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关喜杰喊一声有人吗,就往屋里走，人也不觉得没人欢迎他,已经走到了院子里，只是稍稍停了一步,就继续往里走。

    金多先从屋里出来,看见关喜杰,皱着眉就说：“你怎么又来了？”

    徐菱在一旁看见，正要和金多搭腔,就被关喜杰一拉，“行了，别和小孩废话。”

    徐菱一开始也是不想把米多接回来,昨天因为这,关喜杰说起让徐菱一起跟着去李家要人，她一个女人好和张月英谈,徐菱还和关喜杰大吵一架。

    徐菱当即就恼了,她不敢和关喜杰正面吵，但憋了那么多天了，她也不能不说了,就在那里小声嘟囔：“我不去接，要去你去。”

    关喜杰吼一声：“你怎么不去,为什么不去？”

    徐菱就烦了，“你说我容易吗，养大两个孩子，你妈什么忙也没帮过,就这，我还要帮着她照顾你妹子，我都成你家老妈子了，怎么着，还要把那孩子接来？我就特别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和那孩子杠上了，怎么就想把她给接来啊。”

    关喜杰看一眼徐菱道：“你懂个屁，你这不用出去上班，不知道唾沫星子能淹死人，这所里就没有人不知道我妹子的孩子在人家家养着呢，起先咱们也不知道就算了，这知道了还不接过来，人家怎么看我？我还要不要脸了？”

    徐菱白一眼关喜杰：“那有啥，他们最多就是看这几天的热闹，看完了，自动就散了，谁还天天盯着你看？”

    关喜杰气结，指着徐菱问：“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我不去！”徐菱说，“我才不想把她接来，一来，她从小不在身边长大，接来了她也和咱不亲，二来，人家妈怎么可能让你接来，你觉得可能吗？还有，你接来让她住哪儿？住西面那个屋？你请神容易送神难啊，你让她住进去了，还能再弄出来，你不知道那是给逸国留着的屋啊。”

    关喜杰坐在一边，手指指着徐菱，还不停的颤抖，就在那里说：“你，你，妇人之见！”

    徐菱转过头不搭理他，“反正你想接，你接，我是不去。”

    关喜杰实在没办法了，看一眼在写作业的关双双道：“去西面屋写作业去。”

    关双双摇摇头：“我不去，那屋里冷，没烧火。”

    关喜杰没办法，只能掏出两毛钱，“给，出去转一圈去。”

    关双双高兴坏了，拿起两毛钱，问她爸：“你想我转多久。”

    关喜杰差点就要举手打人，关双双吓的，立刻窜了出去。

    关双双一走，徐菱就害怕了。

    本来有孩子在，他们怎么吵也吵不起来，这把关双双支走，肯定要吵个大发的。

    徐菱梗了梗脖子，想着自己儿子的房子自己守着，和他干到底。

    谁知道她架势摆足了，气势也上来了，那边关喜杰却把杯子递给了徐菱：“给我添点水。”

    徐菱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把杯子接了，添了些水，然后看向关喜杰问：“这是要干什么？”

    关喜杰接过水，指一下徐菱，咬牙切齿道：“说了你是妇人之见，你都不相信，你以为我白接她来的？”

    徐菱愣一下，问：“还有内情？”

    “你看啊。我们所长不是四月份退休吗？”关喜杰吹一吹茶缸上飘的茶叶沫子，骂一句：“这是什么茶，这么碎？”

    徐菱啧一声，“一会儿再换呗，你先说。”

    “他过了年四月份就退了，我不是副所长吗，可能就提上去了。”关喜杰说，“你看啊，是可能，可能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不一定！”

    徐菱自然知道，便说：“那又咋了？”

    “还咋了？你知道这个所长位置多少人盯着不，而且，本单位提上一把手的本来就少，一般都是从外面调过来，所以，人家都比我有胜算。”关喜杰说。

    “哦。”徐菱懵懵懂懂的。

    “把米多接来，先是外面的闲话给抹了，对我对咱家都是好的，还有一点，你不知道米多她爷爷是谁啊，那天你没见？三合胡同口停着的军车？”

    徐菱点点头：“咋没见啊，我还坐过呢！”

