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断腿小乞丐(八) (2)
答案。
解决完早饭,就到了分开的时间。
分开前,所有人聚集在一处,曹明抱了抱池瑾,当着众人的面拿了一包银子给她。
“这里是五十两银子,你们省着点花,到达京都后,阿月记得给我报平安。”曹明说完,双眼隐隐发红地放开池瑾,他走到徐潜身边,招牌式地在徐潜肩膀上锤了一拳。
不过这一拳不重,只是形式地敲打,曹明说:“徐潜,我把阿月交给你了,你要保护她的安全,若有一天让我知道你负了他,我便是赌上这一条命,也不会让你好过!”
曹明言语的威慑力十足,徐潜面色愈发肃穆,沉着地点头,牵住池瑾的手:“曹哥,你放心,我会对阿月好。”
离开的场面总少不了伤感,池瑾即使克制,在背对着曹明等人的视线离开时,她还是哭了出来。
“宿主,你别哭,曹明这些人的未来很顺遂,你不用担心。”系统奶音跑出来安慰她。
池瑾咬了咬下唇,憋下新一波的泪意,叹了口气。
系统没有懂她真正感伤的点在哪里。
她不是担忧曹明等人的未来,而是悲伤于分开的这一刻。离别,当有一个人,一些人再也不可能出现在生命里时,分离那一刻悲恸的情绪就会被放到最大。
而虽然感伤,池瑾在另一种程度上却松了一口气。
亲情带给她的冲击太大了,和曹明分开,才能让她的脑子更加清醒,同样,也更方便她进行之后的任务。
***
池瑾和徐潜返京的路线曹明早已经帮他们安排好,两人一路从三元村步行了半天,到达下一个常平镇,他们将在常平镇上雇马车,辗转停留在几个不同地方,确认安全后,最后回到京都。
两人走到常平镇是午时,太阳斗大,又累又渴。池瑾干走了半天,那份悲伤被榨干
,被灼灼的阳光晒这么久,她只恨不得倒地不起。
徐潜的状态也不好,腿伤加天气,不过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他承诺了要照顾好池瑾,凭着这股信念,他也要坚持下去。
池瑾把他积极向上的心态看在眼里,当然要给足他发挥的机会。
因而到了镇门口被挡下来,池瑾挥挥手,干脆找了个镇口后墙阴影处蹭阴凉,把交涉的任务给了徐潜。
为了方便,池瑾同样穿着男装,以徐潜弟弟的身份自称。守镇门的官兵倒是扫了她两眼,但见她一副营养不良的矮瘦样,和要找的人完全不符,和徐潜说了两句就放了人。
池瑾咸鱼样地被徐潜半拖半抱带进镇子,在进门口,不忘瞟了眼贴在门口的两张通缉画像。
“啧!”池瑾发出一声感慨音。
徐潜不明就里,但他心弦还绷着,没敢朝后多看:“怎么了?”
池瑾突然有力气地踮起脚凑到他耳边,猫着声音说:“潜哥哥,就依靠那两张画像,我觉得我们能畅通无阻了!”
那画像里应该一张是徐潜,一张是曹明,不过就那简笔画的水平,看谁谁都不像好吗?
池瑾从前看古装片就发现通缉犯的画像和本人基本判若两人,偏偏,电视剧里的官兵都是“火眼金睛”,抓着张四不像的图像,居然能找到正主!
真不知道是眼神好,还是眼瞎?
而今她看着徐潜堂而皇之地在通缉画像下逃开,终于明白,原来还是国产狗血剧剧情太强大!
徐潜闻言,心头不由地放松。
确实,他在看那到张画像时都惊了一下。
居然连他自己,都不出来“自己”……
断腿小乞丐(十四)
34 断腿小乞丐(十四)
画像风波一事虽然让两人暂时放松, 可中途也并非入池瑾之前所料, 随便走走日常, 莽一路。
徐正延显然是铁了心要把徐潜揪出来, 在后续的道路上,甚至把属于曹明的画像撤了, 专注地找徐潜。
只要年龄身量差不多, 无论男女, 都会被逮着排查一番,若是腿正好是断的, 分分钟拉进牢里, 关起来再说!
也是因为排查太严,两人决定放弃一路雇马车的待遇, 干脆挑了辆便宜的马车, 准备自己驾车走偏僻小路。
池瑾当前的世界不像上个世界, 买马雇车贼贵,可即使这样, 还是花去了足足三十两银子, 瞬间,又让他们能花的银两大缩水。
在和曹明分开后, 徐潜把自己身上全部的银子交给了池瑾, 足有二十五两, 加上池瑾买马车剩下的二十两, 他们共有四十五两。
若要用四十五两到达京都,之后还要顾忌京都未知情况不能用空, 他们的日子过的很拮据。
池瑾为了让徐潜在途中好好锻炼,根本没想过把曹明给她那二百两银子拿出来,于是,她和徐潜过上了整日啃干馍馍配凉水的生活。
“统统,我真同情徐潜。”隐蔽的小树林里,池瑾机械式地往嘴里塞馒头,看着旁边强忍着呕吐冲动填饱肚子的徐潜,默默叹息。
系统科科一笑:“宿主不想屏蔽感官了?是想陪着目标人物一起体验生活吗?”
池瑾一默,感觉喉头似乎堵住了,她硬哽了一下,发觉没用,只能仰着脖子灌了口凉水冲下去,同时说道:“谢谢,不用。”
徐潜体验的,那叫生活;而放在她身上,那可叫遭罪!
池瑾才不犯傻。
池瑾这边借助系统的优势,快速塞完一整个馒头,肚子饱了才让系统撤出感官屏蔽,而同坐一处的徐潜,则正在和剩下的半个馒头做抗争。
“潜哥哥,要不我们到下一个镇子去买几个包子?”池瑾那颗被冰封良久的恻隐之心,总算动了动。
听到“包子”,徐潜的眼底陡然现出一丝亮光,可亮光稍纵即逝,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徐潜用力,咬下一大口馒头,边嚼边
朝她笑。
配上他那这半月赶车被晒成黑炭的脸,他那笑容有点惨:“不用了阿月,我觉得馒头很好吃。”
池瑾抿唇,在恻隐之心和让他体验生活(实则是看他惨状)之间摇晃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或许是她的这句话给了他抗争的动力,徐潜三两口把馒头吃完,又灌了小半壶水,开始拉着池瑾的手大发誓言。
“阿月,现在只是暂时的,我以后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徐潜双眼发亮,眸中饱含雄心壮志。
池瑾看着他即使晒成黑炭,也异常好看的脸,配合地大力点头,感情真挚:“潜哥哥,我相信你。”
徐潜握住她的手用力,没忍住冲动,紧紧地抱住她。
少年的怀抱火热,起伏的胸膛里带着满腔的热忱和真心,甚至,还有微微的颤抖。
池瑾之前半真半假的心态一顿,僵住的身体这才逐渐放松。
她暗暗叹了口气,回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发自真心地开口:“别怕,你还有我。”
徐潜颤得更加厉害了。
当晚,池瑾两人为了省钱,没停留在城镇,选了个免费场地,露天扎营。
池瑾对住野外倒是挺新鲜的,头顶苍穹,身下黄土,鼻息间弥漫着泥土的潮湿和花草树木的淡淡香气,是一种别样的体验。
她最初两天是住马车里,可马车里哪有大自然来得自由舒服,因而主动把睡的地方搬到了外面。而她这番作为,落到徐潜眼里,却成了阿月不想看着他一个人睡在外面孤独寂寞冷。
池瑾在发觉徐潜这等心思时,也很惊奇。
现在她似乎无论做什么事,落在徐潜眼里,都会朝最好的方向靠拢,久而久之,甚至连池瑾都觉得——或许陷入恋爱期的人是无脑的,无论是男,是女。
不过,兴许是午饭期间池瑾的拥抱和那句安慰的话起了强大作用,徐潜从午后到现在,一直保持深沉,要不是晚饭他看到馒头依旧苦大仇深,池瑾都要怀疑他因为她的一句话而突然成熟了十岁。
月明星稀,天际弥漫着淡淡的乌雾,雾气慢慢漂移,将天光遮蔽了大半,池瑾看天看得脑子昏昏然,紧了紧怀里的被子,慢慢眯眼准备入睡。
徐潜却满腹心事地正求一个倾听者。
“阿月,其实我是徐家唯一的嫡系少爷。”徐潜双目无神地看着头顶那轮明月,说出身份的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池瑾“唔”了一声,徐潜的身份嘛,她早知道啦!
