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一九八一年十二月十七日,晴。
冬日里的大晴天,阳光撒下来,上午头的时候,竟有一些些的温度,在外面坐的时间长了,倒是能感觉到后背和头发上晒的暖暖的。
辫儿胡同的李家院子里坐满了人。
就连一直隔离起来做项目的辛向南同学都来了,正蹲在地上,拿着小木棒和五一劳动一起写数字。
五一和劳动已经四岁了,两个人在托儿所学了不少东西,五一会背贺知章的咏柳了,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柳树长什么样子。
辛向南蹲在五一面前告诉五一,过了年打春后柳树就要变绿了,到时候再去看柳树。然后看着劳动让他也背一遍,劳动摇着头,坦坦荡荡的说他不会。
“那你会什么,你来一个吧。”辛向南看着劳动笑。
劳动想了想,“我会画小鸭子。”
辛向南给他一根小木棍,指指地上道:“你画吧。”
劳动蹲在那里,拿着小木棍仔细想着老师是怎么教的,想了半天才说:“对了,老师说了,先画个2。”
说完,劳动就在地上写了个数字2。
“然后再加上眼睛,画上身子。”劳动画的差不多了,看一眼地上的小鸭子,又觉得不太对,就说:“怎么少点什么东西。”
五一在一旁看着干着急,指着小鸭子道:“嘴巴,嘴巴呢!”
“哦,嘴巴。”劳动又给小鸭子加上了嘴巴,一边画还一边说:“什么都不能忘,这个嘴巴更不能忘,晚上还要亲亲呢。”
辛向南差点就乐了,看着劳动问:“什么亲亲?”
“就是亲亲啊。我大姐和大姐夫结婚后,晚上就可以亲亲了。”劳动说着撅起了嘴巴,道:“就这样,亲亲。”
劳动正说着,头顶就被敲一下,金多走过来说:“谁教你的,一个小屁点,不学好。”
劳动莫名其妙被金多敲一下脑袋,抬起头看金多:“你干嘛打我,哥哥,他打我,我们上!”
五一是个小怂货,不爱打闹,喜欢看书听故事,可自从上了幼儿园后,也经常和人干架,经常脸上被抓一下,胳膊上被挠一下的,问问原因,都是因为劳动被欺负了,他这个当哥哥的就要上。
五一见劳动喊他,两个人立刻冲到金多的怀里,还没开始发功,就被金多一手抓一个,牢牢的抓住了,然后长臂一伸,把两个小孩架的远远的。
“行了你们,别闹了,走,跟哥哥出门看看去,看看来了没有。”
五一和劳动立刻老实了,问金多:“有红包吗,我妈说了,让我们在门口堵着,不让他们进,这样会有红包!”
“有,放心吧,就是再不去,人家进来了,你们就别想堵门要红包了。”李金多说。
五一和劳动一听,立刻就往外跑,跑了一半又折了回来:“不行,我要叫上盼盼,盼盼是妹妹,也要拿红包。”
五一说完就去屋里喊盼盼,盼盼正站在床边抬着头看着她大姐麦多。
李盼盼还没见过大姐这个样子,脸蛋都涂的红红的,上身穿一件红色毛料翻领外套,里面是高领的红色针织衣,下面穿一条灰色长裤。李盼盼第一次见她大姐穿红色,眼睛都看直了,哪里也不去,就抬着脸看李麦多。
李麦多被小盼盼看的只想笑,正笑说她,就见五一冲了进来,也不管里面站了多少人,就死活往里冲,一边挤一边喊,“盼盼,走,跟我们一起堵门去,要红包。”
小盼盼只顾着看麦多了,被五一那么一拉,差点摔个屁股蹲,转头就瞪五一,“我不去,我要看姐姐。”
五一眼睛瞥一下坐在床上的麦多,小声道:“她有什么好看的,走啊,有红包!”
李麦多这下可听见了,一手抓住了五一问:“你说什么,姐姐不好看?”
五一最怕的就是麦多,被麦多这么一抓,要吓死了,立刻点头道:“姐姐最好看!”
麦多这才放开他,然后对小盼盼说:“去跟五一劳动玩去吧。”
“不要,我就要看姐姐,姐姐最好看!”