    “嘿，你坐过你都不和我说！”关喜杰说：“你知道她爷爷是什么来头吗，那可是开国功臣，我听说是十几岁就当了兵，打了无数个硬仗了，你以为是一般人？是我们平头老百姓就能见得了的？”

    徐菱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拿手比划了好久，才明白出其中的道理：“我，我好像明白点了，你是说把米多接过来，咱们就能和他走的近了，他毕竟是米多的亲爷爷，他那么大的官……”

    徐菱一拍大腿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他以后能帮你很多忙！”

    “别说我的忙，就是逸国回来分配工作，以后双双的工作，搁咱们这里，那是求爷爷告奶奶的事，搁人家那，话都不用说，就有人上赶子来找咱给咱安排，你就说你信不信吧！”

    徐菱这下全明白了，连忙道：“行，我明天就跟你去！”

    徐菱听了关喜杰的话，就对着堂屋门喊：“月英妹子在不在？”

    张月英从屋里出来，看见关喜杰和徐菱，就站在门口，看他们一眼，说：“在，有什么事吗？”

    徐菱立刻笑着迎了上来，走到张月英跟前：“你看，我们好久不见面了，是不是。”

    然后往堂屋里瞅一眼，问：“米多不在啊？”

    金多在院子里站着，连忙说：“你找米多干什么！”

    “不是，这都快过年了不是，我想接米多回家过年。哎，说起来这件事就要感谢你们，亏的你们把米多给养大了，还养的这么好……”

    徐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关喜杰骂一句：“行了，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张月英哼一声，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站着的两人道：“我自家的孩子，自己养，还要你们感谢什么？”

    “不不，妹子，话不能这么说，这孩子是我家喜莲妹子生的，这已经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这个你不能否认。”徐菱道。

    “你说是你妹子生的就是你妹子生的？我还说就是我自己生的呢！”张月英站在那里说，“行了，我不想看见你们，你们赶紧走吧。”

    关喜杰立刻上前一步：“不是，这个麦多妈妈。这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以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肯定要把孩子带走的。当然了，你养了她那么多年，我们应该表示一下。对了，徐菱，咱们家不是还有套老宅子？”

    徐菱愣一下，心想，娘的，要用老宅子感谢人，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徐菱想到那老宅子要送人就觉得可惜，哼哼唧唧的半天也没说出个是。

    关喜杰瞪徐菱一眼，继续说：“麦多妈，你看，我们商量着想把老宅子送给你们，表示一下感谢，你们说行不行？”

    张月英气的咬紧牙关，一双眼睛狠狠盯着关喜杰。

    金多在一旁已经受不住了，大叫一声：“我们才不要你家的破房子！”

    张月英倚在门框子上，看着关喜杰摆了摆手道：“你们快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们，走吧。”

    徐菱立刻说：“不是，月英妹子，我们不是来和你吵架的，咱们有话好好说，你要是觉得一个宅子不够，咱们再继续商量。”

    张月英要气死了，死死的咬着下唇，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被骂的两人压根就当没有听见啊，想着自己的升职甚至以后孩子们的未来，怎么想也得把这个香饽饽给接走，就在一边说：“别生气，别生气，有话咱们好好说，咱们坐下来谈一谈。”

    屋里米多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关喜杰和徐菱。她叹了一口气，一句话也没说。

    那辛向南拉她一下，道：“你别生气，不值当的。”

    谁知道米多转过头看一样辛向南，对他笑了笑说：“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这两个人实在是……”

    辛向南没有米多想的多，也没她想的远，不像米多活了两辈子，自己上一世是个孤儿，什么事没有经历过，什么人有没有见过？

    米多转头看着辛向南问：“你以为他们是真的为了单纯要接走我，才来的？”

    “不是吗？”辛向南问，“他毕竟是你的舅舅，以前不管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就来接了，我也能理解。”

    “是。”米多道，“如果动机单纯我也可以理解，我想我妈和我爸也能理解，两家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好好说一说，两家变一家，未尝不是好事。可他们这上来就是拿宅子砸人，明显的就是想要我以后和家里脱离关系，再也不来往了。”

    辛向南看着米多：“真的？”

    “看样子是。”米多说：“否则也不会这么咄咄逼人。”