徐潜却把她的声音当成继续说下去的动力:“我不知道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原本两月之前,我满十六岁就应该继承爵位,可孟晓却害了我。”
他的情绪压得很低,感情已经到达一个临界值,不需要再有人回应,便能无所顾忌地全盘倾吐。
“我原本以为想杀我只是孟晓出于嫉妒,可在堂叔的事情之后,我突然怀疑,是不是这一切其实他们串通好的。”
离开丰华城,徐正延一直在派人追杀他,徐正延即使背后有势力,归根结底,他不过是个商人,哪里有能力请动大批官兵。
唯一的可能,只能是徐家默认、并且支持徐正延的所作所为。
今日之前,徐潜其实已经发现个中端倪,但他不愿意承认,他害怕承认了,他过去的人生会被无情推翻。生活在一场骗局之中,他还有什么希望支持他活下去,可池瑾的话却给了他救赎。
她说,他还有她。
他还有她,她会陪着他,他的人生还是有意义的。
“难道,他们就是为了爵位吗?”徐潜恍惚呢喃,被伤害的心在隐隐作痛,“爵位是祖母亲自传给我的,她没有传给父亲,认为父亲……无法支撑起徐家,可等到祖母逝世,这个爵位没了加持,而我,居然也成了父亲能狠心甩开的棋子。”
徐家的爵位是徐潜的祖父和两位堂伯用军功、用生命挣回来的。
徐家原是大将之家,徐潜的祖父是前朝的将军,祖母徐刘氏一生育有三子,徐潜的父亲徐承逍是最小子。
前朝不像如今四海平盛,当时战乱频繁,徐潜的祖父带兵杀敌,踊赴沙场,而前两子小小年纪便跟随父亲上阵杀敌,可因一次意外,徐潜祖父带领的军队受敌埋伏,全军覆灭,徐潜的两位堂叔也没能活命。
等战事结束,大胜敌军后,士兵扶柩而归,前朝皇帝为彰表徐家的功绩,为徐家赐下郡候之爵。而因当时徐家唯一的男丁徐承逍不过幼年,皇帝将爵位暂归
徐潜的祖母,由她负责爵位的承袭。
徐潜的祖母徐刘氏在嫁进徐家前,同样是大将之女,前朝皇帝将爵位放于她手,其实在另一种程度上也是权利的桎梏。
徐家爵位继承或放弃,全凭徐刘氏的决议,而根据徐刘氏自小树立的理念,大丈夫有所承才能有所得。偏偏,徐潜的父亲徐承逍配不上侯爵这个位置。
徐潜出生之后有关父亲的流言已经受到打压,可父亲不务正业、专爱流连烟花之地的品性却没改,即使徐承逍在徐潜面前刻意掩藏,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徐潜自然明白为什么祖母不把爵位传给父亲。
在没离开徐家前,徐潜也曾暗暗怀有一番抱负,要让徐家光耀门楣,重新崛起。可他却不料,距他十六岁承爵不过几月,父亲等人会狠心害他。
“他有把我当成儿子吗,还是说,他自始至终不过是把我当成仇人……一个会夺走他爵位的仇人。”徐潜深吸一口夜的凉气,闭上眼。他知道池瑾已经睡着,可胸口中万千的悲愤却让他不得不说出来。
徐潜没见过自己的母亲,据祖母说,母亲在他出生没多久就去世了。
年幼的徐潜最下意识依赖地,当然是他的生身父亲,可徐承逍怎么对待他?
徐承逍不是对他不好,而是什么事情都依着他。
徐潜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只要能用银子买下的东西,徐承逍全部送给他,可除了这些,没了。祖母从小告诉他,那只是他父亲不懂爱,也不懂怎么去爱他,徐潜信了,他以为只要有祖母的爱,其他的他都能不顾忌。
所以他肆意挥霍徐承逍给他的东西,对待周围讨好的人不屑一顾。徐家的人皆在背地里说他骨子傲,看不起人,难伺候,可那些人却不想想,他们是怎样对待他的。
他们不爱徐潜,靠近他,也不过是想从他身上得利,便是连天冷加件衣服、累了坐下休息的话,那些人都不会说一句。
为何要肖想他的真心。
可是……徐潜即使看清了这一切,他仍然想回京都。
他想回去问问孟晓、问问他爹徐承逍,为什么要害他?
即使答案真的是最薄情的哪一种,他也认了。
***
池瑾酣睡一场没听到徐潜这一场艰难坎坷的心路历程,可系统却听见了呀。
池瑾一醒过来,系统急哄哄地把昨晚徐潜悲愤欲绝、恨不自胜的情形描述地天花乱坠、淋漓尽致,池瑾撇撇唇,撇开那些没有用的添头,总结了一下。
就是徐潜把过往告诉了自己,虽然她睡着了,可池瑾后续倒是能用梦里模模糊糊听他讲过生平这一招,把知道他身份信息的事糊弄过去。
而池瑾也发觉,经过前一晚,徐潜犹如脱胎换骨,彻底成熟起来。
断腿小乞丐(十五)
35 断腿小乞丐(十五)
池瑾对徐潜的变化乐见其成, 毕竟他可是要做反派的人, 保持一颗善心童真当反派?
