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迷雾 (21)
颈子,紫衣少女顿时蔫儿了,双腿哆嗦着再不敢说什么,眼眶里含着泪,小声道:“小翠,把衣裳给他。”
小翠哪里还敢多言,只得将衣服递给他。见他伸手接过,拉着她家姑娘便匆匆要往外走。
“等等。”狄青又发了话。
主仆二人身子又是一颤,定在那里,却未敢回头。
狄青上前来,硬是将银子塞给那个小丫鬟,一语未发拿着衣服去了漪宁跟前,恭敬奉上:“姑娘。”
漪宁把衣服接过来,话里带着几分戏谑:“出门带着狄青就是好。”
狄青退至一旁,并不多话。
想到方才那个嚣张的女子,漪宁无奈笑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呢,陈贵妃的外甥女,竟也值得她这般嚣张。
殊不知,大皇子和陈贵妃母子又能高贵到几时呢?
此时天色已是不早,然而邵恪之却仍未回来。想到他先前的话,漪宁便先带着众人上了船。
在船上再次遇上紫衣女子,她明显忌惮狄青,只远远剜了漪宁一眼,不敢近前。
漪宁自不会将她这种色厉内荏之辈放在眼里,看也懒得看她,自己回了房里。转了大半日,倒也觉得有些疲累,很想好好歇歇。
然而,直到日落黄昏,眼瞧着马上要开船了,外面仍没动静,漪宁心里不觉有些慌了。
邵哥哥到底做什么去了,怎的到现在还不回来?
119章、齐蓁 ...
漪宁从房里出来, 佟迎恰好也走了过来,面上挂着焦急:“姑娘,邵公子还未回来, 已经要开船了, 这可怎么好?”
漪宁心里也急, 想了想把腕上的玉镯子递给佟迎:“把这个交给船家,让他再等等。”
佟迎应着离开,不多时却又拿着镯子折了回来,面上喜道:“姑娘,回来了, 回来了!”
话音刚落, 邵恪之已经走了过来, 看到她温润一笑:“等着急了吧?”
漪宁急忙迎上来, 面上仍是担忧:“邵哥哥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邵恪之从宽广的袖子中取出一个木匣子递给她:“这个给你。”
漪宁不解地接过来:“邵哥哥这么久才回来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吧?”
“先打开看看。”
她乖乖把匣子打开,却见里面赫然躺着一只木偶佳人,那眉眼和穿着, 分明便是她嘛!
“这……”漪宁愣了半晌, 不觉恍然大悟,“是方才卖饰品的老人家雕的?”
邵恪之笑着点头:“我画了幅你的画像, 他便雕出了这个人偶, 看看跟你像吗?”
漪宁仔细看着那人偶,指腹摩挲着人偶的眉眼,又反复看着身上的穿着和花式, 不觉间眉开眼笑:“邵哥哥画技了得,那位老人家雕工也是一流,这人偶做得也太像了。”说着,对着一旁的佟迎招手,“佟迎你快看,像不像我?”
佟迎过来细瞧,也是惊奇:“当真是极像姑娘呢,邵公子真有办法,总能哄得姑娘高兴。”
漪宁双颊飞起两片云霞,低头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那人偶:“邵哥哥好端端的,怎么想到做这个给我?”
邵恪之道:“难得出宫,留着做个念想也好。而且,我看那位老者下肢尽废倒也可怜,这人偶是我高价请他雕刻的,也算是帮帮他。何况,那老人家雕工如此精湛,确实值得咱们留个纪念。”
漪宁闻此却是吃了一惊:“那位老人家下肢残废?”她恍然大悟,“怪不得呢,我先前在摊位前挑首饰时,他一直都在自己的位子上坐着,从来没站起来过。”
她说罢,又将人偶小心翼翼放进匣子,随后抱在怀里:“如此说来,这人偶就更贵重了呢。”
“对了邵哥哥,我方才在衣铺里买了件衣裙。其实原本我没打算真的买的,不过后来出了点儿变故,就买回来了。”
“是吗?”邵恪之语气温和,眼神里似有宠溺。
“嗯。”漪宁点着头,突然抬头看他,“你在这儿等着我,我去穿给你看。买回来到现在,我还没试过合不合身呢。”
说罢,她也不等邵恪之回答,自个儿跑回屋里试衣服去了。
邵恪之看她兴奋的像只小麻雀,无奈笑笑,转而去左侧船板上的桌椅前坐下等候。
佟迎为他上了茶水,与狄青二人退后至一旁。
这时,耳边突然有女子娇柔纤细的声音传来:“公子安好。”
邵恪之下意识往右后方瞥了一眼,但见是位姿容蹁跹的紫衣少女,不过,他似乎不记得自己与她相识。
他眉头略蹙,并不言语。
那子女少女又道:“这会儿天气清爽,小女想在此小坐,吹吹风,不知公子会否介意?”
邵恪之看向四周,其余桌子上也都有人坐,唯自己这副桌椅上尚有空位。
他沉默着并未拒绝,却也算是默许了。这桌子不是他家的,自然没有拒绝旁人的理由。
紫衣女子似乎很高兴,过去在邵恪之对面坐下。
一旁的佟迎看得心里来气,很想过去提醒邵大人今儿个这贱人跟她家郡主抢衣服的事,可到底碍于身份,不好上前,只得气呼呼瞪着那个一双媚眼总忘邵大人身上瞟的女子。
那紫衣女子自斟了茶水优雅地饮了一口,见对面的邵恪之目光凝视着周围的山川,宁静如水,淡雅出尘,笑着道:“小女齐蓁,乃是汴州人,不知公子贵姓?”
邵恪之依旧只凝视着远方,似乎未曾听到她的话。
齐蓁因为容貌出众,素来只有男子阿谀奉承她的份儿,不料今日在邵恪之这儿碰了钉子,神色稍显不悦,但转瞬即逝,又笑着颔首:“公子是哪里人,我看公子举止优雅,气度不凡,想必也是非富即贵之人,可是西京长安人?”
邵恪之捏起茶盏饮了一口。
“公子不言想必是小女猜对了,如此也算巧合,小女此行也是去西京投亲的,当朝陈贵妃乃是我姨母,我此次进京正是为了投靠我姨母的。”
邵恪之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当朝丞相陈鼎似乎只有陈贵妃这一个女儿,陈贵妃又哪里来的姊妹?这女子说陈贵妃是她的姨母,就更不知从何说起了。
莫非,是远亲?
“原来是齐姑娘。”邵恪之略微颔首。
难得听邵恪之开了尊口,齐蓁自然欢喜,只当是他听到自己身份有意高攀,一时越发得意起来:“公子客气,还未请教公子贵姓。”
“邵哥哥,我衣服换好了,你快来看!”身后传来漪宁欢呼雀跃的声音,邵恪之面上难得有了笑意,下意识侧首去看。
但见漪宁一袭橘色广袖长裙,裙摆和袖子上绣着柿子的图案,领口处用银线勾勒出波纹,领子高高竖起着略微外扩,露出那如凝脂一般的皓白颈子,腰间掐的紧致,用黄色丝带系成漂亮的结,显现出不盈一握的腰身。随着她一边笑着向自己走来,步步生莲,那裙摆微微摇曳,清风吹拂下发丝轻扬,衣袂翻飞,面上浅笑盈盈,如娇花绽放,香艳脱俗,惊鸿绝色。
见邵恪之望过来,她张开胳膊在他眼前转了个圈儿:“邵哥哥,好不好看?”