李盼盼不肯走,五一只能又跑了出去。
在屋里藏鞋子的米多倒是笑了,转头看盼盼,“盼盼,你以后长大嫁人也弄的这么漂亮好不好?”
李盼盼用力点点头:“好!”
米多正愁找不到地方藏另一只鞋子,看到李盼盼了,就走过去,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李盼盼连连点头。
堂屋里也坐满了人,黄冬梅和张中华再加上李自新、王月容,四个人坐在李家刚买的沙发上,坐在那里聊着天。
李苗和荷花在屋里忙来忙去的给麦多的同事倒水添水。张月萍帮着整理东西,转头就看见屋里放着一台缝纫机,就问张月英:“姐,你们买新缝纫机了?”
张月英不忙吧,紧张,她没什么事做,可紧张的要死,毕竟大闺女麦多今天出嫁,她要紧张死了,在屋里转来转去,摸摸这里摸摸那里的,又不时的转头向院子里看一眼,看看李强怎么样了,李强还好,和关喜东和李贵他们说着话喝着茶,倒没看出来怎么样。
听到张月萍问她,张月英随便哦了一声,应完了才想起来张月萍问的是缝纫机,那缝纫机还真的是新买的,可不是她买的,是人家丁孟妈妈买来的。
“不是,看我这脑子,那是丁孟妈妈买了送来的,本来说要送到他们俩住的新房,可人家李麦多不要,她说她不会做衣服,要了也是个摆设,就扔我这里来了。”
张月萍看一眼缝纫机,道:“这还是蝴蝶牌的呢。”
“是啊,你看我的那个,刚买了才一年,又给我弄来一个,我还发愁没地方放呢。”张月英道。
“我家也是刚买的,要不然我就弄我家去了。”张月萍摸了一把缝纫机说,“你看人家家里想要还没有呢,你家俩,还想着放哪里去,啧~”
张月英听了,道:“哪里多啊,都是麦多这个懒东西,什么都不会,才弄这里来的,我还想呢,一会儿问问蕾蕾,看她家有没有,没有就让张猛给拉他家里去。”
“这是麦多结婚用的,你送人家不太好吧。”李苗倒完了茶水,走到门口对张月英说。
“没事没事,反正放着也是浪费,要物尽其用,给人就成。”李麦多耳朵尖,听的真真的。
李苗听了,立刻走到麦多卧室里,看着麦多道:“既然这样,你给别人不如给姑姑呢,行不行?”
麦多点头道:“那咋不行,姑,就给你了。”
李苗笑弯了眼睛,“还是你最疼姑姑。”
张月萍听了,走过来看李苗:“咱家不是有一个,你还要这个做什么?”
李苗白一眼张月萍,“那是你家有,我可没有。”
屋里几个人正说着话,麦多的同事朋友也在麦多周围打转转,说她漂亮什么的,就听见外面的劳动喊了一嗓子,叫道:“来了,来了!”
这刚喊完,就听见胡同里一连串自行车铃响,就见一个自行车队骑了过来,打头的就是丁孟,穿一套黑色西装,领口别一个大红花,打着车铃就往李家来了。
后面还跟着八个小伙子,都是骑着自行车,听到前面开始响铃,一个个也铆足了劲按响了车铃。
“铃铃铃。”
整个辫儿胡同都是清脆的车铃声,吉祥又喜庆。
李金多和五一劳动外加向南就站在门口,见人来了,大门连忙在里面插上。
屋里的人一听人来了,都跑了出来凑热闹,尤其是麦多的同事,又两个小姑娘正和外面的伴郎团里的小伙子看对了眼,特意精心打扮一番,就等这一天呢。
劳动嘴最快,就对着外面喊:“谁来了?”
“我是你姐夫!”丁孟大声道,“快开门,开门给你红包。”
劳动一听有红包就要开,五一拉他一下,虽然五一还小,可是个小人精,就说:“那你现在就给吧。”
金多朝五一竖起大拇指,后面看热闹的人立刻叫起了“对对,现在就给,给了再开。”
丁孟就从下面塞红包,塞一个又塞一个,再塞一个,没人给他要那么多,就塞了十个进来。
辛向南在一旁戳戳金多道:“你这个姐夫是个富翁啊,出手挺大方的,这才第一轮,就塞十个进来了。”
李金多看辛向南一眼:“你可别说,再富也没你家富,我看到时候你给多少,这可有比的啊。”
辛向南撇撇嘴:“我给你红包,你好意思收不?”
