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天还没有变暖，早上的裹着潮气的冷风刮在人身上格外冷。

    茶馆里走出的女人身穿蓝色过膝大衣，敞开的衣摆随着走路左右飘荡。

    她没带帽子围巾，隐约能看见大衣里面是件白色衬衫。

    推开茶馆门时，她双手下意识抱胸，拢拢衣服后插|进兜里，脚下的步伐不紧不慢，垂着头走在人行道上。

    殷雾岫三人像打了鸡血一样，先前的哈欠声抱怨声消失不见，镜头悄声跟着陈俏俏走，直到她拐了个弯，消失在视线中为止。

    待人走后，杨志海一巴掌拍在殷雾岫肩膀上，哈哈大笑：“小殷，你和杨哥说实话，你是不是提前得到消息，知道巩翰今天会和陈俏俏见面？”

    殷雾岫自己还蒙着呢，不由得摇摇头。

    杨志海继续笑，开玩笑说道：“你绝对得到消息了，不然就是运气爆棚，不行，我要快点赶回去，把视频剪出来发给段老贼。”

    殷雾岫最后上车：“视频发出去能说明和陈俏俏地下恋的是巩翰吗？”

    陆小柏：“不能，只能说明他和陈俏俏有联系，具体什么联系，我们说了不算，要看网友自己脑补。”

    “那工作室会发微博吗？”

    杨志海摇头：“不会，手上的视频只是确定了我们之前的猜测，给接下来的拍摄提供方向，顺便，”他嘿嘿笑起来：“发给工作室，是为了侧面突出我们没有偷懒。”

    认真工作嘛，别管拍到的东西是不是有用的，发过去就是了。

    殷雾岫哦了声，表示懂了。

    接下来的两天跟拍殷雾岫没有去，她这几天睡得晚起的早，睡眠有些不足，早上躲在床上补觉。

    第三天上午，刚洗漱好坐在床边打哈欠呢，房门传来声音。

    打开看见陆小柏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殷雾岫抓抓扎漏的头发：“怎么了？”

    陆小柏看向她的眼睛发亮，说话的语气中溢出高兴：“拍到了。”

    殷雾岫啊了声：“拍到什么了？”

    陆小柏太过激动，动作不过脑子，手伸向殷雾岫，很自然的握住她手：“拍到巩翰和陈俏俏的实质性证据了。”他拉住殷雾岫往房外走：“刘苪他们都在杨哥房间呢，我过来叫你。”

    殷雾岫也开心起来，为了跟拍丁轩，几人的年假都提前结束了，丁轩的料虽然拍完了，但是他的锅还没摘。

    锅没摘不代表料拍完。

    现在巩翰和陈俏俏的事情有了进展，那么丁轩的锅也可以摘了，他的锅摘了，这件事才算真正了结。

    和陆小柏兴冲冲走进杨志海房间，门一开就嚷嚷开了：“杨哥，听小柏说你们拍到料了？”

    杨志海也挺开心，刚想点头，瞅见进门两人握住的手，点到一半的脑袋僵住了，呃了一声，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刘苪和孙冉城也看过，同样看见了殷雾岫和陆小柏牵在一起的手。

    孙冉城没说什么，他是个粉嫩嫩的新人，对这几位的关系还不甚了解，见两人手牵手进来，以为这两位是情侣呢。

    刘苪就不同了，他可是知道殷雾岫和陆小柏关系的，顿时大张嘴说道：“小柏，你这人不厚道啊。”

    陆小柏还没问，他继续笑哈哈接上话：“什么时候把咱们殷姐追上手的？也不通知一声，不知道我还惦记着么。”

    殷雾岫顺着刘苪的视线，看见自己和陆小柏紧握的手上，心脏狂跳了一下，迅速抽回自己的手，耳朵悄悄染上红色。

    陆小柏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刘苪的话，站在原地没动。

    刘苪还在继续放嘴炮，殷雾岫害羞别扭的情绪已经消退了，四处看几眼，瞥见桌子上有包纸巾，拎起来砸在他头上：“闭嘴吧你。”

    刘苪笑嘻嘻拿下纸巾，左手放在嘴边，做了个手动拉拉链的动作，挤眉弄眼的样子看的殷雾岫想踹他。

    关键时刻，杨志海咳嗽一声：“来来来，别闹了，咱们看视频看视频。”

    他说完话，几人才消停下来，凑到电脑前看视频。

    殷雾岫只是听陆小柏说证据到手了，还没有看过视频，这几天她也没有跟拍，所以不知道具体的证据是什么。

    凑上前问：“你们拍到什么了？”

