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院子里的三个人都傻傻的看着来人,李麦多同志穿了一件白色短袖,一条黑色裤子,短袖上都是汗渍,肩膀处被背包的袋子磨的起了毛。她一脸的着急,窜到金多面前,还没等金多反应过来,就一把把金多推开,然后就往屋里跑。
那黑色的行李包也不管了,直接扔在地上。
金多看着飞奔进去的麦多,不敢相信的问道:“是大姐,是大姐不是?”
米多看着麦多闯了进去,立刻喊:“坏了,咱爸!”
两人彼此看了一眼,当即就跑进房间。
卧室门口,麦多站在那里,看着已经睡熟的李强。李强躺在床上,枕头枕的比较高,像是半坐在那里一样。麦多刚刚进来看到他的时候还以为他是醒着的,便停在了门口,确定是熟睡了,才敢往腿脚处看去。
麦多在云城学习的时候,其中一个同事接到家里的来信,信上说让她们在那里注意安全,这世道不太平,供销社就有个司机,开车回来的时候出了车祸,一车的货都被抢走了。
麦多同事不知道这说的就是麦多爸爸,当玩笑一样告诉了一起去的他们,其中有了解内情的,立刻看着麦多问:“麦多,你爸不就是供销社的司机吗,你知道这事吗?”
他们不了解供销社只有李强一个司机,可麦多知道,她立刻站起来就去打电话,电话打到红县供销社,接电话的人说,是,就是李强出事了,听说腿都没了。
李麦多紧紧咬着牙硬是没哭出来,回去先请了假,直接收了东西就坐上了回来的火车,这回来又转了汽车,才算到了家。
李麦多站在门口,不敢再往前走,窗户开着,门也开着,穿堂风一吹,李强的左腿裤管依然空荡荡的,李麦多双腿都在哆嗦,差点就摔倒在地上。
李麦多就那么看着李强,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她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是真的,虽然打过了电话,那人也在电话里说的十分清楚,可只有亲眼看见时,麦多才觉得心一下子被掏空了一般。
熟睡的李强似乎听见麦多回来了,睁了睁眼睛,往外一看,就看见麦多站在门口。他嘴唇动了动,“麦多,我大闺女回来了?”
麦多终于忍不住了,哭出了声音,哇的一声,扑向了李强。
“爸,我回来了,你大闺女回来了,没事了,真的。”
米多见状,拉着金多去了外面,想给他们一点独处的时间和空间。
张月英这一会儿已经拎着菜筐子回来了,换了鸡蛋也买来了肉,李强出了院,张月英心心念念的给他多做点好吃的,补一补身子,把家里的粮食能领的都领了,鸡蛋和肉一次性全换了,这一回家,便看到地上扔着的黑色行李包,张月英看着在外面坐着的米多问:“你姐回来了?”
米多点点头,“是。”
张月英把东西往石桌上一放,就往卧室跑。
卧室的布帘子拉了下来,张月英看到下面那双鞋,那是麦多的鞋,她的大闺女回来了。
张月英走近了,手拉着布帘子,却停在那里没有动。
里面传来低声抽泣的声音,还有李强的叹息声,张月英攥着那布帘子,久久不肯松手,眼泪已经流了一脸。
两人在卧室里聊了一下午后,麦多再出来,已经不是那个刚刚回来的她了,她的脸上满是泪痕,却带着释然的笑,看见张月英,立刻伸展了胳膊。
两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麦多回来后,家里的气氛也和缓了很多,李强对这个大女儿爱的最深,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况且麦多已经工作了,李强可以和麦多聊的也比较多,不管是家庭,还是工作方面。
麦多也懂她爸这一点,既然是请了假来的,也没有必要去上班,没事就拉着李强聊聊天,或者下下棋,亦或者帮李强给一对双胞胎的训练计划上多加一个整人的项目,这一天过的倒是快的很。
李米多也在和张猛约定好的时间到了冰棍厂,在那个小洞前等了好久,张猛才来,一来就说这两天赶上厂子严查,弄不出来冰棍了,让米多等两天再来。
米多垂头丧气的回到家,正好听到李强在卧室里喊人。
米多见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就立刻往卧室跑,看见李强后,问:“爸爸,怎么了?”