“那怎么会不好意思,你给多少我要多少,回去好给我们福利院的孩子们买书买衣服。”
两人还能抽出空拌个嘴,也是默契十足。
又闹了两轮,里面站着的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妈看看时间说:“行了,差不多了,别误了吉时。”
听了她的话,金多就把门打开了,外面十个小伙子簇拥着丁孟一下子就冲了进来。
丁孟一进院子就看见了李强,什么也不说就叫了个爸爸。
跟着的人都哈哈大笑说:“还没拜堂呢,就改口叫爸爸了!”
丁孟才不管呢,看见张月英也立刻叫了声妈。
张月英那个高兴的,里面的门不让堵了,直接放行。
丁孟眼睛尖,再加上还有九个好朋友跟着,一进来就找到一只鞋。
“还有一只呢,你可慢慢找。”米多对丁孟说。
丁孟看一眼麦多,偷偷请麦多帮忙,麦多两眼看着天花板,表示没看见。
这丁孟把卧室里该翻的都翻了,怎么都没找到另一只鞋子。
眼看吉时就到了,可就是找不到啊,急的大冬天的,汗都出来了。
那小盼盼见这姐夫这么着急,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叫一声:“姐夫,你怎么不找找我这里啊!”
丁孟这才注意到小盼盼一直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连忙走过去问她:“小盼盼,我给你最大的红包,你把你姐姐的鞋子给我好不好?”
小盼盼连忙摇头:“我不要你的红包也给你。”
说完,小盼盼就把麦多的鞋子从自己后背下方抽了出来,递给丁孟。
丁孟接过鞋子,赶紧递给小盼盼一个红包,就是比一般的大很多。
小盼盼高兴坏了,紧紧捏着红包不撒手。
这鞋都找到了,丁孟给麦多把鞋穿上,麦多一下子从穿上跳了下来,道:“总算能下床了,坐的我屁股疼!”
外面的四位老人正在听里面的热闹,突然听到麦多一句话后,全部人都不说话了。
黄冬梅又气又笑的,指着屋里的麦多说:“你们看,这都嫁人了,新媳妇家家的,还屁股屁股的呢。”
全屋里的人都爆笑起来。
丁孟牵着麦多的手就往外走,张月英和李强站在一起,看着大闺女就这么嫁人了,互相看一眼,都无声的哭了。
李麦多被丁孟牵着,一行人往外走,走到门口,麦多突然转过身看向她的家人。
她的家人也都在看着她,几乎都哭了,麦度的视线也逐渐模糊了,可模糊的视线里,她的爸爸妈妈弟弟妹妹,还是那么清晰。
李麦多又重新走回来,一下子就抱住了李强和张月英。
张月英抹着眼泪,不敢放声哭,还安慰着李麦多说:“好孩子,大喜呢,不哭了啊不哭了。”
三个人哭了一会儿,李麦多才站直了身子,转头又去找弟弟妹妹,她笑着流着泪,看向米多和金多,长长的舒展起手臂,道:“还不过来,小崽子们。”
金多和米多相视一眼,都钻进了麦多的怀里。
这个场景以前也发生过,三个人抱头痛哭的那次,还是李强刚出院,麦多从云城回来的时候,三个人抱在一起哭了许久。
这次也是,再抬起头,三个人满脸泪痕,彼此望着对方,又都笑了。
丁孟牵着麦多的手走出了李家大门,他依然打头骑着自行车,麦多坐在后座上,后面八个年轻少年,一人载了一个女伴,风风火火的奔向了新生活。
自行车转弯,车铃又响了起来。
铃铃铃。
人走后,大家都恢复了刚刚的热闹,李强和张猛去厨房做饭,中午他们一大家子要好好聚一聚。
辛向南牵着米多的手,和金多一起走出了胡同。
三个人站在胡同口往远处看,麦多还在朝他们挥手。
辛向南看着麦多远去的身影,又转头看米多,只见身边的米多还流着眼泪,嘴角也勾着。
辛向南拿手给米多擦去了眼泪,道:“你看你,又哭又笑的。”
米多抬眼看向南,紧紧的握住他的手。
那力量好像从向南的指尖一直传到了脖颈处,似乎有人用手捏着他的脖子一样,又紧张又迫切。
他低头看着米多,觉得自己有些话必须要现在说,就道:“米多,过了年毕业后,我们就结婚吧。”
他目光灼灼的看下去,米多抬起双眼,眼睛里的泪光还在闪,她看着向南,轻声道:“好。”
李金多好不容易不哭了,听见辛向南的话,就说:“不是吧,你们也要结?这么快?”
