式启动,就是为了配合那位嘉宾的时间——请问是真的吗?”
一个女声突破参差起伏的问题和嘈杂的人声,猝不及防闯进深雪的耳中。她微微一愣,下意识看向问话的那个人,以及被询问的近卫导演。
“哈,看来这位小姐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参演人员中确实有一位不在场的人士。”要说近卫导演在应对记者有什么能耐,大概就是顶着一群骤然兴奋起来、开始疯狂引导话题、递话筒甚至试图突破警戒线的怪兽,依然能不慌不忙地自说自话:
“不过既然是神秘嘉宾,等电影播出之后,大家自然会看到他的哈哈——下一个问题。”
还能笑的一脸天然。
“请问这个神秘嘉宾,和两周前《五日岛》的那位津岛先生,是否有什么关系呢?”
毫无疑问,这个问题是冲着深雪来的。问话的记者死死盯着她的表情,仿佛要捕捉到她脸上的任何一丝异常。
深雪先反应了一秒“津岛”是谁,没办法,毕竟已经过去了两周多,而某个日常在楼道里刷存在感、还在她家蹭过两次饭的家伙,也再没有用过之前的假名。
虽然深雪偶尔也怀疑过,“太宰治”这个名字是不是真的。但无论是或不是,都不妨碍她观赏对方在日常情况下、特别是每次自杀失败之后,那丰富多彩的表情。
简直是纯天然的珍贵素材库啊。
由于大半个月没有“津岛”过,深雪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下意识露出了“这谁啊”的表情。这俨然是最有说服力的答案,她甚至懒得思考用词,脑子里跳出哪个就用哪个:
“不好意思,我刚真没想起您是在说谁。要说嘉宾的话,我希望是一位能让我的演技更加精进的对手。”
堪称骑驴找马的回答,然而包括提问的记者在内,所有人都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趣。
——我就说你试探谁不好,非要找美佑纪?那个从来只盯着剧本的家伙,要是能扒出点东西,还轮的上我们?
从前锋的位子退下来之后,在人群中泯然众人的提问者,用眼神谴责自己的同事。
——我也没办法啊,谁让上头说一定要把发布会拖到四点之后。除了把问题递给平时不出声的演员,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的同事同样以眼神还击。
——说起来也很奇怪,上司怎么突然给了这么个龟毛的任务,平时催着我们制造爆点和黑料的家伙呢?被附身了吗?
第一个记者的眼神交流。
——听隔壁消息最通灵的那谁谁说,好像是收了外人的一大笔钱。不过只是传言,我们这种小报小社的底层社畜,真有问题也轮不上我们。
第二个记者用眼神回答。
也是。
第一个人想。
他只是个混口饭吃的新入职人员,至于上面要做什么,都和他们没关……
“————轰隆隆!!!”
下一秒,他听到了从人群之外的某个地方,传来恐怖的爆炸与震动声。
***
拉菲是传说中的“酒厂”——黑衣组织的一名普通成员。
认真算的话,多少也算是个小头目。
他在组织中兢兢业业工作八年,从未请过一天病事假。目前最大的心愿,是升职加薪迎娶女神,然后在向组织BOSS提出结婚申请时,情真意切地说一句:
“BOSS,我能换个代号吗?”
这样一来,他就不会在每次见到新同事之后,就被别人询问:“您是八二年出生的吗?”
