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结局
    八月的天, 闷热极了。
    太阳火辣辣的挂在天上, 树上的知了一声接一声, 有气无力的鸣叫着, 连花园里的植物都被晒得蔫头耷脑。
    而花园的角落里, 正蹲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儿。
    她蹲在地上, 似乎正在玩泥巴,两只小手脏兮兮的, 身上雪白连衣裙蹭的全是泥印。
    “小姐?小姐!”
    身后远远传来呼唤声。
    小女孩登时一蹦而起, 慌张的捧起身下的花盆就往身后跑。
    只可惜跑到半路, 就被闻声而来的冯姨逮住了, 恨铁不成钢的道:“团团啊!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要是让家主看到,又该罚你禁闭了!”
    团团满不在乎的撅了撅嘴,十分不服气的模样。
    接着,她余光瞄到手里的花盆, 似乎想到些什么,突然兴奋的抬头道:“对了冯姨!你知道粑粑在哪儿吗?!”
    冯姨闻言, 迟疑了片刻:“家主他……现在应该是在会议厅吧?”
    “我去找他!”
    团团的眼睛“唰”的亮起来, 捧着花盆转身就跑。
    “哎!你等等!”冯姨手一滑,一个没揪住她, 便让人从手里溜了出去。
    她急的在身后大喊:“你千万别进去啊!家主在和客人们商议要事呢!”
    团团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拐角的尽头。
    而会议室内, 此刻气氛紧张极了。
    像是一根绷紧的橡皮筋, 似乎下一秒便会断掉。
    有人战战兢兢的起身,朝上首的男人汇报道:“督察长,今年自林海大学毕业的学生们, 已经择优选取,安排进妖管局任职……眼下迫在眉睫的,便是今年的‘花神祭’了,您看是不是要安排……”
    话未说完,便见周围的执事们,纷纷朝他投以同情的目光。
    会议室里的气温陡然低落下来。
    坐在上首的君越,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垂落至腰际,冰蓝色的瞳孔像一湖寒潭,里面蕴满了化不开的坚冰。
    他微微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那说话的人。
    那执事吓得两条腿都在抖索,却还是硬着头皮道:“督察长,这实在是不能再拖了,妖界各地对此的抗议声越来越大,都说您——”
    他使劲的咽了口口水,哭丧着脸道:“……都说您忘恩负义,狼心狗肺,难道忘了曾经花神娘娘舍身献祭,治好您和所有人的事了吗?”
    话音落下,会议室已是寒风刺骨,像是掉进冰窟窿里似得。
    会议桌旁的执事们,顿时都提起了五脏六腑,恨不得一个个都化成哑巴。
    半晌。
    君越眸光寒凉,嗓音带着说不出淡漠:“人都死了,做这些又有什么用。”
    执事们面面相觑,空气中静的针落可闻。
    那执事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刚想说些什么,会议室的门突然“砰”的一声被撞开了。
    外界温暖的空气瞬间涌进来,冲散了房里的快要凝结的气氛。
    执事们齐齐望向门口。
    只见门口站着个沾满泥巴的小女孩儿,她宝贝兮兮的捧着个花盆,见到君越的一瞬间,眼睛“唰”的就亮了。
    在执事们惊愕的眼神中,她“蹬蹬蹬”的跑过来,献宝似的把花盆捧高,兴奋道;“粑粑,你看我种出什么了?!”
    众人好奇的望去。
    只见那小小的花盆里,长着株半死不活的小花苗,叶子又青又黄,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嘎达里刨出来的。
    团团挺起胸膛,骄傲道:“是麻麻啊!我把麻麻种出来啦!”
    听见这话,一瞬间,在场的执事们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是这孩子啊。
    唉,母亲死了,父亲又成天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啧啧啧,真可怜啊!
    君越神色却是丝毫未动,漠然道:“出去。”
    团团灿烂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一听这话,瞬间便瘪了嘴,一泡眼泪顿时含在了眼眶里欲落未落。
    “小姐!我都跟你说了别进来,你怎么又冒冒失失的!”
