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糖葫芦

    江川四时鲜花不断，尤其是到了春天，处处飞花风光旖旎。

    花店很多，拎着小花篮卖花的也多，尤其是在公园广场这些地方。

    刚才棠梨跟周知宁就遇见过。

    宋梓序手里的一小束玫瑰大概有十朵左右，色泽艳丽的玫瑰花花瓣层层叠叠，微微下卷，晶莹的水珠沾在上面，映衬得它颜色更加火红瑰丽。

    他攥着花束，脸上带着点细微的忐忑。

    棠梨看看他又看看花，眼里写满了讶异。

    “谢谢，”她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点点，心里升起点别扭，小脸不自觉地皱起，“但是你不用送我。”

    看清她的动作和神情，宋梓序眸光黯了些。

    他抿了抿唇，“没有别的意思，就是——”

    方才，来公园散步读书的宋梓序被卖花小姑娘拉着磨了半天让他买花，正为难着，他余光里瞥到了坐在不远处的棠梨，迟疑不过几秒他就买了花。

    本来也是想送给她的，这下一时间没想好要用什么借口，话说了一半便中途顿住。

    棠梨没答话，手背在身后，歪着头看着他等他说完，鹿眼清澈，长且密的眼睫一个劲地扑扇着像羽扇般。

    模样很乖很软，但也透着很明显的疏离和拒绝。

    “那个小姑娘就剩这几朵没卖出去了，我才买下来的。但是我拿着一束花挺奇怪的，也不方便。”宋梓序慢慢地说，唇角漾开浅笑，“真没什么。”

    他侧头看了下一旁摸着下巴看八卦的周知宁，温声道，“女孩子更适合，你跟小妹妹一人几朵吧。”

    周知宁眨眨眼，转头瞅着棠梨。

    “对不起，”棠梨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地揪着手指，脚偷偷地往后挪，既不好意思又觉得有点尴尬，“我——”

    话没说完，她陡然睁大眼，满脸的错愕。

    宋梓序想不到还能怎么劝她让她收下花，思绪又尚还停留在给小姑娘送花的忐忑情绪当中，略略的有些紧张。

    紧绷之下举动便不太经过大脑，他看着棠梨似要往后退，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她胳膊。

    棠梨愣了愣，飞快地抽出手臂，往后一退，小脸绷得紧紧的，脸颊微微有点鼓，像是包了一团闷气。

    宋梓序自己也有点吃惊，转瞬过后他红着脸说，“棠梨——”

    又被人打断。

    “周知宁。”

    冷冷淡淡的男声跟宋梓序的声音一同响起，音色清冽，口吻低淡。

    熟悉的声音让棠梨看过去。

    周停拿着一堆东西朝着这边走。

    真的是一堆。

    挺拔清俊的男孩子左手拿着两团粉云一样的棉花糖，右手里是两串草莓糖葫芦，手掌间还勾着个装了两杯奶茶的小口袋。

    左手腕上挂着的手提袋是透明的，可以看见里面装了一瓶水，还有几包软糖。

    像个移动的零食售卖机。

    棠梨看着他，莫名其妙的有点心虚。

    周停漫不经心地往这边看，“还不过来拿？”

    周知宁眼睛一亮，飞快地奔跑过去，“哇！哥！我爱你！”

    周停若有似无的看了眼棠梨。

    她没察觉，捏着掌心有点歉意地对宋梓序笑笑，不迟疑地朝周停那小跑过去。

    “哥你今天吃错药了吗，给我们买这么多东西？”周知宁感叹。

    “还想不想要了。”周停冷哼了声，转头看到了旁边的棠梨，前一秒还冷凝的眉眼倏地舒缓。

    买完东西回来他就看见一个男生捧了束花往棠梨面前递。

    这个人他不认识，但见过几次，都是他出现在棠梨旁边的时候见到的。

    一看就不对。

    而这回，是送玫瑰花。

    周停心里堵了口气，闷得慌，烦闷一点点沉积，压紧。

    这种情绪在看到他伸手拉住棠梨的时候骤然炸开，蔓延到全身。

    是很不高兴。

    但当见着她没收花，反而向自己走过来时，肆意蒸腾的烦闷感瞬间安静下来，无声无息地散掉。

    周停淡淡地笑了笑，把棉花糖和糖葫芦递到她面前，嗓音带笑，“给你。”

    临近午间的阳光金灿灿的，落在他身上把他眉眼染得很暖，和着手里拿着的东西，像幅色调温柔的童话插图。

    棠梨恍惚了一瞬，心口痒痒的。

    她对着他，不禁眉眼弯弯，笑得梨涡里的甜尽数晕染开了。

    “谢谢。”