随着她辗转的动作,裙摆飘扬而起,在半空划开好看的弧度,有清脆的笑声伴着清风响起,如银铃一般悦耳,令人陶醉。
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或许便是如此了。
“柿子代表着‘事事如意’,你穿上的确好看。”他宠溺地看着她,语调温和。
佟迎也走了过来:“姑娘穿这衣裳真好看,也亏得姑娘身材纤细匀称,这样的衣服恰好配得上,若是换了人,只怕就穿不出姑娘的韵致了。”
她一边说着,若有若无去看一旁的齐蓁。
漪宁这才发现,邵恪之对面还坐着先前衣铺里遇见的那位紫衣女子。
见她看过来,齐蓁缓缓起身,对着漪宁礼貌颔首:“先前齐蓁不懂事,还望妹妹莫要见怪。妹妹姿容国色,穿着这身衣裙着实显得愈发貌美了。”
这女子突然嘴甜起来,漪宁有些没反应过来,又看看佟迎,见她欲言又止的,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勾了勾唇,面露讥诮:“姑娘是大皇子表妹,身份尊贵,我可担不起你这一声妹妹。”
邵恪之似乎也发现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眉头拧紧几分,没有说话。
齐蓁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了,颇有几分尴尬,低垂着头,楚楚可怜的样子:“看来妹妹是不肯原谅我先前的莽撞了,说来也是我的不是,之前对这衣裳太过喜爱,故而得罪妹妹,这厢给妹妹陪个不是。”说罢又屈膝给漪宁施了一礼。
漪宁却神色冷淡没理她,而是走到邵哥哥跟前:“今日在镇上转了半日,这会儿我都觉得有些饿了?”
“那我陪你去饭堂。”他笑看着她。
漪宁忙不迭点头。
邵恪之起身,没再看齐蓁一眼,随着漪宁去了一楼的饭堂。
齐蓁气得面红耳赤,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漪宁确实觉得饿了,一到饭堂便点了好几样饭菜和点心,有邵恪之陪着,她也吃的津津有味,顺便还把衣铺里的事跟他讲了。
说完见邵恪之不答话,漪宁抬头:“我方才看到邵哥哥跟那个女子坐在一起,你们俩聊得很开心?”她柳眉微蹙,面上带着嗔怪。
“没说两句话,只她说陈贵妃是她姨母是诧异了一下。”
漪宁这才低“哦”了一声,却也跟着有些惊讶,“原来陈贵妃是她姨母,不过,陈贵妃不是陈丞相唯一的女儿吗?”
邵恪之摇头:“不清楚,许是远亲吧。”
漪宁吃着点心没说话,岑伯父正暗中对付陈鼎和陈贵妃父女,这会儿这个齐蓁去投奔,指不定能捞到什么‘好处’呢。
思索过后又全然不再放在心上,只打量邵恪之半晌:“我听佟迎说她原在我隔壁住着,这些日子没少偷偷看你,邵哥哥方才真的没跟她说话?”
邵恪之亲自给她夹菜:“没有。”
漪宁笑着把他夹的菜吞入口中,很满足地吃着。
120章、发烧 ...
不觉间天气日渐转凉, 河风吹拂时也带了丝丝清凉,舒爽不已。
在船上走了一月有余,这段日子里漪宁闲来无事便总粘着邵恪之, 亦偶尔独自坐在船板上看书。从冀州带回来的书册被她在这一个月内看完了, 不过因为里面的故事实在让人喜欢, 使得她仍旧不厌其烦地去翻看第二遍,第三遍。
邵恪之偶尔也会陪她一起看书,不过,他看得乃是《六韬》、《尉缭子》、《范子计然》之类,漪宁偶尔拿起来翻看几页, 却又觉得上面的兵法晦涩难懂, 枯燥无味, 便摇头搁下来。
这一日, 两人又一如往常地坐在船板的桌边看书,河风吹得人心里舒服,心情也颇为愉悦。
漪宁看的累了,便双手托腮巴巴地盯着他瞧着。
邵恪之似有所觉, 抬眸看她:“怎么了?”
漪宁揉了揉眼睛:“看久了眼酸, 我休息片刻。”
“嗯。”邵恪之应着,亲自给她斟了茶水递过去, 随后依旧淡定自若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六韬》。
过了一会儿, 他无奈把书放下:“不是说眼酸要休息吗,怎一直盯着我?”
“这样也是休息啊。”她蒲扇着自己蝶翅般的睫毛,杏目里带着几分狡黠, 笑眯眯的,又颇有几分古灵精怪。
“不喝水吗?”邵恪之瞥了眼他方才倒得茶水。
漪宁双手捧起茶盏,轻轻呷着,落在邵恪之身上的目光却未曾移开半分。
过了一会儿,她神色黯淡几分:“邵哥哥,我是担心等回了长安就不能这么看你了。”
邵恪之神情略有变化,随后温雅而笑,如沐春风:“怎会,还是能见到的。”
“可是你我不能像现在这样一直待在一处了啊。”漪宁轻轻叹息一声,目光看向远处浩渺的江河,“真希望能一直待在这船上,永远不要停岸。”
佟迎端了荔枝送过来,邵恪之捻起一颗亲手帮她剥了壳递过去:“以后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在一起呢。”
漪宁接过荔枝吃着,赞道:“这荔枝真好吃。”荔枝是前几日邵恪之趁着船停岸下客人之时在附近买的,一直用冰水镇着,此时吃着还口感冰凉。
她樱桃一样的小嘴儿将荔枝整个包裹其中,左侧脸颊瞬间鼓起一个球儿,她伸出食指在那处戳两下,硬邦邦的,还挺好玩儿。
不过,任何情绪都维持不了多久,很快又恢复了那份怅然,似乎还有些患得患失。
“邵哥哥,如果岑伯父不让你娶我怎么办?”
邵恪之继续给她剥着荔枝,气定神闲的模样:“会有办法的。”
他的态度渐渐让漪宁安心许多。
是啊,有邵哥哥在,总会有办法的。
——
乘船及至岸边的城镇之后,离长安尚有不近的一段距离,需要乘马车走陆路。
下了船,邵恪之带着漪宁先在城里转了转,正午将近,邵恪之便遣了赵源去找马车。如今天色尚早,还能赶在天黑前到达下一座城。
漪宁听说要走,突然有些不太开心。
上了岸,离长安城就越来越近了,她不想那么早回宫。
岑伯父能不能答应她和邵哥哥的亲事尚是未知数,她倒宁愿就这么在外面耗着,晚些再回去。两个人就这么相处一天是一天,也觉得很开心。
人群中,她突然伸手拉住了邵恪之的胳膊:“邵哥哥,我,我头有些不太舒服。”
邵恪之眸中闪过担忧:“莫不是这几日天气突然转凉,受了风寒。”说着,又抬手摸了摸漪宁额头。
“……可能是吧。”漪宁心虚地把头垂下来,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邵恪之却眉头蹙了起来:“傻丫头,自己发烧了怎么不知道?”
“咦?”漪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刚刚只是不想那么早赶路所以胡说的,难道真的生病了?