    门外传来冯姨焦急的声音。
    她匆匆赶进来,恭敬的朝上首的君越行了一礼,拉着团团就往外走:“过来,别打扰大人们说话。”
    团团抹着眼泪,不情不愿的被拉走了。
    会议室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伸长了脖子好奇张望的执事们顿时扭过头,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如鸡。
    然而,却见君越从上首站起来。
    他一身雪色长袍,配上银白色的发丝,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寒凉的气息,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场。
    ——这便意味着会议到此结束了。
    身后的执事们大松口气,纷纷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君越抬步行至门口,即将踏出门的那一刹那,脚步微顿。
    蓦地,他偏过头。
    嗓音微凉道:“今年的花神祭,如期举行。”
    众人:“……???”
    什么?不是!等等——
    您再说一遍!?
    然而,君越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了。
    只留下会议室里的执事们面面相觑。
    ……
    偌大的走廊里空荡极了。
    只剩下空洞的脚步声不断回荡,荡开某种孤寂又隐秘的回响。
    “君越!”
    身后凭空响起一声厉喝。
    君越脚下微顿,银白色的长发荡开一道细微的弧度,转身望向身后。
    对面的走廊上站着两个人。
    一高一矮。
    一男一女。
    均是故人。
    桑蓝一身宝蓝色的宽松衬裙,小腹微微鼓起,正气势汹汹的沿着走廊往这里来。
    她身旁,钱保宝小心翼翼扶着她,口中止不住的道:“祖宗哎!你慢点儿,慢点儿!”
    桑蓝几步走到近前,她脸上光滑白皙,再看不出往日异变的痕迹。
    她扬起眉峰,凌厉的一眼射向君越:“君越,你凭什么禁止大家举办花神祭?!”
    君越平静无波的看着她,如同一片波澜不兴的死海。
    见他这副模样,桑蓝双唇微颤了一下。
    她猛地咬下牙,似乎是想到什么难以回首的往事,声音都染上一股深切的悲伤:“都已经七年了。”
    “你就不能……让她得到应有的荣耀和归宿吗?”
    话一脱口,气氛陡然凝滞下来。
    君越没说话,只是微微抬眸望向她,冰蓝色的瞳孔中渐渐结了冰,透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桑蓝却是情绪激动极了,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撸起袖子上去干架,吓得钱保宝一把拦住她,连忙拉到一旁温声软语的劝了会儿。
    不多久,钱保宝走上近来。
    “君——”
    钱保宝口中喊出一个字,又下意识看了君越一眼。
    像是被那人满身的寒意所摄,他顿了顿,还是道:“……督察长,她不仅仅只救了你,她还救了我们所有人。”
    君越站在原地望着他,没说话。
    微风拂过,扬起他银白色的发丝,轻轻飘动。
    钱保宝沉默了会儿,缓缓道:“……不必把这些都背负在自己身上。人死不能复生,你……”
    “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吧。”
    话音落下的一瞬,空气中安静极了,连耳边风声也倏忽消弭不见。
    钱保宝没再看他。
    他只微微低头,躬身行了一礼,转身拉着满面怒容的桑蓝走了。
    桑蓝一边走,一边怒敲着钱保宝的脑壳儿,脆亮的嗓音隐约飘荡过来:“你到底是怎么说的!在家的时候不都已经对好了台词吗?你……”
    “哎呦,你慢点儿、慢点儿打!别惊了胎气!”钱保宝丝毫不敢躲,一边挨打还一边安抚着愤怒的妻子。
    一高一矮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走廊里,再度只剩下了君越一人。
    他微微抬眸,视线却是望向走廊外的花园里。
    现下已然是接近傍晚时分。
    橙红色的夕阳轻柔的洒下来,为花园中的各色花朵覆上一层金黄色的光。
    一众珍稀的名种花卉中,却不知何时混入了一株蔷薇花。
    它生在墙角的阴凉处,沿着一侧锋锐的铁丝网攀爬,经过不懈努力,终于爬出阴影,颤巍巍的在夕阳下开出一朵花。
    那花是妍丽的红色,娇艳欲滴,在夕阳下蒙了一层朦胧的金边。
    近在咫尺,似乎只要伸手便能摘下,从此便呵护在掌心。
    ——却也朦胧梦幻,恍若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良久,他转身。
    雪色背影消失在幽深的走廊中。
    在所有人都相继离去后,空荡的走廊里,却突然冒出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团团悄悄从游廊的柱子后面探出头。
    她仍穿着那身脏兮兮的小白裙子,看得出是半路偷偷跑回来的。
    团团小心的探头出来张望了下,眼见走廊里没人,一溜烟就窜到走廊最尽头的那个房间里。
    那是家主的书房。
    团团溜进去,手脚麻利的关上房门,登时兴奋搓了搓手,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那只雪狼精老是往这里跑,一定是有什么大秘密!
