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飙

    岑安按住鳜鱼的鱼身, 一刀切下去, 力道卡在了最硬的那根脊骨上。她单手试了试, 发现可能力道不够, 于是另一只手按住刀背, “啪”地一声切断了鱼头。

    “要不还是我来？”颜辰非看她费劲儿的样子, 忍不住开口。

    “没事没事，你去调那个腌制用的。”岑安口中说着, 眼睛却没移开手下的部分。她把鱼头竖起来, 学着刚才戴师傅的样子拍了拍, 勉强固定了一下造型, 就放在了一旁。

    颜辰非见她坚持，就去拿了容器和几个新鲜的鸡蛋，在旁边打蛋。

    岑安将案板上的无头鱼身摆正，掀开它刚才被颜辰非剖开的肚皮看了眼, 找到了那根脊骨。一手按着鱼肉，一手拿刀面尽量贴着脊骨往里切。

    看戴师傅做的时候感觉挺轻松的, 自己动手的时候岑安就明显感觉到困难。鱼肉软软滑滑的, 鱼骨的的高度也有变化，好不容易切到鱼尾的时候翻过来一看, 鱼骨那部分上还沾了好多鱼肉……

    岑安心疼地看了眼那部分肉, 把鱼翻了个面, 继续片另一边。

    好不容易把骨头和鱼肉分离，颜辰非那儿的腌料也弄完了，他凑过来道：“接下来让我来吧。”

    岑安用眼神问他, 你刀工可以？

    “应该可以。”颜辰非看懂了她眼底的疑惑。

    颜辰非接过她手里的菜刀，将刚才的鱼肉朝天摊在案板上，顺着肉质纹理开始斜斜地切下。

    看着儿子神情专注，一丝不苟地片着手里的鱼身的样子，岑安就觉得很有风范，就像是美食剧里的超帅大厨，人和做的菜一样秀色可餐。

    很快，她的注意力被吸引到片好的鱼身身上。

    岑安凑过去看了眼，切得确实要比她好得多，虽然说不上多规整，但是看着还挺唬人。“你不是不会做饭么？”岑安没忍住问出了疑问。

    “现学的。”颜辰非朝她温柔的笑。

    “这么厉害？”岑安有些震惊，这现学的就能切成这样，难道儿子在厨艺上也是个天才少年？

    颜辰非的笑容扩大了一分：“逗你的。来节目前突击补习了一下。”

    好吧。但突击补习成这样也很厉害了。

    颜辰非提着鱼尾，把鱼放进了刚才调制好的容器里腌制，同时让岑安倒一些生粉在旁边的大碗里，也拿过来放旁边。

    岑安看儿子这边忙碌，想起最后浇上的汁还没准备，遂取了个带柄的小锅，回忆着戴师傅的步骤，往里面放入番茄沙司、白醋、白糖，放到炉子上小火熬制。

    大家本就没吃午饭，唯一吃的就是刚才戴师傅做的松鼠鳜鱼，但也只是每人尝了两三口就被节目组瓜分了，压根不够塞牙缝。

    这会熬汁小锅里逐渐飘出香香的味道，酸酸甜甜的，瞬间就把大家的馋虫勾了出来。

    旁边跟拍的摄影大哥A咽了咽口水，惨遭摄影大哥B规劝：“那是岑安的黑暗料理，闻着香，吃起来就不一定了……”

    另一组的进度虽然一开始落后于他们，但由于后续的步骤上要比这边熟练的多，这会儿倒是赶了上来。牧歌也拿着小锅站到了岑安旁边的炉子前，开始熬制。

    “岑安，你们今天做得挺顺利的呀，全靠非非吧。”牧歌这会儿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模样，挂着笑脸和岑安搭话。

    岑安不是很想理她。这个女人的每句话她都觉得话里有话，更何况她讨厌对方和儿子亲近的样子。

    但碍于摄像机就怼在脸旁，岑安还是敷衍地回答了一句：“辰非帮大忙了。”

    “岑安，你是不是以前都没有下过厨啊？”牧歌又问，不过没等岑安回答，她自己就接了下去，“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大小姐嘛，肯定什么事都用不着自己动手。不像我和非非，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所以……”

    “所以你废话这么多，也不怕口水喷到锅里，想必也是吃惯了唾沫熬的酱汁。”岑安冷不丁刺了她一句，声音从麦克风里传出来，整个节目组的人都愣住了。

    “你！”牧歌目瞪口呆地看着岑安。她完全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在节目录制的时候对她说这样的话。