她掌心温度高,自己倒也摸不出什么感觉来,只整个人懵懵的:“发烧了吗,我摸不出来。”
不过仔细想想,她今日一早到现在的确有些不太舒服,吃饭都觉得没先前香了。她只当是想到即将与邵哥哥分开,故而心情欠佳的缘故,没想到竟真的生病了。
邵恪之无奈叹了口气,想到自己居然也没发现,颇有些自责。四周看了看,他道:“那边有家客栈,咱们先住下来,等你病好了再赶路。”
“好。”漪宁表面上很乖巧地应着,心里却觉得这病来的真是时候。
邵恪之捕捉到她眸中那一闪而逝的精光,无奈道:“想晚些回宫咱们就走慢一些,但病要好好治,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待会儿我让人去请郎中过来,如果开了药你要乖乖服下。”
漪宁神色微囧,跟在他后面走着,小声嘟囔一句:“邵哥哥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入了客栈,邵恪之开了房间后,扶着漪宁去楼上休息,狄青早已跑着寻郎中去了。
郎中看过后,只说是吹风着了凉,开几帖药便能好。
狄青拿了药回来给佟迎拿去后院煎煮,漪宁拉着邵恪之的手不肯松开,他便只能在房里陪着她。
方才只是稍微觉得身子不舒服,这会儿漪宁当真觉得十分难受起来,鼻子囊的喘不过气儿,脑袋也沉沉的,双颊涨得红润异常。
她不肯躺下,一直倚在邵恪之怀里,整个人晕乎乎的,只嘴里喃喃着“好难受”。
看她身上一直滚烫,邵恪之将人平放在榻上,却被她抓住手可怜巴巴的嘟囔两句,大意是不让他走。
他弯腰亲了亲她的额头:“阿宁乖,你烧得厉害,我去拿帕子帮你敷一敷,一直烧着会伤身子的。”
见她松开,他温柔地将她的手放回被褥里,又仔细掖了掖,转身出房门吩咐人打水。
很快有小厮端了水进来,他亲自挽起袖子将帕子在盆里绞了几下,拧干了拿过来搭在她光洁的额头。
她双颊红润的有些不正常,似乎因为鼻子不畅,小嘴儿微微张着喘息。可如此久了,喉咙处便一阵干涩难受,不悦地皱着眉头要喝水。
因为邵恪之在里面照顾,其余人都退了出去,邵恪之便自己又去倒了茶水过来喂她。
她像只小猫儿一样倚在他怀里,把茶盏里的水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还喝吗?”他拿帕子帮她擦了擦唇角,悉心问着。
漪宁摇摇头,抓着邵恪之的领口似乎担心他再把自己放回床上去。邵恪之无奈,只得用被子将她裹紧,就那么抱在怀里。
彼时,佟迎煎好了药端进来,看到这一幕神色微滞,随后只当看不见,垂着首走进来:“大人,药熬好了,奴婢已拿水并过,此时温温的正好入口。”
邵恪之身子略微动了动,一直抓着他衣襟的手攥紧几分,似乎生怕他逃走一般。
他一时间无奈,只得到:“拿过来吧,我喂她喝。”
佟迎应着把要端过去,见邵恪之接过,便很识趣地退了出去。
关上房门,她站在外面直摇头。她家郡主也不是第一次生病,可这次似乎格外粘人,以前从不这样儿的。
面对邵大人时,她家郡主总格外与众不同。
想到方才郡主像只小猫儿一样倚在邵大人怀里的样子,她双颊一热,摇摇头离开了。
房内,邵恪之端起药碗试了试温度,见果真可以入口,这才对着怀里闭着眼的漪宁道:“阿宁,起来把药喝了再睡。”
她倒也听话,见有勺子碰到自己唇瓣,下意识张开。
然而喝一口却又十分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摇着头不肯再喝:“好苦。”她一张如花般的娇俏容颜此时眉心蹙起,脸上写着大大的不悦。
邵恪之温声劝慰着:“良药苦口,喝了药病才能好。”
“可是真的好苦。”她语气里带了哭腔,眼皮沉重的抬也没抬,“邵哥哥,我不吃药也会好的。”
“傻话,你如今这般多难受?你若不听话,我以后可就娶别人不要你了。”
这话对漪宁很管用,奋力把眼睛睁开,微微坐直身子:“我,我听话。”
邵恪之眼底噙了丝笑意,把药碗递给她。
她屏住呼吸,捧着药碗一股气喝了下去。
口中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至舌根,连嗓子都是苦的。她眼泪都出来了,难受地摇着头:“好苦,我想吃蜜饯儿。”
“好,我去让赵源到街上给你买。”邵恪之把碗搁在一旁,抚着她的发丝。
“可是那要好久才能吃到,我现在就想吃。等赵源回来,我嘴里苦味都散了。”她委屈哒哒地说着,小脸儿不安分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邵恪之亲亲她的额:“现在还苦吗?”
漪宁皱着眉点头:“好苦好苦。”
话语刚落,有柔软的唇瓣附在自己唇上,灵巧的舌尖扫过她的贝齿,辗转入了檀口,找寻着她小巧的粉舌。
恍惚间,似有薄荷一般的清甜口感,她迫切地吮着,企图压下自己口中那堪比胆汁的苦涩。
他舌尖扫噬着她口腔的每一寸角落,像温柔的爱抚般,让她因为苦涩而显得焦躁的心情渐渐得以平静,闭了眼乖乖承受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憋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才抬手推开他,双颊红的似能滴出血来,檀口微张,娇喘微微,眼睫也带着些许湿润。
邵恪之宠溺地抵了抵她的鼻尖:“现在我也尝到了药的味道,这叫同甘共苦。”
漪宁眉头舒展开来,双手搂着他的腰,侧脸贴紧他的胸膛,轻笑着低声呢喃一句:“邵哥哥,我想快些嫁给你。”
121章、出糗 ...
邵恪之抱紧了怀中的佳人, 听着她想嫁自己这样的话,心上顿时一片柔软,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 语气越发温和起来:“好, 那我一定尽快把你娶回家。”
怀里的人儿听到这话乖乖点着头, 又忍不住皱眉在他怀里蹭来蹭去:“邵哥哥,我好难受,脑袋晕乎乎的。”
瞧她这般,邵恪之心疼得紧,恨不能代她受这份罪。可面上只能柔声哄着:“不舒服了就躺下来睡一觉, 等再醒来或许便好了。”
漪宁攥着他的衣襟:“那你不要走。”
“好, 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见怀里的人渐渐没了动静, 他缓缓将她放回榻上, 盖上衾被,抬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似乎还有些发烫,他便拿了巾帕重新湿了水给她贴上。
漪宁迷迷糊糊躺在榻上, 似乎睡得极不安稳, 鼻端发出难受的吟哦,双颊红扑扑的, 眉头深锁, 眼角不时还有泪水滑落。
邵恪之守在床边看着,疼惜不已。
晚上时,赵源进来端了饭食, 邵恪之将沉睡中的漪宁唤醒,想让她用些东西,她却死活不肯吃,最后无奈只得让赵源端了回去。
阿宁不吃,他也没什么食欲,依旧守在床边悉心照料。
赵源进来劝过两回,最后都被邵恪之给呵斥出去了。之后,便没人再敢进来说什么话。
夜半之时,漪宁突然呢喃着喊冷,邵恪之摸了摸她被褥里的手,冰冰凉凉的,一时大骇,忙出去让人多准备几条棉被进来,然而仍是无济于事。
后来没办法,他只能随她一起躺下,将被窝里缩成一团涩涩发抖的美人儿揽在怀里。
这个举动对邵恪之而言无疑是十分大胆的,想他活了这么大年纪,却是第一次抱着个姑娘家躺在那儿,尤其……怀里的姑娘还是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娶回家的人儿。
他原本是因为她喊冷想帮她暖身子的,然而如今二人的身体一接触,纵然隔着衣衫,他却仍觉得分外不适,身子僵硬的像个石雕一样,身上的温度却越发灼烫起来,一时间竟是不敢乱动。
而迷迷糊糊间的漪宁却好似找到了一片温暖之地般,拼命地往他怀里钻,睡梦中感觉自己就像行走在冰天雪地之中,突然抱住的一只大火炉,爱不释手,怎么也不肯放下,还因为过分依赖侧脸不停在那“火炉”上蹭来蹭去。
渐渐的,她觉得自己身上开始回暖,再不觉得冷了,一时间安心地睡过去,越发香甜。
等她一觉醒来时,觉得自己脑袋似乎枕在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上,下意识抬头,入目是邵恪之那的一张脸。此刻二人相距不过一拳的距离,她能清晰看到他脸上的毛孔,那样紧致,光滑。作为一个男儿,他的肌肤当真是顶好了呢,比一些闺阁少女的肌肤还要好。
他此刻安静地侧躺在自己身边,浓密的剑眉,狭长的眼,高挺的鼻,轻抿城线的薄唇……她痴痴地看着,一双杏目不时眨巴几下,一动不动。
过了片刻,她觉得身上有些腰酸背痛,下意识动了动,这才发觉自己是枕在他臂膀上的,怪不得会觉得硬邦邦。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脑,颇有些酸楚。
邵恪之睫毛颤动几下,缓缓睁开凤目,眼睛里似有暗沉的星光:“醒了?”他方才应当是睡着了,此时说话时带着些许鼻音。
“嗯。”漪宁轻声应着,睁着眼睛看他,眸中似有不解。
邵恪之解释道:“你夜里喊冷,我便抱了你睡。现在怎么样,可觉得好些了?”