    米多说完，就要往外走。

    辛向南连忙跟出去。

    米多站在门口，打眼扫了一下关喜杰和徐菱，先是站在门口笑了笑。

    徐菱看见了，连忙说：“这不是米多吗，米多这是在家啊。米多，你看，我和你舅来接你回家了。”

    米多面色不改，只是站在门口看着徐菱，道：“我妈妈只有一个妹妹，没听说过我妈还有哥哥或者弟弟，怎么从哪里出来一个舅舅。”

    “你看你说的，”徐菱连连笑着，“不是啊，米多，你这么大了，都上几年级了，高一还是高二？”

    米多笑一下：“刚刚还说是我舅舅，这如果真的是我舅舅，还能不知道我上几年级了？”

    米多说着走着，走到张月英身边，先是握起张月英的手，然后冲她笑了笑。

    “这……”徐菱看一眼关喜杰，示意让他说。

    关喜杰就说了，“孩子，都是舅舅不好，如果早知道有你，当初怎么也得拦着不让送人啊。你也是，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就跟着舅舅回家吧。”

    “以前不知道什么，现在又知道什么？”米多看着关喜杰，“你先说说，我知道了什么？”

    “你，你是我妹妹的孩子啊，也就是我的外甥女。”关喜杰说。

    米多摇摇头，她看着张月英道：“打我有记忆，这就是我妈，这里就是我家。我哪儿也不去。”

    “嗨，你这孩子！”徐菱在一旁道，“怎么油盐不进啊。”

    徐菱说着指一下关喜杰道：“这是你亲舅舅，我是你亲妗子，咱们才是一家人，知道了吗？”

    李米多脸色微变，道：“你别再说了，你们这一趟来，哪里是接人，你们这是想抢人吧。”

    米多说着从台阶上走下来，看着关喜杰道：“我一个高中生，能对你们有什么用处，你们这么火急火燎的来，一趟趟的往我家跑。”

    她走到关喜杰身边，扫一眼他身上的警服：“我听双双说，你是派出所的所长？”

    米多注意到了关喜杰脸色微变，又在后面慢悠悠加一句：“副的？”

    李米多看着关喜杰那脸色彻底变了，就说：“我知道你来做什么，说的好听是接我走，你如果是真的以一个做舅舅的身份来考虑，就不会这么一次次的来找，你会先考虑到我的感受！”

    米多说着，又看一眼张月英，“也会考虑我妈的感受，而不是一次次来朝我们这里插刀子。”

    “你每次来，就会提醒一次，我不是我妈亲生的孩子，每次来，就会提醒一次我不是这个家里的人。所以你要来接走我，话说的是好听，什么理都让你占尽了，这次，竟然还拿什么老宅子砸。你问过我的感受吗，问过我的想法吗，你就直接来接人？你口口声声说你是我舅舅，你自己觉得你是吗？这是一个舅舅会做的事吗？”

    李米多说完，一双眼睛瞪着关喜杰。

    关喜杰愣一下，往后退了半步，支支吾吾道：“不是，我不是来拿老宅子砸，我，我就是尽快想把你接走。”

    “尽快？”李米多听出了端倪，“为什么要尽快？”

    徐菱正要说什么，就被关喜杰拉了一把，让她闭嘴。

    李米多哼一声，轻轻笑了。

    “行了，不管你们那个尽快是因为什么，你么那老宅子没人看的上，你们回吧，别再来了。”李米多道。

    “是啊，快走吧！”金多说。

    关喜杰和徐菱这一趟又被丧了一鼻子灰，两个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徐菱低着头小声对关喜杰说：“咱先走吧，这样不行，真的让她恼了，就再也接不走了。”

    关喜杰哼一声，一转头，先走了。

    徐菱立刻陪着笑脸，说一句：“那行，那我们先走吧，双双也该放学了，那什么，过几天我们再来，再来赔罪。”

    两人离开后，张月英这好好的喘了一口气。

    辛向南在这个档口回了家，进家门，就见他爸还有赵亮在院子里坐着呢。

    辛向南一回来，辛建设就问：“怎么样，那两人走了？”

    辛向南点点头，“走了。”

    赵亮又问：“怎么没听见那家男人的声音？”

    辛向南说：“麦多带着叔叔去医院了，还没回来呢。”

    辛建设听了，才和赵亮说：“那就等着人回来再去吧，这一会儿正在气头上呢。”