呵呵, 那他许是拿错了剧本。
经过一个月的颠簸, 灰头土脸的池瑾徐潜两人,总算到了京都。
越是靠近京都, 徐正延派出抓捕徐潜的势力反倒越是收敛, 答案也不难猜, 毕竟是天子脚下,徐家的势力没有强大到无法无天的地步, 徐家不想把影响扩大, 当然要收敛。
徐潜一脸健康蜜色地赶着马车,顺利驶进京都, 念及囊中羞涩, 两人找了家装修看着不咋滴, 价格倒是不便宜的客栈,要了一间下等房。
客栈的小二把两人领到几乎没光的房间, 把手里的茶壶放下, 一甩肩上的汗巾,话都懒得和他们两个穷鬼多说。
池瑾:“……”敢对这样对反派, 以后有苦头给你吃啊。
徐潜只是抿了抿薄唇, 他这些日子受白眼多了, 面上没什么表现, 但还是不动声色地记下对方的容貌。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潜哥哥,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池瑾把背着的行囊放在桌上,顺手捞起桌上的茶壶,茶水清澈寡淡,显然,小二嫌弃他们的同时,连点茶叶都没送。
池瑾撇唇,暗暗唾弃小二。
徐潜也发现了,眉心皱了皱,却还是顺着她的话回答:“情况还不明朗前,我们暂时先不去徐家。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找一个人。”
即使徐承逍骗他,徐正延想杀他,徐潜却相信,有一个人绝对不会伤害他。
池瑾从系统处已经得到答案,便没什么好奇心地去翻行囊点银子。
银子还剩二十三两,池瑾从钱袋里拨拉出十两碎银子,推给徐潜:“这些银子,潜哥哥你先拿着,要办什么事情就从这里出,如果不够,你再问我要。”
徐家的事情他要打听,说不定要还办些其他的事,有点银子在手,心不慌。
徐潜游移了下,没拒绝,又开口说:“这些日子阿月先不要和我一起出门,我出入客栈也会注意,等事情解决,确定没什么危险,你再和我同路。”
徐潜谨记要保护池瑾的安全
,起码这些日子,他不要再让她提心吊胆。
池瑾乖巧颔首,反正有系统在,徐潜做什么事,事情发展到什么进度,她随便一问就知道,刚好能让她偷闲。
徐潜却会错了意:“阿月,委屈你了。”
徐潜伸手握住她的,语气微叹。
池瑾摇头,不委屈不委屈,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又可以自由自在地玩耍了!
徐潜:“阿月,谢谢你。”
池瑾这回不摇头了,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表扬感激的话她还是爱听哒(* ̄︶ ̄)!
两人抵达京都的第二天,徐潜便开启了早出晚归的生活。
池瑾通过系统了解到徐潜大多时候会在徐家后门蹲点,等人,不过等了几天,他都没等到。与此同时,他也开始到处打听有关于徐家的消息。
徐潜做了几个月的乞丐,知道从乞丐处买消息快捷又准确,可乞丐帮背后必然能牵扯出其他势力,徐潜不敢太暴露,只能留恋在市井酒肆,旁敲侧击地听一耳朵,还不敢太过,引得其他人的怀疑。
徐家在京都的名气不算大,可只要有能挑起讨论的八卦,那些集市的八婆绝壁毫不吝啬地大放厥词。
因而,徐潜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有关徐家,有关徐家爵位已经被人继承的消息。
“我听说徐家不是有位嫡子吗,怎么会由过继来的旁系分支继承呢?”徐潜的脑子嗡嗡作响,他不敢相信,他爹居然找了徐泉生继承了属于他的爵位。
徐泉生正是徐正延的亲生儿子。
卖菜大妈八卦因子泛滥:“哦,一看小哥你就是个外地来的,那个徐家的嫡子半年前就死了,爵位没人继承,当然要找个人了。而且呀,据说那个小爵爷亲爹是个富商,在江南那一块经营珠宝瓷器,这等人,可是一般人攀附不得的……”
买菜大妈还在聒噪个不停,徐潜却没有继续听的心思。
他浑浑噩噩地回到客栈,连什么时候被池瑾拉到床边坐下都不知道。
“潜哥哥?你受刺激了,魔怔了?遇到坏人?被人骗了?疯了?傻了?”池瑾在他面前挥了挥手,看他没任何反应,嘴里肆无忌惮地乱说。
她还没把脑中万千种
可能全部倒干净,却见徐潜眼神一晃,清明起来。
池瑾立马抿紧唇,正襟危坐,装作没有任何事发生。
也幸好徐潜早包容下她时不时惊世骇俗的一面,摇了摇头,慢慢说:“我没事,就是听到点事情,一时难以接受,现在已经好了。”
接着,池瑾就如同一个吸收囊一样,由着徐潜把经过说了一遍,最后她安抚两句,成功稳定住徐潜的情绪。
“徐家想必不会容纳你,潜哥哥,你还要找你父亲还有徐泉生吗?还有之前你说害过你的孟晓?”池瑾适当地帮这波人再拉一波仇恨值。
徐潜听到他们名字拳紧紧拧起,却还顾忌着池瑾在,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当然会找他们,只是我还需要了解到来龙去脉。”
徐潜是个记仇的人。徐泉生便罢了,他目前是傀儡还是参与者徐潜尚且不知,但徐正延、徐承逍,以及孟晓,却是对他做下恶行的人,徐潜会了解情况,然后,想办法对付他们。
池瑾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她忍住拍拍他脑袋让他继续保持的冲动,走到一边让徐潜自己部署后路。
池瑾细细想来,实际上徐潜各方面资质都算上乘。
徐刘氏愿意把爵位传给徐潜,也是有原因的。
徐潜骨子里的傲气是他的生长环境带给他的,可他傲慢的同时,也是因为他把其他人的目的看到太清楚。
他遇事冷静,又懂得变通,不会无所顾忌地硬刚,能屈能伸,即使腿断做乞丐,一朝从圣坛跌落至泥沼,他也从来没有迷失过方向。
而最重要地一点,徐潜能够顺势而为,用经历和见识充实自己,迅速成长。
初见到现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徐潜在人前,几乎成长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样的人,只要给他一条适合攀附的根枝,他会以令人惊恐地速度迅速崛起。
池瑾在心里把徐潜夸了个遍,再看徐潜那张即使被晒黑,也轮廓明晰、男子气概十足的俊脸,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真好看啊,统统。”池瑾颜狗症发作。
系统:“……”
它突然怀念起两月前差点沉溺于亲情爱情的宿主,起码,那个时候的她没心情无聊到犯花痴。
系统觉得,自己恐怕永远也懂不了池瑾对着俊男跪舔的心情……当然,它也不屑。
哼!
时间继续推进,徐潜的蹲点工作很快收到成效,徐潜见到了他要找的人——他祖母徐刘氏的贴身人,许嬷嬷。
徐潜和许嬷嬷见面时,池瑾正在客栈的房间里睡回笼觉,下等房虽然背阴采光不佳,可这条件放在炎炎夏日,却是良好的避暑地。
“许嬷嬷见到目标人物很惊讶,但她还是迅速让目标人物躲了起来。”系统一边观察情况,一边向池瑾总结,“许嬷嬷并不了解实情,她以为目标人物确实已经死了,徐泉生过继过来时,许嬷嬷也很诧异,但她身份太低,没话语权,徐刘氏又早已入土,想醒过来阻止也不成,继承爵位的事就那么结束了。”
池瑾:“徐正延的事呢?许嬷嬷怎么说?”
系统:“许嬷嬷是个正派人物,她确实不知道情况,更没想过徐家人会动手杀徐潜。”
池瑾挑眉,捕捉到系统话语里的漏洞,立马撇开剧情,兴致勃勃旁插一问:“许嬷嬷是正派人物,徐潜是反派,统统在你的观念里,是不是都是正派反派,哦,或许还会有中立人士?那我呢,我在你这是属于哪一派别?”
系统被她这各门各派的理论闹得噎了一下,它颇为拟人化地做了个吸气的动作后,毫不犹豫开口:“花痴派!”
池瑾后牙槽一顶:“……统统你皮痒痒了是吧!!”
有关于徐潜和许嬷嬷的对话在池瑾与系统一来一回的语言博弈中告一段落,等系统最终迫于她的淫威歇战,它还不忘尽职尽责地最后补充了一点。
“许嬷嬷给徐潜钱了,我粗略估计,大概有个几十两,现在,目标人物停在路边的一个小摊前,是买给宿主戴的手链。”
系统这句“买给宿主”太过直白,池瑾龇牙:“什么叫买给我的,说不定他只是看看,再说了,统统,你不知道收礼物也要有惊喜吗?”
