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那 那年软乎乎的冬天
外头下着小雪, 叶斯连跑带跳到楼道门口, 勉强把羽绒服给穿上了。手刚按在门上,又说,“哎你等会,我先上去一趟。拿围脖。”
“行啊。”何修笑,“那我先上去跟你爸打个招呼。”
刚进家门, 叶爸就一脸困惑地围了上来,“我站阳台上看何修早就进楼道了,你俩这么半天楼道里干什么呢?”
“卧槽你还站阳台看。”叶斯震惊脸, “你看什么?”
“我看你俩啊。”叶爸也愣了愣,“看你跑出去穿没穿外套。”
叶斯闻言回头对上何修含笑眼神, 这才想明白何修为什么跑进楼道里等他。
老狐狸vs小狐狸,小狐狸胜。
叶斯进屋拿围脖,听着何修在外头跟老爸寒暄。
“叔叔过年好。”何修淡然声音里融了一丝温暖,“大过年来打扰了。”
“不打扰,这话说,我们爷俩过年本来就孤单。”叶爸感慨了一声, “你这么过来家里没事吗?”
叶斯闻言也竖起了耳朵。
“没事。”何修笑笑, “我们家每年除夕都得去三姑姥那里, 老人年岁大了,性格古怪, 一群兄弟中最不待见我。我今早提了一句能不能去和同学一起复习, 大年初一再回去给二老拜年, 我爸妈就答应了。”
叶斯闻言有些心疼, 心想妙蛙同学怎么从来没提过,结果拿着围脖走出来就见自家老爸眼珠子瞪溜圆,大嗓门震惊道:“还有不待见你呢?为啥?因为你学习太好了还是长得太好了?”
“可能都有吧。”何修忍不住笑,嗓子有点哑,“估计是上一辈,甚至是上上辈恩怨,反正跟我没关系,我也不在乎。”
叶爸叹了口气,“你俩是要下去拍照吗?快去快回,我给何修找个板蓝根。”
“谢谢叔叔。”何修说。
俩人走到外头,叶斯还在纠结三姑姥问题。
“那她有没有虐待过你?”叶斯一脸忧心忡忡,“小时候拿针偷偷扎你什么。”
“我是紫薇吗。”何修忍不住乐,“哪有那么复杂啊,其实就是阴阳怪气,故意偏心别人。其实我完全无所谓,往年也没觉得难受,只是今天不是想过来陪你吗,所以在父母面前卖了个惨。”
“你。卖惨?”叶斯不由得停下脚步。
“是啊。”何修勾了勾唇角,“他们挺惊讶,养儿十八年第一次解锁被卖惨经历,瞬间同时点头。”
叶斯乐得脚底一滑,要不是及时抓住了何修袖子,差点摔个屁墩。
“哎你慢点。”何修也忍不住乐,仰头往窗边看了一眼,用不明显动作拉住叶斯手,“真高兴,看你从电梯里冲出来一瞬间就觉得折腾一天再累都值了。”
“我也。”叶斯黑眼仁亮亮,“看到你感觉全世界都变好了。”
“你爸很可能在阳台上看着呢。”何修笑着说,“咱俩就拍张合照吧。”
“行,要干别回楼道里。”叶斯一脸理所当然。
现在是晚上八点不到,各家都在年夜饭,小区里连个放炮都没有,安安静静。
地上刚刚覆盖一层薄薄雪,一步一个脚印,叶斯跟何修走到空地上路灯下,回首望去,从家门口蜿蜿蜒蜒出来两列脚印,挨在一起,非常亲昵。
“靠,我觉得有点浪漫。”叶斯小声说,扯着何修胳膊,“虽然是被老爸监视浪漫。”
“拍照要笑吗。”何修拿出手机在两人面前举了举。
叶斯立刻一手环着他比出剪刀手,身子挤在一起,头也凑过来,“笑啊。”
何修喔了一声。明明刚才还觉得挺冷,听叶斯说完笑啊之后突然有些紧张,紧张得手心都有点出汗。
“我这个手还空着。”叶斯说,“你稳住手机,我来按。”
何修点了下头,“那,一,二——”
咔嚓一声清脆。
叶斯把手机拿过来,“拍挺好。”
何修仍然只是微笑,但比跟别人合照时微笑又加了一些放松。叶斯就笑得比较开,没心没肺地露着一排小白牙,剪刀手都要杵到何修脸上了。
你眼中温暖能够融化冰雪——叶斯看着照片,突然想起不知从哪看来这句话来。嘿嘿傻乐两声,使劲搂着何修胳膊,“走,回去吃饭。”
何修点头笑道:“我特别饿,很想吃你爸做饭。”
“吃!”叶斯大手一挥,“十八个菜!奢侈!”