李强见是米多来了,微微皱下眉,“你妈呢?”
“不知道,我刚才出去了,大门是开着的,家里没有人。”
“哦。”李强微微点头,又说:“那你姐呢?”
“我姐?也不在。”
“金多也不在?”李强问。
“不在。”米多见李强问了一遍,知道他肯定有事,便说:“爸,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李强脸色不太好,好像极力忍着什么,但又不愿意对米多说,就摆摆手:“没事,你出去吧。”
“哦。”米多只能从房间走出来,刚出来,又听见李强在里面说:“把门帘子拉下来。”
“哦。”米多照做,可她心里清楚,李强肯定是有什么事,却不好意思和她说。
李强见米多出去了,这才用力的蹭着后背,他拿手去够那个痒的地方,怎么都够不着,好不容易碰到了,也用不上力气,可又觉得奇痒无比,正难受呢,听见外面麦多说话的声音,麦多回来了。
李强听见麦多回来了,立刻叫:“麦多,麦多,快进来。”
麦多听见,立刻应声来了,就冲进卧室。
却看见米多正站在堂屋里,手足无措的看着她。
麦多看见米多后,也没说什么,掀开帘子就进去了,然后米多就听见麦多一声惊呼:“爸,你这是被什么蛰了吧,怎么肿成这个样子?”
李强也不清楚,就睡觉的时候,突然感觉后背一下刺痛,继而迅速又痒了起来。他够了许久,实在够不着,只能在床上蹭,蹭了一会儿,感觉更疼了。
麦多看着李强的后背,肿了一大块,便喊米多,“米多,拿清凉油来。”
“知道了。”米多找到清凉油,想掀开帘子就进去,可麦多就在门口站着呢,手从门帘子下伸出去,“给我吧。”
米多被挡在了外面,也进不得,只能把清凉油交到麦多手里。
这一会儿,金多也回来,听说他爸被蛰了,也连忙进去看,只有米多一个人在外面,她不敢进。
米多隐约感觉到,她好像和金多麦多不一样,她爸刚刚明明痒的叫人了,可她进去后,李强竟然什么也没说,硬是等着麦多回来,才让麦多给他看。
米多觉得有些怪异,自己也不敢进去,就在外面听着。
这样的事其实已经出现过很多次了,米多一直装作没有发现,但事实上,她已经发现了,那就是,她好像和姐姐弟弟都不一样。
家里的厕所是建在院子里的,没有马桶,七十年代的厕所就是一个坑。上厕所的时候极其不方便,尤其是李强,每次上厕所都要穿过院子,走到厕所里。米多发现,李强着急上厕所的时候,就会喊金多或者麦多还有张月英扶一下,虽然除了张月英之外,金多和麦多也都是扶到厕所门口不进去的,就在门外等着,但李强从没有叫过米多,就连一次都没有,哪怕就是扶到厕所门口。
所以,米多一时间变成了一个无事的人。
张猛说冰棍厂在严查,米多弄不到冰棍卖,在家里又像一个多余的,就往冰棍厂溜达。心想着万一能碰到张猛,再给她带来个好消息,那该多好。可在厂子周围溜达了半天,也不见人,米多就在附近转了起来。这冰棍厂附近都是红县各种工厂,米多就一个一个厂子转过来,想看看都有什么,转了一大圈后,最后停在了一个家具厂门口。
家具厂里,几个工人在往外拉废料,一堆堆的倒在门后面的大坑里。米多跟着看了好一会儿,就干脆往那里一蹲,那些工人回去又出来,米多就在那里问了:“叔叔,你们这些材料还要不要?”
家具厂里做完家具后剩的边角料很多,这些工人每天都不知道要弄出来多少这些东西,好一点的大家在里面都挑走了,剩下不好的都是倒在这大坑里,放在一起,附近的人能来挑就挑,挑完之后还不要的,再集中处理了。
那人见米多一趟趟的跟着看,说:“不要了,你问这做什么?”