我不是,我没有,这锅好黑。
“……要说嘉宾的话,我希望是一位能让我的演技更加精进的对手。”
拉菲站在人群的最外侧,听着那个在他午夜梦回时出现过无数次的女声给出回答。他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然后忍不住又朝那边看了一眼。
正常情况下来说,拉菲原本不应该出现在发布会的现场。
在过去的八年间,他的工作范围基本是东京一带,偶尔会扩大到镰仓、箱根这些地方。他以前不是没有来过横滨,但这是第一次以组织成员的身份,进入这座城市。
他被组织下发的任务,是在几天之前,劫走抵达横滨海岸的一批货。
而那些货物的原主人,是横滨的港口黑手党。
港口黑手党,以港口作为势力范围的凶恶犯罪组织,据说是比这座城市里的黑社会的暗部更加阴暗的危险团体。作为拉菲某种意义上的同行,双方在从事“业务”时难免会产生摩擦,也就因此出现了摩擦之后的报复与反报复。
劫走属于港黑的货物,也只是双方无数次来往中的一次。
作为横滨的地头蛇,港黑的成员在这里具有天然的优势,但拉菲被派来自有其原因——他是个异能者,能力名为「狡兔三窟」。
顾名思义,是个天然用来逃脱追捕、藏匿痕迹的能力。
在把东西藏好之后,拉菲本来应该等到本地的接应人员,与对方进行交接后离开。没想到前几天组织内部又双叒叕查出了一个卧底,人事调动上出现了不小的问题。
而作为一个用处不大的外派人员,拉菲被要求原地待命一周,再与安排好的接应人员见面。
于是拉菲快要头秃了。
虽然只是个小头目,但拉菲也是见过不少组织内的大佬的。和拥有跨国规模的黑衣组织相比,他在日本范围内见过的大多数所谓的黑色势力,都像是七岁的孩子一样软弱而可笑。
但港口黑手党不在其中——这个仅仅盘踞在横滨港口的组织,仿佛一条固守领地的恶犬,拥有远超他预料的锋利獠牙。
就算个人优势更偏向于隐匿,但拉菲也并不是完全不能打的类型。奈何他当初去劫货物的那天,负责港口附近例行巡查的人,正好是港黑体术第一的重力使——中原中也。
对于那个乍看时没什么特别之处的小个子,拉菲在亲自和对方交手之后,脑中只剩下了一个词——
怪物。
人是无法和怪物抗衡的。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他为了躲避港黑成员的追捕,几乎没怎么合过眼睛,更不要说睡一个囫囵觉。昨天是他逃窜的第五天,如果不是拿出了压箱底的报命手段,这会儿早就在地下变成了一张饼。
但再被追上一次的话……
再次虎口逃生的那个晚上,他在临时宾馆的床榻中翻来覆去,最终将目光落在了窗外那闪烁的巨幅广告上。
明天即将在LME开展的,电影《Tragic Marker》的发布会。
由美佑纪等一线明星领衔主演。
虽然少有人知晓,但拉菲是美佑纪的粉丝。粉到对方出道至今所有的纸面或影像资料、包括仅仅出过一次的绝版周边,没有一样落下的。
也就是所谓的,骨灰级死忠粉。
而那一瞬间,或许是多日来的疲惫耗尽了他的脑细胞,或许是走投无路之下的孤注一掷。
又或者是距离女神咫尺之遥、却可望而不可及的煎熬,让他做出了一个极为冲动的决定。
——去发布会的现场拖过这最后一天吧。
——所谓大隐隐于市。
***
“————轰隆隆!!!”
深雪站在女厕所门口,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被什么玩意儿缠上了,以至突然变成了幸运E。
我只是在发布会期间上个厕所而已,怎么感觉出来就穿越了。
盯着不远处本该是男厕所外墙的地方,那彻底解体的墙面和上方凹陷的巨坑,女人面无表情地想。
就在深雪愣住的两秒内,一个人形生物扒开砖石的缝隙,从过去的男厕所、现在的废墟里爬了出来。他看起来尚且完整,没有缺胳膊少腿儿,也没被压得半身不遂。
下一秒,深雪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呕出一口鲜血。
“……”
对不起,打扰了。
女人在厕所门口左右踟蹰,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装看不见溜走的话,会不会被来个背影杀。
由于工作组的兢兢业业,发布会的后台区域是基本不会有什么闲杂人等的。除了深雪这种临时来上厕所的倒霉鬼,也就剩下被关在化妆间里的两只台猫。
哦对,还有她个人休息室里的……算了就当不存在吧。
就在废墟里爬出来的黑衣男人呕血的那一刻,另一个身影从高处落了下来。和地上这位老兄相比,后者的动作极为干脆利落,显然不是被砸下来的。
在他即将落地的瞬间,周身浮起了一层诡异的红光,然后稳稳地站在了废墟的顶部。
……啊。
深雪发现,这个人她见过。
仅仅在一两个小时之前,她假扮成老人穿过人群,然后被这个年轻的男人乐于助人了一回。分开的时候她还写了张签名出去,毕竟这玩意儿省时省力物美价不廉,简直是用来应付突发情况的最佳选择。
当时他看起来,真的很像个好人。
不过,有些时候做个好人,和另一些时候把一个人锤进地里,好像也并不矛盾吧?