    金多看着表情严肃的张月英，李米多正坐在她身边拿手抚着她的背，金多看天色不早了，就自己跑厨房去做饭，留下米多和张月英说话。

    张月英看米多一眼，道：“米多，其实，我并不反对你和你亲妈相认，我，我就是，哎……”

    “我知道，妈。你不用说，我也都知道。先不说我和不和她相认，你是我妈，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再说他们压根就不是来解决问题的，他们就是明的来抢人的，还那么咄咄逼人。妈，你不用多想，我自己分的清对错。”

    “那就好。”张月英道，“幸亏你爸还没回来，要不然又不知道给气成什么样。”

    李麦多想趁年前医院上班给李强做个检查，这一去又是排号又是检查的，待了一大天，张猛跟着去了，张月英就没有去，留在家里给孩子们做饭。

    李米多宽慰着张月英，没一会儿，李强和李麦多就回来了。

    张猛骑着自行车载着李强，李麦多自己骑一辆，经过胡同口时，三个人都看见停在那里的车，李强便说：“这是向南爸爸来接了。”

    “那咋还开两辆？一辆不就够了。”李麦多说。

    三个人进了家，张猛又把李强扶到屋里，这才要走。

    张月英想留他吃饭，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做饭呢，张猛也拒绝了，说要回家看小狗蛋去。

    张猛走了，张月英连忙往厨房去，一边走一边说：“你看我这脑子，给气的，饭都忘了做了。”

    李麦多连忙问一句：“谁气你了？”

    米多在旁边拉一下麦多：“咱小姨夫的哥哥又来了。”

    “又？”麦多气结，“他还敢来？”

    李金多被张月英替下做饭这件事，从厨房出来，对着麦多道：“人说了，还会再来！”

    麦多见李强睡下了，给米多和金多使个眼色，三个人到了金多房间。

    麦多坐在床上，看一眼米多问：“你是怎么想的？”

    米多看看麦多又看看金多：“我哪里也不想去。”

    “有你这句话就行。”麦多从床上跳下来，“好了，散会。”

    李金多无奈的挠挠头：“这么快就散了？我还没发言呢。”

    “你的发言权已经被剥夺了，就这样，散会。”李麦多已经走出了房门，跑出房给张月英汇报李强的情况去了。

    李金多拿眼偷偷看一下米多：“你真的不走吧。”

    “你想让我走？”米多反问。

    “我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毕竟她也不是故意不要你，我那天见她，她也是疯了不是？”

    米多想起了关喜莲，不知道她在北京治疗的怎么样了，对金多道：“我知道，我不恨她，也不怨她，只是，我想和你们在一起住，而且也没有多长时间了，明年就要高考了。我想在这最后的时间，多陪陪爸妈。”

    “也是。”金多道。

    他又试探的问一句米多：“那，你想她吗？”

    米多看着金多，没有犹豫的点点头：“想。”

    赵亮知道李强回来了，怎么也坐不住，吃了晚饭就和辛建设一起到了李强家。

    张月英和李强压根没想到赵亮会来找他们，忙请他进了屋。

    辛建设和李强先是闲聊了一会儿，说自己这一趟是来接他们娘俩回北京过年的，又给张月英和李强带了礼物。

    张月英呢，在一旁坐着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一直拿眼看赵亮，揣摩着他来的用意。

    果然，赵亮最后还是开了腔。

    “大哥，大姐，我知道我这一来，你们就怕了，刚刚那人来你家的事，我也听说了，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真的不是来和你们抢孩子的。”赵亮说。

    “我们老首长上次回去后，就和我说了，你们是一个大家庭，你们待米多像亲生的一样，说不能打扰你们的生活，更不能打扰米多的生活。如果这时候认了米多，对你们就太不公平了，所以我们去了北京后，一次也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可是老首长这半年来，身体一直不好，我天天看着他就一个人在家，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这么大年龄了，每天吃也吃不下，喝也喝不下的，除了呆呆的站在窗户边上看人家的孩子在院子里闹，就是拿着照片在那里看，有一次老首长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张米多的照片。”

    “大哥大姐，我这一趟来老首长都不知道，是我自己决意要来的。老首长身体不好，他年龄也大了，身边竟一个亲人都没有。他还执意不肯认米多，怕打扰了你们的生活。大哥大姐，这次我听辛师长说要来红县，我就跟着他来了，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让米多也一起去北京，就过个年，不是让她去认亲，哪怕就是过个年，就行了。”