“我想拿回家点,行吗?”米多看着那人。
“拿呗。”那人推着三轮车往厂子里走,说:“放在这里就是让你们拿的,挑吧,挑完了再处理。”
“谢谢叔叔。”米多立刻蹲在那里挑了起来。
这不挑不打紧,仔细翻了翻,还真的有些好料子,米多从里面捡到一块塑料板,厚实又光滑,还有一些木材,虽然有的被切割坏了,但自己用的话根本不耽误。米多把能捡的东西都捡了,又厚着脸皮给工厂的人要了一个塑胶袋,这拖着一大堆的东西回了家。
米多前脚到家,一家人看见她弄了一堆有的没的的回家,正想在问她要干什么,后脚刚子就来了。
李强坐在院子里和孩子们说话,米多那个宝贝袋子里的东西才刚开始往外翻,就听见刚子站在门口喊了声:“强哥。”
李强转头正好看见刚子,招招手,“是刚子啊,快进来。”
刚子站在门口不敢进,眼睛只是看着李强,不敢走近面对他。
李强知道他是在自责,又喊了一声,“还不过来,干啥呢?”
金多立刻跑了过去,拉了一下刚子,把他拉了过来。
刚子那脸色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低着头走到李强面前,半天才道:“都怨我,强哥,如果我和你一起去了,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李强摇摇头:“都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啥。”
这时金多又搬来了个马扎,刚子坐下后,又说:“周主任一会儿就来。”
李强听说周伟光要来,立刻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刚子看看李强,又看了看张月英:“是,上面的处理办法下来了。”
张月英听了,连忙看向李强,李强朝她点点头,张月英便架着李强去了卧室,然后叮嘱三个孩子只能在院子里玩,一会儿周伯伯来了就让他进屋去。
金多立刻问:“妈你去哪儿?”
张月英说:“我去找你艳青婶子有点事。”
“那我也去。”金多站起来。
“不行,你今天老实给我待在家。”张月英指了指金多,冲米多道:“米多,看好他。”
“知道了,妈。”
张月英去找程艳青,程艳青正好在家,看见张月英来了,立刻迎她屋里去,“月英姐,是不是有事?”
张月英看看屋里,家里只有程艳青自己,便问:“向南他们呢?”
“哦,他们出去打醋和酱油了,向南怕他奶奶来的时候不好拿,也跟着去了。”
张月英说:“那好,你过来,我有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
“向南爸爸的事。”
程艳青吓了一跳,她见李强伤到了腿,就没有想着还会带来辛建设什么消息,可这一会儿张月英和她说起这件事,程艳青都不敢相信。
“你是说,有向南爸爸的消息?”
“有。”张月英说,“麦多爸爸来之前特意去了一趟向南爸以前待过的部队,找人问了问,说活着呢,虽然具体情况打听不到,但确实是活着的,艳青妹子,你放心吧。”
程艳青时隔七年第一次听到辛建设的消息,一个还活着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程艳青连连感谢:“月英姐,你回去给麦多爸爸带个谢,真的太感谢了,我没想到他还活着,真的,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张月英拍拍艳青的肩膀,“好妹子,能活着就好,真的。”
周伟光不一会儿便来了,一来就进了屋,麦多进去倒了水,因为张月英不在家,她便进去倒水什么的,顺便也准备听听他爸的单位是咋说的。
李米多正在院子里往外掏东西,一件一件的,一会儿一个塑料板,一会儿一块大木头,跟宝贝一样的往外掏。金多干脆搬了个小马扎往那里一坐,拖着下巴问:“你到底干什么呢?”
米多看看这一堆的木头,偏了偏脑袋:“你猜!”
这时张月英也从隔壁回来,见周伟光来了,便走了进去,听听怎么说的。
周伟光见张月英也来了,立刻道:“这月英也回来了,你看咱们平时关系那么好,我也不掖着藏着了,有话我就直说了。”
李强道:“周主任你就直说吧。”
“上面开会研究决定,最后的意思就是不让你赔那些货和车辆维修的费用了,因为你也受了伤,这些就不用你管了。还有,医院里的费用也都去结清了。”
张月英听了,和李强四目相对,都高兴的表示感谢。
“不过……”周伟光看向他们道:“不过,强子,你这事在单位影响很大,好几个员工听说不处理,都不愿意了,要去上访,这你也得理解,毕竟你不记得当时的事了,究竟有没有疲劳驾驶,夜间行车,你自己说不清,也没有人能说清。所以这件事,怎么说呢,就是模棱两可,你说是不是?”