“还快?我们订婚都好久了行不行。”辛向南拉着米多就往家里走。
“那也不行,我大姐刚嫁人,你就要把米多再抢走,不行,你得让我缓上个八年十年的。”
辛向南一股想打人的冲动,转头瞪金多一眼,拉着米多就往家里走。
热热闹闹了一整天后,一九八二年春天,二月春风剪绿了柳叶,五一和劳动终于可以去看看柳树长什么样了。
三月初,李苗和鲁大庆一起去了民政局,大红色的结婚证领来了。
张月萍和张月英都在家里等着,李强也在张月萍家,就等着李苗和鲁大庆回来呢。
张月英和张月萍两人在家里忙乎着,准备给两人做一桌好吃的。
一直到快中午,两人才回来。
张月萍听见动静,立刻往外面跑,就看到李苗和鲁大庆推着自行车往家里走。
“怎么才来,今天人多吗?”张月萍还戴着围裙,看见两人道。
“不多,”李苗笑着说,“我俩走着回来的。”
张月萍立刻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然后拿肩膀碰了李苗一下。
李苗看张月萍,张月萍朝她挑挑眉。
李苗的脸顿时红了。
张月英也跟着出来了,看见三个人往家里走,李苗又是害羞又是高兴的,跟着张月萍在鲁大庆后面打打闹闹的,就知道,一切都办好了。
“快来,快来,都等着你们呢。”张月英连忙说。
鲁大庆进了院子,把车停好,看见李强先叫了个大哥。
李强点点头,十分满意道:“快来吧,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是啊是啊。这多近啊,又是一家人,又是住对门的。”关喜东也说,“我去拿瓶好酒,咱们中午醉一场。”
“就是觉得怪对不起李苗的。”鲁大庆坐下后小声道,“我说办个酒席吧,她非不让。”
“不拘这些。”李强道,“只要你们过的好就行。”
“就是就是。”关喜东也说,“我听五一妈说了,李苗说这么大年龄了,就不用再办了,鲁青她妈去了没几年,也不好看。其实咱们过日子就是这样,细水长流最好。”
“是,摆个酒席铺张浪费的,有这些钱干什么不好啊。”李强说完,又道:“不过你可以在单位发一下喜糖,告诉大家你结婚了,是不是?”
“那当然,我早就发过了。”鲁大庆说。
“那就好,那就好。”李强对鲁大庆十分满意。
李苗在厨房里要帮忙,张月萍和张月英都不让她干,推着也要把她推出来,说怎么着今天也是李苗的大喜,坚决不能干活。
李苗想了想也是,就在厨房里和她们说话。
说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五一和劳动不在,还有鲁燕,她和鲁大庆去领证的时候,明明把鲁燕托付来了,怎么没看见孩子。
问了张月英才知道,是麦多带他们出去玩了,说要看柳树。
不一会儿,麦多带着三个孩子回来了,三个人高高兴兴的往家里跑。
这鲁青也放学了,知道今天是他爸和李苗领证登记的日子,都在五一家吃饭呢,一放学就来了。
鲁青进来时,李苗正抱着鲁燕玩,问她去哪玩了,鲁青叫了人后,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李苗。
她嘴巴动了动,早起他爸教了她好多遍要叫妈妈的,可怎么也叫不出来。
李苗对她很好,鲁青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她的记忆里有她亲生母亲,不想鲁燕,从记事起,就是李苗在带。
鲁青看着李苗,背着个书包,站在厨房门口,一动也不动。
鲁大庆看着鲁青,看了一会儿,示意她叫妈妈,可鲁青依然叫不出口。
鲁大庆正要说什么,就看见李苗出来了,她一手抱着鲁燕,一手去扯鲁青的书包,道:“还不把书包放下来,那么重。快,去洗洗手,然后吃饭了。”
鲁青眼睛里的眼泪都在打转,嗯了一声,就转头去洗手。
张月萍在一旁看着说:“她还是个孩子呢。”
鲁大庆不太高兴,“这又不是刚认识,李苗带她们那么久了,连个妈也不叫,我教了多少遍,都教不好。”
