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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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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招儿?”宋吟晚略仰起脑袋想听听他的主意。

    封鹤廷含笑点了点脸侧示意,“亲一下。”

    宋吟晚面无表情地伸手推开那脸,“四叔好梦。”扯被子睡觉。

    蒙在被子底下暗暗磨牙。哪回亲了,是一下能好的事儿?!难怪姨娘说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都不可信。

    她刚要脚丫子收回来,就被封鹤廷夹住了腿没法动弹,当下也不敢动弹了,生怕某人那势头起来得更快。

    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羞恼瞪他。

    封鹤廷抱着她,“夫人如此可口,有这等反应才是正常。”不过却也知道这阵子索求的,是把她吓着了。

    “那还是我的错?”宋吟晚忍不住又一阵暗暗磨牙。周司侍给她针灸揉捏调理身子,到头来全叫这人占尽了好处,还得了便宜卖乖!

    男人与她默默对视了眼,心知这话茬不能接,“在你之前不曾有别人,也从不知情事如此。”

    二十几年清心寡欲,一夕破戒,如上瘾般情难自己。

    那声音低醇悦在耳畔,如远山传来的晨钟暮鼓声,叫人心底一阵痒痒麻麻。对视中,宋吟晚觉得喉咙也开始有些发痒,似哑了许久,声音脱口意外得沙哑,“我在,不能再有别人。”

    男人的身体兀的僵住,低眸凝视,极是幽邃。

    宋吟晚被注视着,莫名一阵心悸,却仍继续,“若哪一天侯爷厌了倦了,又许是发现别人好了,必先让我知道,允我体面和离可好?”

    这就是她对他的唯一要求。既已动了心,也不想藏掖着矫情,两情若是长久便是长久,若不能,好聚好散也不枉动情一场。

    “不会。”

    宋吟晚听他回绝武断,笑了笑。情浓时自然是什么都好,可日久磋磨,谁又能料到结局呢。

    封鹤廷无声将她抱得更紧,“不会有那一日。若有,和离不如后一种。”

    宋吟晚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是归宁那日马车上她说的‘和离守寡’,“我那真是玩笑的。”

    “我是认真的。”

    生同衾,死同墓而葬。

    宋吟晚愣住,听着胸口那传来有力热烈的心跳,竟有一丝的甜从心底漫开。伴着外头又起的稀落雨声,倍觉安稳地沉溺在他怀抱中。

    封鹤廷轻抚着她的发丝,“元澜那事且让离了汴京便行,前几年朝廷就颁过一道工令,在雍州设匠人馆,招募手工匠人作研习,手艺出众拔筹者可任末品散官。雍州那还有封家祖宅,元宗两口子过去,族中叔老会照顾一二。”

    “唔,大嫂可舍得?”宋吟晚被抚得舒服,打了个呵欠。

    “大嫂求过我为元宗谋官,不过元宗醉心木艺,一听就拒了,而今这差事能做自己喜欢的,想是愿意的。”

    “嗯……”

    “是我将你扯进来了。原想着,等把一切都处理好,能叫你安枕无忧的欢喜嫁我,却不想会变成今时这样。”

    封鹤廷目光微沉,已是应了心底所想的说道:“若我当时到府上求娶,照乔将军的脾气,怕是会叫上你哥哥们把我打一顿赶出来。他们将你看眼珠子似的,怎舍得许了我呢,昭昭。”

    半晌没有动静。

    封鹤廷僵着低下头,映入一张酣睡娇颜,伴着轻绵的呼吸,早已沉睡了过去。

    他轻笑搂住,不禁猜想她知道自己错过时的反应。

    ——

    雨打浮萍,漾漾荡荡在湖面。

    一艘精致华美的画舫停靠在湖边,不同于赏玩的,有人把这当了家。

    二楼烛火幽幽,榻上男人的脸棱角分明,浓眉挺鼻,此刻阖着眼,双唇紧抿如被魇住,身上几乎汗透。

    风灌入。

    当刻男人一跃而起,手中短刀横在了来人纤细脖子上。那人仅是冷静地唤了一声‘公子’。

    裴徵在听到芷兰所唤时就已恢复清明,那股汹涌的浑然杀意渐褪,却仍是冷硬紧绷,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夜里急雨,需得关窗。”芷兰仿佛解释自己进来的缘由,但见他冷汗涔涔,面色泛白,“公子可是又头痛了?”

    “以后夜里没有传唤,不得进。”

    芷兰垂首:“是。”犹豫片刻,还是启了口,“姜姑娘日前送来一些香料,有安神效用,奴婢去取来。”

    “不用。”裴徵漠然回绝。“叫人准备热水。”

    芷兰领了吩咐就去了。

    公子有头痛的毛病,访遍名医不得治。安神益气的药倒是吃了不少,丝毫无用,后来索性断药,发作起来硬熬着。来中原的几年里,次数愈频繁了。

    风声呜呜,伴着雨落。

    房中水桶热气氤氲,男人背靠着桶沿,被袅袅轻雾熏得看不清神情。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以前的事了,如果不是王秉正,兴许就在刻意忽视之下永远不被提及。梦里难以忍受的鞭笞,虫蛇缠身的惊恐,一切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幼年无力自保,承受着来自亲人痛恨的日子。

    被带回氐国,不是接纳,而是为了泄愤。那时,他才刚失去母亲,满心以为会得到亲人的庇护,却不想是十年的暗无天日。

    “你母亲就是个贱骨头,跟人私奔,结果呢,被人家当玩物,不要了就丢了。你母亲呢,你母亲为了那种人,出卖自己的父亲兄长,出卖信任她的氐人!”

    “你的汉祖,我的阿汉被割头在城头曝晒整整十日,我们的土地被人践踏掠夺,而今窝缩在这阴暗地方,这一切都是拜那人所赐!”

    “你身上流着他的血,肮脏卑鄙。氐医给他放血……”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我的好、弟、弟。”

    那些声音如毒蛇缠绕脖子,越缠越紧,频临窒息的感觉,却又在关头陡然放松。伴着哗啦一声的出水响动,裴徵背仰靠着浴桶,无声地大口喘息着,头发脸上湿漉漉的淌着水。

    被水浸润过的眼,隐约可见一抹诡异墨蓝。

    他伸手捞过挂在木桶边沿的玉坠,竹兰并茂,底下刻着一个‘陶’字小篆。不知被人摩挲过多少遍,滴了多少眼泪。

    不过是骗人的玩意,却叫他回想起也曾有过被人疼的日子。那时日子穷困潦倒,但有庵庙遮风挡雨,有温柔的阿娘照顾陪伴。

    惹她哭得最厉害的一次,却是他偷拿了一个馒头。

    “你是氐国的王子,不能做这样偷鸡摸狗的事,穷也要有傲骨,不能叫人看不起,让汉祖,让阿娘蒙羞。你要行的堂堂正正,要有出息。”

    “徵儿,不要像阿娘这样,行差踏错就毁了一辈子。”

    不会。

    裴徵在心底替那茫然无助的小孩儿答。从已经冷透的水桶里跨出来,手里仍提着那块玉佩,轻轻扯了嘴角弧度,目光里尽是冷锐。

    “芷兰,十三四岁的姑娘最喜欢什么样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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