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 31
由于今天早午餐合在一起吃了,程默看时间还早,难得在工作日的中午窝在自家大床上补眠。
一直睡到一点二十闹钟响起,程默才咕囔着翻了个身,慢慢睁开眼睛。
太舒服了。
这样的感觉是简陋的折叠床所没有办法满足的。
当然,折叠床也没办法完整地容纳两个成年男性。看着屈膝倚靠在床头一边给蛋蛋按摩,一边刷着手机的应旸,程默难免有种他们始终不曾经历分离,只是场景一下从七年前的教室转换成这方小小卧室的错觉。
“醒了?”应旸颇有些无所事事,除了摆弄一下手机,就是蹂-躏蛋蛋和观察程默。蛋蛋是个黏人精,享受依偎在人身上的滋味,也可能是把两脚兽当成一张合格的人肉坐垫,总之此刻它已经眯着眼睡熟了。
“唔。”程默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坐起来,伸了个懒腰,随后自然地把手伸到应旸身上撸蛋。过足瘾后,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他忽然凑到应旸耳边小小声说,“当心了,它睡觉会流口水。”
说完,程默慌忙溜进浴室换衣服,留下应旸一脸严肃地看着身上的蛋蛋,心里的天平在弄它下去和爱流不流之间来回摆动。
当初之所以会捡到蛋蛋完全是一个意外,假如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蛋蛋就是他们淘气的、调皮的、超生的娃。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午,但对于广大高三学子来说,当时已经到了距离高考没剩多少天的日子,时间很紧迫,感觉喘口气儿都费劲,每天恨不得背个氧气筒出门。
他和程默俩人走在放学路上,正讨论着未来的志愿问题。
程默说他想考B大,这样就能留在本市,周末还能随时回家。他说那话时的语气多虚啊,现在想想,那根本就不是因为没有把握,而是他从来就没想过要留下。之所以这样说,无非是想困住自己,让他就算找人,也只局限于B市的范围。
贼精,从那时开始就把他算计死了。
亏他还真信了这鬼话,认真想着哪怕他最后成绩追不上,B大录不了了还能报个隔壁街的职业技术学院呢。
总归是挨得近,下课就能过去逮人。
这事不能细想,否则他真怕自己忍不住闯进浴室把程默揪出来让他屁股开花。
说回蛋蛋。
蛋蛋是在他们回家的最后一个分岔路口前发现的,过了那个路口他们就该一个往左一个朝右,这样就算发现了它,估计它也没法活了。
毕竟要是程默一个人的话,看到那副惨状估计只会急得要哭,至于他么,未必有那个闲心去管这起子事。
幸亏是他俩一起。
他俩当时还在一起。
蛋蛋那时只有两个月大,刚断奶,母猫不知道野哪儿去了,留下它孤零零一只弃婴,大概是在马路牙子上瞎窜没当心吧,被来往的电瓶车轧断了腿,血迹从路中央一路延伸到它苟延残喘的草丛里。
程默一看到血就吓坏了,还以为有人被害抛尸呢。
其实那血流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对于奶猫来说确实够喝一壶的,但要是人血的话,估计只是女生来一次月经的量。
哪儿能是抛尸,凶手说出来都嫌丢人。
后来在他的安慰下程默也发觉是这个道理,他就是胆子小,绝不是傻。不过虽然想明白了,他还是有点怕,非拉着自己一起过去,走近一看就发现果然不是人,只是一只倒霉的奶猫。
这个“只是”只针对自己而言,对于程默来说,似乎还不如看见个人呢,人流那么几滴血最多也就算个轻伤,奶猫就未必了。
他们经过好一通折腾才终于找准姿势把猫抱了起来,然后拦了车往最近的宠物医院赶。
花了不少钱。
检查一次就是小三千,后续的治疗和输液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比人看病贵出了俩奔驰轮胎。程默虽然攒了点钱,但他摁着没让动,反正他来钱比程默抠抠索索地攒着快多了,花了也就花了吧。
想是这样想,交钱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有些肉疼,差点就想考个兽医资格证算了,收个屁的保护费啊,他一个月收来的钱,这一晚上的就都贴进去了,劫富济猫啊操!