系统沉默,好似又被池瑾上了一课,过了有一会儿,系统奶音再次响起:“哦,他没买,真的和宿主说得一样只是看了看唉!”
池瑾一颗憧憬的小心脏被打翻,额头暴起一个十字:“闭嘴!”
系统:“……”
所以说,宿主是想要惊喜还是不想要惊喜呢?人类的心思好难懂哦~
***
徐潜这边从卖手链的小摊上走开,却没立马回客栈,他在路过一家看上去非常破败的首饰行时,走了进去。
“公子想要点什么?”卖首饰的一位年约二十来岁的中年女掌柜。
女掌柜极为客气,她也不嫌弃徐潜身上衣服朴素,笑意盈然,待听到徐潜要买发簪时,女掌柜取出一连排簪子任他挑选,同时适度地打趣道:“公子这样,一看就是送给心上人,可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奴家给你个建议?”
徐潜听到“心上人”,脸上微微发烫,却没反驳,只道:“她平日不怎么打扮,衣服也偏向素雅,她具体喜欢什么,我倒是并不清楚。”
说到最后,徐潜有点窘迫。
阿月平日多男装,便是女装也只是翻来覆去那几件没什么花样的衣裙,徐潜竟真不知道她偏爱什么。
女掌柜却没针对他的窘迫,只是微笑地颔首,帮他挑了几个素花模样精致的朱钗:“这几个都不错,公子你挑一下,既然是公子心悦之人,你送的礼物,他必然都会喜欢的。”
徐潜因女掌柜并不刻意亲近又不冷淡的态度极为舒适,他最终选定了一只镶嵌淡青色玉兰花,坠有细珠流苏的朱钗。
女掌柜帮他把朱钗包好,只收了他一两银子。
一枚模样精致的朱钗当然不止一两银子,徐潜之前在手链小摊上时,随便一个手链便是五两以上,虽然这个铺子环境不怎么样,东西确比小摊贩上好很多,女掌柜根本没收足钱。
女掌柜泰然自若面对徐潜的怀疑,唇角弯弯:“我看公子是有福之人,今遭磨难他日必有后福,若公子觉得过意不去,他日飞黄腾达之时,奴家还望能享公子一个愿望。”
女掌柜的话没彻底打消徐潜的怀疑,但他也信了一半,再加上如今银两确实重要,他朝女掌柜拱了拱手,应下这个承诺后,带着红绢步裹好的朱钗举步离开。
徐潜一走,站在柜台前的女掌柜松了口气。
她见周围无人,似自言自语地笑起来:“突然遇见未来大反派,还让对方答应我一个愿望,真是意外之喜!看来,让老娘守到这个首饰铺发达起来,也不是多难的任务,说不定反派一上位,我的首饰铺就红火起来了,嘻嘻。”
而与此同时,一直观察着徐潜动向的系统,在观察到女掌柜时候沉默下来。
这个世界,似乎任务者不少?
断腿小乞丐(十六)
36 断腿小乞丐(十六)
系统并没有把女掌柜的身份告诉池瑾。
一个周逸已经让池瑾极其不自在, 再多一个不是以人为目标的任务者?池瑾恐怕要炸毛。
系统抱着正在呵护、徐徐接受新事物宝宝的观念, 自作主张地把这事压了下来。
系统从前告诉池瑾, 任务者会有目标人物, 每个任务者的目标人物不可能交叉;而它没说,除了攻略人物性质的任务, 还有另一种, 就是攻略事物, 或者说是达到一个虚拟的目标。
这个目标可以是完成一种经历,比如像女掌柜那样, 守着一个破烂首饰铺发扬光大。
通常, 这类虚拟目标讲求机缘巧合,运气好了没混多久, 踩了狗屎运一飞冲天, 运气背, 你就在任务世界死磕吧。
女掌柜遇见徐潜,又得到对方一个承诺, 可以说是天上掉馅饼了, 再加上她之前能控得住的表现,系统能想见不久后她就能完成任务, 离开世界。而从本质上说, 其实女掌柜的任务难度只能算中等水平。
系统从前当然带过以虚拟目标为任务的宿主, 其中让它记忆尤其深刻地, 就是某个倒霉蛋宿主,悲催地抽到了一个地狱级难度——“成为万万人之上狗皇帝”的系列任务。
被主神召唤的每个宿主虽然生活在不同时空, 可基本都是茁壮在祖国红旗下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天天提倡民主平等,结果突然有一天有机会到封建王朝,尽情体验成为皇帝的待遇,那多骚气!
然鹅,当初抽中任务时宿主有多得意,进入世界后,他就有多后悔。
因为,他和成为皇帝之间,隔着的不少距离,而是天堑。
试问一个土生土长的泥腿子农村娃,一没背景,二没人脉,怎么坐上皇帝宝座?
做梦吗?呵呵——
因而,在做狗皇帝的系列任务里,那倒霉蛋因四下无出路、希望渺茫的情况,生无可恋,皆是早早自杀登出世界,得到大批量的“差”,扣掉一水的积分,总算哭着把系列任务换掉。
唔,忘了说,系列任务评定在得到五个“差”,或是五个“优秀”时,宿主能主动提出更换系列任务。
……
池瑾可不知道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世界里又冒出个任务者,她趁着徐潜那边没新鲜情况,闷头大睡,睡得四仰八叉,连徐潜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回来都不知道。
等她被咕咕叫的肚子吵醒时,一睁眼,视线却在枕边多出来的长方形红布时的顿住。
“这什么东西?”池瑾在脑中敲系统。
系统严格把守住给她惊喜的理念,虎着声音一字一顿:“不、知、道。”
池瑾察觉到系统的小心思,心头一阵明朗。
能送东西的只有徐潜一人,她一把从床上爬起来,拿起折叠整齐的红布,开始拆除,待看到朱钗的一瞬间,池瑾眼前一亮。
“古代的朱钗居然比现代精致这么多!还这么好看!”池瑾瞪大眼,连连赞叹。
系统:“……”宿主你确定你的关注点没偏?
池瑾这回却没理会系统内心的嘀咕,爱不释手地把朱钗拿起来小心端详。默默朱钗上的流苏珠珠,有钻研地看看雕花的技巧,可没等她钻研两分钟,门突然被推开了。
徐潜手里端着饭盒,看到池瑾拿着朱钗,也愣了下。
愣完,他又有点腼腆地瞥开视线,故作自然地把东西端进屋,开始招呼池瑾:“我去外面买了午饭回来,阿月过来吃吧。”
一听午饭,池瑾肚里的饥饿感再次发酵,她“哎”一声,抓着朱钗坐到桌前。
徐潜唇角浅浅勾起,放饭菜的手指微微蜷缩,见她拿着朱钗不放,心里生出喜悦,但还是试探地多问了一句:“阿月,你喜欢吗?”
池瑾不吝啬地大力点头:“当然喜欢!潜哥哥的眼光很棒,我很喜欢!”
即使撇开精雕细琢的工艺,徐潜的这份心思,也值得用积极乐观去回应。
“潜哥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池瑾一手仍摩挲着朱钗,一手拿筷子挑菜,随口问,“你之前想找的人找到了?”