    张月英自己在一旁听着心里都难受，她一向心眼好，听着赵亮说起焦存来那么大年龄了，一个人守着一个房子，连一个亲人都没有，现下知道有亲孙女了，还不敢认，处处都替她们这一大家想着，心里也是一酸。

    李强不敢专断，其实他也知道，真相已经大白，他和张月英根本没有必要再压着米多不让她去认自己的亲妈和爷爷。毕竟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他们那再不舍得，也要慢慢放手。

    李强就对赵亮说：“这个事情，你让我们问问米多的想法，好吗？”

    “当然当然。”赵亮在一旁说。

    然而张月英把这件事告诉李米多时，她只是看着张月英道：“爸爸妈妈决定吧，我听你们的。”

    晚上张月英躺在床上，想着关喜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再来，还有焦存来一个老人孤零零的在北京过年，她心里也不落忍，就看向李强。

    李强也和她的想法一样，李强攥了攥张月英的手，轻声道：“你和米多母女一场，咱们别让这情分给断到自己手里了。米多是个懂事的孩子，你说不让她去的话，她肯定就不去。可咱们不能这样做，你说呢？”

    张月英含着泪点头。

    “不管她认亲妈，还是认了爷爷，多几个家人疼她，对她来说都是好事。而且，米多自己都说了，她不管去哪儿，这一辈子都是咱们的女儿。我相信那孩子的话。咱们，不是还有麦多和金多呢？”

    张月英哭的泪人一般，没有说话，只是一头钻进了李强的怀里。

    第二天一早，张月英去收拾米多的行李，然后在一旁嘱咐：“米多，你去北京看看吧，反正你也要考大学，早晚都是要离开家的，跟着向南他们家去北京看看，也能见见世面。”

    李米多点点头，嗓子都哑了，“嗯。”

    “记住，去了之后，会，会见到你爷爷。他人年龄大了，不管为着什么，也都应该叫一声爷爷。知道吗？”

    “我知道，妈。”

    “还有，听说你亲妈也在北京治病，如果可以，去看看她吧。她也是个苦命的。”张月英这句话说的极其艰难，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李米多看着张月英，见她眼眶子都红了，走到张月英身前，轻轻跪在她面前，手臂搭在张月英的膝盖上，看着张月英说：“我知道了，妈。”

    张月英笑一笑，拿手抚摸着李米多的头发，“我的米多都长这么大了。”

    李米多也哽咽着：“妈，你放心，我很快就回家了。”

    张月英听了，手一抖，她其实怕啊，怕的厉害，就怕她这个女儿这一趟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李米多笑着看向张月英，“妈，还有一件事，这次不但我自己去，我还要叫上金多，让他和我一起去，这样，有金多在，你是不是就放心了？”

    张月英愣住了：“金多也去？”

    “嗯，他一直想考北京师范大学，这次我们一起去看看，就当去玩了。”李米多说完，就对张月英说：“妈，我去叫金多拿几件衣服，收拾一下。”

    张月英这下才彻底放心了。

    程艳青把家里收拾好了，拿好了要拿的东西，就准备要出发去北京了。

    赵亮忐忐忑忑的走进李家大门，早就做好了张月英李强他们不同意米多去的准备。可一到院子里，就看见了院子里的两个书包。

    赵亮见到米多从屋里出来，就说：“可以去吗？”

    米多点点头，对赵亮道：“不过，叔叔，我要带着我的双胞胎弟弟去，没有他，我哪里也去不了。”

    “可以可以，绝对可以。”赵亮高兴坏了。

    李金多更加高兴，他终于可以提前去看看他梦想中的大学了，这从屋里出来，就拿上书包，对着张月英和李强说：“爸爸妈妈放心吧，我怎么带米多去的，就怎么带她回来，保证一根头发丝都不掉。”