    杨志海：“小柏没和你说？”

    陆小柏终于回神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殷雾岫身后，说道：“还没来得及说。”

    杨志海往旁边挪挪，以免挡住其他人的视线，他点开视频，画面中出现巩翰的身影。

    视频还没有剪辑，时间上看起来有些长。

    前半段大部分是空荡荡的画面，到了后半段巩翰和陈俏俏才开始出现。

    杨志海翻了翻前半段，没见到想看的内容，直接点开后半段，鼠标滑到巩翰出场的那段。

    视频发生的地点不再是那家茶馆，而是一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美甲店。

    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来的这些店铺，里面的工作人员看到最近挂在热搜上的公共人物进店，不仅不惊奇，居然还帮忙遮掩行踪。

    也是很有服务精神了。

    这家美甲店靠马路的那面墙整个敲掉了，换上了透明玻璃窗，从外面可以看清里面的景象。

    巩翰和陈俏俏没有坐在玻璃窗旁边，而是在店的右边角落，一棵绿植后面。

    绿植很大，和成年人差不多高，坐在它后面能挡住外人的视线。

    这时候就不得不夸一夸杨志海了。

    从视频中看，杨志海拍摄的角度很刁钻，虽然大部分时间看不清巩翰的脸，但是只要巩翰或者陈俏俏动一动或者侧侧身，他们的脸就会出现在屏幕中。

    视频中两人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很长时间过去了，两人只是依然坐在座位上，也不见其他的动作。

    殷雾岫看的心急，弓着身子站的不舒服，扭头看了看，想找了地方坐下。

    四周空间只有那么大，能坐的地方除了床上没有别的了，她扫了一圈没找到可以坐的东西，失望的转过头，继续看视频。

    陆小柏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瞥了圈不大的房间，视线飘过角落里的行李箱时，灵光一闪，走过去把行李箱拖过来，停在殷雾岫后面，拍拍她肩膀，示意她坐。

    殷雾岫被拍时有点懵，低头看到身后的行李箱，明白陆小柏的意思，唇角弯起来，开开心心坐在上面。

    除了殷雾岫外，房间内其他几人的耐心非常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殷雾岫觉得自己屁股上要开始长尖儿了，杨志海轻拍桌子，低声说：“来了！”

    视频中，原本一直坐在座位上不动的陈俏俏不知道怎么了，突然站起来，在巩翰的脸上亲了一口。

    隔着屏幕，能看出巩翰也是懵的，坐在原地愣了很久，随后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后踉跄了一步，手撑在椅子边不知道在说什么。

    殷雾岫看不见巩翰脸上的表情，不过她能看见陈俏俏在笑，一边笑一边说着什么。

    接下来就是巩翰带着怒气出门。

    视频到这里停了下来。

    杨志海笑：“你们不知道，我拍到这里的时候差点怀疑陈俏俏是不是找了私家侦探，想拍点什么攥在手里，到时候敲诈巩翰。”

    其他几人听他这么说，也不厚道的笑起来。

    殷雾岫觉得这种猜测的可能性很大：“巩翰走后你们没继续等等？”万一能遇见陈俏俏和私家侦探碰面呢？

    陆小柏站在她后面，解释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等了，没看到别人。”

    这么看来，巩翰是被陈俏俏唬了。

    虽然不知道陈俏俏亲巩翰的用意在哪儿，但他们拍到了，只要拍到了，背后的用意知不知道也就无所谓了。

    为期这么长的料，终于在今天画上了句号。

    小团队内的几人彻底放松下来，言语中的笑意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殷雾岫聊了会儿，见他们还有事，就回了房间。

    坐在床上靠在墙边刷剧。一集电视剧刷完，第二集看了个开头，陆小柏过来敲房门，让她准备准备，出门吃饭。

    找了家火锅店，杨志海问了其他几人，有没有不喜欢吃辣的，一圈问下来，发现都喜欢吃辣。

    点了最辣的锅底，两扎啤酒，在小包间里吃饭聊天侃大山。

    视频已经发给段存平了，丁轩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吃完这顿饭，就该收拾收拾回清城了。

    迟来的高兴伴随着烟雾，一点点升起。

    殷雾岫坐在动车上，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懒懒的伸了个腰，伸完腰靠在座位上，下巴抵在包上，叹了口气。

