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焕娘进去的时候发现李老夫人那边的人不是很多,年轻一辈的小姐们都不在,只有沈氏等几个李老夫人平时看重的儿媳妇,只不过每个人的脸都阴沉得很,用如丧考妣来形容也不为过。
李敬山和李应鸾早前就来过,只道是焕娘先算出了李赤鸾的事这才逼得那婆子说出了所有真相,不过隐去了裴宜乐问话这一环,兄妹俩自然而然觉得裴宜乐也是焕娘事先告诉他的,更加不想再牵扯进来一个人多事。
秦氏已不知去了哪里,瘫在地上的李赤鸾正要被人带下去,正好与焕娘面对面碰上。
她一见焕娘就死死拉住了焕娘的衣袖,泣不成声:“金姑娘一定能算得出我的孩子在哪里,求求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焕娘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的脸,李赤鸾满面泪痕,就像是被水洗了没有擦干净,头上的发髻散落下来,碎发被泪水打湿了黏在脸上,形如疯妇,好不狼狈。
再也不像上辈子焕娘每回见到的李赤鸾。
上辈子李赤鸾甚至到杀了焕娘都没有告诉她孩子被她调走了。
焕娘再也忍不住,抓住李赤鸾的手腕重重一捏,李赤鸾吃痛只能松手。焕娘轻轻拂开了自己的衣袖,李赤鸾立刻就被人带了下去。
还未等焕娘给李老夫人见礼,李老夫人叹了口气,便道:“我家的荒唐事,怕是也瞒不过金姑娘的。”
焕娘上前道:“老夫人放心,焕娘不会到外头去说的,出了李家的门,这事便已忘记了。李家百年大族,树大根深,出一两颗蛀虫也是有的,只要及早发现了,这棵树依旧枝繁叶茂。”
李老夫人点点头,转头又对沈氏道:“你请来的人很好,可千万不能亏待了。”
“这些事我难以启齿,金姑娘知道便罢,不知道我也不再说一遍了。”李老夫人继续对焕娘说道,面上满是疲态,“只不过有一事要让金姑娘算一算,李赤鸾的孩子去了哪里?”
焕娘早就料到李老夫人定是要追查孩子和奸夫的下落的,于李家名声有碍的事物自然是要紧紧捏在手心里才能高枕无忧。
“这倒不难,”焕娘想了想道,“老夫人把孩子的生辰八字给我,我去算一算,一炷香的时间便可算出。”
李老夫人连忙叫人把孩子的生辰八字写给了焕娘。
焕娘被带去了隔壁的厢房,她拿起写着生辰八字的纸条看了一眼,比她孩子出生的日子只小了两个月不到,若再差得多点李赤鸾怕是就不方便动手脚了。
如果一切都没有那么凑巧,她的孩子是不是就不会下落不明?
焕娘的泪大团大团地落下来,丝毫不比方才李赤鸾的少,她手里紧紧攒着那张纸条,泪水掉到纸条上去,很快就将字迹冲到模糊。
无论这辈子李赤鸾受到怎样的惩罚,焕娘的孩子都回不来了。
焕娘一直哭到一炷香将将要燃尽,慢慢抽出帕子将眼泪擦干,等她平复完心情,这才走了出去。
不出一个时辰,人全都被带了回来,李家众人一时对焕娘更为佩服。
李老夫人只让人把孩子带上来看了一眼,就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一屋子的人都低着头不敢出声。
“这要如何是好?”隔了一会儿,众人都听见李老夫人喃喃道。
沈氏大着胆子上前,道:“总不能......倒不如直接扔到外头去。”
李老夫人听后点点头,却很快又摇了摇头。
焕娘也在一旁站着看着,这时候的李老夫人对这孩子不舍是有的,但是更多的是不放心,扔到外面就意味着脱离掌控。
别人都怕乱出主意李老夫人发怒,焕娘一个外人却是不怕的,她这时站了出来,道:“老夫人,我有些话倒想说一说。”
李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方才顺道也给这孩子算了一卦,他虽生于富贵之家,命格却无法承受,一出生就注定妨碍父母亲族,甚至于他自己也无益。”焕娘看了看李老夫人越来越阴沉的脸色,继续道,“老夫人若舍得,不如把他远远地送到乡下,最好是贫苦一些的人家,这样孩子才受得起。”
李老夫人听了沉默着不出声,焕娘又道:“若要他不妨碍到李家,则需要和李家彻底没了关系,生是别家的人,死也找不到李家来。”
整个李家除了李赤鸾,怕是没有一个人愿意这个孩子存在过,沈氏等听了后都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在场的所有人都只等李老夫人做最后决定。
李老夫人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这才开口说话:“我在岭南还有一处庄子,已经几十年没有打理过了。把孩子送到岭南去吧,再托庄子上信得过的佃农找一户贫苦人家,把孩子送了。”
人留在眼前,有时难免又是记挂又是起恻隐之心,焕娘最不敢保证的就是人性,即使冷血薄情如裴宜乐,在得知自己的骨肉不知去向之后也眼见着颓丧了,甚至对他极为信任的李赤鸾彻底调转了态度。
所以要远远地送走才好,多年之后想起也仍旧是心头的一根刺。
焕娘不是不想怂恿李老夫人直接杀了那个孩子,但是她一个无关之人,开口便是让李家动杀人之念,看在众人眼里难免过于阴毒,李家的人自己不说杀人,她是万万不方便说的。且李老夫人犹豫再三的样子,怕也是不忍对襁褓中的婴儿下手。
“在场所有人不许再提起孩子下落,只当他死了。若让我听见有谁敢再说起此事,就和赤鸾作伴去吧!”