不过这钱花得还算值,猫救回来了,几天之后就能站起来满地走,而程默也跟欠了他半条命似的,让他做啥他都答应,再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推三阻四。
蛋蛋这名字也是他取的,寓意比较吉利,一个蛋十分,俩蛋一百,虽然他们那时满分一百五,但在他这儿满分就是一百,他希望程默能考个文科状元来着。
我马子是文科状元!
说出去多牛逼。
……
只可惜啊,程默没能考到状元,只擦着A大录取分数线的边进去了。不知道他是怕考好以后学校敲锣打鼓的宣传让他躲到哪儿都能被自己揪出来,还是另有隐情。
前者大概不至于,程默脸大,他脸小。
过去的事先不想。
反正“我马子是人民教师”感觉也挺牛逼的。
程默今天不用开会了,可以穿得相对休闲一点,白衬衣配米色长裤,打算一会儿再穿双白球鞋。
他刚换好衣服出来,应旸余光就瞥见了这道风景,心里哼哼两声,明面上就跟没察觉似的摸着蛋蛋的爪子轻声数落:“小没良心的,当初把你救回来费了我多大工夫啊,你现在居然恩将仇报,在我身上流口水?”
“……”闻言,程默不由一愣,神色复杂地走过来,“真流了啊?”
“嗯,”应旸指着自己胸口的位置,“你看。”
程默留意到他穿着昨晚那件黑色的T恤,根本没换。上头原本已经沾有自己的眼泪了,这下再加上蛋蛋的口水,怎么想怎么倒霉。
“换下来吧,我给你洗洗。”程默边说边跪回床上,把头探到应旸身前查看。
然而他刚一凑近,还什么都没看清呢,嘴角就被应旸逮着机会亲了一口:“骗你的,你去上班吧,晚上再洗也没事。”
程默触电似的滚回床下,气呼呼地走了:“谁还理你!”
“吆……”
蛋蛋被吵醒了,迷瞪着眼瞅着应旸,应旸摸摸它脑袋,可惜地说:“妈妈又要抛弃你了,你看还是爸爸最好吧?”
“喵呜呜。”蛋蛋估计是没睡醒,毛茸茸的脑袋往前拱了两下,趴到应旸颈窝里一秒钟后就重新睡着了。为了表达甜梦正酣的心境,特意送了他一脖子亮晶晶的湿润液体。
“……”
出门前,碍于昨晚惊心动魄的经历,程默无奈地把自己一周的课程安排发给了应旸,并在他的监督下把号码存进了通讯录。
至于备注名是什么,程默多次要求保密,应旸见目的达成也就随他去了。
反正迟早都会知道的。
顶着略微沙哑的嗓音连上了两堂课,程默一回到办公室就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满满的温水一点点喝干,像是流失的生命力逐些回归体内一样,他这才寻回少许力气撑着扶手慢慢坐了下来。
头脑放空地吹了会儿空调,程默不由自主地回想刚才课堂上的某些细节,挑剔地检视自己有没有哪里出错。平常对待自己可以随意一点,但治学必须严谨,否则误人子弟可就不好了。
应旸就是在这个时候给他打来了电话。
屏幕上亮起一颗灰色的狼头emoji,振动模式使手机莫名有种瑟瑟发抖的感觉。
时间卡得真准。
程默摇了摇头,默默点下接听:“喂?”
“晚上吃什么?”和昨天如出一辙的问句,仿佛打游戏时不小心Game Over后读档重来一样。
程默发觉自己怕是有些心理阴影,悄悄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平静地回:“你想吃什么?”