年轻人的脸上带着张狂的笑容,盯着那个刚刚吐出一口血、此刻委顿在地上的男人,就像花猫看着四处逃窜的老鼠。然后他从废墟顶部跳了下来,一点也不费力的拎起黑衣人的衣服,转头——
和十米外的深雪四目相对。
深雪:“……”
中原中也:“……”
三秒之后,中原中也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就像一瞬间失去了反应能力。而深雪在原地静止了一秒,发现对方暂时没有动手的意思……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回女厕所后钻进隔间,并立刻关上了所在隔间的门。
嘭。
中原中也:“…………”
打个赌吧,这位看起来似乎是个好人的先生,不是个会闯女厕所的人。
虽然几秒之前,他刚刚把一个男人锤进了地里。
女人盯着隔间的门板,心里默默地想。
反应过来但确实不想闯女厕的中原中原:“…………???”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这件事基本就这么告一段落。虽然被看到了脸,但中原中也不是个见人就要灭口的家伙,何况对方是很有知名度的艺人。就算港黑能摆平这点问题,期间也会造成不小的舆论争议。
何况,作为一个混迹娱乐圈数年的艺人,他相信对方知道什么不该说。
总得来说,灭口的弊大于利。
于是港黑的重力使只是瞥了眼女厕所的方向,拎着已经昏过去的黑衣人准备离开。没想到下一秒手被握住了,他低下头,对上一双混沌的眼睛——
当中也察觉到不对劲、用力把人甩出去并跳开的瞬间,周围的景象已经发生了浮动与扭曲。
他看到一道无形的光圈,从对方碰过自己的手腕处快速扩散。几秒后将十米外的女厕所包围进圈内,然后停住了。
“……”
没等中原中也想明白这是什么异能,就感觉到眼前一黑。
与他同时中招的,还有女厕所隔间里,真的只是出来上个厕所的濑良垣深雪。
……
……
深雪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状态不大对劲。
她站在一片混沌的虚无中,能闻到自己身上传来一阵诡异的臭味。而右手握着什么东西,分量似乎还不轻。
从混沌之外的、某个不知名的地方,隐隐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的存在确实是个异端,就连欧洲都不曾存在的究极反异能者。”
“欧洲?”另一个人说。
“但是……”
这仿佛是一句咒语,或者告知“Action”的打板词。在那个意味深长的发音结束之后,深雪的眼前蓦然一亮。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金色空间,地面遍布着破破烂烂的碎石和瓦砾。她低下头,看到自己穿着一件皱巴巴的黑色外袍,视线范围内一大片干枯的胡子和白发,直接耷拉到胸口。
她的右手果然握着什么,是一柄长长的巨镰。镰刀不是问题,问题在于……
这只手的皮肤看起来干瘦发皱、骨节突出,布满了色斑、老年斑和凸出的血管。
而几米之外,站着一个衣着打扮非常陌生、被绷带和医用棉遮掉了大半张脸的少年。他捂着肚子半坐在地上,目光注视着深雪,脸上是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
虽然被包成了那个样子,但深雪发现,自己居然一眼认出了对方。
不过看起来,好像青涩了很多?
深雪:“……”
我是谁我在哪对面那货是太宰吧以及如果这不是做梦的话我踏马好像变成了一个快要入土的老男人???!!!
虽然某人的内心一片波涛汹涌,但拜多年来的演技所赐,加上现在这个身体的神经似乎有点迟钝——她成功崩出了一张死人脸,并用肉身自带的阴恻恻的眼神,看了几步外的黑发少年一眼。
啊,不得不说……如果这真的是太宰治的话,俯视他的感觉有点儿爽。
“呀……这可真是……”看清了面前的人之后,黑发少年的笑容僵住了,“好久不见了啊,之前的腰痛如何了?脸色也不错嘛。死了不是很好吗?首领,啊不——先代首领。”
先代……首领?死了?
深雪看着面前仿佛年轻版的太宰治,调动起自己所有的脑细胞,来分辨眼前的情况。
首先,她记得不久之前,自己还在厕所里——为了躲某个疑似黑道人物的矮个子青年。然后在窝进厕所不久,被某种从外界传来的异样感笼罩了,接下来就失去了意识。
这个过程并不漫长,至少在深雪的“感觉”之中。而她再次恢复意识,就已经变成了别人的样子。
排除某些基本不存在参考性的低概率事件,现在最可能的情况是——
她在一个异能力构成的幻境中。
“异能是不可能伤得了那个笨蛋的……”
就在深雪陷入沉思的时候,她听到从另一侧的金色空间之外,传出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深雪:“?!”