    陆小柏坐在他旁边，眼神从手机移下来问她怎么了。

    拍完巩翰和陈俏俏，第二天他们在酒店呆了一天，晚上坐车回清城。

    一个白天的时间还没有过去，夏天团队又出幺蛾子了。

    丁轩被迫退团后，有家娱乐记者采访了夏天团队。

    这家网站的视频放出来后，在网上引起了很大的关注，一是这是夏天团队继丁轩出事后第一次接受采访，二是采访中吕星光说的一句话。

    当记者问到剩下三名成员对于丁轩有什么话想说时，其他几位成员意思意思背背草稿，随便几句算了。

    这种问题都是事先商量好的，郭行也把稿子提前递给几人了，该怎么回答也提前嘱咐过了，他想借着这次机会，给团队其他人刷一波无辜人设。

    前面还好，轮到吕星光后，这位向来低调的创作才子不知道是真的感慨还是怎么了，先是沉默了几秒，然后看着地面忽然说道：

    “阿轩做错了事，有些惩罚是应得的，但是还有很多事情和他无关，扣在他头上确实不太好。”

    记者闻到了八卦的味道：“您的意思是丁轩最近的事情里有隐情吗？”

    吕星光笑笑没说话。

    记者也识趣的没问。

    夏天团队中，卫卫作为队长，威信力最高，但是很多和他们打过交道的记者都知道，能从卫卫这个队长嘴里套出话，却不能从吕星光的嘴里抠出他不想说的话。

    吕星光向来文质彬彬的，也正是这份文质彬彬，让他和所有人之间仿佛隔了层距离，让人见到他下意识不敢冒犯。

    事后，网友自发分成三派，一派以吕星光的粉丝为首，觉得自家偶像太好了，看看团队里的其他几人，因为丁轩有黑点，十几年的感情跟喂了狗一样，连句话也不说，再看看自己家光光，站在风口浪尖上还帮丁轩说话。

    多好。

    这么温柔的偶像哪里找？还不快点粉起来？

    另一派觉得吕星光在炒作蹭热度，趁着丁轩的热度还没过去，趁机薅一把。

    最后一派，却是在吕星光的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

    【什么叫很多事和他无关？还扣在他头上？拜托说话不要说一半好不好，脑细胞不发达猜不出来啊啊啊啊！】

    【吕星光什么意思？之前的事有隐情？】

    【倾向于有隐情，不过细数丁轩过往事迹，猜不出隐情在哪里。】

    网上吵成一团的时候，夏天团队内也炒成了一团。

    吕星光节目上说的话出乎所有人意料，保姆车上，巩翰的脸黑成炭，双手抱在身前，阴沉着脸看着吕星光。

    郭行也没想到吕星光会那么说，他坐在副驾驶上，侧着身子脑袋脸朝后，神情中带着苦笑：“阿光，你不应该那么说的，我联系联系网站那边的人，看看能不能把那段减掉。”

    吕星光闭着眼睛靠在车上，声音清冷的说：“没必要。”

    巩翰抬起头：“什么叫做没必要？”

    吕星光睁开眼，看着巩翰那张极力压制怒气的脸，他神色不变，声音也依旧冷冷淡淡：“意思就是该怎么播怎么播。”

    “你知不知道你那些话说出去会对我有多大影响？！”

    吕星光：“会有吗？哦，有的话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郭行急忙打圆场：“我这边尽量联系一下，就算播出去也不用担心，公司会帮忙解决的。”

    公司确实帮忙解决了，毕竟巩翰不是丁轩。

    公司水军下场后，原本的三派支离破碎，剧本开始沿着一开始的方向走，夏天团队几人无辜人设刷起来，又圈一波粉丝，连年前的专辑也再度逢春，卖出去不少。

    殷雾岫坐在车上，觉得哪哪都难受，长时间坐车让她的耐心耗尽，眉头死皱。

    正想站起来走走时，眼前出现一块糖。

    包着蓝色糖纸，闪闪亮亮的样子，看起来很好吃。

    她抬头。

    陆小柏把糖递到她面前：“要吃吗？”

    殷雾岫抿紧嘴巴，思考着要不要吃。

    她最近胖了一斤，正想少吃零食减减肥呢。

    陆小柏久不见她回应，开玩笑道：“怎么，还要我喂你？”

    殷雾岫嘁了声，张张嘴：“对啊，要你喂我，你敢喂吗？”