“我如果说想去你们昨天吃过的那家西餐厅,你会心虚得吃不下吗。”
“你要过来?”程默不由瞪大眼睛。
“嗯哼。”
“会不会太折腾了,”他努力寻找着这样或那样的借口,“我怕你不舒服。”
“昨天你那么磨人我不都还好好的么?为了你怎样都好。”
大哥,你能不能不要把话说得那么奇怪。程默登时只想钻到办公桌底下去,红着脸作最后的挣扎:“那换一家成么?我知道有个面馆也很好吃。”
“不成。”
前后口风不对啊!说好的怎样都好呢?!
腹诽归腹诽,程默可不敢明着反抗,谁让他理亏在先呢,尽管明知道这就是场鸿门宴,也得硬着头皮迎难而上:“……噢。”
应旸十分满意:“乖乖地等我接你放学吧,这回可不许再瞎跑了。”
“知道了……”爸爸。由于应旸说话的内容和语气都像极了一位老父亲,程默差点就把这俩字叫出口了,幸亏话到嘴边的时候恰好反应过来,愣是咬着舌头咽了回去,“咳,不跑。”
放学铃声响起的前十分钟,应旸就打电话来说他到门口了。
看着手机上的狼头,程默登时觉得自己随手改的备注还真写实,或许刚刚就该把他哼的“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给录下来,当作他的专属铃声。
挂断电话,程默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他让应旸在接近路口的第三棵树下等,外边儿天热,他怕应旸晒急了。
市一中作为全市的三家重点中学之一,在这里就读的学生多是家长手里的金饽饽,再加上有条件培养出这种尖子生的家庭基本非富即贵,一到上下学的时间学校门口就停满了豪车,让孩子走两步路回家都不乐意,生怕委屈了他们。
程默艰难地从车队中挤了出去,见缝插针的过程就跟绣娘摆弄绷子似的,眼要疾,手要快,否则就等着堵死在马路中央吧。
小小的新能源车颇有些狼狈地晃到约定好的地点,程默一眼就发现了应旸:他正俩手插兜,仰头打量着围墙里的学校,脸上没什么表情。
那一瞬间,程默莫名感觉他有些落寞,于是缓缓降下车窗,喊了他一声:“应旸!”
应旸一听就循着声音走过来,脚步半点没犹豫。
车门打开时带入一股热意,程默赶紧把窗关好,没话找话:“校门口车太多了,我怕你找不到我。”
应旸轻笑一声,指着窗外他刚才看着的地方,那是校内的停车场,程默的车一般都停在那里:“我有雷达,你一下来我就看见了,走哪儿都不会丢。”
假如时间愈合了所有伤口,程默也许会自然地反驳一句“都丢七年了,还雷达呢”,然后两人对视一眼,把它当作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玩笑泯然置之。
如此无疑是这场经年风波的最好结果。
只可惜现在还不到时候,要真说了,程默肯定是要屁股开花的。
眼下他只能瑟缩着应和一声,不走心地夸赞:“眼神儿真好。”
“谁让我喜欢你呢,”应旸微侧着身子看他,“你在人群里闪闪发光啊。”
程默手下一抖,行进中的车子险些摆出一道弧线。他慌得半天没说话,脸颊慢慢红了,像不争气地被夕阳晒熟,直到把车开到红灯前才想起来换气。
呼……小小的,隐秘的一口。
“哎,听见没。”应旸不甘被忽视,却特意在他缓和以后才问。
“啊?”程默顺着他的话装模作样了一把,“你刚说啥?”