“至于赤鸾,对外面说她生了怪病,把她送到城郊凤凰岭上那座荒废已久的别院里去,看守起来不许她踏出屋子一步,更不许出了那座别院。”李老夫人的眼睛看着窗外掠过的一只鸟儿,“除非她死。”
沈氏连忙点头应下,又问:“那那个男人......”
“立时毒杀。”
焕娘不禁佩服李老夫人雷厉风行的手段,她本来还想着那个男人能不能供出李赤鸾陷害李应鸾的事,没想到李老夫人连见都不想见。
才短短一会儿功夫,这么大的风波就被她压了下来,几乎没有被自己的感情所影响。
事情已了,焕娘也不方便再待在这里,毕竟李家出了这种事情,李老夫人对着家里的人还是有话要交待的。
焕娘最是知情识趣的人,她立刻上前道:“我也不打扰老夫人休息了,只不过想再去看一看三姑娘,和她说几句要紧的话。”
沈氏倒是不敢应她,为难地看了李老夫人一眼。
“这事一大半多亏了金姑娘。你见了她,能记起来就劝她几句。”李老夫人道,“李家所有人终其一生都不会再见她,她若能想通,那么李家就这样养她一辈子,若是想不通,要生要死随她便罢。”
李老夫人句句不离李赤鸾,却一个字都没有提起被李赤鸾还有秦氏杀害的下人。
人与人终究是不同的,焕娘犯了错便是赔上一生甚至性命,李赤鸾的背后却有家族,至少能保得了她衣食无忧。
李赤鸾就被关在左面厢房里,屋里屋外都守着人,等待着她最终的发落。
焕娘让屋子里的人出去时关上门,这间厢房不知怎的昏暗又憋闷得很,秋日里也让焕娘出了一身薄汗。
李赤鸾靠着床哭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看见焕娘进来愣了愣,嘶哑着嗓子问道:“怎么是你?”
她的面前放了一把凳子,正是方才看守她的人坐的,焕娘走过去坐下,才道:“他们永远不会见你了。”
李赤鸾似是连哭都忘记了,呆呆地看着她。
“金姑娘,我求你,求求你告诉我我的孩子去了哪里?”李赤鸾轻声哀求道。
焕娘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除了我母亲要杀你,其余我们毫无冲突,金姑娘就告诉我他们父子的下落吧。”放在平时,李赤鸾不可能如此低三下四去求人,可是她知道如果没有从焕娘口中得知,那么李家永远也不会有人和她说。
“你那个奸夫......说是叫阿桦是吗?”焕娘悠悠道,“我算出了他们的下落,你祖母派人找到了他们。阿桦这会儿已经死了。”
李赤鸾没有焕娘想象中的那么悲恸,她似是早已料到,只有脸颊上几行泪划过。
隔了一会儿,只听她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只不过一次......我不知道我会怀孕......怎么会这样......”
屋里又再度传来了低泣声,焕娘对李赤鸾的情史没有丝毫兴趣,有情皆孽,谁不是这样。
“我问你,如果你日后的夫君在外面有一个孩子,你会如何做?”
这时候的李赤鸾根本就没有心情再去听焕娘假设中的问题。
“回答我,我就告诉你孩子怎么样了。”
一听到孩子,李赤鸾又振作了一些,她强迫自己去思考方才焕娘的问题。
“自然是接回来养着。”
焕娘“呵呵”一笑,此时她与李赤鸾的距离很近,她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个巴掌劈在李赤鸾的脸上。
震得她自己的手都发麻。
“有一个机会能让你的孩子与那个孩子对调,你会怎么样?”焕娘咬着牙狠狠问,“如实回答,不然你一辈子别想知道他的下落。”
“我不知道......”李赤鸾怕得连声音都快要发不出来,“金姑娘,没有这样的事,我不知道......求求你......”
人对于一件事物会有许多的想法,即便择定了一种解决方式,过了一日或者只过了一个时辰便又要改了,更或许改变想法只是一瞬间的事。
至于没有发生过的事,人无论如何也无法肯定当自己遇上时会怎么做。
只不过为人母,即便焕娘心里再清楚上辈子儿子找不到了,也想尽力试一试。
她奢求的不过是李赤鸾一句养到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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