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那一整天,薛蔺的心情都很嗨。
何征看到他那模样,还调侃了一句:“薛二兄这表情,该不会是开荤了吧?”
薛蔺红着脸,梗着脖子反驳:“开什么荤?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啊,天天往平康坊跑。”
史云好奇地问:“薛二兄难不成是看上哪家的小娘子了?所以余花皆不入你法眼了?”
薛蔺恼羞成怒,骂道:“去去去,自己不检点,尽怀疑东怀疑西的。懂不懂什么叫正人君子?”
刘承颐顿时心中百味陈杂,只因为她投您所好,送来了太/祖萧鸾的东西,您就待她不同了吗?那个人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又有些嫉恨。
那个人……怎么就那么招人厌呢?他一直渴盼亲近的养父,被她轻飘飘几招就改变了对他的观感;而薛二,也因着畏惧处处看她脸色行事,几乎都要走不稳中立路线了。
他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起,忽然想起刘雍曾经教过他的一个用人之术:要让一个人变成自己人,要不就用他渴望的东西去收买他;要不就想方设法让他害怕自己。而后者是比前者更容易控制一个人的方式。
他想,或许他该让薛蔺也害怕他。
自己再在他因为疼痛而脸色狰狞的时候,善意地提醒一句:“笑,真·突厥人还在看着呢。”
想到萧玦强颜欢笑的样子,他心里因凌-虐而升起的快意就一拨拨地往上拔高。
可就在他往萧玦那边逼过去时,眼角余光却扫到了人影幢幢。他疑惑地转头望去,却见那队真·突厥人无不脸带惊艳地往萧玦所在之处走去。
诶?!
薛蔺突然觉得,特么萧玦刚刚表演那段刀舞该不会就是想搞事情吧?
萧川差点想把他家狸奴带过来自证清白了。可一想到这对夫夫很有可能在狸奴面前轮番炫耀轰炸,炸到她误以为自己的婚姻是无爱的,他又瑟缩了。
算了,忍一时之气保平安……
***
薛蔺吃完燕窝之后,监视着萧玦躺下后,就到院子里走动了一下。平常这个时候,他肯定早就抓了几个宫女和侍卫陪着他开茶话会,要不然,就给他们讲评书听了。
但今天,他却没什么心情。
她将薛蔺的手紧紧握住,含泪宽慰:“稚奴,走,跟阿娘一起回去。你是阿娘的心头肉,这种宠庶灭嫡之陡,阿娘不跟他过了。阿娘怎么都要保住我的小稚奴。”
老实讲,薛从谦的话着实让薛蔺心冷,但陈氏这番话又把他的心熨帖得暖烘烘的。他感动得不行,但还是劝道:“阿娘,和离是大事,你再考虑考虑……”
“阿娘想清楚了,这些年阿娘逆来顺受,就指着你阿耶对你们两兄弟能好点。可阿娘得到什么了?你阿耶只是越来越过分,现在连你的命都不顾了……”她泪如雨下,拭了眼泪,难得有气势地拖着薛蔺往外走。
走了几步,她又恨恨回头,冷冷然地连名带姓唤她夫郎:“薛从谦,记得把我的嫁妆还来,还有三年的衣粮。”
所谓的“三年衣粮”,正是律法中规定的赡养费数目。
他刚刚一看到女朋友驾到,眼睛亮得跟小灯泡似的。可听到平阳的话,气得马上就开始口头上洗涮这死女人:“还好你来了,这老女人太没有自知之明了,老牛吃嫩草也不是这么个吃法。我比她小了十几岁,她居然都下得了嘴,你要再晚来一步,我就被她毁了!”
萧玦怔了一下,竟从这话里听出“她欺负我了,快收拾她”的撒娇意味,眼里不由闪过一分笑意。她问:“你想怎么收拾她?”
大有“你说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的意味。
平阳长公主吓得怒斥:“萧玦,我是你姑姑!”
薛蔺一想,也对,女朋友要是对亲姑姑下手太狠,难免不被人垢病。但要他忍下心头气,对不起,那也是做不到的。
他眼里明明白白的崇拜与幸福感,让萧玦轻易看穿了他的想法。她失笑不已:“就算我能把环境条件把控到最严密,最适合蝴蝶生存的地步,也得它们的寿命有那么长才行啊。”
“不是我送你的蝴蝶吗?”他有些失望。
她将手轻轻放在温室花朵上面,上面的一只蝴蝶大约被人工培养久了,并不怕人,竟爬到了她手指上。一对蝶翅也缓慢地来回扇动,展现着自己最美的模样。
她把它放到他鼻尖上,宠溺地告诉他:“它们是你送我的那群蝴蝶的后代。已经是第六代了。”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感受着那脆弱的小生命划拉着小细月退,在他鼻子上爬来爬去,那痒痒的感觉令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他现在要是表现出半点清白,刘承颐万一兽忄生大发怎么办?!他慎之又慎,昂起下巴傲娇地道:“是的,就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和她天天晚上都在一起。我们……早,就,不,干,净,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刘承颐一脸五雷轰顶的表情。
他顿时觉得浑身上下全都舒爽透了。活该您嘞,受刺激了吧?哈哈哈哈哈。
受……刺激了……
在这种事上永远反应慢半拍的薛蔺,终于回过魂儿来,眼睁睁看着刘承颐嫉妒得眼珠子都红得滴血了。他心里咯噔一声,想也不想,先用伤手把自己的脸给抹成大花脸。看到对方还在朝自己逼过来,直接在地上捞了一把土坷垃也往自己脸上抹!
朱三讷讷地道:“不是她给的,还有谁给得起?”
