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小饼干

    棠梨可以不用拐杖走路，打算回学校的时候，日历已经又翻了一篇，进入了六月。

    今天是这学期最后一次月考，考完就放几天假腾教室给高三的学姐学长们考试。

    早上起来，窗帘还没有完全拉开，浅金色的阳光就已经在淡色的窗帘布上浸染上了一层颜色，窗外的小鸟清脆的啼啾声奏着晨间欢快的曲调。

    棠梨对着镜子整理好了校服，眉眼一弯，小梨涡旋开在脸颊上，笑的干净又甜。

    她揉了揉脸颊，拿过旁边的书包，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现在她走路没什么问题，就是不能走动太久，也只能慢悠悠地跟散步一样，不然依旧会疼。

    一开门，就看到了周停。

    他站在自己家门口，曲蹬着一条腿，微垂着头，线条好看的脸上写着惫懒，明明有点儿清冷，但手中拿着的面包和牛奶却柔和了他的气质。

    听到开门的响动，周停抬头看过来，神情舒展，笑意浮上眉梢。

    他上前，自然而然地把棠梨拎在手里没来得及背上的书包接过来，再把牛奶插好吸管，连同面包一起递过去，“先吃点。”

    “谢谢。”棠梨接过，甜甜的笑着。

    手中的牛奶盒还是温热的，大概是用热水烫过，喝着很是熨贴。

    她咬着吸管，笑容越加乖软。

    出了楼道，棠梨站在门口等着周停。

    没一会儿，他骑着车回来，停在她面前，看着赶紧吃东西的小姑娘，有点无奈地笑笑，“慢慢吃，我等你。”

    棠梨边点着头，边赶紧大口大口的吃，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跟小仓鼠一样。

    周停若有似无的笑了声，没忍住，伸手戳了一下她鼓鼓的脸颊。

    棠梨眨了眨眼，吃掉了最后一口。

    空掉的食品包装袋被周停拿过去扔到路边的垃圾桶里，然后他走回来，”走吧。”

    棠梨坐上后座。

    “扶好了。”他侧头说到。

    “嗯那。”棠梨应着，揪住他衣摆。

    周停往后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见棠梨没注意到他，便收回目光，踩上脚踏板。

    自行车慢慢的行驶起来，两旁的景物点点倒退，不凉不燥的风袭了过来。

    和风暖光，岁月静好。

    恍惚间，棠梨就想起第一次被他载的时候，小脸上泛开浅浅的笑，曾几何时的犹豫羞窘悄悄转换成了满心的温暖憧憬。

    她抬头看了看前面的少年，眼睫上抖着光，笑意盈盈的。

    过了红绿灯口，有个长长的下坡路。

    重心移动，后座上的棠梨身子也跟着稍稍前倾，坐得不是很稳，有点儿前滑的趋势。

    她皱了皱脸，一手抓着坐垫下，一手揪着他衣服，试图稳固住自己。

    可脚不太敢用力，着力点也不是很对。

    周停余光里看见她不断又小小的动作，若有所思。

    坐垫扣得手发疼，棠梨趁着稍稍松了下手指，刚要抓回去，车子猛地颠了一下，人就跟着往前撞过去。

    脸颊碰到他背上，有丁点疼。

    “抱歉呀。”棠梨赶紧重新坐好，脸在肩膀上蹭了一下。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结果，紧捏着他衣服的手上覆上一圈温暖。

    棠梨眨巴着眼，话没说下去。

    周停反手抓着她手，回头看了她一眼，面上带着点浅浅的笑意。

    他很快回转身去，与此同时，抓着她的手用力，牵着她这只手一起往前，让她手臂环在他腰上。

    “这样抓着我安全一点。”语调微微上扬的声音里绕着和风细雨的温柔。

    拉着她的手很快放开，但——

    手搭在他腹前，因为要保持抱腰的姿势，人还稍稍往前，脸颊基本是蹭在他后背上的。

    沁凉好闻的味道，熟悉的温度。

    棠梨感觉自己手掌都在发烫，她手指蜷了蜷，埋下头，小小的声音跟糖丝一样，细微却又满是甜味，“嗯那。”