    下一秒，甜腻的感觉窜进味蕾，心底的那点烦躁感逐渐消失在这种味道中。

    她低着头，没有看陆小柏，心里涌出说不上的感觉。

    和糖一样，甜甜的。

    回到清城，殷雾岫彻底闲下来。

    夏天团队的料拍完，陆小柏也没接到新的大料，每天拍些小料，倒也过得清闲。

    他这段时间全国各地乱跑，先是在上河市两天，接着赶到雁市，然后去了姜化，每个地方呆的时间很多，多是跟着明星走，拍完料马上就回。

    殷雾岫还想跟着，被陆小柏劝下了。

    坐车的时间比脚踩地上的时间还要长，他怕她累。

    陆小柏不在家，殷雾岫也没心情吃饭。

    扒拉包泡面，放在开水里泡泡，用筷子搅着玩。

    一包泡面没吃完，坐在桌子前吃不下了。

    烦躁的拿起手机，翻开聊天软件，没看到新消息弹出来，气哼哼的关上。

    也不知道在跟谁生气。

    躺沙发上刷了会手机，感觉有些口渴，垂着脑袋喊道：“陆小柏，你……”

    剩下的话没有喊出来，意识到陆小柏没有在家。

    从沙发上爬起来，脚丫子踩在地板上，蹬蹬蹬跑到厨房，在饮水机那儿接了杯水出来，小口小口抿着。

    抿到后面水喝光了也没意识到，继续抿杯子。

    等回过神来，看着空空的杯子，眉头蹙在一起。

    杯子放在桌子上，趴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假寐。

    一边假寐一边嘟囔陆小柏怎么还不来啊，再不来她就把家里的锁换了，让他回家开不了门。

    就这么念叨着，陆小柏还是没有回家。

    下午午休时间，听见手机上传来的独属于聊天消息的叮咚声，迷迷糊糊爬起来。

    消息是陆小柏发的，说他还要过几天才能回家。

    殷雾岫刚醒的迷茫渐渐消散，趴在床上看着消息框，看完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时间还早，她从床上爬起来，洗了把脸背上小包。

    出门了。

    小吃街依然很热闹，和上次来时没什么区别。

    殷雾岫拐过街角，找到一家麻辣烫店走进去。

    毛一开的麻辣烫店经过一年的时间，又变大了很多。他把旁边那家店面盘了下来，中间的墙打掉了，两间店面扩成了一间。

    小吃街很热闹，不管是不是周末，是不是饭点，来来往往的人总是很多。

    这个时间点别的地方的店里很少有人，但是小吃街不一样，从各家店铺的窗外看，能看见里面零零散散坐着的人，还有街道上闲逛的人。

    店里不忙，只有一名服务员在收盘子。

    毛一开坐在角落里玩手机，听见开门声，抬起头看去，望见已到熟悉的身影。

    他手机揣进兜里，笑着从桌子上站起来：“哟，稀客啊！”

    殷雾岫不理他也不说话，自己找了座位坐在上面，小包放在桌子上，趴在上面发呆。

    毛一开深知她是什么人，也不在意，亲自去厨房端了两碟小零食放在桌子上，坐在她对面说道：“怎么没见小柏？”

    殷雾岫皱皱眉：“不知道跑哪个城市了。”

    毛一开知道陆小柏的工作性质，没多问，拿了双筷子夹起一个炸薯丸子，一边吃一边说话。

    殷雾岫始终没有回应他，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时不时伸手捏起小零食，放在嘴里嚼着。

    毛一开自顾自说了会儿话，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记不记得以前让我找的谯云山？”

    乍一听见谯云山，殷雾岫愣了下，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几秒，脑海中关于谯云山的记忆浮现出来，她才想起来，她确实是找过毛一开，让他帮忙调查谯云山的事。

    那时候来到这里不久，谯云山还是她记忆中最重要的部分，是她非常想找到的地方。

    包括皇后张琵苻，小太监全石安，她的婢女荷莲，甚至还有何太医。

    这些人占据了她大部分记忆，她闲得无聊的时候，几人的名字、长相，甚至是以往平日里说的话，还会时不时要冒出来刷刷存在感。

    什么时候没有频繁的想起这些人的？殷雾岫记不大清了，她上一次想到荷莲，好像还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看着毛一开。

    毛一开被她眼神渗的丸子差点没咽下去，搓搓胳膊上立起来的汗毛：“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别这么看着我。”

    他怕啊！

    殷雾岫：“你查到谯云山了？”

    毛一开挠头：“也不算查到吧，谯云山我是真没查到，地图上也真没这个地方，谯山这个地方同样没有，哎哎，你别这么看着我啊，我还没说完，”

    他夹起丸子塞进嘴里：“经过我多方打听，终于在一个朋友的嘴里听到了可能跟谯云山有关的地方。”

    “那地方很久以前叫谯市，山挺多的，后来经过规划，国家将那片地方改成了旅游景区。”说到这，毛一开笑容神秘：“你绝对猜不到那是哪里。”

    殷雾岫下巴垫在包上：“快说。”

    毛一开清清嗓子：“是谯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