“没听见算了。”
应旸难得没再重述,程默放轻松的同时禁不住有些失落,随后他不得不提醒自己振作起来,千万不能放松警惕。
应旸虽然不是他的敌人,却快成为他的心魔了。
……
或许已经是了。
停好车后,应旸自然地勾着程默的肩往Decent里走,边走边问:“这单词什么意思。”
“亲切的,美好的。”
应旸摇摇头,嫌它美中不足:“怎么不叫‘亲爱的’呢,那估计得吸引更多的情侣过来。”
无独有偶,侍应给他们引荐的还是昨天程默和林静泽坐过的窗边位,要不是换了个人程默还以为他是认得自己。
“你可以开家‘亲爱的’。”
“行啊,开了送你,你喜欢什么菜系,说吧。”
侍应不动声色地瞟了应旸一眼,照旧放下餐牌,交代了一声可以扫码点餐就走了。
“都喜欢。”
“那就开家五星级自助餐。”
程默配合着他白日做梦:“嗯,好。”
殊不知在不久后的将来,A市中心的某黄金地段上还真横空出世了一家命名为“For Dear”的五星级自助式餐饮体验馆,而他的幕后老板应旸则透过采访时的光屏向程默亲身证明了这份承诺。
点餐的时候应旸并不插手,只让程默照着昨天吃的点。
程默虽说不是一个多么喜新厌旧的人,但昨天刚吃过的东西今天让他再吃一遍,他到底有些不乐意,哪怕冒着挨刺的风险也要挣扎一下:“我想吃别的。”
应旸看了他一阵,似乎发现他不高兴了,于是稍微松了口风:“行。”
程默终于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点了一份西班牙炒饭和黑松露薯茸汤。
应旸讨嫌得很,偏拣着程默不乐意提起的事儿问,破坏他难得的好情绪:“你们昨天也喝的这个汤么。”
“没有!”程默被他闹得心烦,“我昨天没点汤。”
“我看见你喝了。”
“那是……”师兄点的?程默突然安静了一下,想着应旸不知道蹲在哪个角落看着他们,连饭都顾不得吃,不由觉得既惊又急,“我就尝了一口,你能不能别再纠结,而且我都跟你道歉了。”
“两口。”应旸支着下巴纠正道,“我没接受。”
被误会和窥探的感觉很不好,再加上应旸不接受他的道歉,以致程默心中原本消弭不见的愧疚卷土重来:“那你要我怎么办呢。”
假如别人这样对他也就算了,问题就在于现在为难他的人是应旸,是他迄今为止最对不起的人,消极的情绪两相叠加,程默的眼圈忍不住又红了。
“你说呢。”对此,应旸非但狠心地视而不见,还让他自己想法子。
程默被自己的失态闹得不好意思,又哭又笑地揉了一阵眼睛,半天才央求着憋出一句:“回家再亲行不行,先好好吃饭。”
应旸发誓,他原本只想着和程默亲亲密密地共喝一碗汤就算完事,从哪里受挫就从哪里找补回来,谁知程默居然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
“行。”这下他还有什么为难的呢,自然是赶紧答应啦,否则程默情急之下说要多亲他几记就不好了。
不能这样瞎占人便宜。
有账算账,没账谈情,在现今这个高度文明的社会里,说话做事都得照足规矩来。
谈好条件以后,菜很快就上齐了。
见了吃的,程默心情放松了许多,甚至略有些兴奋地执起餐具招呼应旸一起开动。
应旸对吃的都不挑,只要是熟的,能入口就行。不过程默的情绪多少也感染了他,让他少有地分神尝了一下味道。
“还不错。”
“是吧,学校附近的店都挺好吃的。”
“那我还是觉得咱以前学校门口的烤串更香。”
“噢。”程默不置可否,声音忽然低了一点,“现在学校门口都不让摆摊了。”
“看出来了,现在全是金钱龟。”
想明白他的比喻,程默低低笑了一阵,反问:“你不也是么。”
“我?”应旸谦虚得很,“少来,我全身上下只有一个部位是带龟字儿的……”
“哎哎哎,吃着饭呢!”程默反应倒快,连忙打断他。
“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能吃的东西。”说着,应旸往嘴里塞了一块牛脊肉,咀嚼的动作落在程默眼里怎么看怎么下流。
程默红着脸指向应旸面前的牛排:“这是熟的。”
“还是一样啊,”应旸怎么都能反驳,还充分运用了一语双关的修辞,“那活儿你多吃几次也能‘熟’。”
怎么忽然就说让我吃了?!
程默气急败坏地强调:“我不吃!”