漪宁应着:“头没有那么疼了。”
“那你在这儿好生躺着,我先前让人熬了粥在锅上,让佟迎给你端进来。”他说着正要起身,她却紧紧抱着他没松开,“邵哥哥你别走,你走了我又该冷了。”
她话语里带着撒娇的以为,邵恪之无奈摇头,抬起食指轻点她的鼻尖,又顺势摸了摸她的额头:“烧退了。”
“那也冷。”她继续抱着他,身子还不安分地蹭了两下。
邵恪之身形微僵。
漪宁却毫无所觉,只是抱着他闭上眼睛:“邵哥哥我不饿,想再睡一觉,你别走。”
“好。”他僵硬的身躯渐渐放松下来,帮她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轻抚着她的脊背,“那就睡吧,明日一早再吃。”
漪宁听了很开心,乖巧地应着,当真又闭了眼睛睡去。
因为知道邵哥哥就在自己身旁,后半夜她睡得格外安心,一夜好梦。
翌日醒来,她闭着眼睛还没睁开,手却抱住了邵恪之的胳膊,摸索着抓住他的手,在自己脸上蹭了蹭,呢喃着问:“邵哥哥,天亮了吗?”
“郡主,天早亮了。”
漪宁身形一滞,赫然抬眸,对上的却是佟迎似笑非笑的眼神。
“你,你站我床边做什么?”她强自压下心虚,十分淡定地问。
佟迎眸中噙着丝笑:“奴婢进来帮郡主掖被子,不料被郡主拽着胳膊不让走,奴婢只好在此守着了。”
漪宁微惊,下意识目光往下看,却见自己当真紧紧抱着佟迎的胳膊,此时还拿着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放着。
她浑身打了个激灵,匆忙松开手,自己抱着被子往里面挪了挪:“你,你……”她双颊泛红,一时心虚的不知说什么好。
邵哥哥什么时候离开的,居然害她出糗。
佟迎心下也是好奇,她家郡主莫不是昨晚上抱着邵大人的手睡了一夜?
不过看她家主子如今那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神情,她憋着笑,很淡定地问:“郡主可觉得饿了,奴婢去准备吃的给你。”
“嗯,好。”漪宁也很淡定地应着。
直到佟迎应声出去,她才颇为窘迫地拿被子蒙了头,在榻上打起滚儿来。
彼时,房门再次被人打开,听脚步声漪宁便知是谁,哼了哼鼻子,蒙在被子里没动。
她感觉有人伸手来扯自己的被子,慌忙把被子拽的更紧了些。
外面传来邵恪之的叹息声:“不是醒了吗,钻被子里做什么,你病还未好,这样会呼吸困难的。”
漪宁没理他,若不是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出去了,她怎么会做出那样的糗事?还好是佟迎,若是旁人……漪宁鸡皮疙瘩又出了一身。
见她不肯出来,邵恪之只好发挥自己的力量优势,愣是将她从被子里揪了出来。
出了被窝,漪宁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双颊红不溜秋,比外面的朝阳还要娇艳几分。
“怎么了?”邵恪之看她怪怪的,不由询问道。
“邵哥哥去哪儿了?”她只问道。
邵恪之似乎猜想到了什么,笑着道:“你生了病,咱们只怕要在此耽搁些日子,我自当去写信给陛下禀报。”
“哦。”她淡淡应着,坐在榻上用被子裹着身体,不再言语。
邵恪之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觉得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好多了。”她渐渐乖顺下来,又摸摸扁扁的肚子,“就是好饿。”
恰好佟迎端了粥进来,漪宁想到方才的事一时还不知该如何面对佟迎,只摆了摆手让她退下。
邵恪之只好自己接过粥碗坐在榻沿一口一口喂她喝,漪宁很高兴,吃起饭来都有味道很多。
——
漪宁的病又挨了五日才算完全大好,可为了晚些回长安,愣是又在这小镇上多待了六日。
但邵恪之时回京复命的,自不能耽搁太久,纵然再不情愿,终究还是要离开的。
这日一早醒来,漪宁在客栈楼下和邵恪之一起用早膳,赵源去寻了马车回来。
出了客栈,漪宁看看马车再看看前面的几匹马,扭头看向邵恪之:“邵哥哥要骑马吗?”
邵恪之自然知道她的意思,笑着道:“你是郡主,我岂有与你同乘马车的道理?”
“那我也骑马好了。”她虽然马术不精,但在宫里跟着武教先生还是学了马术的。
邵恪之却道:“路途还远着呢,你身子刚好,骑马如何能吃得消?你和佟迎去马车上坐着,如若无聊便看些书打发时间。”
漪宁想了想点头:“也好。”说着,由佟迎搀扶着上了马车。
邵恪之和其余随从们这才跟着翻身上马,队伍缓缓前行。
漪宁坐在马车里,心上不免有些怅然,突然扭头问佟迎:“咱们还有多久能到长安?”
佟迎想了想回道:“听邵大人说,约莫六七日也便到了。”
六七日,好快啊。
她倚在车壁上闭了眼睛假寐,该来的,终究逃不掉。只盼望着回京之后,一切能够如自己期盼的那般才是。
122章、归朝 ...