    她接过棉花糖和糖葫芦，清亮的眼睛里光华熠熠。

    周停跟着弯唇浅笑。

    不远处的宋梓序心里是止不住的沉郁，他紧攥着花枝，手指有点发疼。

    等棠梨看过来的时候，他扯着唇角笑了下。

    “对不起呀，不能收你的花了。”棠梨笑吟吟地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以示她拿不下其他东西了。

    “嗯，没关系。”宋梓序看了看旁边的周家兄妹，眼里的低落都快溢出来了。

    可看着棠梨，他抿抿唇又很快松开，露出跟平时一样温和的笑，语气认真，“下回再送给你。”

    回家的路上。

    周停一手推着一辆单车，慢慢地跟着棠梨和周知宁身后。

    两个小姑娘美滋滋地吃着东西，背影里都透着雀跃。

    走着走着，周知宁突然转过来倒着走。

    她咬着糖葫芦，笑嘻嘻的，“周停呀。”

    “嗯？”

    “等会儿我们去薯条汉堡大鸡腿呀！”咬着东西口齿不清的。

    周停抬眼，“你嫌自己不够胖？”

    周知宁瞪了他一眼，把糖葫芦嚼得脆响，“狗砸！”

    接着，她眼眸一转，忽地又笑起来，“棠姐姐呀。”

    她歪着身子凑过去。

    “怎么啦？”

    “你说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呀。”周知宁装模作样的叹气，“刚才要给你送花的那个哥哥看起来就很温柔，长得也好看，说话也好听，就那什么温文尔雅的感觉，跟狗砸周停完全不一样。”

    周停眉头压低。

    周知宁嘿嘿笑了几声，声音变小，“跟棠姐姐站一起很配呀。”

    她冲着周停挑眉，一字一句，“感觉很适合谈恋爱哦！棠姐姐你怎么想的呀，我觉得他好像喜欢你诶。”

    气不死你！

    几句话挑起周停压下去的情绪，他烦得不行，是真的想揍自己妹妹一顿。

    他敛了敛眼睫，气笑了。

    “你说什么？”

    周知宁吐吐舌头，拉着棠梨手臂晃了晃，“棠姐姐，我瞎说的，你不要生气呀。”

    棠梨烫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小小声的让她不要再胡乱开玩笑了。

    周知宁乖乖点头，但按捺了不过两秒，她又忍不住低声问，“那棠姐姐你想跟什么样的男孩子谈恋爱呀。”

    棠梨心紧了紧，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想转头的冲动，红着脸声音软软的，“知宁！我没有想，你也不要乱想，要专心学习才对。”

    就…跟初中小朋友是要这样说的吧？

    “也对哦，”周知宁一本正经，“我们都还小。”

    棠梨顺着她的话点头。

    “……”

    周停脚步顿了一下，唇线紧抿，低垂的眼睫拉出一条狭长的弧线。

    棠梨侧头看过去。

    虽然他表情淡淡的，但棠梨还是察觉出了他心情不太好。

    她茫然地咬了咬唇，不自觉地放慢脚步。

    后面的大长腿步子大，她步子又慢又小，走着走着，就从前后变成了并排。

    隔了一会儿，棠梨看着周停，慢吞吞地把手里还没吃过的糖葫芦递过去，软软糯糯的问，“你要吃吗？”

    神情跟之前她拿糖给刚喝了姜汤的他那会儿一样。

    就——在哄他？

    周停有点想笑。

    他摇摇头，唇畔漾开浅笑，“不用，你吃。”

    棠梨收回手，乖巧地点点头。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歪着脑袋想了想，嗷呜一口咬在棉花糖上。

    棉花糖松软香甜，唯一的不好就是太蓬松，一咬下去糖丝很容易沾在唇边、脸上。

    棠梨刚才没注意，粘了一丝丝在脸颊边。

    糖丝粘粘的，用纸巾也不太好擦。

    她懊恼地鼓鼓脸颊。

    旁边人看她委屈巴巴地站在那里，眼里泛起笑意。

    他把单车支架踩下来，从挂在车把手上的口袋里拿出水，倒了一点沾在纸巾上。

    捏着纸迟疑片刻，他上前，弯身，抬起手，手指捏着湿软的纸巾覆到了棠梨脸颊上。

    棠梨鹿眼瞪圆，白嫩的脸瞬间晕了个粉粉的颜色。

    她手足无措地望着周停，眼神软软的。

    周停恍若未觉，动作很轻很温柔，一点点地帮她把糖丝擦干净，然后自然而然地收回手，低笑，“小朋友，慢点吃。”