应旸冲他眨了眨眼,特好说话:“那我吃也行。”
尽管明知道这只是一个玩笑,程默脑海里依然不受控制地蹦出类似的画面,臊得他赶紧摆手叫停:“不说这个了!认、真、吃、饭!”
“嗯……少说空话多干实事。”应旸深以为然,神色自如地拉过程默面前的汤喝了一口,“汤也不错。”
程默正想回他,却猛然想起汤碗里的勺儿只有一个,而自己刚才早已经用过了:“你……要不要多拿一个勺子。”
应旸回以一副“废什么话”的表情,登时就把他堵了回去。
程默没再矫情,眼睁睁看着应旸又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这下哪里还猜不出他的意图,小小声吐槽了句:“幼稚鬼。”
“No no,”应旸晃了晃手指,“我这分明是醋缸。”
还真有自知之明。
回家的路上程默没开空调,夜风从四扇半开的车窗外嗖嗖刮进来,吹得人发根儿都是凉的。
“你这车什么时候买的?”应旸勒着安全带微微侧身,让自己免于直面飞尘的侵扰,拧紧的眉心明显透露出不满。
“前年!”在环城高速上飞驰,程默不得不提高声音。
“赶紧换了吧。”开两天就得惦记着电量,空调都不敢开,夜里还好,大白天的闷在里面不得蒸熟了?!
“没钱!”这车是程默工作一年以后二手买的,之前是没钱也没指标,现在是有指标没钱。
他的钱得攒着买房呢。
“我有!”应旸学着他喊了一句。
惊天动地地砸到耳膜上,程默像是被震懵似的不说话了。
车子赶在电量耗尽前的最后一刻驶到充电桩旁,程默暗暗松了一口气。
“先回家吧,晚点再过来。”
最近的充电站设立在小区对面的公交车总站里,直流电快充,通常一个多小时就能充满,整个流程操作起来还算方便。
“嗯。”应旸搭着程默往小区北门溜达,等过马路的时候旧话重提,“周末去看车呗。”
人都让应旸逮在手里,这下程默终于逃避不过了:“你真要买啊?”
“我可能没指标,得写你名字。”
“那我也没有。”
“不是交满三年社保就能买了么,你们学校没给你交社保?”
“你怎么知道。”程默狐疑地看着应旸。社保啥的这些事他也是到了大学毕业以后才知道的,凭他现在的记忆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一茬。
“上网查的。你之前不是说买这小电车是因为不用摇号么,我就搜了一下什么叫‘摇号’。”
“那你也可以查查你究竟交没交社保。”
“不会查。”
“钱包里有没有社保卡?”
“没有。”
“……”刷卡进了小区大门,程默这才开门见山地和他说,“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你非要跟我算是不是?”应旸收紧力度,勒了勒他的脖子。
“这不是算不算的问题,”程默往他那儿晃了两步,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形,“你有钱是你的事,你可以留着自己花,但没必要花到我身上。”
“怎么没必要?”应旸有条有理地说,“我现在吃你的、住你的,你还不许我交点家用了?”
“那也用不着这么多。”
“哈,我要是住一辈子,你还亏大了呢。”
“可你住不了一辈子啊。”话音刚落,程默心里不由咯噔一声,生怕应旸跟他发作。
“有道理。”谁知应旸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计划道,“买完车,咱把房也买了,不用交钱给房东,爱怎么住怎么住,买俩,东边儿一间,西边儿再一间,爱上哪儿住上哪儿住。”
“……”
程默一脸木然。
忽然爱上了这种该死的做梦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程默到底拗不过应旸,到家的时候他已经被说服着周末去看车,有看上的就买,写谁的名字都好,总之都让他来开。
清楚应旸雷厉风行的性子,想着他的小白即将要被打入冷宫了还真有些不舍。换上拖鞋,程默正想去和蛋蛋亲热一番以弥补心头的失落,谁知刚弯下腰就被应旸从后边抱了起来,扬手扔到了沙发上。客厅暖黄的顶灯在眼前明晃晃地亮着,得亏他沙发买的软,否则指不定就被颠散架了。
“干、干嘛?”现在他人还好好的,后脑勺被软枕一磕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一件最好默默装傻的事。
“你说干嘛。”应旸在他脸上掐了一把。
“我、我要洗澡。”程默说着就要起来。
“洗什么澡啊,我又不嫌你。”应旸轻松把他摁了回去。
程默摇摇头,朝他露出一个央求的眼神。
“我现在就想要。”应旸凑近了些,鼻尖蹭上他的,“让我尝尝西班牙炒饭什么味儿,嗯?”