“所以上面最后决定,希望你能辞职。这样即使他们还有什么要说的,也不会再说了。否则,时间长了,这都是事,会有那种多事的人不停的上访,上告什么的,你一旦离开单位了,他们还告什么,没什么可折腾的了。”
周伟光说完,张月英脸都白了,“周主任,你的意思是,强子以后就没有工作了,是吗?”
周伟光无奈道:“目前来说,这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李强自然知道,这的确是最好的结果了,而且他的腿这个样子,以后也不能再开车,想到这里,便对周伟光道:“好,我服从组织安排。”
张月英正要争辩几句,被身边的麦多死死拉了一把,冲她摇摇头,不让她再说。
周伟光和刚子走后,李家一家又陷入了沉默,李强、张月英和麦多三个在堂屋里坐着,都没有说话,而是在想以后要怎么过。
直到院子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米多跑到堂屋门口问她妈:“妈,咱家有钉子吗?”
张月英问:“要钉子干嘛?”
李强指了指堂屋里的柜子,说:“有,柜子里有钉子,大的小的都有。”
“好嘞。”米多去翻抽屉,翻到了钉子,继而又往外跑。
这一跑出去,又开始叮叮当当的一阵砸,张月英去做午饭的时候米多还在那里摆弄她的东西。
午饭时,张月英和金多米多也说了李强工作的消息,米多捣鼓了一上午,早就饿了,埋头苦吃的香喷喷,所以张月英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只有她最淡定。
“米多,你爸以后不在供销社上班了,你听见了吧。”张月英以为她没听见,否则也不会吃的这么没心没肺。
“听见了。”米多说,“我爸那工作本来就不能干,你看吧,这一个月能有几天在家啊,天天都是往外跑,一去就是十几天,没日没夜的开车,关键是他单位只有他一个司机,这路又不好走,也没个替换的。你看我爸那腰,还有颈椎,哪哪都是毛病,走路都直不起腰来。要我说,不上班了,正好。”
米多说完,便看向张月英,又问:“你说是不是啊,妈?”
张月英自然知道这些道理,可李强没了工作,家里就断了收入,这不是开玩笑的,而且这一家三个孩子要养,张月英也是怕。
谁知道米多继续道:“爸爸好了干点啥都比这个工作强,一直这么下去身体早晚要坏了的。”
话是这么说,可谁都知道,一个正式工作在那个年代有多重要。
麦多在那边也说:“就是,爸爸,你不要多想,我这次去学习,真的学了不少知识回来,到时候回来在厂子里好好干。爸爸,你好好恢复,在家养着,家里有我呢,肯定饿不着弟弟妹妹。”
“饿不着的,我和米多也要出去……”金多本来想说卖冰棍去,却被米多在下面狠狠踩了一脚。
“你们要干什么?”李强看着金多问。
“什么也不干,爸爸,我们准备好好学习,然后考大学。”米多接口道。
李强很欣慰,“好,都是我的好孩子,爸爸没白疼你们。你们都这么争气,爸爸也不能一蹶不振,不就是身体上少了点零件吗,咱们一样能运转。”
关喜东一回家就被叫了过去,刘琴正在吃早饭,看见关喜东,也没问他吃没吃,就让他先坐了。
关喜东看看他妈,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妈,你有啥事叫我?昨天厂子里加了一夜的班,我们赶修机器都快累死了,我能去睡个觉不?”
刘琴看着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给我坐好了。”
这沙发也是刚买了没多久的,这个时候都是简易沙发,用木头打的,座位下面放的是大弹簧,然后用布给包起来。关喜东就爱坐这沙发,平时没有机会坐,都是她姐躺在上面。这一会儿,关喜莲还没有起床,关喜东立刻往上面一躺,一躺便陷了下去,特别软,又舒服。
刘琴咬着馒头,早上她做好饭了,转头叫关喜莲的时候,关喜莲又睡着了,刘琴便自己先吃了。这关喜东一夜没回家,刘琴听见门响,立刻叫他进来,叫进来了也不说什么,就让关喜东在那里坐着。
刘琴把饭吃完了,瞥了一眼关喜东,才开口问:“你真的是在工厂赶工了?”