    团团擦亮了自己的大眼睛,目光炯炯的扫视起来。
    书桌。
    柜子。
    博古架。
    只是看了一圈,都是些普通的书房用品,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团团不死心的又仔细搜寻了一遍,她眼角余光无意中往书桌底下一扫,突然一愣,接着双眼放光起来!
    看看看,果然藏了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
    团团连忙拱起身子钻进书桌下,将那个奇怪的小箱子抱了出来。
    小箱子是红木制成的,透着淡淡的木材清香。
    上面没上锁,只装了个小小的卡扣。
    “咔哒。”
    团团伸手,卡扣应声弹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先是扑鼻而来的一股蔷薇花香。
    箱子的最上面,放着两朵红艳夺目的蔷薇花。
    也不知是用什么手法保存的,过了这么久,竟然仍是含苞待放,娇艳欲滴。
    团团好奇的往下面翻了翻。
    里面有大红色的窗花,年代久远已经泛起了黄色卷边,上面剪着一只丑丑的火柴棍狗,头上还顶着一朵小红花。
    一条焦黑的、看不出形状的金色细链。
    十几块歪歪扭扭、似乎雕刻失败了的透明冰花。
    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
    ……
    再往下,就全是一沓厚厚的、粉红色的信封。
    似乎都没能送到它们的主人手里,因而占了有大半个箱子。
    团团好奇的伸出手,刚想打开看看,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过来了!
    她顿时一慌,急急忙忙的就把东西塞回箱子,推到书桌底下放好。
    然回过头,她定睛一瞧,地上却还漏了一件!
    ——那是个十分精巧的小盒子。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下一秒便又人推门进来。
    妈呀!
    要是被发现岂不是要打断腿!?
    团团肉嘟嘟的小脸上,顿时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神情,她忙不迭的拾起地上的小盒子,转身就偷偷从窗户边上翻了出去。
    “吱呀。”
    下一瞬,仿古式的提花木门被人轻轻推开。
    君越神色冷淡的迈步进来,关上房门,便朝书桌的方向而去。
    然而,脚下刚走了两步,却猝然顿住。
    他的视线,落在书桌角的一抹污泥上。
    还是新鲜的。
    君越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暗沉下来。
    霎时间,寒风乍起。
    像是掀起了无边的暴风雪,房间内陡然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
    君家所有人都被紧急调动起来。
    仆妇们都行色匆匆,走廊上,到处盘踞着巡查的侍从,目光锐利的扫视着每一个从眼皮子底下经过的人。
    而另一边,团团有惊无险的从书房跑出来,站在花园旁的走廊上,好奇的打开了那个小盒子。
    盒子只有半个指节那个大,精致小巧的像是孩子的玩具。
    盒子里面铺着一层暗红色的金丝绒布,而最中央,这放着一颗圆圆的、只有米粒般大小的褐色小石子。
    ……这是什么东西?
    团团顺手把盒子放在走廊旁的扶手上,手里拿着那颗小石子,举高对着月光,奇怪的查看起来。
    “小姐?小姐!”
    近处突然传来一声高呼声,本就做贼心虚的团团吓得手一抖,那颗小石子便从手滑落,咕噜噜的滚进了花园的草丛里。
    “嗬!”