同样看起来年轻了很多,虽然个子没什么变化,但那张脸简直可以说是青涩了。橘色短发的少年神情有些惊异,显然对于太宰治——就当他是太宰治吧——受了伤这件事,感到极度的意外。
深雪看了看捂着肚子半坐在几米外的少年,目光微微偏转,发现了“自己”镰刀上那可疑的红色。
少年的太宰治,少年的橘发没戴帽子男。
虽然和实际的年龄不符,但坐在她面前的太宰治,那身衣服相当具有辨识度——非常典型的西装三件套。
作为一个参演过古今内外各种题材影视的演员,深雪对此还是有些了解的。
再加上“先代首领”这个称呼……
我可能不小心,了解到了什么会被灭口的秘密。
她想,不知道此刻的心情究竟是紧张,或者有一点踩到危险边缘的兴奋感。
“扑通——”
突然,包围在他们四周的金色空间溃散,伴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深雪下意识看向太宰治,发现他也是一脸意外之后,又跟上他的视线——
落在了自己身后的方向,从地理位置判断,之前应该是在和橘发帽子男对峙的人。
看到他的第一眼,深雪就产生了一种感觉:这个人一定很怕冷。
明明是气候适宜的初秋,这个黑发的青年却穿着厚厚的大衣,围了毛绒绒的围巾,甚至还戴了耳套。不过他的表情非常奇怪,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又看看前面的三个人——
这个表情让深雪心中一动,在自己刚刚经历了“妙龄女子变成一具看起来已经死成了尸体的男人”这种事之后,任何人的脑洞都不会仅仅拘束在唯物的世界观下。何况深雪多少能看懂一些微表情,此时这个黑发男人的反应,简直完美的诠释了一句话: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踏马怎么会变成这家伙???!!!
——和几分钟前发现自己一秒白头的深雪,简直一模一样。
“是……帽子君吗?”
深雪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想了想也只有对方身上最瞩目的那顶帽子了。作为让自己躲进厕所的罪魁祸首,又结合太宰治说过的,他俩以前绝对认识……
于是下一秒,深雪看到了同样披着别人皮的帽子君,震惊外加错愕的神情。
她还在犹豫接下来怎么办,或者这个异能该怎么解决。眼前的场景却仿佛被中断后粉碎的沙砾,突然凝固、虚化,然后窸窸窣窣地碎成了渣。
只有依然能看到彼此的深雪和中原中也,站在起始的那片虚无之中。
“你……”
“我叫濑良垣深雪,请问您方便告知名字吗?”
一个年轻一个苍老、语气却都和外表不怎么相似的声音,在黑暗的空间中同时响起。
然后同时静了静。
“……中原中也。”几秒的沉默之后,黑发模样的男人回答,“我的名字。”
“好的,中原先生。”深雪没有迟疑地说,然后非常干脆利落地打出直球,“这是那个被您抓住的男人的异能力?“
毕竟事发时她在厕所,并不清楚外界的情况。但精神方面的异能力本就罕见,操作的范围肯定是有限制的。
对方沉默了片刻,深雪能感觉到他投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并没有明显的杀意,但是……和之前在马路边初遇的时候相比,完全算不上友好。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真的只是一个无辜的过路人。
“能力是那个家伙释放出来的,不过,原主应该不是他。”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的空间里,终于响起了中原中也的回答:
“这个能力……我大概知道属于什么人。曾经和一个混蛋一起出门,然后相似的幻境困过一次。”
“如果我的记忆没错,这个能力叫「晴天娃娃」。除了能力者之外,也可以交由其他人发动。发动方法是通过能力者亲手制作的晴天娃娃,在有阳光照射的情况下,将娃娃所在半径十米内的所有人拉入一个幻境。”
“而构成幻境的因素,是这些被拉入幻境中的人,近几年内某段记忆的混合体——由于人数和记忆片段随机,经过融合之后,可能会创造出无法预知的危机。”
深雪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陷入沉思。
所以这个“先代首领”的身体,还有刚才看到的那个地方,是面前这个男人的记忆?
回想完当时的情况,中原中也用疑惑而警惕的眼神看向深雪:“理论上来说,幻境的构成应该是所有被拉进来的人的记忆——但是刚才的那一幕,和我的记忆基本重合。”
“你,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是在现实中,深雪估计对方已经动手了。但这里是幻境,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受伤也未必会影响到现实中的身体。
深雪叹了口气:“一个出来上厕所却被迫围观暴力事件然后卷进撕逼内幕的无辜路人。”
“哈?!”