邵恪之和漪宁等人回到长安城时, 已然到了八月。
百草尽枯荣,发黄的夜子挂在树上,在瑟瑟秋风中飘摇, 盘旋而落。
秋天, 是一个伤感的季节。
乘马车回长安城的一路上, 邵恪之策马在外,漪宁由佟迎陪着坐在马车内,神情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太好。
“郡主怎么了,一连好几日都不见你笑了,明明在船上的时候还好好的。”佟迎给她倒了茶水递上前。
漪宁伸手接过, 眼神颇有几分迷离。
马上就要进宫了, 入了宫门, 不知何时才能再出来。而她和邵哥哥, 也就不能再时时相见了。
“停车!”她突然对着马车外面喊了一声。
外面的人闻声停了下来。
她把茶盏复递给佟迎,自个儿弯腰从马车内出来。
邵恪之身着官服端坐在马背上,器宇轩昂,芝兰玉树。见她下来, 他也翻身下马, 恭谨行礼:“不知郡主有何吩咐。”
到了长安,他们之间的身份就不一样了。
漪宁心上淌过一抹苦涩, 缓缓走近他, 抿了抿唇小声道:“邵哥哥,等进了宫,你去向岑伯父请求赐婚好不好?”
邵恪之闻此笑了:“好, 我也正有此意。”
“真的?”她骤然抬头看他,杏眸里含着精光,水汪汪的,颇为动人。
“郡主莫不是忘了,我先前就说过的,只要郡主愿意,此次冀州回来便会向陛下求娶你的。”
漪宁神色黯了黯:“可是这能行吗,我怕岑伯父不答应。”
邵恪之岂不知阿宁忧虑,其实他心里此刻也是没底的。君心难测,阿宁与太子的婚事牵扯朝政,他未必就有什么把握,或者还会惹怒龙颜。
其实他原本是打算另寻他路的,不过看到眼前心爱之人期盼的眼神,他突然想试一试。
不管怎么说,总要试一试才知道结果。
万一陛下疼爱阿宁胜过一切,或许他会同意的。
抬手放在漪宁的肩膀上轻轻安抚:“别担心,不管怎样都有我在呢。”
他的话让漪宁觉得无比安心,闻此乖乖点头,终没再说什么。
——
马车进入皇宫,在通瑞门前停了下来。
漪宁由佟迎搀扶着从马车里走下来,身着暗紫色蟒袍的太子岑璋早带了人来迎接。
“太子殿下。”漪宁屈膝行礼,邵恪之也躬身行了礼。
看着数月不见,与自己颇为疏远的漪宁,岑璋心中一阵疼痛,看向邵恪之时带了一丝妒恨,面上却如沐春风的笑着:“邵大人此次冀州之行做了不少好事,父皇方才还对你夸赞有嘉,此次归朝,有大好的前途等着你呢。”
“多谢太子殿下赞誉。”邵恪之恭谨说着,不卑不亢。
岑璋望他一眼,倒也没再说什么,只目光落在漪宁身上,神色缓和:“可算是回来了,一别数月,父皇和母后甚为挂念你呢。对了,皇祖母也已经回宫了,前些日子还在念叨着说你怎么还不回来。走吧,先回宫,父皇让我来接你呢。”
再见岑璋,漪宁心绪有些复杂,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便只是乖乖颔首,随他一起前往御书房。而邵恪之办差归朝,自然也是要去觐见的。
御书房内
身穿玄衣龙袍的顺熙帝在龙案前批阅奏折,看到他们进来,将手里的折子放在一边
众人进殿后自然少不得下跪参拜。
顺熙帝似乎心情很好,语气也颇为祥和:“都起来吧。”说完打量漪宁,笑着道,“数月不见,阿宁看着又长高了。”
漪宁笑着抬头,却见顺熙帝似乎比她出宫时更显消瘦了,不免有些担心:“岑伯父为国事操劳,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平日里该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
顺熙帝笑着点头:“朕就知道,阿宁最是孝顺。朕听闻你被土匪所掳,可曾受了什么伤?”
漪宁摇头:“多谢岑伯父挂念,阿宁没受伤,多亏了邵侍郎相救。”
“邵爱卿救安福郡主有功,把冀州治理的井井有条更是功不可没。朕早就说过,邵家二郎聪慧过人,日后必为朕的左膀右臂,如今来看朕果真没有信错。你比你父亲强多了。”
“圣上谬赞。”他躬身回话。
太子在一旁道:“父皇,邵恪之安抚冀州百姓,为社稷有功,此次回来该好生嘉奖才是。”
顺熙帝点头:“邵爱卿功劳不小,的确应该嘉奖。恰好如今中书省还有个中书侍郎的位置空着,便由爱卿补上,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当朝丞相陈鼎如今担任中书令一职,现在陛下又升任邵恪之为中书侍郎,位同副中书令。先前中书省的一众官员皆是由陈鼎任派,如今陛下直接派了邵恪之过去,这算是与丞相的战争要转移到明面上了吗?
不过也是,陈鼎在朝中叱咤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收回大权了。
“父皇!”岑璋还是吃惊不小,他万万没想到父皇居然会给邵恪之这样的官职。
顺熙帝却只抬了抬手制止他的话,又见邵恪之站着没动,便道:“怎么,邵爱卿对朕给的官位不满意?”
邵恪之惶恐下跪:“陛下,臣才疏学浅,只怕难当此大任。”
“作为礼部侍郎,冀州赈灾一事原本不该你去的,可如今你不仅去了,而且还将冀州整治的那样好,救抚受灾百姓,同他们一起同甘共苦,深受百姓爱戴,这些朕都是知道的。如今冀州之事已了,封你为中书侍郎也是实至名归。朕说你当得,你便当得。”帝王的话,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势。
邵恪之握了握拳头,犹豫片刻看了眼一旁的漪宁,突然道:“陛下,臣感谢陛下提携之恩,只是臣与安……”
岑璋一直注意着邵恪之和漪宁之间的细微变化,方才邵恪之看漪宁那一眼更是让他心头一跳,仿佛预料到什么,突然上前阻了邵恪之的话:“邵大人,父皇器重你也正说明你有雄才伟略,堪当大任,如今该谢恩领赏才是。”
说罢,又对着顺熙帝道:“父皇,邵大人自冀州风尘仆仆的回来,此时还未归家呢,只怕长浚伯已在家中惦记已久了。”
顺熙帝沉思片刻:“说的正是,邵爱卿便先行回府吧,升职的圣旨朕自会另派人送去伯府。”
话已至此,邵恪之自是不能再言什么,只得应了声是,默默退出大殿。
漪宁在一旁狠狠瞪了岑璋一眼,他却仿若没有看到一般,只笑看向漪宁:“阿宁许久未归,母后早念叨着了,我方才从南苑过来时,还见母后在张罗金嬷嬷和银嬷嬷做你爱吃的点心呢。”
顺熙帝也是眉开眼笑:“皇后的确是最疼阿宁不过,如今难得回来,阿宁先去南苑给你岑伯母问安才是,免得她心里挂记。”
漪宁颔首,对着龙位上的顺熙帝屈膝行礼:“阿宁正有此意,先行告退。”
从御书房出来,她却没急着去南苑,而是在外面等着岑璋出来。
岑璋不多时也跟着出了御书房,看到她似乎也不意外:“刚好我也要去南苑,阿宁随我一起去吧。”
漪宁看着他,却没动:“你方才故意的!”他故意截了邵哥哥的话,让邵哥哥根本无法向岑伯父提及他们二人的事。
她问得直接,岑璋笑看向她,那笑容却无尽苦涩:“如果我没猜错,邵恪之方才是想求父皇赐婚的吧?若真如此,他该谢谢我。”
漪宁不解地看着他,眉心微蹙,眼底的怒意还未消:“你这话何意?”
岑璋从台阶上走下来,二人离得很近,他站在最后一个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阿宁,你真的想嫁给邵恪之吗?全然不顾你我之间多年的情分?”