关喜东躺在那里把手一伸,手上全是机油,还没洗干净,在刘琴面前晃了晃,道:“看清了吧,这一手的油,你说我是不是加班了?”
刘琴瞪他一眼。
关喜东眼睛又重新闭起来,“妈,你要没事就放了我吧,我也进去睡一会儿,实在太困了。”
“不行,你在这里躺着。”
“让我在这里可以,不过你得让我知道你想干嘛吧。”
刘琴把筷子一放,“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关喜东想了想:“没有。”
刘琴便说:“行,没有是吧,那就继续待着,不能睡。”
关喜东眼睛实在睁不开了,哀求道:“妈,我的亲妈,你先说说,为啥就不让我睡啊。”
关喜东说着话,关喜杰也醒了,刷完了牙往他妈这屋里走,一进门见刘琴吃完了饭,关喜东在沙发上躺着。
“咋了这是?”关喜杰看了一眼他妈吃的饭,问:“妈,有剩下的没?”
刘琴看他一眼,“没有,锅里那些是你妹妹的。”
关喜杰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咽了口口水,没敢再说什么。
刘琴指了指东面那屋说:“怎么,你媳妇还没起?你想吃早饭让她给你做啊。”
关喜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双双一放假,她就起不来了。算了,我不吃了。”
关喜杰正要往外走,瞥见他弟还躺着,就说:“这是刚回来啊,东子,走,跟我下饭馆去。”
关喜东只想睡大觉,山珍海味他也不想吃,窝在沙发里摇头:“你去吧,我不想吃。”
关喜杰啧一声,这刚要走,就听刘琴叫他:“你等等,听说你也见过?”
“见过啥?”关喜杰问。
“就是东子那女朋友。”刘琴说。
关喜杰愣了一下,立刻知道他妈说的是谁了,便说:“也不算见了,大晚上的,没看见长啥样,就是个子挺高的好像。”
关喜东这才知道他妈是啥意思了,从沙发上爬起来,“妈,你就是要问这个啊?”
“那你觉得我问啥?你都多大了,有女朋友了,也不往家里带,合着这个家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是不是?”刘琴道。
“不是,妈。是我嫂子和你说的吧,我嫂子也是无意间碰见的,我也没特意告诉她,还有我哥,也是凑巧遇见了。”关喜东说。
“那你和我说说,那姑娘咋样,多大了,家是哪的?”
“妈,你要想问,你自己亲自问,我不知道。”关喜东说。
刘琴听了,立刻瞪大了眼睛,“真的?你什么时候带来让我问问?”
关喜东坐起来:“那我得先去了人家家,再说带来的事吧。我还没过人家妈那一关,怎么带她来见你?”
刘琴听了,道:“也是,那你就赶紧和她说说,见见她父母去呗。”
关喜东这下才有了精神,说到见父母,也就是这两天事了。
这一天如期而至,张月萍的爸妈,黄冬梅和张中华来了。
黄冬梅才听说李强的事,这哭了一路子,哭着来了红县。张中华在后面跟着,拿着一堆的东西,虽然没说什么,可一个好好的人,就那么少了个腿,还是自己的女婿。张中华也难受啊,听到消息后,喝了个酩酊大醉,这酒醒了,就被黄冬梅拉来了。
黄冬梅一进辫儿胡同就赶紧的拿出手帕擦擦眼泪,然后看着张中华问:“能看出来不?”
张中华只是象征性的瞄她一眼,道:“你哭了一天一夜了,怎么看不出来,反正,到了就别再哭了,闺女见你哭,不知道多难受呢。”
“我知道。”黄冬梅说。
然后又往裤子口袋里摸了摸,摸到那叠钱都在,又问:“这些钱少不少?”