一提到正事,徐潜面上笑容一点点收敛,抿着唇垂首道:“嗯,找到了。不过,她并不清楚真实情况,一直以为我死了。”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还要继续查吗?”池瑾忽视掉他话语里的深沉,语气不变,见徐潜光顾着吃饭,又顺手给他夹了一大筷子菜。
徐潜看着碗里的菜,视线恍惚,冰冷的心房里突然照进阳光。
他如愿来到京都,可这里的情况却是他最坏的设想。京都的所有人都认为他死了,而知道他没死的人,却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
他要怎么办呢?
其实他最容易选择的路应该是后退一步,远离京都,远离一切纷杂,找一个无人知的地方隐居起来,安稳过完余生。
可他甘心吗?
答案,真相,都隐藏在前方,他真的安心畏缩地谋得安稳吗?
“潜哥哥,你不要犹豫啊。”清脆的声音响在耳迹,却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间炸开。
池瑾吃饭的动作不停,语气随意却很真诚:“我和哥哥分开前,他将所有的选择权都交给了我,我遵从本心,选择和你在一起,也从不后悔。现在,我也把选择权都交给你,你根据内心的想法选择,无论选哪条路,我都会支持你。”
人的一生中,最可贵的便是能有一个人,会在你无论富贵、还是贫穷时,都会不离不弃。
而池瑾,就是要在徐潜身边做这样的人!
徐潜闻言心思沉了沉,却还是没立马给出一个答案。徐潜当然想过赌上所有往前冲,去找寻答案,但他并非无所顾忌。
阿月要怎么办?即使她能全身心支持他,他却不愿意让她陷入险境。
徐潜在阿月起初陪着他时,心情是得到宝物般地窃喜又庆幸,可到现在,他突然有点怕了。
他怕自己一个不慎,会将珍爱的宝物摔碎,甚至于,连它磕了碰了,他都会感到难以承受。
在没法将她好好安顿下来前,他没法做到枉顾一切。
徐潜闭了闭眼。
有所顾忌,是兵家大忌,存着这个软肋,他只会处处受缚,可徐潜不愿意,也不可能放开她。
***
徐潜内心惊涛骇浪,一时拿不定主意,池瑾全部看在眼里,她对徐潜给她什么答案在意吗,当然不!
因为她和系统早就部署好了下一步。
无论徐潜原定的选择是不是走上那条路,池瑾都会推他一把。一步步成为反派的初始,当然是铆足劲儿往前冲——然后,撞的头破血流,紧接着,怀疑人生,性
情大变!
池瑾想到这里,某个叫良知的东西突然动了动。
啧,她为什么觉得自己这么无情?一定,都是错觉……
池瑾的下一步开启地飞快,在徐潜和许嬷嬷见面的当晚,前来杀死他的刺客打乱了他暂时平静的步调。
“砰!”破空而来的撞击声从窗口传来,三个黑衣刺客提着剑,应声而入。
即使池瑾做足准备,心还是剧烈跳起来,然后,没等徐潜挡在她面前,池瑾一手抓起手边的瓷壶,发挥难得精准的瞄头,朝着最中间的黑衣刺客脑门,狠狠砸过去。
头破血流?怎么可能?
“哗啦”,瓷壶砸在墙上碎成渣渣,而池瑾,已经扯着嗓子不管不顾地尖叫起来:“啊,非礼了,抢钱了,啊啊啊!来人啊!”
刺客显然被画风清奇的池瑾惊呆了,甚至其中有一人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备,脑子在采花大盗和夺命刺客中游移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没带错角色,等再抬头,却发现池瑾已经把徐潜抓出房门。
徐潜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池瑾抓着在客栈里狂奔。
池瑾那番抢钱又劫色的尖叫,显然赚足了大众的好奇心,八卦因子泛滥的众人纷纷开门,走到楼道里,找寻八卦源头。
而这个空档,也正好给了两人逃跑的机会。
池瑾身上的感官已经全部被系统屏蔽,她火力全开,幻想自己是个高速旋转的小雷达,扯着徐潜一阵风地跑出客栈。
“跑跑跑……好,宿主往左拐……继续跑继续跑……那些人快追上来啦!宿主快跑啊,快跑啊啊啊!”系统在她脑海里疯狂尖叫。
池瑾忍着骂系统的冲动,再次用力去回握徐潜的手,她的耳边是“咚咚咚”的心跳声,即使疲惫感已经不在,但心脏仿佛要快跃出胸腔的错觉还是让她更添了一份紧张。
“呼呼,阿月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能躲掉那些人。”最初池瑾高调带人逃命的局势,最终抵不过男女间体能的差异,已经变成她像个掉线风筝样一巅一颠地把徐潜扯着往前跑,如果此刻恢复她的痛感,池瑾怀疑胳膊上的疼能让她厥过去。
可她不仅不能厥,还得在徐潜跑错路时,奋力把他撞入“正轨”。
起初徐潜还有些不明,可在发觉池瑾带入的路正好可以甩掉敌人一截,便顺着她的心意跑。
时辰已经不早,天色乌压压的,大街上的铺子早已收摊回家,空旷的大街上几乎没有一个人。
“快了快了,宿主拐进大街,直直往前跑,快跑!”系统的小尖嗓还催命样地响着。
池瑾深吸一口气,顾不上看身边徐潜什么状况,和他一同跑上城市的主街道。
乌蒙蒙的街道上,一片静谧,漆黑的大道上,只有街道最前方显现出朦胧的灯火光亮,以及,细碎的脚步声。
这回不要池瑾再指导,徐潜攥紧她的手,速度极快地朝光亮跑去。
断腿小乞丐(十七)
37 断腿小乞丐(十七)
那是一顶乌蓬轿子, 夜色下掩藏了轿子的花纹, 让人看不出它究竟是高贵还是普通。
轿子前后四人并抬, 除了轿夫, 轿子前后还有六名带刀侍卫,显然, 轿子里坐着的人非富即贵。
“大胆, 来者何人?”
轿子停下来, 池瑾和徐潜还未靠近,最前方的两名侍卫一把抽出绑在腰上的利剑, 剑锋在月光下反射着银光, 森冷阴寒,饱含敌意。
徐潜没法再靠近, 拉着喘气不匀的池瑾停下来, 而此时此刻, 追踪两人而来的三名此刻也停在了两人背后。
池瑾和徐潜就保持着两面夹击的劣势,被围攻在中间。
“我们无意冒犯, 局势所迫, 敢请大人救我们一命。”徐潜刻意压低声音,恭敬又不生怯。
他和池瑾紧握的手上已被汗迹濡湿, 他也紧张, 可他不敢放松, 徐潜虽不知对方究竟是何人, 但他如今唯一能寻到的活路,就在这个未知的人身上了。
“哦?”轿中传出一声浑厚微哑, 极有辨识度的男音。
轿中人一出声,抬轿的轿夫立即平稳将轿子落下,接着,轿前的布帘轻动,一只修长的手拨开布帘,露出里面的小半个身子。
因为距离不近,天色又暗,池瑾没能看清那人的容貌,只听那人又道:“我若救了你们,你能给我什么?”
徐潜微微皱眉,心里却已经有所猜测:“大人若救我们,我徐潜必然知恩图报。”
徐潜没说出“以后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无脑话表忠诚,而是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对方却被他的话提起了兴趣。
轿中人保持悬空抬起车帘的动作,视线从徐潜池瑾身上扫开,朝着两人身后已经不耐烦冲上来的三名黑衣刺客,动了动手指尖,唇角溢出冷冰冰的“杀了”二字。
刹那间,拔刀的两名侍卫闻命令迎上前,砍瓜切菜的功夫,此前雄赳赳追着两人的三名刺客已经身首异处。
听到身后杀手死前的哀嚎,池瑾缩了缩脖子,躲到徐潜背后。
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血腥残杀。
轿中人面对那三人死亡,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是徐潜,徐家的嫡子?”