    周停低头看了眼搂在腰上的手，唇角不自禁的上扬，笑意在脸上流淌开。

    六月的风携来的味道里似乎尽是温暖甜香的味道，天蓝的透彻，潋滟的光把所有藏不住的心思照得熠熠生辉。

    ·

    考室恰好是教室，棠梨一进门，鹿辞便兴冲冲地跑过来将她抱了个满怀。

    “呜呜呜梨梨小宝贝你终于回来了，”鹿辞做出一副难过心疼的表情，“啊好久不见我梨梨都瘦了，可心疼了。”

    谢越在旁边翻白眼，“得了吧，前天你不还去棠梨家玩了吗。”

    “闭嘴吧您呐。”鹿辞瞪他，“知不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跟你的塑料兄弟情可不一样。”

    她说着，又扶着棠梨到座位上坐好，“你怎么不等月考完了再回来，刚回来就要考试，多折腾自己呀。”

    “正好可以看看有没有落下功课呀。”棠梨笑眯眯的。

    “也是。”鹿辞觉得有道理，“正好可以检验一下周停同学有没有用心给你补课，到底是在好好讲知识点，还是在别有用心的撩我家梨梨。”

    棠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捏了捏手指又摸了摸耳朵，然后边把书包往桌洞里放边说，“他讲课很好的。”

    旁边的周停微不可查地弯唇。

    鹿辞很小声的吐槽了一句，然后凑到棠梨耳边很小声的咬耳朵，期间还冲周停挑了挑眉，一副炫耀的姿态。

    周停眼皮都没抬一下，反倒是棠梨才从书包里拿出保温杯要往桌上放，他就顺手接过去，起身去接水。

    “啧啧，你们俩怎么越来越——”鹿辞摇着头，看着棠梨通红的耳尖，笑起来，“算了不说了不说了。”

    两人正说着话，一道长长的影子落在脚边的地上，又靠近，渐渐缩到了课桌上。

    棠梨抬头，看到了宋梓序。

    他望着棠梨，惊喜溢于言表。

    “你回来啦，怎么样，都好了吧。”

    棠梨仰着脑袋，白嫩的小脸被迎面而来的阳光镀上暖光。

    宋梓序觉得心里一亮。

    “嗯那。”棠梨点点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谢谢关关心。”

    依旧是很礼貌的样子，瞬间就令宋梓序想到了几个月前，那会儿也是月考前，他在这间教室试图跟她搭话，她也是这么浅笑着，带着很明显的疏离。

    时间过了这么久，却丝毫看不见进展。

    一时间，百感交集，连脸上的兴奋都渐沉了下来。

    “咱们是同学嘛。”他笑。

    “麻烦让一下。”

    冷冷淡淡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不好意思，”宋梓序让开一步，“挡——”

    然后发现来的人是周停。

    周停从他身边走过，把樱粉色的水杯放到她桌角。状似随意地说，“我的笔找不到了，是不是落在你这里了。”

    “啊。”棠梨歪着头思索了下，拿出笔袋翻找起来。

    粉粉绿绿的笔中一只黑色的水性笔就显得很显眼。

    她拿出来，没多想，“真的在呀，可能是收拾的时候不小心拿错了。”

    在是肯定在的。

    毕竟是他昨晚帮她收拾书包的时候放进去的。

    拿了她一只她不常用的绿油油的仙人掌笔想考试用，把自己的替换进去。

    周停面上不显半分，接过笔，淡笑，“应该是。”

    他又随口问，“昨晚让背的几个点背熟了没有。”

    棠梨乖乖点头，“都记住了。”

    “行。”周停慢吞吞的，“那——考试加油。”

    “好的呢。”棠梨说着，想起了鹿辞的话，小梨涡乍现，“要证明周老师教的好呀。不过，有一个很小很小的问题。”

    周停舔了舔唇，忍不住笑了下。

    不远不近站着的宋梓序捏了捏拳。

    这个距离很能看明白，面前的小姑娘笑意盈盈的特别好看，软乎乎的像棉花糖。

    但不是对着他。

    她的眼里全都是另一个男孩子。

    每一次都是他。

    可自己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又哪能看不到她对他的不一样呢。

    宋梓序心里又酸又失落。

    他垂了垂眉，已经搭在书包拉链上的手收回来，那本自己整理好了打算给她的笔记本应该是不被需要的。

    他慢慢地笑了笑，打了个招呼就走。

    周停转了转手中的笔，转头看向棠梨。

    他耐心地给棠梨解决了她说的小问题，倒没有再提旁的话题，也怕影响到她考试，习惯性地在她桌角放了颗巧克力糖就起身去自己的座位。

    ·

    考完最后一门的当晚，原是不用上晚自习，老师布置完作业就可以收拾东西放假了的。

    但一班几个爱热闹的男生提议集体在教室看电影，不知道怎么就说服了大部分人，进而拉上了全班。

    晚饭后，大家都回到教室看电影。

    因为是腾教室做考室，这会儿大家课桌里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所以电影还没开始，教室里就满是拖拉板凳的声音。