“不多。”张中华说,“可咱把家里的钱都拿来了,就这么多。有多少给多少吧,孩子也不会计较。”
黄冬梅点点头,就和张中华一起进了家。
张月萍正和张月英一起在院子里择菜,两个人说着话。李强就坐在椅子上和麦多一起下象棋,他脚下踩了个踏板,踏板是一块绿色塑料,上面又用胶带粘了一大块海绵,然后用两个长方形的木头固定在椅子上,李强坐在那里,把腿伸直后,正好可以踩在上面。
黄冬梅想过一万遍她来到这个家将会看到什么凄惨的画面,谁知道一进来,人就像没事一般,该下棋下棋,该择菜择菜。黄冬梅见状,站在门口看着张中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张月英见她妈来了,立刻站起来,“爸妈,你们来了。”
李强和麦多也停了下来,麦多站起来就往黄冬梅怀里钻,这一钻进去,就抬不起头来。
“爸妈,你们来了。”李强也抬起头,扯了扯嘴角。
黄冬梅本来说好不哭的,可那眼泪就没停下过,她心里是真的难过,这个女婿她一向是当儿子待的,想着以后老了,或许还可以靠一靠,谁知道竟会出这种事。
黄冬梅看了一眼李强的腿,就立刻别过脸,抱着麦多就哭了起来。
麦多在黄冬梅怀里,一直在哭,见到姥姥,再也忍不住了,心里的委屈和难过,一下子全发泄出来。她不敢当着李强哭,也不敢当着张月英哭,麦多知道他妈自己都顶不住了,自己倘若再不坚强一些,这个家或许就要倒了,所以,就第一天回来那次,她见到李强的时候哭了一阵子,一直挺到现在,再也没有流过泪。
黄冬梅搂着麦多到了堂屋,两个人抱在一起哭了一阵子,这才堂屋里走出来。
李强正在和张中华说着话,张中华有意无意的想试探李强的想法,听到后面,感觉这个女婿不愧是当过兵的,意志力比平常人要强许多。这换成别人都是寻死觅活的事,可在李强这里,他却没有那么多的愁思,都是在想着怎么克服身体的不便,怎么再重新站起来的事。
黄冬梅出来,见张中华表情明朗,就知道了李强现在的情况。她也不准备多问,和麦多一起走到张月萍身边,问道:“你咋来了?”
张月萍看她妈一眼:“我咋不能来,我是算准了,昨天我刚给你们的消息,今天你们一准就来,所以我就来了呗。”
黄冬梅白她一眼,“都没你精。”
说完又问张月英:“咋没见金多?”
麦多抢着回答了:“金多和米多一大早就出去了,这几天也不知道他们忙个啥,一天天的一大早就出去,回来都后半晌了。”
黄冬梅不乐意了:“这孩子,知道爸爸这情况,还往外跑?她不知道家里有事啊,在家的话还能帮帮你妈。金多就算了,米多一个女孩子,是咋回事,一天天的在外面跑?”
麦多听了,“姥姥,你这话就不对了,他俩是双胞胎,怎么金多就可以,米多就不行,女孩就不能出去了?”
黄冬梅听了不置可否,却早就看见了那个椅子,那椅子上多了个踏板,黄冬梅以前来,也经常见,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踏板。
这李强坐累了,就可以伸伸腿,正好把脚放在踏板上,倒是舒服。
黄冬梅看着新奇,况且那颜色也好看,便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寻思着自己家里的椅子上是不是也可以安一个,便问道:“这是专门做的?看着不错。”
李强笑眯眯的:“这是咱米多给打的。”
“什么?你说米多做的?”黄冬梅不敢相信,眼睛看向张月英,张月英也笑着点头。
“这孩子还有这一手?”黄冬梅觉得不可思议。
“谁说不是啊,不知道她从哪整来这些料来,一回来便在那里叮叮当的又砸又切的,谁知道她整了两天,还真的整出来一个这东西来。”张月英也笑。
黄冬梅啧了两声,见米多也不是没操心的,也不再挑她是刺了。
三个女人去厨房做饭,张中华和李强下起了象棋,李麦多在一旁看着。原本两人来的时候还想着这日子咋过呢,这一来才知道,人家过的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凄惨。
这饭还在做,李强拿起杯子,喝了口刚刚泡好的茶,这往下一看才看出来,茶叶梗子竟然有一个竖着的。
李强立刻拿着茶杯给张中华看一眼,说:“爸,咱家这是要来客人了。”
张中华拿着手里的“车”,正在想着往哪走,听李强这么一说,立刻看一眼,见那茶叶梗竖直竖直的,便说:“是啊,就是竖着的。”
麦多也看见了,立刻跑厨房,“妈,你们得多加个菜了,咱家要来客。”
张月英还没说话,这张月萍一愣,先接了嘴:“你咋知道?”
