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 27

    这话问得温绵一头雾水，凝神想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顾泓时是听到了她刚才说的话？

    “走啊，不过，不是距离回程还有几天吗？”温绵道。

    还有三天，他怎么跑这里来了？

    听到温绵肯定的回复，顾泓时缓了缓神色，他别过脸，只应了声“嗯”。

    “那你怎么突然来找我了？”

    什么叫做来找你？

    顾泓时微微一怔，看着那空中飘舞的雪花，淡声道：“我不是来找你。”

    “是我爸爸叫我来接你。”

    想了想，总觉得说服力度不够，又补上一句：“反正在家也很无聊，干脆出来看看。”

    这样啊。

    虽然不是专程跑来找她，但温绵也心满意足了，能在想见的时候见到，这不是最美好的事情吗。

    谁会去计较来源呢？

    今天的雪特别大，冒着寒气的湖面也结了冰，石板路上踩下去是厚厚的一层积雪。呼啸的风像是野兽一样在嘶吼。

    他们两人站在小道上，雪花飘落在他们中间。温绵搓了搓自己的手，瞥了一眼，这才发觉顾泓时那双好看的手被冻得有些微红。

    她笑笑，就要取下自己的手套，顾泓时拉住她，摇头。

    温绵不解。

    顾泓时勾唇，用自己的手轻轻覆在她的手心上，比试了一下大小，说：“你的手太小。”

    无意的一个动作，却让温绵的心怦怦乱跳，她吐了吐舌头，努力掩饰自己的心情。

    他的到来让温绵她们在开心之余有些惶恐。奶奶特地上集市买了不少菜，很早就围在厨房里转悠。

    晚饭时气氛倒是很好，一向高冷寡言的顾泓时，对温绵奶奶却是有问必答。

    晚上吃完饭以后，温绵看到顾泓时站在院子里看夜空。她心里有几分忐忑，心里既是希望他来，又害怕他来了觉得无聊，白天的时候她已经带他在村子里晃了一圈。

    回头想想，挺傻的。

    那一圈就跟走秀似的，引来了不少人对顾泓时的注目。

    不是他们看风景，倒是他们成了风景。

    “温绵，你过来。”顾泓时忽然道。

    啊，原来他发现她了啊？

    温绵走过去，眨巴眨巴眼睛，探着脸，问：“怎么了？”

    顾泓时没有说，反而问她：“村子里有没有什么大片的空地？”

    温绵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顾泓时得到回答，便回屋子里从背包里拿出一袋东西，他走出来，说：“我们去放烟花。”

    顾泓时这次过来只背了一个帆布包，沉甸甸的，温绵问过里边有什么，顾泓时没说。

    所以，里面还放着城里买来的烟花？

    “真的吗？真的有烟花？”喜悦跃上眉梢，温绵有些惊喜。她一直都很喜欢看烟花，但村子里能买得起大烟花的人寥寥可数，每回温绵都只能拿张小凳子蹲在院子里看。

    大城市里又禁止放烟花。

    “真的。”他说。

    温绵把顾泓时带到学校门前的空地上，晚上静悄悄的，偶尔有一些小朋友在有光亮的地方追逐打闹。

    学校这片空地有微弱的灯光，一闪一闪的，像是冬天里的萤火虫。温绵还以为自己胆子很大，当顾泓时把一筒筒烟花放置好，拿出打火机点了一根小烟花棒时，温绵手臂里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焰火棒随着火势的燃烧，发出滋滋滋的声音，火花四溅。五彩的光亮映在顾泓时脸上，在暗夜之中显得无比绚烂，像是天边的星辰一般。

    他把焰火棒递给温绵，温绵迟疑了一下，她像是受惊的小鹿，有些心惊胆战，生怕那个火花一不小心溅到了自己。

    “没事的。”他鼓励道。

    看到他等待的眼神，温绵咬了咬唇，鼓起勇气伸出手把烟花棒接了过来，一瞬间，感觉一股巨大的热量从烟花棒上蔓延上来，漂亮的火花感觉在周围飞舞一般。

    顾泓时拿了另一根烟花棒，跑到那几个烟花筒旁边，温绵瞧见，稳不住叮嘱：“你小心点啊。”

    顾泓时微微弯了一下唇角，小时候他和江优他们玩多了，放烟花跟吃饭一样简单。他手脚利落地点了一下，然后十分淡定地往回走，光亮里，能看到温绵那担忧的目光。

    温绵差点忍不住想去拉顾泓时了，居然走得怎么不紧不慢，不怕被烟花炸到吗？

    正当她这么担心的时候，顾泓时身后的那筒烟花滋滋滋地响个不停，“砰”的一声巨响，发射出一束火花，直通夜空，然后“砰”的绽放，一束束花火从中心绽放，绚烂，坠落。

    这和任何一次看烟花都不一样，这个烟花，是他给她放的。

    一筒接着一筒，夜空不再静谧，漫天都是绚烂的烟花。温绵侧过脸去看身边的顾泓时，他凝神看着那天空中烟花，手里还握着一根烟花棒，神色安静。

    她回过头，轻抿嘴唇，浅浅笑开。

    三天后，温绵与顾泓时一起再次去到了火车站。奶奶自然是无法送到火车站的，她只能送到村子路口，把准备好的腌菜花生一袋袋塞到温绵的行李箱里。

    温绵本来有些不好意思，她虽然喜欢吃，但这些小东西恐怕在顾家登不了大雅之堂。但顾泓时什么也没说，默默地从奶奶手里接过东西，一一清点，收好。

    “要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奶奶反复叮咛着。对于她来说，看着温绵有机会去更好的地方，和优秀的人一起相处，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即便心中千千万万的不舍。

