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洛漪歌双指搭在姬楚歌的手腕上, 他的体温跟姬月绫一样, 都带着丝丝微凉。

    “咳咳咳咳…”

    姬楚歌轻轻咳出声, 却见洛漪歌抬眼看着她, 道：“洛姑娘，本殿这病…已经潜伏多年…”

    洛漪歌收回了手, 这个少年, 就连说话都带着几分气虚但是却无比温和。

    “殿下…这些年辛苦了。”

    洛漪歌没有说姬楚歌的病情，毕竟有些事情，尤其是皇家的事情, 她不应多嘴。

    姬楚歌自小便中毒，毒性潜伏在体内太久, 导致双脚不能行, 虽然如今毒素已经除去，可是对身体五脏伤害太大，只能用温和的补药养着，但是也已经无法恢复如初了。

    姬月绫曾说过，姬楚歌和她自小就被后宫的女人欺负, 如今一见, 她实在心疼…

    心疼姬楚歌，也心疼姬月绫…

    姬楚歌只是笑了笑，不再说话, 但是目光也没有从洛漪歌的身上离开。

    “本殿多嘴…洛姑娘为何…红颜白发？”

    姬楚歌在看到洛漪歌的缕缕白发时，那本来闪着亮色的眸子却有着丝丝担忧，甚至黯淡下来。

    洛漪歌那总是挂在嘴边那淡淡的笑容却僵在了嘴边, 看着与姬月绫有几分相似的脸，她忽然觉得眼眶一热，心中的怨怼和委屈又蔓延开来。

    “不过是深情错付，所托非人罢了。”

    洛漪歌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件事，姬楚歌也没有多问，只是微微垂首，道：“何必惩罚自己…有些人并不值得。”

    说完，姬楚歌抬手示意，让宫人把自己推出去，而洛漪歌看着姬楚歌那瘦弱的身影，有些出神…

    值得…不值得？

    可是我已经回不去了…

    拿不回自己的心了…

    次日，洛漪歌觉得姬明烨的存在，让自己十分不自在，便向朱凌将军说自己要去千雪峰走走，朱凌将军自然也答应了。

    就这样洛漪歌带着洛绮思和徐飞星上山了，临行前，朱凌将军还给他们每个人一件裘袍。

    好在洛漪歌有内力护体，再加上裘袍，身体也没什么大碍，倒是洛绮思，身子本来就小，被山里的风吹一吹便要冷得发颤，后来徐飞星眼见不行，只好背着洛绮思上山了。

    “师父师父，这里虽然常年积雪，但是那些树木还是翠绿的，真好看。”

    仿佛人间仙境，洛绮思在徐飞星的背上，悠然地欣赏着周围的景色，偶尔有雾气吹来，在一片雪白细细覆盖的翠绿中，当真如入仙境。

    “嗯…”

    洛漪歌深呼吸了一口气，空气微冷，但是现在没有下雪，还不算非常冷。

    “小矮子，你倒好，现在可是累死我了。”

    徐飞星抗议倒，虽然空气微冷，但是她却留着热汗，原因是背着一个大小孩上山。

    “不准叫我小矮子，等会儿回去给你做好吃的行了吧？”

    虽然军中伙食比较差，但是洛绮思还是能以有限的食材给徐飞星做出好吃的，这条件倒是让徐飞星忙着答应。

    花了一个半时辰的路程，终于到了山顶，沿路的风景已经很美，想不到这山顶的风景更美极，那阳光透光层层厚云，缕缕落到千雪峰上，伸手探去，阳光抓不住，却能感觉到丝丝暖意。

    山顶是悬崖，往前便是万丈深渊，不过这悬崖伸出却是满满的雾气，阳光照射下，让人联想到的并不是万丈深渊，而是这悬崖深处，是不是有神仙住在里头。

    此时洛绮思也下了地，往地上抓了一把雪捏成雪球打在徐飞星身上，啪的一下雪打在徐飞星的身上散开了。

    “小矮子，敢偷袭我，看我超大雪球攻击！”

    徐飞星也抓起了雪球，向洛绮思打了过去，被洛绮思灵巧地躲开了，两个人就这样围着洛漪歌转，洛漪歌听着耳边的嬉闹声，只是笑了笑，随即看着千雪峰的悬崖处。

    “你俩小心些，别往悬崖处跑。”

    洛漪歌说完，开始寻找朱凌将军在临行前告诉自己的山洞，他说千雪峰山顶有一处山洞，里面暖和，很多人来千雪峰赏景都是在那山洞中度过晚上的。

    只是现在正逢战事，这千雪峰倒是冷清得紧，冷风吹来，沁入心脾时，带来阵阵梅香…

    对了，朱凌说这里有个梅林，只是这一路上来倒是没见着，反而这梅香却是扑鼻而来。

    忽的，徐飞星和洛绮思二人的嬉闹声停了，洛漪歌眉头一蹙，便听见了有人踏着细雪而来，那声音伴随着风声传入耳中。

    回头的瞬间，红衣翩然，一眼便已经魔怔了。

    “…漪歌…”