黄冬梅立刻看向张月萍,“啥意思,你这话是你知道有人要来?是谁要来?”
麦多也明白了,笑着问她小姨:“是不是那个脸白的?”
“什么脸白的?”黄冬梅立刻问。
还没有人回,就听见李强在院子里喊了一句:“喜东来了。”
黄冬梅第一次听这个名字,正要看一眼是谁,就被张月萍紧紧拉了一把,小声嘱咐:“妈,你可别真的问人家有爸妈没有。”
张月萍说完,一溜烟先出去了。
黄冬梅傻眼了,看着她大闺女,只见张月英点点头,说:“就是了。”
黄冬梅真的想抓住她二闺女的小辫子就给她拉过来啊,她不是说了,张月萍找对象,一定要她先看好的,最好是没爹没妈的,怎么就自己谈了一个,还整家了呢。
这人家是来的李强家,也不是她自己的家,这赶出去也不合适,自己没有那个身份啊。
黄冬梅要气死了,知道这是她二闺女下的连环套,这一趟她和张中华势在必行,所以她就见好了时机把她那个对象也弄来,这就成了,你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
厨房里的人都出去了,黄冬梅躲在厨房里不肯出来,就在那里站着,想找个窗户偷偷看一眼吧,厨房里竟只在最上面开了个小窗户,根本别想看见。
麦多先跑了出去,看见关喜东后就叫了声叔叔。
她早就听米多和金多说了关喜东的事,这连夜送他们一家去医院的就是他,接他们从医院回来的也是他,米多还说这关喜东还借给他们了五十块钱,是真心想帮他们。
麦多也从心里感谢关喜东,不准备再开玩笑,要强势助攻一把。
李强招呼关喜东坐了,张中华不知道这关喜东是谁,还以为是李强的朋友,便招呼着要不要下棋。
关喜东笑着说:“行啊,我和叔叔下一把。”
张中华早就嫌弃李强的棋艺了,见关喜东愿意和他下棋,立刻说:“行啊,来,和我试试。”
张中华这一辈子就俩爱好,一个是酒,一个就是象棋。
可惜这大女婿是个司机,平时就不喝酒,也不好酒,象棋也不怎么会下,还是结婚后,和张中华慢慢学起来的。
这张中华就不过瘾了,他挑女婿和黄冬梅的标准不同,最好就是会喝酒和会下棋的。
关喜东往那里一坐,架势很足,和张中华对弈起来,却不相上下。关喜东下棋的路子比较野,张中华是个学究派,这一下起来,没几手,就有些招架不住了,连连叫好。
关喜东打小跟着他爷爷下棋,长大了跟着他爸下,后来就胡同口,路边下,逮住谁和谁下,所以路数很野,没啥路子套,就随心下,这下的胡同口没有不知道关家二小子是个棋霸的。
张中华遇到了对手,没想到这么小的人竟能下的这么好,一直道:“好棋,好棋。”
关喜东本想留几手,可见张月萍偷偷给她使眼色,便知道,这棋无论如何他都要赢。
所以一连三盘下来,张中华一盘都没赢。
厨房早就做好了饭,张月萍见这一盘也结束了,立刻把棋盘子拿走了,说:“先吃饭,吃罢饭再下。”
张中华就觉得可惜了,这人来看李强,总归吃罢饭要走,再见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便说:“这吃完饭还能下吗?”
麦多在一旁笑了,“姥爷,你不让他走,他不敢走的。你就让他一直和你下就成。”
张中华不明白,看着关喜东,“啥意思?”
关喜东不好意思的搓着手,笑嘻嘻的看向张中华,说道:“叔叔,我是月萍的对象。”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排版有问题,等我初四回到家再改。今天一个写作软件不能同步,我已经到了外地,稿子找不回,重写的。另一个软件专门用来排版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用了,重装也不行,一直乱码……今天真的是糟糕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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