程默眼疾手快地把嘴捂住,应旸近乎调-情的话让他架不住红透了脸,眼里也臊得泛起一层无助的水光,他不由伸出另一只手扯了扯应旸的衬衣下摆以示央浼:“唔唔。”
应旸看着他想了一会儿:“……行吧,不过之后我要算上利息的。”
程默点头应下。
应旸也不担心他耍赖,起身让他顺着沙发滚到地毯上,一边趿拉拖鞋一边抄起云里雾里的蛋蛋往自己怀里一塞:“你要不先尝尝猫粮什么味儿?”
说着就噌噌噌地跑远了。
程默对着镜子认认真真地刷着牙,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不放过任何一道缝隙。
应旸一手抱着蛋蛋,一手插兜,靠在门边笑话他:“之前也没见你这么讲究啊。”
程默含着一嘴沫儿,透过镜子瞪了他一眼,小眼神儿水汪汪的,不带丝毫威胁。应旸见他现在没有回嘴的能力,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转过身拉开衣柜给他翻找换洗的衣服。
粉色内裤是一定要有的,接下来……哟,还真有一件印着兔子的T恤,下面再配一条天蓝色的短裤?
搞定。
“给你拿好衣服了,直接洗吧。”把三小件儿往衣架上一放,应旸贴心地带上浴室门,半点反应的时间都没给程默留下。
“……啊。”回头扫了一眼架上的衣服,看着还挺正常的,程默放下心来,锁好门就脱了衣服放水。
磨磨唧唧地泡在浴缸里玩够了泡泡,程默这才舍得起身冲水。
开门的时候白茫茫的水汽顺着门缝争先恐后地挤出去,氤氲了等在外边的应旸的脸。
程默蜷了蜷泡皱了皮的手,怕应旸不依不饶地提醒他,当即抢先一步说:“我、我先吹头。”
“嗯。”然而应旸好像已经忘了那事,指指浴室,“我也洗了。”还特矜持地退开了些,为程默留出足够走动的空间。
转性了?
程默狐疑地想着,心里却比刚才更慌乱了些。
应旸洗澡很快,放在军训的时候必然是让教官倍儿省心的那种。
他只穿了一条低腰三角内裤就走了出来,骚气十足地向空气炫耀他的宽肩窄腰,腹肌大长腿。
假如身上的伤疤不那么骇人就更完美了。
应旸坐到床边擦着头发,期待中的观众没有在场,程默刚一听见水声停了就从卧室溜到了院子里,把蛋蛋的食粮罐子摆弄得哗哗作响。
蛋蛋喵呜喵呜地绕着他直转,觉得程默今晚一点儿也不爽快,非要自己冲他拱了又拱、亲了又亲才肯放粮。还不如那个高大得可怕的两脚兽呢,至少中午他还会给自己喂罐头,两天都是不同的口味。
直到把头发擦得几近干透,程默还赖在外面不肯进来,应旸不耐烦地把毛巾一丢:“程老师,上课要迟到了。”
“哎!”程默登时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小跑着窜进房间,“来……了。”
应旸没开灯,屋里也就比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要好上一点,借着洒进窗内的星光,程默能明显看见一个健硕的人形轮廓,以及两道应和着星光幽幽亮起的眼神。
他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应旸拍拍大腿示意程默过来,程默站在原地扭捏地揪着裤缝:“那啥,没到时间呢。”
“课外补习。”
想着早也要亲,晚也要亲,横竖都是亲,程默咬咬牙,鼓足勇气走了过去,无视应旸的暗示坐到他旁边。
应旸足足比他高了大半个头,他这一坐,视线立马就落了下去,只能瞅见应旸的下巴,更别提要用唇部和他相互交流了。
“老师你这样不够高啊。”
“不要叫我老师!”黑暗里,程默不觉压低了声音。
“乖乖?”