    张月英和李强两人一直送到胡同口，看着车子开远了，还久久不肯离开。

    李家一下子走了两个孩子，就剩李麦多一个人了，年前还忙的要命，这院子里一下子就空了。

    李强和张月英似乎看到了明年两个孩子毕业走了之后的情形，免不了一阵唏嘘感叹。

    张月英就和李强商量，要不然过年和月萍他们一起过，反正家里人少了，不如合在一起过的好。

    李强也是这么想的，张月英起身就去了张月萍家，去看看五一和劳动，再去和张月萍商量这件事。

    李强难得休息一下，家里人都走了，他就躺在床上，准备睡一会儿。

    可刚眯着，就听见外面有人叫门。

    “哥，哥，在不在家？”

    李强从床上起来，拄上拐杖，去开门，这一开门，就看见了李贵和荷花。

    两人手里拿着满满的东西，看见李强后，李贵笑一下，说：“哥，我们来看看你。”

    李强连忙往里让，“你看，你们来还拿这么多东西，这么远的路。”

    荷花立刻说：“远啥，坐上车就来了，也不用我们提，不沉。”

    荷花放下东西，看一眼院子，问：“哥，我嫂子呢，金多米多不是放寒假了吗，怎么不见人？”

    “你嫂子去她妹子家了。金多和米多，跟着隔壁的向南，去北京了，今年过年他们在北京过。”李强道。

    “是吗，还能去北京过年，太好了。”荷花在一旁说。

    李贵把东西都拿到厨房里，帮着归拢好了，才往堂屋去。

    去了堂屋，三个人坐下说了会儿话，喝点水，荷花就说要去找她嫂子去。

    “你不知道路，还是别去了。”李强说。

    “我可以问，不就是三号胡同吗，到了就能找到。”荷花这一趟是想出去给李贵和李强哥俩让出空间，好让李贵说领孩子的事。

    李强就说：“要不，我带你去吧。”

    “不用，哥，这么大的人了，她还能丢了不成？”李贵拉他哥一把，面色凝重道：“哥，我这趟来，还有话跟你说。”

    荷花这问了一路，就找到了三号胡同。

    红县本来就不大，找个地方还是很容易找的。

    到了张月萍家门口，荷花喊一声：“这是张月萍家吗？”

    李苗正坐在院子里洗尿布，和张月英一边洗一边聊，听见有人喊，立刻吓一跳，回头就问张月英：“大嫂，我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我怎么感觉好像听见我二嫂的声音了？”

    张月英道：“是吗，我去看看。”

    这门一打开，正是荷花。

    荷花笑的不得了，“还真的找对了。”

    “来来，快进来，荷花，你怎么来了？”张月英连忙往里让。

    李苗听见了，立刻站起来，手上还都是肥皂泡，冲都没来得及冲，就跑了过去。

    看见是荷花，吓一跳：“二嫂你咋来了，是不是咱妈让你带我走的，我可不回去啊。”

    荷花啐她一口：“谁要带你走啊，可美的你吧，你就在这里待着吧，没人想你。”

    李苗撇撇嘴，“二嫂，你的嘴还是毒！”

    荷花不理她，就往里走，走进去就问张月英：“大嫂，你妹子呢？”

    “她上班去了。”张月英跟在后面，就看着荷花往屋里走。

    李苗走的快，几步就拦住了还没进门的荷花，“你干啥？”

    荷花瞪李苗一眼：“我看看那俩孩子，听说是双胞胎啊。”

    李苗在门口一拦：“是双胞胎。”

    荷花没好气，道：“我又不是来偷孩子的，你快让我进去。”

    荷花说着，拿手一推，就把李苗给搡到了一边。

    李苗气不过，对张月英说：“大嫂，你看她。”

    张月英笑一笑：“没事，看去吧。”

    荷花已经走进了卧室，看见五一和劳动正睡呢，两个大胖小子睡的呼噜噜的，就笑了：“这俩孩子可真喜人啊。”

    “那可不。”李苗先坐在床边，生怕荷花忍不住去摸孩子的脸蛋，就专门在那里拦着呢。

    荷花手放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两块钱来，塞进两个孩子被子下面，说：“怎么了，我来给个看钱，还不行？”

    张月英立刻说：“来就来了，还给啥钱啊，这满月早就过了，不给了不给了。”

    张月英说着就去把钱掏出来，手腕却被李苗一下子抓住了，李苗看着张月英说：“二嫂都给了，哪有拿回去的理，留着吧，给我家五一和劳动攒钱娶媳妇。”