两双筷子变成三双筷子,整个年一下就不一样了。
叶斯重新给自己倒上一杯酒,舒舒服服跟何修和老爸碰了个杯,说了一串吉祥话,然后疯狂吃菜。
老爸把春晚也打开,当bg放着,跟何修闲唠嗑。
叶斯发现何修这家伙非常神奇,好像什么都知道,老爸随口吐槽最近生意难做,想挪笔钱发展别产业,把风险摊开。何修闻言无比自然地分析了一通宏观经济,解读政策,建议老爸做环保,估计会赔两年,但之后拿到政府订单就会有非常多绿灯巴拉巴拉。
叶斯一边鼓着腮帮子嚼着一边扭头看何修,何修跟老爸说话时和平常不太一样,不疏离了,反而非常放松样子。
何修好像一直都是跟大人,或者成熟点人能聊开。
“真了不起。”叶爸靠在凳子上舒了口气,“学神什么都知道,爱学习人就是不一样。”
何修笑笑,“并不是爱学习,只是习惯刨根问底。”
叶斯连忙咽下嘴里东西,点头说,“老马也说,学神往往不是爱学习,而是爱思考。”
叶爸一拍手,“还真是这样,哎,何修这样孩子真难得,注定要干大事。”
何修被夸耳根有点泛红,想一想却突然笑了,扭头看大快朵颐叶斯一眼,在桌子底下搓了搓叶斯腿。
最爱思考人,其实是叶斯。
哪怕是最着急要弥补进度时候,叶斯也会停下来仔细琢磨他那些偏怪解法。即使是现在争分夺秒,叶斯也会忍不住去翻那些对高考无用竞赛题解析。
“得看看,要不然心里一直打着问号”——叶斯总是这么说。
“妙蛙同学停止你偷窥。”叶斯一边吃饭一边一本正经地说道:“皮卡丘被你盯不好意思吃饭了。”
何修笑着收回视线,趁叶爸回身进厨房盛汤,把叶斯掰过来在耳朵尖上亲了一口。
“哎我操。”叶斯夹着菜差点扬出去,身子一趔趄,骂完一声耳根却有点泛红。
叶爸回头看过来,“怎么了?”
叶斯一脸正经,“他抢饭。”
“别瞎说。”叶爸笑呵呵,“何修才不抢饭呢,就你抢饭。”
叶斯:“……”
刚吃完饭没一会,叶爸又张罗着要包饺子。何修会擀饺子皮,和叶爸一起把面板搬到客厅茶几上,俩人坐一起流水线工作。
叶斯负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晚饭时间几个群里又炸了,他跳过班级群,直接点开小团体。
温晨:大家过年好!
宋许:年好!
罗翰:二位爷在一起呢吧?消失一天,甜蜜去了?
温晨:嘿嘿是~
宋许:羡慕吗?群里一对一对,也就我俩能在过年时拥有彼此了吧。
宋义:你放屁,我和月月心在一起。
许杉月:e……
沈霏:哎,简明泽过年还开心吗?你家里人多吗?
简明泽:很多人,我关在屋子里学习,有点想大家。
吴兴:过年大家都是单身汪,谁也别嫌弃谁。
宋许:话不能这么说。
温晨:我和宋许就能在一块。
宋许:啧,绝世无双幸福。
叶斯冷笑一声,点开相册勾选最近一张照片,一键发送。
叶斯:刚才没加入讨论,你们说什么呢?
两秒钟后,原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群里一下子爆炸了。
问号叹号表情包疯狂刷屏,刷人眼花缭乱。正擀饺子皮何修被兜里手机震得腿麻,只好擦擦手拿出来看。
片刻后他抬头看向叶斯,叶斯挑了下眉毛,于是何修低头开始打字。
何修:大家过年好,上午在路上没腾开手回复,我来叶斯家过年了。
宋义:???
吴兴:???
温晨:哇……
宋许:果然……
沈霏:我有点懵,大家和我想是一样吗?
许杉月:懵 1
罗翰:你们在懵什么?学神大过年怎么不回家?
简明泽:……学神过年好。
叶斯:温晨 宋许脸疼吗
“哎,你们这一代人,都被手机给毒害了。”叶爸叹口气,“没有手机都活不了,一会就得看手机。”
何修放下手机歉意道:“回个消息,我先去洗手。”
“不用不用。”叶爸挥挥手,“咱仨吃不了那么多,剩这几个皮我包了就够了,你歇着去吧。”
何修点点头,叶爸又问,“今晚上就住我家吧?”