李苗抱着鲁燕走近了,一把把鲁燕塞给鲁大庆,小声道:“行了,这个事以后也不要说了,她心里有她亲妈,那才对呢。难道让青儿一开口就叫我妈,任谁也叫不出来。你别逼她,我觉得她就叫我婶子就挺好的,别拿这种事逼孩子。”
鲁大庆叹口气,抱着鲁燕,顺便夹个菜喂鲁燕吃。
李苗说完,转头要去厨房,刚走了几步,就听见后面有人叫。
“妈妈。”
李苗一下子就停住了,她不敢相信的转头往后看,只见鲁燕伸着手,挣扎着要找李苗,鲁大庆不让她下去,她一急,就喊了出来。
“妈妈,妈妈抱。”鲁燕小奶娃叫起来。
张月英和张月萍也都从厨房探出头来,彼此看一眼,都欣慰的笑了。
鲁大庆见状,手一松,鲁燕就从他怀里跳了下来,一下子抱住李苗的腿,抬着脸叫李苗:“妈妈,妈妈。”
张月萍和张月英看着李苗流泪,两个人也都哭了,一边哭一边说,“苗,孩子叫你呢,你咋不应啊。”
李苗身子僵硬,眼泪流个不停,这才底下身子,一把抱起了鲁燕,看着她圆乎乎的笑脸,一边哭又一边笑着回:“哎。”
鲁青洗好了手,手还没擦,就一直在滴水,看着眼前这一幕,也哭了起来。
麦多在她后面轻轻推了一把,小声说:“还不快去。”
鲁青对着麦多点点头,立刻冲了过去,一下子就抱住了李苗,又抬起头看着李苗,看了许久,终于叫了出声:“妈。”
李苗一手抱着鲁燕,一手环住鲁青,三个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米多,明天没有课,怎么样,要不要出去逛?”
李米多还在吃饭,摇摇头道:“我不去了,明天正好没课,我约好了,明天要去福利院。”
“哦。”室友点点头,“那你去吧,有需要帮忙的就叫我们。”
“行,谢谢你。”
第二天一早,米多就去找金多,两个就到了福利院。
福利院上午安排了一节英语课,下午没有课,米多准备下午和孩子们一起玩。
“马上就毕业了,你怎么说?”还没开始上课,米多问金多。
“不知道,我还没想好,现在已经有几个单位来找我了,我还没考虑好。”金多说,然后问米多:“你呢,你确定留校了?”
“嗯。”米多道,“确定留校了,我们正在筹备翻译小组,准备没课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做翻译工作,可能还要去找出版社谈。然后没事的时候,就来福利院。”
“这样挺好的。”金多点点头,“这样你也能留在北京,正好和向南在一起,对了,向南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
“最晚下个月底。”米多道。
“那结婚呢,说什么时候办了吗?”
说道这里,米多看金多一样,问:“你不是说让你缓个十年八年的再说吗?”
“我开玩笑呢。”金多不好意思了。
金多说着话,就看见汪从霜走了进来。
“汪院长。”两人都忙站起来。
汪从霜连忙挥挥手,道:“看你们客气的,快坐下快坐下。”
汪从霜接着说:“真的要多谢你们,没课就往这里跑,别说志愿者了,就是很多在这里工作的人,干上一两个月就有不少走人的,像你们这样的,哎,越来越少了。”
汪从霜说着,又看向金多,犹豫了一会儿。
李金多看出了汪从霜有话要说,就道:“汪院长,你有话直接说就可以,我的事米多都知道,没关系的。”
“不不,我不是瞒着米多,我就是有点说不出口。”
汪从霜还是不好意思张口提那个要求。
她自己是学心理学毕业的,自己知道学这个专业的人少,很紧俏,很多地方都争着去要毕业生。尤其是金多这样的,在学校出类拔萃的,肯定已经好多单位找过他了,可汪从霜还是想留一留金多。
汪从霜面有难色,可出于对福利院负责的私心,她难得遇见一个像金多这样有爱的青年,所以就想把他留下,可想一想那么多的好单位等着金多呢,她实在说不出口留下金多。
汪从霜迎上金多的目光,终于开了口,“金多,你马上就要毕业了,选好单位了吗?”