他脸上受伤的神情让漪宁有些不忍直视,偏过头去:“我出宫前已经和太子哥哥讲得很明白了,如若你我一直是兄妹,我心中自然有你的位置。也会永远敬你,重你。”
岑璋扯了扯唇角,眸中的伤痛更甚:“你这次回来看他的眼神都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们在外面发生过什么?难道你就那么确定,他会是你的良人,这辈子不会纳妾,不会有背叛你的那一天?”
她想反驳他,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沉默须臾,她转过身去往前走:“我该去拜见皇后娘娘了。”
岑璋跟在她后面:“父皇心里一直希望你嫁给我,邵恪之不过是个臣子,他敢与父皇对抗吗?阿宁,你和他没有希望的。”
漪宁脚下的步子没停,神色淡淡:“那我就自己去求岑伯父,他那么疼我,肯定会同意的。”
岑璋突然扯住她的胳膊,将她带至一旁无人之地,眸色黯淡,话语沉了几分:“阿宁,好,你心仪邵恪之想嫁给他我不拦着,但有件事我想我必须要告诉你。”
123章、噩耗 ...
漪宁被岑璋抵在汉白玉墙垣上, 第一次看到岑璋露出这样凝重的神情,不觉一颗心跟着悬了起来。她伸手想推开他,无奈力气不够只得作罢, 将头转向一边, 低低问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岑璋看着她欲言又止, 神情中似有挣扎,却久久没说出口。
“看来太子哥哥还没想好,既然如此,便改日吧。”她说着,用力推着岑璋的胸膛准备离开, 岑璋却握住了她的手腕, 神色复杂, “阿宁, 你知不知道……”
她腕部被他握得生疼,眼泪几乎都要跟着出来了,刚想开口大骂,一抬头却看到他那纠结逡巡的面容, 她身形微微一滞, 心里也颇有些着急:“你到底想说什么?”
岑璋闭了闭眼,语调刻意压低很多, 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父皇中了蛊毒, 我舅舅说……活不过三年了。”
漪宁的脸色瞬间惨白,整个人呆愣愣站在那儿,大脑嗡嗡直响, 恍惚间似乎是在做梦。
她有些发白的双唇颤抖着,鼻头酸涩,眼眶发红,却拼命咬着牙不让泪水滑落,只摇头道:“不会的,太子哥哥如何能与我开这样的玩笑?”
岑璋定定看着她,眸中的痛苦不比她少:“你当知道,这种事开不得玩笑,母后也是知道的,她和父皇刻意瞒着我们,故而你一直未曾知晓此事。阿宁,你以为我会随便诅咒我自己的亲生父亲不成?”
漪宁却仍是不敢相信,倔强地抬头看他:“既如此,如此重大的秘密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岑璋道:“那夜梦醒时分突然很想你,我便独自一人去南苑转转,原是想着你纵然不在宫中,在你房门前坐坐也好。谁知到了南苑母后房里的灯烛还亮着,我以为母后未睡下想过去请安,走至窗边却听到了母后与父皇的对话,一时间也是心痛交织。后来我特意去找舅舅楚子谦求证,方才知道,父皇的蛊毒埋在体内十几年,如今早已无药可解。”
漪宁身子趔趄了一下,骤然听到这样大的噩耗,她险些觉得自己要挺不住了。
怪不得,岑伯父如今一日比一日憔悴。
怪不得,他三年前会把乔国公之女乔晗章纳入宫中,给予无限恩宠。
怪不得,岑伯母去了南苑,却对岑伯父无丝毫怨责,反而无数次一个人目光迷离,黯然神伤。
眼泪再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她倚着背后的墙垣一点点蹲了下来,抱膝痛哭。
瞧她如此,岑璋心上也分外疼惜,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这么做会不会错了。可想到她如今一门心思放在邵恪之份上,拳头渐渐握紧几分,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阿宁你当知道,父皇一直希望你做他的儿媳妇,不仅仅是因为他对你的疼宠,还因塞北那些你父亲遗留的旧部。朝中有奸佞当道,此时塞北将士必须加以安抚,否则日后他们一旦归顺陈鼎,我大夏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到时候受苦受难的,便是黎民百姓了。”
漪宁身形滞了滞,抬手将脸上的泪水擦干,缓缓站起身来,目光颇有几分冷冽,唇角挂着一抹讥诮:“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告诉我这个究竟是为了岑伯父,为了大夏,为了黎民百姓,还是为了你自己,你我二人心知肚明!我不怪你告诉我这个真相,可你的目的如若只是逼我嫁给你,那你岑璋便是个无耻小人!”
岑璋握了握拳头,一字一顿道:“你怎么看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同邵恪之没有可能,除非你违背父皇最后的心愿,置家国天下于不顾。”
漪宁无力地偏过头去,话语冷淡而疏离:“太子殿下请回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太子动了动唇,到底没再说什么,只眼底似有疼惜。他在她跟前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
另一边狄青和佟迎在候着,见他走来行礼问安,他侧首看了眼那边的漪宁,淡淡道:“照顾好你们家主子,出了问题唯你们是问。”
他说完离开,狄青握着的拳头咔嚓作响。
他现在是很不喜欢这个太子,郡主与邵大人在宫外时何等快活,如今一回来居然被他整哭了。
亦不知太子究竟跟郡主说了什么……
“郡主这是怎么了?”佟迎也是一脸关切,明明从御书房出来时还好好的,怎么跟太子殿下说了几句话郡主便哭成这样了呢?
漪宁抬手擦了擦眼泪,淡淡看向他们二人:“你们先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可是郡主回来还没向太后和皇后娘娘请安呢。”佟迎提醒道,郡主已经回来,此时不去问安只怕皇后会着急的。
这个漪宁自然知道,可她如今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又如何好好的去面见太后和皇后呢。
岑璋所说的秘密对她来说太震撼了,她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呆上一会儿。
佟迎和狄青还想再跟,却被漪宁斥退。他们无奈,一时间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干着急。
——
长浚伯府
邵恪之立功回府,长浚伯自然是提前准备好一切,要给自己最得意的儿子接风洗尘。
回到阅朗轩,热水早已备下,邵恪之进去沐浴更衣。
出来后邵稀已经亟不可待地跑过来,在他院中的石桌前坐等着了。
看他出来,邵稀急忙奔过去:“二哥,我都想死你了。”
她今日穿了件草绿色软烟罗掐腰长裙,外罩品竹色绣着荷叶纹的上裳,发髻绾起着,左右两侧各插一支雀鸟衔珠的簪子,簪上垂下来的小银珠流苏摇摇曳曳,映衬的她一张脸娇俏明媚,光彩照人。
邵恪之笑着抚了抚她的墨发:“又长高了。”
“那当然,我每天都吃很多很多的。”邵稀十分得意地挽着邵恪之的胳膊,“不过我看二哥好像瘦了,在外面一定很辛苦吧。”
“尚可。”他淡笑着,任由妹妹拉着自己去院里的石桌边坐着,赵源过来奉上茶水。
“对了二哥,郡主是不是跟你一起回来的?你们待在冀州那么久,有没有俘获郡主芳心啊?”自打知道二哥心仪安福郡主之后,邵稀对此事是极力支持的,这段日子她也期盼着二哥和安福郡主能修成正果,早早将郡主娶回家来。
邵稀提及此事,倒让邵恪之想到了今日在御书房时,他想跟陛下请求赐婚,却被太子阻拦一事。
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总觉得或许这次没说出来,下次就更难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他本就没指望依着如今的身份地位,陛下会心甘情愿把阿宁嫁给他。
他想娶阿宁,总还得另做一番成就才是,这个他早想好了。
“二哥,你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你和郡主究竟在一起了没有啊?”邵稀摇着他的胳膊道。
邵恪之觑她一眼,斟了茶水递给她:“小姑娘家关心这个做什么?你在家可有好好听父亲的话。”
邵稀跟着坐下来:“当然有。不过这几日郡主不在,你也不在,我自己在家里好生无聊的,连入宫的机会都没了。二哥,如今郡主回来了,我是不是又可以进宫给郡主当伴读了?”