    团团霎时倒抽一口凉气,差点没把眼睛瞪出来。
    “小姐,你在做什么呢?!”
    身后,冯姨一把拉住团团,目光狐疑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团团的小手背在身后,已经紧张的纠结在了一起,她试图无辜的睁大眼睛:“我没做什么呀!”
    冯姨没想那么多,只是焦急拉着她往回走:“你最近可得小心点儿,别再乱跑出来贪玩了,家里刚刚出了贼,家主震怒,说要严查到底呢!”
    “出、出了贼?”团团小手心虚的揪住自己的衣摆。
    冯姨道:“是啊,正巧家主刚刚让我来寻你过去,我们快走吧。”
    团团:“!!!”
    ……寻、寻她过去?!
    团团脸色顿时惊悚起来——不、不会怎么快就被发现了吧!!
    她不想被打断腿啊!!
    ……
    而此刻君家书房内,气氛却凝重极了。
    君越满脸寒霜的坐在上首,旁侧坐着君父君母,再往下,则是一众神色各异的仆妇和侍卫。
    “吱呀。”
    门忽的被推开,冯姨走进来恭敬行了一礼:“家主,我把小姐带来了。”
    团团小腿打着颤儿的进来,一看屋里的形式便大感不妙。
    果然,君越抬眸,凌厉的目光望向她:“跪下!”
    团团腿当即一软,左右绊右脚,“噗通”一下就摔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顿时疼的她龇牙咧嘴。
    “行了,你吓唬孩子做什么?”君父看不下去了,满脸心疼的就要下来扶。
    却听君越冷冷道:“来人,上家法。”
    “啊——!”
    室内当即响起一片小小的惊呼声。
    “家主三思啊!!”
    “团团还小,这次也只是顽皮之举,何以要上如此重罚?!”
    “是啊!您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众人纷纷恳求起来。
    团团虽然平时顽劣了些,但也都是大家看着长大的,心中难免不忍。
    君越面孔陡然沉凝,他寒冰似得瞳孔扫过众人,大家心下一凉,全都噤了声。
    “呜呜……”
    房间内只剩下团团小小的缀泣声。
    旁侧,君母却忽的站起来。
    她仰首,那双湖蓝色的眸子望过来,静静看着君越道:
    “好了,有些东西……终归是守不住的。”
    两双如出一辙的冰蓝色瞳孔对望着。
    屋内安静极了,没人说话,也没人敢应声。
    “所以,就别怪罪在孩子身上了。”
    君母顿了顿,视线转向团团,脸上又端出一丝严肃:“还有你,不知轻重……罚你接下来紧闭三月,好好反省!听懂了吗?”
    团团打着哭嗝的点头,脸哭成了一张小花猫。
    众人的目光却都落在君越身上。
    君越浓密的眼睫低垂,盖住了那双满含冷意的眸子。
    良久,他道:“都出去。”
    所有人齐齐松了口气,一群人“哗啦”一下涌出去,看起来一秒钟都不敢多待。
    君越低垂的视线,慢慢落在身侧那个小箱子上。
    红檀木制成的箱子,颜色古朴,气味清隽。
    上面的花雕,是他七年前,一丝一寸亲手刻下的。
    空气中忽有寒风吹过,啪嗒一下打开箱子。
    最上方,放着两朵娇艳欲滴的红色蔷薇花,淡淡的花香散在空气中,仍然是当年模样。
    时间仿佛都在上面停滞了。
    风呼呼的吹着,掀起下面一沓沓粉红色的信封。
    上面的每字每句,都凝结着浓烈到极致的情感,刻着深入至骨髓的思念。
    君越唇角蓦地绷成了一条直线。
    空气中骤然凌厉起来,几片轻薄的雪花飘落,携裹着锋锐的气机朝信封划去。
    “家主,手下留情啊——!”
    雪花还未落下,门外突然响起一声惊呼。冯姨猛地扑过来,伸手硬生生抢救下了这厚厚一摞信。
    她的手掌瞬间被划得鲜血淋漓。
    冯姨却只望向君越,满目悲痛:“家主,这都是您的心血啊!您写了这么多年,怎么能说毁就毁了呢!?”