感觉自己再皮下去,对方就要不管有没有用,先揍一顿再说。求生欲让深雪控制住自己,认真地看着几步外的男人:
“如果这个能力与记忆有关,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事实上,我在过去几年的记忆,应该是存在问题的。”
男人愣了愣,濒临暴怒边缘的表情冷静了几分:“什么?”
“我也是个异能力者,能力类似于等价交换——各种意义上的等价。”深雪想了想,更进一步给出解释,“而且越‘等价’的存在,成功率越高。比如用两张五百元换成一张一千元,几乎百分百会成功。”
“……”中原中也陷入沉思。
“但如果不是金钱数量这类衡量单位,而是更加笼统的物质——比如两根用了一半的口红,代换成一根完整的,这种就存在一定的失败几率。”
深雪说的都是她曾经使用过的例子,因此从语言到表情十万分的真诚。看着对方似乎是理解了,她微微呼出一口气,说出了自己从未告诉过第二个人的秘密: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种情况,我想您应该也能猜到——就是物质之外,某些‘不可捉摸’的存在的交换。”
“比如记忆、情感、生命,这一类的东西。”
中原中也的声音沉了下来:“你说过去的记忆存在问题,就是曾经使用过这个能力,付出了记忆作为代价?”
这回深雪没有看他,目光落在虚无的黑暗之中,片刻后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中原中也:“……”
“我能确定的是,就在大半年前的某段时间,我突然失去了三天的记忆。”深雪说,“我不知道那三天发生了什么,或者失去记忆的诱因是否与异能力有关。在记忆丧失之前,我像平时一样呆在家中;下一刻发现自己出现在另一个地方,时间已凭空消失了三天。”
中原中也看着她,似乎想问什么,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深雪看着青年那张和本体并不相似的忧郁面孔,不知道自己现在又是什么德性。但她也没刻意做出坦诚的模样,只是一板一眼地进行补充:
“事实上,自从我确认自己的能力范围时,曾经也尝试过‘物质’之外的交换,但从来没有成功过——至少在我的记忆里没有。”
“如果说有哪一次,我‘应该’是成功了的,就是那一回了吧。”
深雪说完就安静了下来,等待对面的男人消化完这番话。
她已经交代了自己所能交代的事,至少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更多了。至于信或不信、之后又会怎么选择,主动权并不在她的手中。
老实说,即使作为经常遭遇粉丝“奇思妙想”的知名演员,这种意外的失控也并不少见。
但她奇异的没有多少紧张感。
这当然并不是全部的真相,不过完全坦诚是不可能的。她只是想要活命而已,并不是在玩真心话游戏。
比如说,对于自己用记忆交换了什么“东西”,深雪其实是知道的。
在发现自己失去记忆的最初,深雪也以为仅仅是三天而已。但随着她回溯自己的记忆,某些蛛丝马迹的缺漏,让她隐约察觉到了——
也许不止是那三天。
如果在以数年为基底的记忆中,只是抽走几秒、几分钟的记忆,经过大脑自发的调节和模糊,其实是感觉不到破绽的。
但如果被抹掉的那一部分记忆,包含了个人经年累月的生活习惯,很难不察觉到异常。
何况排除这些猜测,某个作为她使用交换能力的“证据”,已经在那个只有深雪能触碰到的地方,“睡”了将近一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有部分对话来自《太宰,中也,十五岁》,之后几章不再说明。
顺利入v啦,接下来会努力日更三千到完结XD
这章两个人的对话显然相互隐瞒了信息,女主在减少兜底的情况下尽可能扩大生存面,比如交代异能力、解释自己的失忆;而中也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灭口。
虽然chuya日常情况下是个好人,但女主出现的时间地点都太巧合了,包括被和他一起拉进来、记忆却没被混入这个世界,明显充满了疑点。
作为港黑良心、横滨雷锋(by阿天),他首先是个港黑干部。
不过问题不大。如果换成黑时宰,估计没嫌疑也要把你扒一层皮下来= =
PS:
这个异能力副本不是临时起意,接下来请欣赏港黑歌姬的绝赞NG记录,用事实证明唱而优则演是行不通的(bushi)。
总之,这篇文从第二章甚至文案就已经提到过女主的人生梦想,估计很多人都忘了——将再次迈上新的阶梯。
快落.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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