邵恪之呷着清茶,眼神瞥见她眼底难以掩饰的期待,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你想进宫给郡主做伴读,还是想去见三皇子?”
邵稀嘻嘻一笑:“如果两个都能一起实现岂不更完美?”
邵恪之无奈摇头:“你呀,姑娘家也不知害臊的。”话语刚落,他不免想到这一路上阿宁粘着自己的事,一时间眸中笑意更浓了些。
这边兄妹俩正说笑,阅朗选门口有人喊道:“二哥!”
邵恪之和邵稀侧目一看,却是邵敬霖。
邵敬霖乃是长浚伯府的三公子,如今十五六岁的年纪,是个十足的书呆子,整个人白净俊美,却也有些弱不禁风之感。因为他不善言辞,平日里跟兄弟几个不怎么亲近,不过邵恪之学识广博,他偶尔会来讨教,是以众兄弟当中唯独跟二哥邵恪之的关系还不错。
看见他邵稀招手道:“三哥,过来坐啊。”
邵敬霖走过来,对着邵恪之作揖道:“二哥,父亲传你去前院用膳呢。”
今日邵恪之刚回来,长浚伯自然是要为其接风洗尘的,邵恪之闻此便也没耽搁,兄妹三人一起前往前院。
制备的乃是家宴,不过一家子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一番,且膳食皆是邵恪之平日里喜欢的。
用膳中途,陛下派方德宣送了任中书侍郎的圣旨过来,从官职来看,竟是已高出其父长浚伯好多。望着年少有为的儿子,长浚伯也是欣慰不已。
长浚伯夫人张氏也难得地在邵恪之跟前殷勤,不停地给他夹菜。
邵恪之面对这个母亲神情一直淡淡的,不喜不怒,惹得张氏颇有些讪讪的,最后便只默默坐在自己位子上,做个隐形人。
家宴过后,天色已然到了黄昏,长浚伯念及儿子一路奔波,便让他先回去休息。
邵恪之起身欲走,外面门房传话说宫里来人了。
来的不是旁人,却是安福郡主身边的宫女佟迎。
124章、入宫 ...
看到佟迎, 邵恪之神色微恙,却站在原地未动。
倒是长浚伯率先恭恭敬敬开了口:“不知佟姑娘突然前来,所为何事。”
佟迎看了眼邵恪之欲言又止, 随后看向一旁的邵稀, 屈了屈膝回话道:“邵姑娘, 我家郡主不见了,在宫中久寻未果,皇后娘娘让奴婢过来问问,郡主可是过来找你了。毕竟郡主与邵姑娘关系好,或许是因为思念姊妹出宫来寻也犹未可知。”
“未曾。”邵恪之深色凝重几分, 抢在邵稀之前答了话。他知道, 佟迎虽然在皇后跟前说阿宁可能来此找邵稀了, 故而来寻, 但实则是来问他的。
只是阿宁才刚回宫,为何会此时出宫,她不见了又是什么意思?明明他从陛下的御书房出来时还好好的,后来莫非又发生了什么?
佟迎闻此不免心中愈发担忧, 郡主当时伤心成那样, 居然真的没有出宫找邵大人吗?
其实陛下已经询问过守门的侍卫了,他们的确说郡主未曾出宫, 可她仍是觉得不放心, 担心郡主乔装打扮瞒过了守门的侍卫。
如今看来,说不定郡主还在宫里呢。
邵稀也着急地拉住佟迎询问:“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是啊,郡主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佟迎笑了笑:“许是郡主久不回宮, 一时忘了时辰,既然不在奴婢便回了。”她微微颔首,目光看了眼旁边的邵恪之。
“佟姑娘留步。”邵恪之喊了一声。
佟迎颔首:“邵大人。”
“郡主的书册落在我这里了,烦劳姑娘随我去取一下,一并带回宮去。”邵恪之走过来,这般说到。
佟迎低头应诺,随他一起去往阅朗轩,邵稀见此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到了阅朗轩,赵源关上大门,邵稀这才急忙拉着佟迎问:“你到底是来问我的还是问我二哥的,郡主到底出什么事了?”
佟迎道:“今日从御书房面圣出来,太子殿下不知拉着郡主说了些什么,郡主便哭了,情绪似乎十分低落,奴婢和狄青想上前劝慰,郡主却只说要自己一个人静静,不让奴婢跟随。后来奴婢和狄青没法子便去南苑禀报了皇后,皇后派了侍卫去寻,却迟迟不见郡主下落,最后惊动了圣上,调动宫中所有羽林卫,然仍是没找到。”
她说着,看向邵恪之:“郡主当时情绪消弭,奴婢以为她或许会出宫找邵大人呢。”
邵恪之脸色阴沉沉的:“你是说太子拉着阿宁说了什么,才致使她成现在这样的?”
佟迎点头:“应该是的。”
彼时赵源从屋里拿了几本书册过来,邵恪之道:“这书原是阿宁留给稀儿看的,你先带回去。”既说了是来取书的,总不能空手而归。
佟迎明白他的意思,接过书册对着邵恪之行礼告辞。
邵稀面露担忧地看着他家二哥:“郡主到底怎么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邵恪之沉吟片刻:“我入宫看看。”
“可是现在都已经黄昏了,二哥岂能随随便便入宫?何况,入宫的名目呢?”
邵恪之道:“我刚回来,入宫去见三皇子和刘贤妃自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按照程序,你要先递牌子进去,三皇子收到牌子还要去请示如今执掌后宫的乔德妃,如此才可宣你入宫。这么晚了,再过几个时辰宫门就关了,德妃娘娘可能根本不会宣召的。”
“那也总得试试。”邵恪之说着立刻转身回屋,写了请旨入宫的折子亲自送去宫门口。
宫门口的侍卫带着折子去面见三皇子时,他静静站在外面,神色宁和,倒让人瞧不出他此时的心绪。
三皇子在洛云殿里刚听闻了安福郡主失踪一事,紧接着便收到了邵恪之入宫觐见的折子。
他知道此时耽搁不得,赶忙去往承乾殿找乔德妃。
乔德妃的肚子已经七月大了,平日里鲜少见客,自己呆在承乾殿的西厢房与宫女星儿为伴。
三皇子去觐见之时,星儿并未让他入内,只是道:“听闻三皇子与邵大人关系亲近,邵大人立功归朝,要见三皇子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如今天色已晚,宫门马上就要关了,不如请邵大人明日再入宫?我家娘娘今日身子不适,已经早早睡下了。”
岑琰将折子奉上,恭声道:“恪之的折子上说在回来的路上寻到一幅颜真卿真迹,乃是我钟爱之物,还望星儿姐姐念及我睹物心切,进去向德妃娘娘通传一声才是。”
三皇子素来待人宽厚温和,如今面对星儿说话时也平易近人,星儿忙屈膝行礼:“殿下客气了,既如此,奴婢便进去问问娘娘的意思。”
星儿进了寝殿,乔晗章在榻上歇着,隔着烟霞色的幔帐,隐约瞧出里面的身影来。
乔晗章刚睡了一觉醒来,见她走过来便问:“是谁在外面?”她的声音绵软,带着一丝刚苏醒时的喑哑。
星儿禀道:“是三皇子,邵侍郎自冀州回来,此时要入宫面见三皇子,三皇子等您点头呢。”
乔晗章隔着幔帐看了眼大殿内的烛火:“天色已晚,不如请邵侍郎明日再来?”