金多老老实实的回:“还没有。”
“哦。”汪从霜看向李金多,道:“其实,这话我不该说的,可我又不舍得错过你,哎,你有大把的前途,随便去哪里都比我这里好,我真的开不了口让你到我们福利院来工作,你知道的,别说像你这样的大学生,就是一般人也坚持不了多久,干一干就走人了,这么多的孩子,要付出很多的爱。可是,可是我……”
汪从霜继续道:“可是像你这样的,不但但是儿童心理专业的,还那么爱孩子,我能看的出来,你是真心喜欢那些孩子,要不然那些孩子也不会这么缠着你,还有小雨,也只是你每次来,他才难得露一次笑脸,可我再站在你的立场上考虑,你有大把的未来,可以说是前程似锦,如果留在我们这福利院……”
汪从霜还没说完,就听见金多道:“汪院长,我愿意。我很愿意。”
汪从霜一点把握都没有,或者说这些话前她也做好了以后再也见不到金多的心理准备,之前她还和学校里的老师说这件事,老师都劝她,提也不要提,要不然金多可能再也不会来了。
总之,汪从霜想了她说出这件事后的一百个后果,却没有一个是金多能立刻、马上、毫无迟疑的回答她,他愿意的。
汪从霜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金多:“真的?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金多点点头,道:“我一直在等院长问我,我还以为是我做的不够好,院长不想要我呢,所以我一直在等,还想着院长如果不想要我,我就主动要求留下,死皮赖脸的也要留下。”
“真的?”汪从霜还是不敢相信,又问了一遍:“你是说的真的吗金多,你不是骗我的吧。”
米多这时站了起来,拿好课本,对着汪从霜道:“汪院长,我也可以向你保证,金多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那,那你不需要和你爸妈商量?他们让你来上大学,肯定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他们如果知道了你要留在福利院,会不会?”
金多摇摇头,看着汪从霜说:“汪院长,你放心吧,我爸妈肯定会理解我并支持我的。是不是,米多?”
李米多正要去上课,已经走到门口,听见叫他,便回头道:“是,一定的。”
米多走到了教室,福利院的小朋友们都已经坐好了,米多一眼就看到了小雨。
小雨就坐在靠窗处,一直往外张望着,好像在等什么人。
米多看着他,就走进了教室。
“好,又到了一周一节英语课的时间了,你们看我今天带来了什么?”李米多说着就从书包里拿出来几张卡片。
卡片上印着各种动物,上面有英语,也有汉语,教室里所有的小朋友都叫了起来。
一节课上完了,米多一直在留意坐在窗边的小雨。
他听的不太认真,一边听课,一边往外看,不时的抬头往外面看一眼,然后好像没看到他要找的人,眸子里都是失望。
一下课,米多就走了过去。
她蹲下了看着小雨,问:“小雨,你在找谁?”
小雨咬咬下唇,他知道米多是金多老师的姐姐,便道:“我在等金多老师。”
“哦,你等他做什么呢?他就在办公室,你怎么不去找他?”
小雨犹豫了一下,问:“我听别的老师说,金多老师要毕业了,以后再也不来了,是吗?”
李米多看着小雨问:“那你是怎么想的,你以后想不想再见到金多老师了?”
小雨使劲点头:“想,我想!”
米多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那就好,金多老师不走,等他毕了业,你就可以天天在这里见到他了。”
“真的?”小雨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下来。
米多点点头,一手牵住他:“走,我带你去找他,你自己亲自去问金多老师好不好?”