    姬月绫一身红衣，在看到洛漪歌的时候，那通红的眼睛衬得她的脸色更是苍白，仿佛与这满地的细雪融为一体。

    那黑白相间的头发…为什么…会这样…

    “漪歌…为什么你的发…”

    姬月绫踏前一步，洛漪歌却后退了一步，洛绮思和徐飞星站在了一旁，不敢出声，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而洛漪歌此刻的美眸已然上了一层雾色。

    “你不要过来。”

    洛漪歌狠狠地看着姬月绫，那带着丝丝恨意与绝望的眼神，姬月绫觉得非常熟悉，一如当日在卧龙宫…

    【你会是朕的国师。】

    【国师…呵…】

    那时她的泪灼伤自己的自己，那一个转身却已经是永别，而这一次，姬月绫怕了，她不愿意再失去洛漪歌，那种感觉，太痛。

    “漪歌…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姬月绫几乎马不停蹄地赶来，她来汕城之时，看到了士兵，听他们的交谈得知洛漪歌三人很可能上了千雪峰，她这才赶了过来，好在她终于见到了洛漪歌，可是，如今的洛漪歌…为何恨着自己。

    “你到现在都未曾向我坦承。”

    洛漪歌的一滴泪落下，在这冰冷的千雪峰上，这滴泪异常炙热。

    姬月绫沉默…

    她走前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我的确没有忘记任何事情，包括姬明烨如何待我和楚歌…”

    姬月绫艰难地开口，这冰冷的风吹来，丝丝寒意侵入心中，虽有内力护体，姬月绫却仍觉身体在微微发颤。

    “呵…”

    洛漪歌笑了，伴着她的泪，这一笑掺杂着太多的东西，恨意，爱意，自嘲与绝望。

    “可是…我对你的一切…都是真的…”

    姬月绫又上前了几步，洛漪歌依旧退了一步，她看着姬月绫，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七皇妹，我本也信你，可未曾想，这一切都是谎言。”

    一个低沉醇厚的声音传来，姬月绫回头，看到了姬明烨，她下意识地马上跑到了洛漪歌的身旁，那人却是又移了几步，不愿意靠近她，而姬月绫身后便是万丈深渊，眼前是自己的爱人，仇人，还有…

    姬月绫看见了被侍卫背上来的姬楚歌，那人的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容貌一如既往的俊秀…

    还有她的亲人…

    可是为什么在这一刻，姬月绫却感觉到了无比的孤独…仿佛在她眼前的人，都不是她认识的人…

    “姬明烨，你什么意思？”

    姬月绫蹙了蹙眉头，不解地看着姬明烨，却见他冷笑了一声，道：“你先告诉孤要放弃自己的身份，从此不理朝政，转个头却勾党结派，陷丞月国于不义，七皇妹，我才想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姬月绫一听…眉头紧蹙…脚下有些发软…

    “...你说什么？”

    “皇姐…咳咳咳，不要再错下去了…本来太子殿下真的信了的，为什么你…咳咳咳…”

    开口的是姬楚歌，姬月绫转眼看向姬楚歌，那人苍白的脸色之下，那复杂的眸子自己再也看不清楚了…

    “...呵呵…哈哈哈哈哈！原来…原来…”

    姬月绫忽而笑了，笑得宛若这铺满山顶的细雪一样苍白无力…

    “我想要放过我自己，可是你们却不肯放过我…”

    姬月绫瞬间红了眼，带着血丝，那冰冷的眸子看向洛漪歌，道：“你不信我么？”

    洛漪歌沉默，看着姬月绫那几近疯狂的神色，手中拳头握紧…

    “师父…”

    “月绫姐姐…”

    或许只有入世未深的孩子…才看的清一些人，一些事…

    “皇姐…不要这样…咳咳…”

    姬月绫看向众人…她忽然懂了…忽然全都懂了…

    她仰天大笑，仿佛整个千雪峰回荡的都是她的声音…

    “此生不负天下，天下人却负我！”

    姬月绫那双通红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然后眼神落到洛漪歌身上时…那凌厉的眼神却缓缓温和了起来，带着眷恋和温柔…

    “漪歌…你也要负我吗？”

    苍天负雪…百里茫茫…唯有一抹红站立在千雪峰上…宛如是这白茫茫世间的一颗朱砂痣。

    神医居依旧鸟语花香，万里晴空，元惜玉正准备背着竹篓子出去采药，却忽而看向神医居的门口，叹了口气。

    前段日子一直有信鸽飞来，而且皆是写给姬月绫的，不过怪就怪在，内容都是一样的，不分昼夜，总有信鸽来到这神医居，仿佛是病急乱投医一样…

    只是这段日子却没有来信鸽了，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为何信鸽会不分昼夜的来，内容都是一样的…这不像是给姬月绫寄信…倒像是想让人发现些什么…

    又或许说…有人想让神医居里的人知道…这丞月国叛军崛起是跟姬月绫有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