    君越低垂着眼眸,那片蔚蓝广阔的天空已化作死寂枯海,再映照不出半点的光亮。
    他声音轻极了,却罕见的透着说不出的晦暗阴郁:“有些东西……”
    “终归是守不住的。”
    冯姨愣愣的看着他,却觉得家主身上突兀发生了些变化,与往日大有不同了。
    更冰冷,更孤独,更寂寥,更……
    危险。
    就如同一头癫狂已久的兽,终于压制不住心中侵袭的黑暗,咆哮着,要将这整个世界都拖入地狱中沉沦。
    君越站起身,漠然的向门口走去。
    随着他走动间,脚下走过的地方瞬间凝了一层厚厚的寒冰,扩展蔓延开来。
    “家、家主……”冯姨在身后颤抖着嗓音喊。
    她看着家主的背影,陡然生出一股焦灼的恐慌感,似乎若此刻不将他阻拦下,将会有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要发生。
    空气中已经染上淡淡的锋锐寒意。
    “家主!不好了——!”
    身后,却突然传来个慌慌张张的声音。
    某个侍卫跑上前来,满脸焦急,隐约还带着浓浓的震惊:“您……您快去花园看看吧!似乎是——”
    他迟疑了两秒,似乎确定了什么,大声道:“似乎是花神娘娘显灵啦!”
    话音落下的瞬间,君越猝然转身。
    他的瞳孔几乎化作最深邃的暗蓝色,幽深的不见底,死死地盯着那护卫:“你说什么?”
    护卫被盯得毛骨悚然,刚张了张嘴还没说话,便见白色身影一闪,眼前便没了人影。
    花园外,此刻正里里外外围了好些人。
    然而现场却是鸦雀无声,甚至连呼吸声都轻不可闻。
    只剩下团团的不可抑制的雀跃着,口中一个劲的嚷嚷着:“我种出来了!我种出来了!”
    但她随即就被冯姨捂住嘴,只能委委屈屈的睁大双眼看着。
    大家的目光都望向花园里。
    深夜,月圆,人静。
    满目的红自眼前蔓延开,一直延伸到远方,直至视野的尽头。
    天空中没有一丝乌云,白练似得月华如水洒下,将花园里映照成深浅不一的红。
    那是一片如火如荼的花海。
    晚风拂过,吹扬起漫天花瓣如雨而落,馥郁的芳香几乎浓聚成雾气,只单单闻上一口,便是心旷神怡。
    然而这一切,却没有花海中央的那个少女,吸引众人的眼目。
    她背对着所有人,端坐在蔷薇花海中,一袭艳到极致的红裙,勾勒起不住盈盈一握的腰身。
    少女墨色长发在晚风中飘扬,带着随意又洒脱不羁的味道。
    她低垂着眼眸坐在花海中,似乎没有察觉身后的种种目光。
    直到一道微凉的,颤抖着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
    “你回来了。”
    少女的眼睫轻颤,宛若一只蹁跹欲飞的蝶。
    在身后灼灼的目光中,她姿态轻盈的站起身,缓缓朝后望去。
    月华下,身着白衣的男人一眨不眨的望着她,长及腰畔的白发被风扬起,冰蓝色的眸中是深沉到极致的情愫。
    她专注的看了他一会儿。
    突然翘起唇角,眉眼弯弯的笑了。
    似乎被这笑声感染,身后的静默的人群也喧杂起来,小声的议论与感慨不住传荡开来。
    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像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君越脚下轻缓的上前了一步,瞳色极深的注视着她,似乎想说些什么。
    少女却忽的抬眸。
    她脸颊微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神色间透出些少女特有的娇憨。
    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略显稚嫩的眉目间,透出些许诚挚的疑惑:“叔叔——”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呀?”
    空气中有倏忽的凝滞。
    ——那些未说出口的、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东西,便尽数咽回了腹中。
    半晌。
    君越轻声道:“因为,我怕一眨眼——”
    “便又将你弄丢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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