    节目组也一点准备都没有，大家原本都饿得肚里发慌，闻着香味等菜吃。突然岑安这么来一下，根本让人措手不及。

    跟组的导演已经闪了过来想稳定情绪，生怕两个嘉宾再吵起来，但除了牧歌梗着脖子瞪着眼睛死死盯着岑安，后者压根没给她一个眼神。

    岑安刚才说话的时候，就顺手给自己小组的锅上盖了个盖子。等发完彪，她浑身舒爽，自然懒得理这个明里暗里拿话恶心她的女人，直接握着锅柄换到了另一边的炉灶上继续熬制。

    “导演，她……”牧歌气得发抖，她还从来没被人在这么多人面前下过面子，指着岑安的手指都在抖，“她这样我还怎么录啊？”说着说着她就委委屈屈地哭起来了，一抽一抽的，不知道得还以为在演电视剧。

    “这……牧歌你别哭啊！”跟组导演手足无措起来，只好侧头去看另一个主角，可惜岑安淡定地熬汁，就跟没听到哭声似的。

    “呜呜，导演、施老师、非非，你们帮我评评理。我刚才根本没说什么，岑安她就那么说我！呜呜呜……”牧歌见导演不管用，干脆拉上其他人。

    “呃……”施老师显然久经沙场，此刻干脆装聋作哑，不发表意见。

    导演眼见着这节目要录不下去，只得求助于岑安：“岑安啊，你看这……”

    岑安慢条斯理地关了火，把酱汁熬好倒入一旁的碗里备用，才转过身来看着他们：“两个选择。一，继续拍摄，那就无事发生。二，她不用拍了。她离开对节目组造成的所有损失，我翻倍给节目组，行么？”

    就这么个网综，签的合同根本造成不了多少损失，就算有，她拍戏和广告存下的片酬也多得是，再不济还有老哥的资助，怕个球。

    在场的众人都被她的话镇住了，这才下意识想起来她除了娱乐圈里的身份，还有一个极其壮观的商业帝国在她背后。可能因为岑安平时低调温和习惯了，别人即使知道她的身份，和她相处久了也不会特别想起。

    但这会儿岑安一个直球砸过来，节目组也只好闭口不言，转而看向牧歌。

    牧歌早就哭不下去了。

    她入娱乐圈这几年也算得是见多识广了，也没遇到过岑安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啊！你说她是大小姐吧，她低调的很；你说她低调吧，转身就摆豪门千金的架势给你看。

    退组是不可能退的。如果今天她退出去，节目组就会把她的镜头全部剪掉，甚至换人拍摄。那她刚才受到的委屈就全白遭罪了。

    只能留下，忍气吞声的留下，她才能继续在镜头面前。无论是不动神色地传达被欺压的事实，还是暴露对方嚣张跋扈耍大牌的样子，有镜头她才有机会。

    “我……继续拍摄。”牧歌不再抽泣，擦干了刚才挤出来的眼泪，像是个忍辱偷生的小媳妇。

    岑安淡定地笑了笑：“哦，那我还有件是要告诉你。”

    “什么？”牧歌惶然地看着她。

    岑安露齿一笑：“你刚才熬的汁糊了。”

    牧歌这才想起来被她丢在炉子上的锅，赶紧过去关火，但一股呛人的焦糊味已经传了出来。

    “这……再给我一份番茄沙司。”牧歌向着节目组道。

    谁知后者却婉拒并告知她：“每个小组的材料只有一份。”

    “什么？！你们……”牧歌震惊了。

    跟组导演无可奈何道：“确实是这样的。如果可以不限材料，无限尝试的话，还算什么烹饪挑战。所以每个组做的时候只有一次机会，没法重来。”

    牧歌气得牙龈疼，这样烧糊了的酱汁怎么可能赢！

    这头的岑安带着酱汁去找儿子的时候，才发现他刚才一个人已经不声不响地给鱼裹好了生粉，这会儿都已经在等油锅的油温了。

    见岑安过来，颜辰非朝她笑了一下：“油温快到了，马上可以下锅。”笑容和之前一样，帅得惨绝人寰，又暖得像太阳。

    “咳，”岑安假装清了清嗓子，试探道，“我刚才发脾气，你不反感吗？”

    左右她现在当着全体工作人员面发过飙，用过金钱攻势了，他们也不敢在节目里乱剪辑什么东西。岑安便大大方方地关了麦克风，和儿子说话。

    旁边跟拍的摄像机十分懂事地把镜头对准两人手里的食材，装聋作哑起来。

    颜辰非擦干净了手，也关了麦克风：“不会啊。”

    他见岑安疑惑地看着自己，瞥了眼周围的镜头都不敢拍他们说悄悄话的样子，遂弯下身凑到她的耳边，语气肯定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发脾气。”

    咦？！儿子知道她因为讨厌那个女人把自己和儿子捆绑在一起所以才发火的？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嘛！

    “即使我不知道，我也相信安安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不论发生什么，我都站在你那边。”颜辰非低声承诺。

    岑安没忍住又红了耳朵：“你这滤镜也太厚了。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什么时候都对。”

    “错了的话，我就陪你一起承担。”说着颜辰非就提着鱼尾巴把鱼放进了油锅里，顿时“噼里啪啦”的油锅声响起，他的声音被盖住，只传进了岑安的耳朵：“谁让我喜欢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