“不乖!”
“那正好,我最喜欢坏孩子。”耳语过后,应旸再次拍拍自己的腿,“到哥腿上来。”
程默红着脸软绵绵地让他扯了过去,一手捂住他的眼睛:“不是坏孩子!”
“怎么证明?”粗长的睫毛搔刮着他的手心,仿佛只是一个无心之举。
由于应旸的刻意引导,此时气氛很好,程默呼吸急促地注视着他,近在咫尺的轮廓透着暧昧的热度,哪怕遮去一双眼睛,余下的部位依然魅力十足地吸引着他。
不可否认,他是一个肤浅的人。
起初入学报道的时候,他正是因为应旸出众的长相才特别关注到他这个人。这样英俊的一张脸又有谁能视而不见呢,无论是喜欢他的人,还是不喜欢他的人,都不得不承认他有着一副无可挑剔的皮囊。
程默无疑属于喜欢他的那一拨。
但他从前没有留意到的是,原来应旸的身材也那么好。当时只晓得他比自己高,比自己壮,各方面的身体素质都远较自己强,大概也由于他成天都在外面跑,晒得还比自己黑。
心思非常单纯。
现在就不同了,坐在应旸健壮的大腿上,身体挨着他光裸的胸膛,程默感觉自己身体深处的某种情愫正在蠢蠢欲动,亟待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有些紧张……不,也许光是紧张都不足以形容了。幸亏他把应旸的眼睛遮了起来,否则还指不定要被他怎么笑话。
有别于他的无措,应旸始终气定神闲地坐着,怕他不小心朝后仰倒还特意伸手扶住他的腰。此时此刻,面对程默的纠结,他也难得没有催促,任由他自行酝酿发挥,他只消享受送上门来的果实即可。
程默磨蹭了许久,手心罕有地热出一层细汗。尽管已经亲过那么多回了,但由他主动似乎还是头一出,可见这个发起人也不是那么好做的,不得不佩服应旸的厚脸皮。
“吆呜……”
恰在此时,溜完甲虫的蛋蛋走了进来,浑圆的眼珠在夜色中冒着绿光,毛绒绒的脑袋高高扬起,不知道他们正做着什么,眼神十分好奇。
程默心下一紧,仿佛被孩子窥破亲热情状的家长,背着它敷衍地在应旸唇上碰了一下就算完事,随后俩手一松,准备跳下床去。
“都干什么了你就跑。”
看着应旸微微眯起的眼睛,程默愣愣地说:“亲、亲完啦。”
“亲哪儿了,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程默戳了戳应旸下唇:“这、这儿啊。”
“啧,我还以为是蚊子咬呢。”
“不能吧,谁家蚊子这么大啊?!”
“蛋蛋都比你热情。”
似乎真是,蛋总亲人可是一连串的,胡须扫在脸上让你痒得不行。程默抓起已然爬到脚边的蛋蛋,往前一送:“那你让它亲吧。”
应旸偏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程默:“它可没溜过我。”
程默忽然就不乐意了。
他希望任何一个亲昵的举动都是完完全全发自真心的,而不是出于愧疚,再加上应旸一而再再而三翻旧账的毛病让他烦不胜烦,以致小声嘟囔了一句:“你怎么跟个小女生似的老提这些啊。”
“……”应旸眼神一下阴郁起来,嗤笑着说,“行,我再也不提了。”
话音刚落程默就被拎了下去,和蛋蛋一同倒在床上,眼瞅着应旸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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