那人声音很淡,辨不清内里的情绪,池瑾却明显感觉到徐潜后背肌肉绷紧了。
“是。”徐潜视线并未从轿子上移开,一双黝黑的眸子,在月光里隐隐发光。
“你知道我是谁?”那人的音调轻抬,似是寻到了某个感兴趣的东西。
徐潜这回低下头,知道对方已经有意松懈,拱手道:“我曾有幸见过孙大人,大人事务繁忙,许是不记得。”
轿子中的人名为孙魏良,是当朝内阁次辅,徐潜确实见过他,不过当时见面的心态和如今全然不同。
党派之争,在每一个朝代都存在,今朝也不例外,徐家虽是落魄之族,到底没挣脱朝廷这个大框架,而徐家和孙魏良,正好是处于不同的党派之中。
徐潜的记性不错,在听到孙魏良说话后,他大致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是否要求助孙魏良,用什么理由让孙魏良愿意救他们,几乎是问题一出,徐潜就被迫选定了答案。
他抛出了自己身为徐家嫡子的身份,其目的,就是愿意让孙魏良拿着他的身份做棋。而孙魏良,显然应下了他这步棋。
池瑾和徐潜被孙魏良带回了孙府,夜色已深,孙魏良倒是没有直接让徐潜为他做事,嘱托下人带两人进客房,并刻意吩咐要以礼相待。
池瑾和徐潜的房间同在一侧,下人带着他们到房门时,池瑾没进门,哀惋又担忧地看了看徐潜。
徐潜摸到她冰冷的手,吸了一口气,默默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暂时不要多问,说:“阿月你今晚好好休息,放心,不会有事。”
孙魏良既然想利用他,必然不会在事成之前对他们下手,这段时间都会是安全的。
池瑾捣蒜般地砸砸下巴,在徐潜的注视下进了房门。
孙魏良的待客之道显然十分周到,分配给池瑾的侍女忙里忙外,又是帮她打水,又是帮她梳发,要不是时间太晚,侍女想必还能给她来个花瓣浴。
池瑾假装各种不习惯地,享受完这种女皇级别的待遇,等侍女一走,她钻到柔软舒适的大床上,这才开始激动地和系统讨论任务:“统统,任务进度到达多少了?”
徐潜被刺杀,和孙魏良相遇正是她的一
个关键任务点。
系统回答:“到了百分之八十,唔,宿主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不多了。”
池瑾听出它语气里的叹息,话音一拐:“怎么,统统你不想离开,是总算挖掘出徐潜的颜值舍不得啦?”
池瑾以一种找到舔颜大军的激动语气,成功收获了系统的一声冷嗤。
池瑾哈哈乱笑,继续胡说八道:“统统你别羞涩,我理解我理解哒。”
系统奶音里透着一股子的冷淡:“……宿主你还讨论任务吗?不讨论你就闭眼睡吧。”
池瑾不好把系统小傲娇闹得太过,散发余味地科科笑两声,走入正题:“接下来徐潜会和孙魏良商讨怎么扳倒徐家的事,我在这段时间就当打酱油的?”
系统:“差不多,不过这期间时间不会太长,宿主注意目标人物对你的感情变化,尽量加深对你的感情。”
系统之前忧虑的来源,其实是不确定这个世界最后的完成度。
池瑾决定救下曹明,打乱步调一事,系统一直耿耿于怀。
徐潜当前对池瑾的感情虽浓,可系统却觉得缺点什么。
它最初设定任务进度时,曹明等人的死会是对徐潜的重重一击,徐潜的天真会被鲜血的教训清空,他再和池瑾一起回京都,掩藏在他对她的爱和责任之下的感情,是深深的自责和愧疚。
可现在,徐潜的情绪根本达不到那个高度。
池瑾却没系统那么多顾虑,她摆摆手说声知道了,居然开始和它讨论起等任务结束给它挑哪个道具实体的问题上。
“宿主,你认真的吗?”你都不怀疑这个世界你只能拿到个不到一万积分的“良”吗?
系统已经认定池瑾的任务是最低能的简单级别,结算结果根本没往“中”和“差”两方面想。
池瑾眨眨眼,今天晚上过的太刺激,她居然都不瞌睡:“当然是真的,我有种感觉,我这次的任务一定会是‘优秀’!”
池瑾蜜汁自信地捏捏拳头。
前期她也没那么肯定的,可自从上一回她提出这个任务结束就给系统买个实体,能在现实世界好好蹂.躏后,她这种“优秀”感就越来越强烈。
再加上任务确实做得挺顺的,她就放任了
这种感觉肆意蔓延。
系统:“……呵呵。”
***
第二天,池瑾在孙府打酱油的生活正式开启。
早饭是她和徐潜一起用的。徐潜和她简单提及,未来一段时间会和孙魏良在一起,处理徐家的事情,池瑾沉默地没多问,给足了徐潜自由空间。
徐潜却对这份隐瞒有些不安:“我和孙大人是商量朝堂的事,阿月知道太多并没有好处。”
池瑾复又点头,她知道,她知道,她现在只想打酱油!
最终,徐潜还是把池瑾的沉默当成了不开心(池瑾:我没有!),在离开前,承诺会一回来就和她在一起,这才安安心心地跑去当孙魏良的小弟。
“……”池瑾表示,男人心,也是海底针。
没有徐潜,孙府的人又将她当客人对待,池瑾的日子过得还是很舒服的。
她除了免费地吃吃睡睡,闲暇还会离开孙府,到大街上逛一圈,虽然每次出门都会有侍女名为照顾,实则监视地跟着,池瑾倒也没什么不习惯。
而在此期间,池瑾避不了地,也和孙府里的女眷渐渐有所来往。
和她关系不错的,是一位年岁比曹月长了七八岁,模样美丽,性子温婉柔和的女子,名为青韶。
这位青韶姑娘是孙魏良的妾侍,地位不高,据说从前是个江南水乡的农家采莲女。因孙魏良一见惊为天人,甩了银子就把人带回京都,抬成妾侍。
孙魏良年有四十,比青韶大近二十岁,青韶年轻貌美,驭男的手段虽不强,可孙魏良起初爱极了她这幅柔柔软软的样子,刚娶过门时像捧着眼珠子一般地疼着。
不过老牛吃嫩草也有个疲惫期,青韶不争不抢,渐渐地,老牛最初的激情退散,再加上更嫩的草一茬接着一茬,它扭头又去惦记其他草了。
池瑾在听到青韶的遭遇时,忍不住暗暗狠狠唾弃了一番老牛的喜新厌旧。
青韶见她满脸恼愤,却一直在笑:“阿月你还小,等你大点了,就知道男人都这样。”
青韶的嗓音纤细,柔柔弱弱,谈及男人的劣根性丝毫不带负面情绪,俨然把这事当成普遍现象。
池瑾大力灌下一口茶,对此不以为同。
男人有劣根性不假,可这种性格却是能被框住、制衡的。
在男子为天的封建社会,男人的本性若丝毫没被束缚,有钱有权他们当然能为所欲为。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社会大格局也催促着他们这么做。
可为什么即使这样的环境,依然有人保持一夫一妻?放弃一大片花园,独爱一朵小娇花,那男人傻吗?