    “知道了，奶奶。你也是，要注意身体。”温绵有些艰难地一字一句道。她满腔哭意，但只得强撑着不哭出来。

    只有这样，奶奶才会放心。

    “绵绵，奶奶跟你说句话。”奶奶瞅了顾泓时一眼，忽然慈爱地笑了笑。

    顾泓时很有眼力见地背过身去，走远了几步。

    温绵有些困惑，她凑到奶奶面前，俯首，认真听着。温绵奶奶轻轻说了句什么，温绵的脸顿时就红了。

    因为这脸红的事，温绵那想哭的心情瞬间没了大半。离开的时候，温绵三步一回头，而她的奶奶，始终站在风口里，缓慢而疲惫地与她招手。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分别就好了。

    只可惜她还要经历更多的分别。

    回去的时候行李明显增多，而顾泓时成了免费劳动力，他拉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手里还提着一袋吃的，与之对比，温绵十分轻松。

    春节结束，回城的人不少，火车站里十分拥挤。温绵被好几个人挤得一脸尴尬，原本走在前面的顾泓时不得不回过头来找她好几次，然后面无表情地把她从人群中捞出来。

    最后，他不得已走在温绵身后，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护在她的肩膀周围。

    她不回头，却能感觉到他就在身后。

    五个小时的车程，回到顾家已经是傍晚了。但是温绵万万没想到的是，顾家居然这么热闹。

    他们刚从张哥的车下来，秦嫂看到他们，就对着屋里嚷嚷：“少爷小姐回来了。”

    屋里顿时一阵骚动，温绵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瞬间，章远浩和江优冲了出来，两人一把将顾泓时架住。

    “哇，阿时你太不够义气了，偷偷跑去看温绵，也不告诉我们一声！”章远浩气呼呼道。

    江优翻了个白眼：“这算什么？我和他约好第二天一起去打桌球的好吗？放我鸽子，受死吧！”

    温绵：“？？？”

    顾泓时淡定地从两人的捆绑中挣出来，散漫道：“没空跟你们闹。”说着，连忙快步走进屋子里。

    “见色忘友的家伙！”

    “鄙视！”

    “你们别误会了啦，是叔叔要他去接我的。”温绵跟在他们后面解释道。

    顾泓时脸色一僵，背脊忽然僵硬。

    果然，章远浩和江优一脸诧异道：“这你也信”

    “你们两个少说废话。”顾泓时眼疾手快地走过来，朝他们使了个眼色。

    谁知，防不胜防，顾向文已经从楼下走下来，满脸问号道：“我什么时候叫你去接绵绵了？”

    顾向文说的明明是，两人不容易，让他们相聚的时间多一点，不必急着催温绵回来。

    顾泓时：“……”

    没有比这更惨的事情了吧？

    当众打脸啪啪啪。

    温绵十分诧异地看了顾泓时一眼，慢慢才回过神来——

    所以，顾泓时是自己跑去找她的？

    章远浩和江优两人哈哈大笑。

    顾泓时发誓，这是他平生以来，第一次觉得狼狈。

    好在这种尴尬很快被他的母上大人给化解了。随着顾向文一起下楼的是顾向文的妻子，顾泓时的妈妈，方舟。

    方舟扶着楼梯缓缓下楼，红唇微弯，笑道：“回来早点好，我还没见过绵绵呢。”

    那是一个富有文艺气息的女人。她穿着一袭青蓝色的旗袍，外面披着毛绒大衣，身子婀娜，头发挽成一个精致的发髻，别着珍珠。她的步履十分优雅，一双雪白的手与顾泓时如出一辙。

    她的气质淡雅如风，又带着一点高贵。

    温绵几乎一眼就能看出，那是顾泓时的妈妈。因为方舟今年一直在国外进修，新年时才回过过年，所以这也是温绵第一次看到方舟。

    莫名的自惭形秽，好漂亮的女人啊。

    “妈。”顾泓时连忙叫了一声，赶紧转移注意力。

    “阿姨新年好，红包速速拿来。”章远浩连忙像个猴子一般蹿过去，耍皮道。

    江优道正经许多，他走过去，说：“阿姨好久不见，我妈妈老是念叨着你呢。”

    方舟打量了两人一番，笑意更深：“远浩你这孩子，见到阿姨只想着红包了？还是阿优懂事。”

    虽然是这么说，但她十分大方，拿出两个大红包分别给了两人。此外，还把一个大红包递给章远浩，说：“这是灵灵的，你帮我给她。”

    “好咧，阿姨最美，阿姨最好！”章远浩油嘴滑舌道。

    顾向文也被逗得哈哈大笑。

    空气里和谐的气氛让温绵的紧张得到了一点缓解，她看了顾泓时一眼，顾泓时朝她挑了一下眉，然后肯定地点点头。

    她也紧跟上前，咽了咽口水，努力平整呼吸，看着方舟，认真地道：“阿姨新年好，我是温绵。”

    说完话的那一瞬间，感觉呼吸都停止了。

    莫名的害怕被不喜欢被嫌弃。

    方舟听闻，转头去看温绵。她脸上满是笑意，但眸子里的打探却滴水不漏，从上至下，从谈吐到穿着。

    这毕竟是让她儿子与众不同，十分关照的女生，她必定要好好审查一番。

    空气里沉默了一会儿。

    温绵似乎感觉到了方舟的打量，垂下的手指有些发颤。大家自然也感觉到了，但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大家都知道，方舟为人优雅大方，但性子却十分高雅骄傲，如果不是她喜欢的人，绝得不到她的赞美。反之，如果她喜欢，便绝不吝啬自己的善意。

    就连顾泓时都有些紧张了，他走过来，把温绵拉到自己身后，喊了句：“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