    关系好的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

    棠梨没有去挤前排，她拉着鹿辞找了个最后排的位置坐下，然后开心地把买好的零食一样一样从口袋里拿出来摆了一桌子。

    “你俩是来野炊的吗。”谢越凑过来顺走一袋薯片。

    “这你就不懂了吧。”鹿辞抱着一堆零食美滋滋，“边吃零食边看电影才是最幸福的。”

    她拍了一下谢越又伸过来的手，“谁说给你吃了，你这么能吃，我一会儿不够吃了！这一堆都是我跟梨梨的。”

    “是吧，梨——”

    一转头，发现棠梨正拿了一袋小饼干递给周停，还笑得眉眼弯弯，“这个很好吃的。”

    说完，棠梨才反应过来鹿辞说了什么，对着鹿辞无辜地扑扇着眼睫，脸颊慢慢地攀上点绯红。

    窗帘合上，教室的灯一关，就成了个简易的电影院。

    黑板前的幕布上渐渐的显示出画面。

    当场就有女生尖叫了。

    放的是恐怖片。

    棠梨心一下子提起来了。

    她闭了闭眼，又睁开，根本不敢开前面的屏幕。

    周围是层叠的黑，光线很弱，连旁边的鹿辞跟周停，她都只能勉强的看清模糊的轮廓，耳边是女孩子压抑的惊呼夹杂着阴森森的背景音乐，尚能看清的影子莫名就变得可怕起来。

    她咬着右手手指，紧张得绷紧身体。

    “看不清画面？”

    感到突然有人凑过来，棠梨惊了一下，还算是听出了周停的声音，很快又放松下来。

    周停不在意电影，他侧头看着棠梨。

    起先是看她懊恼地咬着手指，以为是夜盲症不能看清，结果，仔细一看，发现她是不敢抬头，小脑袋埋地低低的，整个人都很紧张。

    周停反应过来，“害怕？”

    棠梨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就有一点点。”

    说完，就听见旁边响着点拖拉椅子的声音。

    是周停把椅子挪得更靠近了。

    下一秒，搁在腿上攥着裤子布料的左手被他抓住。

    突如其来的动作令棠梨手抖了下，却没抽开。

    他手心有些烫，那股烫意有种很有深沉的味道，摧枯拉朽地就冲进棠梨心底，死死地占据了大片空间。

    甚至能感觉到心跳，跳着跳着，棠梨感觉自己心跳都快得不行。

    “怕就别看了。”

    电影不知道放到哪里了，光线突然亮了很多，正巧映射在周停脸上，又很快暗下去。

    不是很长的时间，却足以棠梨看清他的表情。

    是那种很深邃很温柔的神情，像是星云在轻轻的撩动着漫天星河，起着涟漪，透着缱绻。

    棠梨低下头，心里无端涌上阵甜意。

    她半阖上眼，没转头看他，手指细微的动了很多次，终于一闭眼，手腕翻转，细软的手指握着他手背，娇艳的粉色在黑暗中肆意涂抹在脸上，声音像自言自语，“这样、这样就不怕了。”

    越说声音越小，脑袋也就埋得越低。

    周停顿了一瞬，心里摇动了许久的气泡水被她轻轻的一个动作就旋开了瓶盖，炸了满心。

    “······嗯。”

    小心翼翼又克制地换了换动作。

    恐怖电影营造的气氛莫名就被隔绝在了这一小片空间之外，怎么渗怎透不进来。

    鹿辞塞了一嘴的棉花糖，本来想转过来问问棠梨敢不敢看。

    一侧头，视线就定格在了那两只手上。

    嚯。

    好家伙，咋还就偷偷摸摸的十指相扣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讲道理，狗灯真的觉得甜甜甜的谈恋爱好难写写不来嗷。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