小雨脚步一顿,不肯再往前走了。
米多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怕得不到他想要的回答,他怕他最依赖的金多老师再也不来了,他怕金多也像他的亲生父母那样,再次抛弃他。
小雨最怕的就是这个。
李米多用力握起了小雨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道:“小雨,你相信我,你自己想问的问题自己去问,就算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也没关系,你要表达出来你想说的,才不会留下遗憾。”
小雨懵懵懂懂的看着李米多,他不太懂遗憾是什么,可是能感受到米多的力量,就像身后有一个坚强的后盾一般支撑着他。
小雨用力点点头,松开米多的手,就往办公室跑去。
王桂兰一直惴惴不安,她不知道陈媛有没有和那个叫什么王会省的分手没有,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她的手也伸不了那么长,只能在家干着急。
可她也不敢和陈柯说,生怕陈柯知道了,要打断陈媛的腿。
王桂兰实在没有人诉说,又心烦的不得了,就去敲隔壁辛家的大门了。
程艳青正好没事,听见王桂兰来了,连忙出来迎。
王桂兰脸上有点讪讪的,自从知道辛向南和农村那丫头订婚了,王桂兰几乎就不再踩辛家门槛了。
有时和程艳青走个对头,也爱理不理的。这时候心里烦了,又没有人能说,又只能来找程艳青念叨念叨了。
看见程艳青出来,王桂兰就说:“妹子,你看我最近心情不好,我又是个什么都挂脸上的人,你可别跟嫂子生气。”
程艳青立刻说:“嫂子说的哪里话啊,快进来,咱姐俩唠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也说出来。”
王桂兰进了屋,拉着程艳青坐下,还没说话呢,就要哭了。
“这是怎么了,嫂子,你快说说。”程艳青忙问。
“别提了,还不是我家那个媛媛。”王桂兰说着说着,一拍大腿,道:“我这是什么命啊我。”
“怎么了,嫂子,媛媛怎么了?”
“你说那孩子看上谁不好,就咱们大院里的,好的不说,就那差不多的孩子,一挑一大把,哪个不是紧着她挑啊,是不是?”
程艳青听王桂兰这话,不太爱听,可知道她是什么性格,也就没说什么。
“有那么多好孩子,好家世不要,非要在学校找一个农村的,你说这农村的孩子哪里好啊,这农村……”
王桂兰说着说着就想起来向南其实也算是农村长大的,其实别说向南了,就连她,也是农村的啊,还是陈柯后来在部队混好了,才把她从农村接到北京的,放眼看去,这部队大院里住着的,哪一个不是苦哈哈出身的?
王桂兰自知失言,立刻道:“我不是说农村不好,农村好啊,嫂子也是农村来的,不过,不过咱不是出来了吗,那就该找个也已经从农村出来的不是?谁知道她给我找个这,哎,我都要气死了。”
“是媛媛的同学?”程艳青问。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王桂兰就更生气了,这下不单单怨恨那个王会省,也怨起了辛向南,就说:“不是她的同学,是向南的同学。”
程艳青就不明白了,自己儿子的同学怎么就和陈媛好上了。
王桂兰心虚,她让陈媛没事多去找向南的,然后拆散向南和米多,可她当着程艳青的面不敢说啊,就说:“谁知道啊,反正就认识了,那男孩也不知道用了什么计,把媛媛给迷的啊。我让她分手,她死活不分,你说离的那么远,我也不能去看着她,眼看着那男孩就毕业了,我愁死了。”
程艳青就说:“那毕业了,不知道分哪呢,工作可能就不在哈尔滨了,到时候两人不在一个地方了,自然而然就分开了不是。”
程艳青继续说:“还有,嫂子,就算分不开,咱也得见见人是不是,我听向南他爸说,向南他们学校可不好考,考进去的都是尖子生,是尖子之中的尖子,以后前途好着呢,这要是人好,前途也好,你还怕啥。”
“那不行,你咋就知道那人以后能好,不说别的,就家里的穷亲戚就能拖死他。”王桂兰说完,看向程艳青,挑拨一般的问一句:“你那个准儿媳妇怎么样,他们家怎么样?”
王桂兰心想怎么着也好不了,尤其是听说米多她爸还是个瘸子,那就更不用想了。她说这话本来是想给程艳青添个堵呢,要堵一起堵,谁也跑不了。
可程艳青却笑笑道:“挺好的,米多家人也好,家境也不错,和我们关系又好,这不向南还来信说,让我去看日子,他们一毕业就结婚。”
“这就要结婚?这么快?”王桂兰吓一跳。
“他还嫌慢呢,说回来就去领证。”程艳青说,“这不,他楼上我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再添点家具什么的,就能当新房。”
王桂兰皱皱眉:“我说这么多天不见你出门,原来一直忙着收拾家啊。”
“是啊。我也想米多赶紧嫁进来,我好早早的抱孙子。”程艳青越说越高兴。
可她没注意,有人坐在她旁边,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又想到陈媛的事,恨不得立刻就飞到哈尔滨,把陈媛给押回家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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