薛蔺挑眼望向老妇母子:“也有可能是他们两母子啊,卫李氏不是月月都要给他们三贯钱吗?攒几个月,不就能拿到金银店换成足锭的金子了?”
老妇人气极了,冲上来就要揪薛蔺的头发:“你又血口喷人!老妇人跟你拼了!”
刘承颐上前一步,抓住老妇的手腕用力往空中一摔。
老妇站得不稳,趔趄了两步。她儿子稳住了她,上前一把扒开自己衣襟,露出里面健壮的胸膛,恶声恶气问:“敢对我阿娘出手,你打得过我吗?”
敢当着野蛮女友的面,收拾她男朋友,薛绍这厮也是活腻了。薛蔺用力压制着自己上翘的唇角,表情越发严肃认真。
刘承颐观点被赞同,脸色顿时好看许多。
他们进雅间的时候,窗户已被关上,公主也已取下帷帽,正闲闲地拿着根雕刻了祥云纹的象牙箸把玩。
刘承颐当先一步进门,不着痕迹地将公主落在薛蔺身上的目光隔阻掉,拱手道:“公主。”
萧玦把玩象牙箸的动作停了下来。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悦地与他对视一眼,忽尔啧了一声:“阿川越来越自作主张了,叫他只请薛二,他倒好,把不相干的人也请过来了。”
薛蔺听到了箭头切割她的背部肌肉,并深深嵌与骨头缝隙中的咯嚓声。他听得整个人起了一身厚重的鸡皮疙瘩:“放……放开我,放开我你自己逃!”
“再这样,我们两个都活不了!”
“啰嗦。”她淡淡地道,“别跟我说话,我会分心。”马车帘在身周一卷,卷住十数支利箭后,被她倒射回去。
远处立时响起几声刺客的惨叫,以及重物跌落地面的声音。
趁此机会,萧玦抱着他电射进了道旁的密林里。
萧卫好像已经被司筝教过了,赶紧凑上去帮着剥,又把橘剥成一小瓣一小瓣地放盘里盛着,恭恭敬敬给薛蔺递过去。
薛蔺看了他一眼,气又消了些。拈了一瓣来尝,这剑南道过来的橘子味道就是正,甜中带了一丝丝的果酸,很是开胃。不知不觉,两个橘子就吃下肚了。
想起冰心写的那篇《小橘灯》,他忽然就起了兴致,也照着散文里描述的写法,做了几盏小橘灯。只不过人家是用麻线穿小橘碗的,他叫长林去他嫡妹那边讨了绣线过来制。
小橘灯那点光,着实照不了多远。但里面放上蜡烛之后,放在桌上吃晚饭,却很有点烛光晚餐的气氛。
他制好后兴冲冲地递给萧卫:“你把这个给公主送过去,还有这些橘子。”
薛蔺看了她一眼,故意劝父亲:“阿耶还是把庶母搀回去吧,阿翁要是知道了三郎的事,指不定怎么发落他们母子呢。阿耶回去劝慰劝慰他们吧。”
薛从谦恼怒地望了柳氏一眼:“你还替他们说什么话!就让她跪着!”
柳氏呜呜地哭着,眼泪掉得更多了。
薛从谦以往见她这模样,早就心疼地去搀人了,这会儿却冷冷一哼,根本懒得管她。
薛蔺又对薛从谦道:“我方才不是说三郎腿折得好吗?刘元晦认定三郎是故意纵马伤我的,我就用‘纵马者何以自伤’为由,大大驳斥了他的观点。公主也认为我讲得有理,所以才未通知大理寺拿人。我今天进宫,再好好跟公主和元晦兄说说,应该能替三郎洗涮冤屈的。”
她居然也有这么正经的时候?
他左右环顾,确定了一下,周围并无有身份之人出没。
他惊问:“是什么让你变得如此矜持?”
萧玦没绷住,嘴角往上扬了一下,旋又被她压住弧度。她下巴往前微点:“请吧。”
薛蔺懵懂地跟在她身后走。
薛蔺又问:“我就奇怪了,通女干这种事不是该捉现场的吗?怎么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们才想起来要查?该不会是看到当家的死了,想把人家媳妇赶出去,自己强霸财产吧?人家嫡子尚在,你们就想吃绝户,这是安的什么心呐?”
老妇人“呸”了一声:“你莫血口喷人!这狐媚子与外男勾搭,我是担心她生的儿子不是我卫家的种,这才过来讨说法的。”
薛蔺懒得与她诡辩,转头问少妇:“你家这些亲戚这么见钱眼开,平时没少过来打秋风吧?让账房把账目拿过来,给几位长辈翻翻看,看看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少妇犹豫道:“这……”
孝字当头,晚辈只要与长辈对上,再有理都是晚辈的错。她知道现在得力证自己的清白,但当着族老的面,查面前这位她得喊母亲的人的账,她着实有些不知所措。
薛蔺一愣,旋即冲他笑了起来,同样用口形说了三个字“我信你”。
绝尘四蹄如飞,很快就跑到了一处丘陵地带。
萧玦从马背的囊袋里tao出一个竹筒,在尾端一拉,信号弹冲天而起,发出在白天亦能远远看到的红色火光!
片刻之后,一座座丘陵之后响起了如雷蹄声。
追击而来的突厥人顿觉惊惶,连座下马儿也受了惊,停下了马蹄,无措地原地踏步。
直到最后,薛蔺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直到最后,他都不知道他为他做了什么。
他想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但他没有时间自嘲,他的双脚还在,他要为他挣得逃脱的机会。
一个转身,他的双月退快如无影般朝想越过他追人的突厥人而去。他用身体当作武器,不准他们越线一步。
那名会汉话的突厥人,功夫原本就不比他差多少。如今他被囚且饿了两天,又废了双手,不过几个回合,就将他脚也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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