    棠梨脸又红了一个度，心跳根本不听话的扑通乱跳起来。

    无端的，好像棉花糖的甜味又升起来了，回味到口中，又滋生蔓长。

    周知宁啃了个草莓，无声嘟囔。

    对我怎么就没这么温柔，差评。

    午饭没吃周知宁惦记的快餐，去的一家茶餐厅。

    饭后，棠梨又被周知宁拉到了周停家。

    三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写作业。

    准确来说，是两个人在写作业，另一个人在随便的翻看习题册，顺便教她们俩做题。

    “你用这个公式做什么？”周停语气散漫，拿笔点着周知宁数学练习册。

    “难道不是用这个吗？”

    周停捏捏眉心，“刚跟你说过这个题型没几分钟，就又不会了。”

    他转笔，日常嘲讽，“笨。”

    周知宁不服气，跟他争辩了几句，然后被他按着脑袋去翻前面的题。

    她气鼓鼓的翻回去，“就是被你欺负多了我才没那么聪明的，太过分了。不要你教了，棠姐姐你教我好不好呀？”

    棠梨停下笔，摸摸趴在她腿上的糖芋苗，“好呀。”

    棠梨讲题跟周停不一样，她讲得很细致，软甜的声音放得很慢，让周知宁听得很明白。

    周知宁又嫌弃了周停一通。

    听懂了的周知宁继续写其他题。

    棠梨拿起笔把刚才还没写完的步骤写完，合上本子，揉揉手腕，打算休息一会儿。

    她轻轻地拿指尖挠着糖芋苗的下巴，开始撸猫玩。

    糖芋苗眯着眼满脸惬意。

    等她停了手，它喵喵叫了几声，在她腿上舒服地翻滚了几圈，然后跳上了桌子，趴在她书本上，沐浴着阳光歪着脑袋等她摸毛毛。

    棠梨笑意盈盈地捏捏它小肉垫，凑过去蹭蹭它脸。

    一人一猫玩得很开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棠梨抱起糖芋苗时，无意中对上了对面周停的目光。

    周停手肘撑着桌面，托着腮，似有点发愣地望着她，黑眸里流淌着淡淡的温情。

    他面前的试卷本还翻着先前她看到的那一页，动都没动过。

    视线……好像在看糖芋苗？

    棠梨不太自然的眨眨眼睛，她抱着猫，跟他对视了几秒，软绵绵的问，“要摸摸吗？”

    周停闻言回过神，眉眼微舒，嗓音低沉，“要。”

    棠梨乖乖地把猫举起来，等着他摸。

    周停倾身向前，深邃的眼里掠过丝暗光。

    棠梨也往前凑了点，想着方便他摸猫。

    可下一秒，对方伸过来的手落在她发顶，并且轻轻地揉了揉。

    “……”

    棠梨又懵了，羽睫上下眨动着。

    “乖。”他低声说着，眉眼间都是笑意。

    棠梨飞快地垂下头，脸都快要埋到糖芋苗背上了。

    ……就心跳好快！

    她不再抬头，安安静静地跟糖芋苗对望着发呆。

    直到周知宁出声叫她。

    “嗯？”她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周知宁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没多久就五一了，棠姐姐要去哪里玩呀？”

    “哪里都不去。”

    “诶？没有安排吗？”周知宁想了想，“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呀？很早之前小叔叔就说了要带我们去玩，我哥也要去的。”

    棠梨摇头，“不啦。”

    周知宁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然后突然想起来，“对了，周停！我们出去玩的时候，糖芋苗怎么办？能不能带它一起？”

    “不行。”周停开口，“太小了。”

    而且麻烦。

    说着说着，他眼神动了动，转眼看棠梨，“可能要麻烦你帮个忙，棠梨。”

    棠梨听他说等他们不在家的时候请她帮忙照看下糖芋苗，她眼睛都亮晶晶的。

    根本不是麻烦，是惊喜。

    她抱着糖芋苗，开心的点头答应。

    他们五一放假出门之前，糖芋苗的猫窝玩具什么的就慢慢往她家里挪。

    棠梨以为就是糖芋苗暂时的搬个家，根本没想到，周停会把他家钥匙给她。

    “钥匙你拿着方便。”周停神色自若，“不知道还有什么没拿的，省得麻烦。”

    棠梨捏着手里冰凉的钥匙，总觉得有点烫手。

    “差什么我给它买就好了，不用给我钥匙。”

    周停勾唇笑笑，“不能给你添麻烦。”

    他再次抬手摸了下她脑袋，不紧不慢地说着，“有什么就打电话。”

    话音顿了一秒，“跟糖芋苗好好在家，假期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码到头秃。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