不,那是有坚守。
若没有自制、没有标准,一个人在情感上一定是有问题的。
当然,池瑾没办法把自己的这套理论和青韶分享,这个时代女子的理念本来就是被禁.锢的,再加上青韶显然能接受这种女子为男人附属物、不能僭越的理念,池瑾又何必自添烦恼。
青韶知道池瑾和徐潜的事情,也只是笑笑,当池瑾是不认同,却也不反驳。
青韶是个性子温和的人,说话做事都尽量将圆润的一面展现在人前,或许是池瑾的尚且年幼,又和她同样来自普通大环境,青韶对池瑾有一份天然的亲近感。
两人在一起除了聊聊天,吃吃东西喝喝茶,青韶偶尔也会心血来潮地要帮池瑾打扮。
池瑾对穿古装衣服,戴漂亮首饰还是很乐意,可想到人设,她还是纠结了一会儿才同意。
池瑾在这个世界的衣着,除了灰扑扑的补丁男装,就是寡淡的补丁女装,池瑾知道曹月的模样生的不错,可只是换了身装扮,她还是被镜中人给惊艳到了。
“阿月这模样,想必是男人,就会忍不住驻足。”青韶贴在她的耳边,打趣地调笑着。
池瑾被夸得面色微红,只见镜中的自己眉眼微弯,眼波流转之际,魅惑横生。
啊,她怎么能这么好看!
青韶轻笑,在她肩头轻轻推了一把:“好啦,时间不早,阿月妹妹你早些回去,说不定已经有人在等你了。”
池瑾闻言,心间一定。
她这么好看,当然要趁机多刷一把徐潜的关注度啊!
断腿小乞丐(十八)
38 断腿小乞丐(十八)
徐潜步伐沉重地往回走。
秋风瑟瑟, 金色的夕阳打在他的肩头、发梢, 他此刻心情却很难生出一丝暖意。
徐家的事已经进展到后半程, 有关徐家骗爵的言论被人有意挑起, 消息迅速在京都肆虐,本来徐家承袭的爵位是先皇赐下, 于当今皇帝而言, 即使知道内幕, 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
毕竟权位上尔虞我诈纠葛深重,不可能一一理清。
偏偏, 徐家成了导火线, 朝廷内部两派之战因此全盘挑开,便是皇帝也不能视若无睹。
徐家毫无疑问会成为最先被舍弃的棋子, 从前的派别会毫不犹豫将它撇开, 再加上骗爵的罪名, 徐家再难翻身。
徐潜在归服孙魏良时,一早想到了这个结果, 他当时气愤徐家、恼怒徐承逍居然丝毫不念亲情, 欲将他赶尽杀绝。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念旧。
可如今, 真的要走到那一步, 他又有些不忍。
徐家毕竟养育了他十五年, 徐潜一直不懂, 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徐承逍选择杀死他, 找个傀儡徐泉生代替他承袭爵位,徐潜虽和徐承逍关系不亲近,但他在念及父亲的身份,也不会过于忤逆徐承逍。
他想不通,为什么徐承逍要这么对他……
徐潜满腹心事地走到院中,在经过池瑾房门前,他脚步顿了顿,抬手想敲响她的房门,可手伸到半空,终究没有落下。
他想见她,却又不想把自己过于消极的状态传染给她。
徐潜抬步继续往前,走到自己的门前,却发现房门居然是虚掩的。
徐潜放在门帷上的指尖一紧,推门的动作停下,他屏息,借着半开的房门,只见屋内坐着一个一身水红色衣裙的女人。
是谁?
屋内的池瑾等的黄花菜都凉了。
她明明听系统说徐潜已经到门口了,对方居然警惕地就是不进门,池瑾咬了咬牙,又等了半分钟,没办法,只能首先破功。
“潜哥哥,你怎么还不进来!”池瑾一拂衣袖,赌气地旋过身子,正面迎向他。
徐潜猜测会是孙魏良派来刺探他,或是诱.惑他的女人,
却没想到,桌前的人是池瑾。
可即便如此,在池瑾转过来的瞬间,他的眼里还是迸发出难以掩饰的光芒。
“阿月,我还以为……”徐潜看着池瑾黑掉一半的脸,生存欲极强地咽下后半句话。
“怎么,你以为是谁?”池瑾顾忌着一身淑女装,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以一种妻子质问花心大萝卜的语气说道。
徐潜面色囧了囧,因池瑾突然到来打岔,他彻底忘记了之前的忧郁。
他半跪在池瑾的凳子前,视线和她平齐地,去牵住她的双手,声音饱含惊喜地哄她:“对不起,阿月,我没想到你会打扮成这样……特地等我回来。”
池瑾见他认错这么积极,怒火浇灭一大半,勾唇慢慢笑起来:“那你觉得我这样好看吗?”
徐潜毫不犹豫点头,眼神还带着点不真切地飘忽:“好看。”
池瑾很满意,高傲地抬起下颌:“那好吧,我原谅你了,起来吧。”
徐潜应言站起来,却没放开拉着她的双手,视线也粘在她身上不放,突然说:“阿月,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你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
池瑾轻笑,徐潜生搬硬套霸总言论,可惜,气势不足。
她扬出一个笑,调皮地抽出自己的手,也站了起来,仰头看他:“那可惜了,已经有好多人已经看到我了,潜哥哥,你说怎么办呢?”
池瑾这句话里无形施压。
徐潜视线追随着她面上生动的表情,慢慢勾起唇角,说:“那不如,就把阿月变成我一个人的好了。”
池瑾还没来得及反应他话里的深意,眼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
灼热的唇,贴上她的。
徐潜的这个吻很生涩且紧张,明明是他大放言论,结果真正实践起来,他却不敢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感受着她唇面的柔软,唇上淡淡的清甜似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徐潜抱着她的后腰,小心地探出舌尖,却只在她的唇面上轻轻舔了一下,便迅速抽回,撇过脸剧烈喘息。
而此刻,池瑾的脸已经红透半边天。
这、这特么还是她的初吻。
可惜此时的徐潜比她还羞涩,还愣头青,他紧紧抱住她,隔着衣料,池瑾都能
发现他身上灼热地快要烧开的温度。
“阿月。”徐潜呼吸稍微平复,声音沉沉地喊出她的名字,“等徐家的事情结束,我和你一起回去找曹哥好不好,我让他和李姨为我们证婚,让我会风光迎娶你,好不好?”