    一句话，把张月英和荷花都逗笑了。

    荷花看着床上的两个孩子，感觉这时候正胖乎又好玩的时候，就问：“快一岁了吗？”

    “没呢，还差几个月。”李苗说。

    “这时候的孩子最好玩，就躺着逗他就行，也不用跟着他在后面学走路，晚上睡觉也好了，人也结实了。不像刚生下来那样，细手细脚的。”张月英说。

    “嗯，我看也是。”荷花说着，心里就做了决定，去领孩子的时候，就要领个这么大的，多好玩啊。

    等着张月萍和关喜东中午下了班，荷花和张月英才往家走，这路上，荷花就和张月英说了实话。

    “嫂子，其实我们这一趟来，除了来看你和大哥，还有一件事。”

    “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张月英问。

    “不是，嫂子，家里挺好的。”荷花看向张月英，道：“嫂子，我和李贵一直没有孩子，你也知道，医院没少去，医生都说我俩身体没问题，让回家慢慢来，不着急。”

    “我们心想着，既然没事，那就等吧。可你也见了，等了这么多年了，别说孩子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嫂子，我和李贵以前还没觉得有啥，可看着身边朋友的孩子一个个都上学了，我们这年龄一大，就想孩子啊，有时候想的心口都疼。我就和家里商量，要不就领一个孩子算了。”

    张月英听了，脚步一顿：“你们要领孩子？”

    “是。咱妈和我说，有很多自己一直不能生的，领了个孩子养着，养着养着突然就有了。我们也想领一个养着，就算没有自己的，养一个孩子，以后也有个依靠不是？”荷花说。

    张月英想了想，就说：“是，是这么个理。”

    “而且咱妈还说，自己养大的孩子，就是不是自己的，以后也一样亲。养着养着就有感情了。”

    张月英点点头，想起了米多，那孩子虽不是她生的，可却是她一手养大的，在张月英心里，米多和金多和麦多一样，都是自己的孩子，没有什么差别，而且自己似乎对米多付出的更多。

    想到这里，张月英十分有感触的道：“是了，就是这样。”

    两个人回到家，刚进家，凳子还没坐，就听李强说要走了，去保育院看看。

    四个人说走就走，即刻出发去了红县保育院。

    一九七七年农历腊月十三，晚八点。

    两辆车从红县开到了北京，三个孩子坐在赵亮的车上，聊了一路子，尤其是李金多，渴望看看首都是什么样的，兴奋的要死，睁着一双眼睛，眨都不舍得眨。

    可真的快到北京的时候，李金多实在撑不住了，眼睛眯了又眯，终于也和向南和米多一样，呼呼呼的睡着了。

    到了军区大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这车开进去，程艳青看着又回到了老地方，一别十几年，那眼泪就掉了下来。

    辛建设在车上说：“还是咱家以前的样子。前一段时间，上面说让我搬个大点的房子，我没换。我想着，你肯定还是想着这个家好。”

    程艳青连连点头：“是。”

    “我就说让你和向南早回来多好，你们非不回来，还要等他毕了业。”辛建设说。

    “没多长时间了，再等等吧。他在红县待习惯了，你让他在高考这个节骨眼搬回来，再影响他的成绩，还是考完再说吧。”程艳青说着，车子已经到了家门口，便和辛建设下了车。

    后面赵亮的车也开过来了，停下后，赵亮先下了车，跑到辛建设身边道：“辛师长，要不我带金多米多他们先去宿舍住吧。在您家又得麻烦你们。”

    “小赵，这俩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样也不能住宿舍，一定得在我家住。而且我和向南爸来的路上就商量好了，家里房间多，今年都在我家过年，明天把老首长也接过来。”程艳青立刻说。

    “那太好了！老首长知道了肯定很高兴。嫂子，我去把他们那叫醒。”赵亮想想就觉得好笑，边开车门便说：“这仨人谁都说不睡，要看看□□，可刚进北京，就都睡着了。”

    赵亮一说话，里面的辛向南就醒了。

    他推了推趴在他身上睡的金多道：“哎，醒醒，你不是说要看看北京长什么样吗，怎么就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年的生日特别幸福，因为和你们一起。另外，刚刚看到微博上说今天是世界自闭症日，我把昨天的收益捐了出去。是我们大家一起捐出去的，感谢大家，希望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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