“奴婢也是这么回的三皇子,但三皇子执意要见,奴婢心想邵侍郎如今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娘娘倒不如卖他这个人情?”
乔晗章想了想,便道:“既如此,就拿我的令牌给三皇子,让邵侍郎入宫吧。并嘱咐他,今日天色已晚,只怕待会儿宫门便要关闭,邵侍郎可在三皇子的洛云殿留宿。陛下看中邵恪之,想来如此安排陛下不会有何异议,你且去吧。”
星儿应着出去将令牌交给三皇子,随后进来服侍乔德妃。
乔德妃从榻上下来,坐在妆奁前梳理着自己的自己的墨发:“邵侍郎既然已经回来,那安福郡主可是也回了?”
星儿道:“郡主回宫了,不过……”
乔晗章看她欲言又止,不由凝眉:“不过什么?”
“郡主不见了,陛下正派了羽林卫到处寻呢。”
“不见了?”乔晗章声音陡然提高,“刚回宮怎么就不见了,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星儿摇头:“这个奴婢不知,这会儿众人都在太后的长乐宫呢,奴婢看您睡着,便没敢惊动您。”
乔晗章从位子上起来:“出了这样大的事,我睡觉又有什么要紧的,你该早些唤醒我才是。”说着,拿起屏风上的衣服穿上便要出去。
星儿拦住她,小声道:“娘娘的肚子!”
乔晗章这才想起此事,接过星儿递来的圆枕头绑在肚皮上,见牢靠了这才重新穿好衣服,披上大氅去往太后的长乐宫。
—
岑琰亲自拿着乔德妃的令牌去宫门口迎了邵恪之,两人却来不及说旁的,只听邵恪之边走边道:“方才佟迎去我府上说阿宁不见了,如今可找寻到了?”
岑琰道:“应该是还没有,那丫头究竟怎么了,刚回宫怎么就失踪了?”
邵恪之脚下速度飞快,神色清冷阴郁:“这恐怕得问问太子殿下做了什么。”
岑琰微惊:“你是说太子对她做了什么她才失踪的?这才刚回宮,怎么会出事呢?”
邵恪之没说话,此刻他心里也是满腹疑问。太子究竟跟阿宁说了什么,才使得她这般把自己躲藏起来呢?
天都黑了,那丫头胆儿小,此时必然十分害怕,还是要尽快找到她才好。
“她若自己躲起来,如今天色已晚,羽林卫未必瞧得见,。三皇子带我去她常去的地方找找吧,兴许能喊她出来。”邵恪之道。
岑琰点头:“那就先从御花园找起吧。”
——
御花园某处假山后面,漪宁蜷缩一团躲在灌木丛里,她今日穿了件绿色长裙,此时蹲在草堆儿里被灌木遮挡,整个人十分的不显眼,再加上假山后面光线黯淡,羽林卫一次次从此地经过,却都未曾发现。
御花园里到处都能传来呼唤声,此起彼伏,她知道大家再找她,可是她不想答应,只想就这么把自己给藏起来。
仿佛只要她不出去,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的。
岑伯父会好好的,岑伯母会好好的,她和邵哥哥还有太子哥哥也都好好的。
她至今还记得初入宫时,岑伯父对她的呵护备至,就像个父亲一样,事事依着她,顺着她,宠着她。长大了虽然明白岑伯父对自己的宠爱关乎朝政,可她知道,那份情谊终究是真实的。
至少,她得到的恩宠比宫里的两位公主还要多些。
那是她自幼便敬仰和崇拜的岑伯父啊,如今居然身中蛊毒活不过三年,这样的噩耗让她一时间如何能够接受?
岑伯父如若不在了,岑伯母怎么办?她一定会很伤心很伤心吧……
“阿宁!阿宁!”外面不知谁在唤她,听上去十分耳熟,倒像是邵哥哥的声音。
125章、较劲 ...
“阿宁!阿宁!”呼喊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又仔细听了听,当真是邵哥哥的声音。
天色已晚,这个时候邵哥哥怎么入宫了?
她往角落里缩了缩, 没有出去。
突然知道这样大一个消息, 她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邵哥哥才好了。明明之前在宫外时两个人还说的好好的, 可如今,她好像真的不能嫁给邵哥哥了。
可是,她该怎么跟邵哥哥说清楚呢?
圣上中毒,这是牵动国本的大事,纵然是邵哥哥她也不能随便说出真相的。
她静静缩在角落里, 眼睁睁看着两抹身影在草丛的另一侧掠过, 向着远处而去, 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他们走了, 她自己倚在假山上,眼睛早已哭得红肿,像两个核桃一样,涩涩的, 心上痛闷难当, 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这时,方才远去的脚步声又渐渐近了, 最后在离她不远处停了下来。
漪宁紧张的吸了一口凉气, 身子瑟缩了一下。
草丛的另一侧,邵恪之敏锐地发觉了什么,侧目看向假山后面。
“怎么了?”岑琰往里面看了看, 不解地望向邵恪之。
邵恪之没说话,自己跨过草丛往里面走,却见两个假山之间极小的缝隙里,漪宁蜷缩成一团躲在那儿,周遭皆是杂草,居然将她身形完完全全遮住了。
见他走近,她缓缓抬头,一双红肿的眼睛望着他,泪水啪嗒啪嗒地落着,双手抱膝,一动不动。
邵恪之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阿宁,心疼不已,缓缓蹲下身来,冲她伸出手:“躲在这里做什么,夜里寒凉,会生病的。”
他语气温和,对她的躲避丝毫没有责怪,眼神里更多的却是疼惜和自责。
漪宁听得鼻端一阵酸涩,突然扑进了他的怀里,嘤嘤哭泣着,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邵恪之身形先是一僵,随后大掌颤抖着抚上她的脊背,轻拍着安抚道:“没事,有我在呢,什么事都会过去。”
安抚了好一会儿,漪宁渐渐止了哭声,邵恪之扶她起来:“天色不早了,我扶你回南苑。”
他刚拉着漪宁的胳膊微微用力,漪宁便“嘶”了一声,重新跌坐回地上。
邵恪之关切询问:“怎么了?”
漪宁眼里含着泪,话语里仍带着哭腔:“腿麻了。”
抬手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他道:“那我抱你。”说着,将她两只臂膀搭在自己颈上,一手揽着她的后背,一手托起她的大腿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漪宁搂着他的脖子,他那张俊美儒雅的脸庞近在咫尺,可突然间又觉得那样遥远。
她目光看向那边:“邵哥哥还记得吗,小时候那里有个秋千,我坐在秋千架上嬉戏,结果便入了邵哥哥的画。”
邵恪之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这么多年过去,御花园早有了变化,先前的秋千架被移到了南面,此处如今是一处花圃,种满了红色的刺玫。
此时虽已入秋,然刺玫花却开得娇艳,宫灯下泛着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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