池瑾闷闷地点头,一说到曹明,她心头就是一酸。
那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哥哥啊,可惜,她根本没机会再和他见面。
徐潜发觉她的低落,将她抱得更紧,似是要嵌进骨子里:“阿月别担心,我虽然现在做的事和徐家有关,可实际,这事最大的利益者还是孙魏良这一边,我们各取所需,等事情结束,我答应他不再到京都,我们去找曹哥,这一切都会结束。”
池瑾面上答应他,可心里,却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徐潜现在还没法成为反派的最大原因,不仅是因为他身后没势力,最重要地,他还抱着一份天真。
他相信孙魏良会放过他,就是大错特错。
***
徐家骗爵一事很快落下帷幕,判处结果,徐承逍、徐泉生官位爵位全部免除,全部家财收归国库,徐家牵扯到的所有人发配边疆。
与此同时,有关徐家旁系徐正延走.私贩卖珠宝一时,朝廷给予严惩,收缴全部钱财,徐正延关入大牢,容后再审,并责令其上下五代不得再从商。
徐家一众人的惩罚虽未涉及生命,可却给予了最沉重的一击。
在徐承逍等人被官兵拷住,离开京都当日,徐潜带着池瑾,给徐承逍送了最后一程。
“你、你个贱种,我就知道是你!”双手脖子带着枷锁的徐承逍头发散乱、满身颓唐,他在看清徐潜的一瞬间,双眼霎时充血,嘶吼咆哮着要冲过来,却被旁边的士兵一脚踢到腿弯。
徐承逍哀嚎,重重跪倒在地面上,惊起一片尘土。
徐潜有孙魏良的后台加持,官兵对他极为客气,得知徐潜想见徐承逍,官兵特地将其他人遣到一边,只留了一人在旁边看着徐承逍,给徐潜一定的空间。
池瑾站在徐潜的身边,和他单手相握,徐潜面上无丝毫表情,对待徐承逍甚至可以说是刻薄无情,可池瑾却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轻微的颤抖。
“为什么?”徐潜看着无
力匍匐在地面上的男人,他做到这一步,其实只想亲耳得到一个答案。
徐承逍嘴角有血,闻言竟觉得可笑万分。
他冷笑一声,狼藉的脸上凄厉阴狠:“为什么,徐潜你个贱种害我至此,居然还想问我要答案,哈哈,真是可笑!”
一旁的士兵见徐承逍发狂,抬脚便要踩到他脸上,却被徐潜拦了下来。
徐潜往前走了两步,声音里有着令人心脏紧缩的颤,他沉声,只问了一句:“我是你的孩子吗?”
虎毒不食子,如果他们真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徐承逍为什么能狠下心杀他。
池瑾握紧徐潜的手,突然不忍再听后面的回答。
徐潜是徐承逍的孩子吗?当然是的,可徐潜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人,徐承逍却把他当成人生的一个无法抹去的污点。
“徐潜,你他X就是个婊.子的种!”徐承逍疯狂地叫喊,被士兵狠狠踢了一脚声音放小,却抱着胸口边喘边笑起来,目光淫.邪,“你真以为你娘是病死的吗,呵,我告诉你吧,她是我亲手杀死的,她不过是个青楼的贱人,竟然敢拿药害我,简直找死!徐潜你个贱种给我等好了,我既然能杀了你娘,我有一天也能杀死你!”
徐潜的生母,不过是烟花之地一名妓.女,身份低贱,却极有心机。
她不愿意一辈子在烟花之地被人践踏,做人下人,于是她设计让当时不过少年的徐承逍迷恋上他,并且,在几度云雨后,成功怀上了他的孩子。
徐家主母徐刘氏看不上徐承逍,在京都是公开的秘密,徐承逍没法继承爵位,唯一有可能地就是他的儿子。
徐潜生母深知其中厉害,在确定怀上孩子后,便躲藏起来,待徐潜生下,她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阴毒地给徐承逍下了药。
烟花之地,调教妓.女小倌的秘药数不胜数,徐承逍在发觉自己没有生育能力时勃然大怒,即使徐潜生母拿出尚在襁褓的徐潜做挡箭牌,也没能阻止徐承逍将她杀死。
徐潜生母死了,徐承逍只恨不得将徐潜立即杀死,可徐刘氏却拦住他。
徐刘氏将徐潜带回去,亲自抚养,目的是继承徐家的香火。
徐承逍虽怒,到底抵不过徐刘氏的威严,再加上徐潜是他的种,他没有让祖宗不宁的心思,索性眼不见心不烦,遇上徐潜便用物质随便打发。
原本这样徐承逍不过是把徐潜当成个不在意的种,然而,徐刘氏承诺将爵位传给徐潜,打翻了一切……
徐承逍的污言秽语还在不断往外喷,官兵控制不住自己满身暴戾,对他拳脚相加,徐潜默默地看着,眼中对徐承逍的最后一丝温情,也化成了冷漠。
“阿月,我们走吧。”徐潜的声音飘飘荡荡地好似找不到着力点,他唯有用力握住她的手,潜心去感受她指尖的温暖,好似才能找到支撑他继续活着的动力。
池瑾被他握得生疼,可她没有让系统帮她屏蔽痛感,也没受不住地抽回手。
她由着他握着,静静地分享他的悲伤。
因为,能这样被他寄托希望的次数,已经所剩不多了。
断腿小乞丐(十九)
39 断腿小乞丐(十九)
徐家的事画上句点, 徐潜明了事情的真相, 没了继续留在孙魏良身边的打算。
徐潜和孙魏良各取所需, 但在初始, 徐潜与他定下承诺,徐家事情结束, 孙魏良要放他和池瑾走, 相对地徐潜, 他的余生将不会再踏入京都。
君子协议,讲究的是订立双方的自身守规, 没有其他硬性的限制。
可看当时情形, 徐潜唯一能做的,只能和孙魏良达成协定。
他当时什么都没有, 徐承逍要杀他, 他又想给池瑾一个暂时庇护地, 他身上唯一的价值,只剩徐家嫡子的身份。
如今事情终了, 两人的利益牵扯断清楚, 孙魏良会不会出尔反尔,反倒成了未知数。
徐潜抱着最后一丝侥幸, 和池瑾迅速回到孙府, 开始收拾东西离开, 偏偏这时候孙魏良命人将徐潜请过去。
说是请, 侍卫指抵剑鞘的动作根本就是威胁。
“潜哥哥。”池瑾担忧地拉着徐潜的衣袖。
孙魏良此人,表面正气, 实则性格乖谬阴险,放虎归山的事,岂是他能做出来的?
可徐潜能不去吗?长刀马上就要架上脖子了,他哪有能力反抗。
徐潜也察觉出来者不善,但他还是拍拍她的手,说了句安慰的话:“放心,我去去就回。”
池瑾带看着人被带走,她为徐潜哀默了一声。
***
正堂里,屋门紧闭,孙魏良坐在高堂之上,手执茶盏,嘴角含笑。若不是屋内气氛过于沉凝,他那模样只当是要与人促膝长谈。
“孙大人此番叫我来,所为何意?”徐潜视线瞥过伫立在两侧的侍卫,言语仍十分客气。
孙魏良浅啜一口清茶,抬眼来瞧他,直接说明本意:“徐家一事,我十分看重徐潜贤侄的能力,如今朝堂事务纷杂,不知贤侄可愿意继续留在我身边帮我。”
孙魏良语势谦和,可内里暗藏刀锋剑芒。
在刚和徐潜承诺时,孙魏良确实想过事后便放过徐潜,孙魏良官居至此,自然不愿和天下为敌,适当地交好、留有一线,何乐而不为。
偏偏,徐潜雷令风行的做事手段
和敏锐的判断力,让孙魏良猛生兴趣。
徐家的事结束地虽快,但内里代表着朝廷两大阵派的纠葛,并非轻而易举就能将事情全部拿下,徐潜在其中,却展现出了远高于他这个年龄的睿智沉稳。
徐潜骨子里的狠,做事不留遗漏,孙魏良看得清清楚楚,他清楚地明白,徐潜这样的人是天生要做大事的。孙魏良若实在没法将他留任在身边,最后的办法就是将他毁掉。
徐潜像是没看出孙魏良的深意,他拱了拱手:“孙大人的好意徐潜心领了,但在下见识浅薄,恐不能为大人所用,望大人高抬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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