“是。”何修说。
叶爸快手快脚把最后一点皮包了,“那叶斯去给何修收拾毛巾什么去,你俩今晚别守岁,吃完饺子就早点休息,何修明天一大早还要回去呢。”
叶斯一听唉哟一声,顿时从沙发上蹦了起来,“那得快点!饺子快快吃,我俩抓紧上床。”
何修差点把手机给掉地上,慌张低头抠了两下拖鞋掩饰,叶爸倒是没什么反应,点点头,“麻利点!”
叶斯一路小跑到卧室门口,回头对上何修无奈眼神,做了个口型。
见世面——叶斯说。
这个年过得飘飘然然,很真实又很虚幻,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送何修走,临走前叶斯在他手上使劲捏了一把,听何修低声说“开学见”,才终于有了那么点扑克牌落地踏实感。
后来再回忆,整一个高三最后寒假好像什么都没干,除了刷题就是刷题。记忆里最深刻就是除夕夜跑到窗边,看围着蓝色围脖何修站在雪地里,仰头冲他微笑招手那个画面。
……
初六早上开学,叶斯提前半小时就到班级,本来以为自己是第一个,结果整个高三走廊都是人,四班门口也挤爆了,大家根据自由意愿开始重新调座,出来进去都是搬东西。
“叶神剪头了啊。”罗翰震惊脸看着叶斯。
“是啊。”叶斯抬手在自己头上摸了摸,这还是他第一次剔平头,“精神点,新一学期。”
“别说,你剔平头也帅。”罗翰叹口气,“你看咱班男生一个个长头怪,就你敢剃头。”
“正月剃头克舅舅。”叶斯挑眉一笑,“没舅舅人无所畏惧。”
“叶斯。”何修站在窗边倒数第二排冲他笑,“还坐这行吗?”
“行。”叶斯眼睛一亮,把书包往肩膀上一抡,撑着桌子连续翻跳几次,直接从后门杀到窗户旁边,在何修肩膀上一拍,“新学期好啊同桌。”
“新学期好。”何修笑着给他让位置。
叶斯跳进去一瞬间又小声说,“好啊男朋友。”
“好啊。”何修轻轻捏了一下他撑在桌子上手。
高三下学期一开学,黑板上倒计时就变成了可怕“129”。
早上第一节课是学年大会,老马坐在讲台前,大家坐在座位上,一起听喇叭里胡秀杰训话。
“距离高考还有一百二十九天,我来和大家简单说一下这学期时间线。”胡秀杰声音一如既往干练,像一阵刀子似刮过,叶斯懒洋洋抬眼往前一看,大家后背都拔溜直。
“省教育局通知刚下来。2月7号、8号一模。3月14号、15号二模。四月中三模。这中间还会穿插三省联考,h市会考,我校三次模拟,两次月考。”
班级里顿时哀嚎一片,有人低头算129天里要有多少天用来考试,胡秀杰在喇叭里顿了顿,继续说道:“高考难度和风险没人能评估,心理波动会影响最终结果。高三下学期会有无尽考试,目是把大家烤熟、烤糊,让你们一见考试就感到麻木,最终走上考场时在最大程度上摆脱紧张情绪。”
全班都很紧绷,只有两个人是松。何修面色如常,低头在纸上写着今日份给叶斯手写卷,叶斯则懒洋洋地趴在桌上,一边听胡秀杰安排,一边在纸上写学习计划。
这学期可以分三段,睡六小时、五小时、四小时,按阶段冲刺。
何修写着题偏头看了一眼,默默伸笔过来强行把6月1号开始几天从睡四小时变成了睡七小时。
“真会死人。”何修小声严肃说。
叶斯叹口气,点点头。
“接下来,针对三班和四班,你们会在3月底陆续开始自主招生。结合上学期大家填报志愿,接下来我会念本年学校推荐名单,如果有变动要在放学前来教务处找我。”
胡秀杰开始念名单了,何修叶斯都在前几个。念到何修时候大家没什么反应,但念到叶斯时候,前面不少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叶斯无所谓,右手写着学习计划,左手抬起来懒洋洋地在头顶比了个耶。
张山盖只拿到了s省一所高校自招推荐,有些羡慕地叹了口气。
“沈霏没报名自招。”何修一边写手写卷一边低声道。
叶斯笔尖顿了顿,“哎,还真是,我前边就三个人,少了她。”
温晨闻言回头小声说,“咱班前五没意外裸考都能进前两所,估计她不想分心。”
“是。”何修点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策略,沈霏挺适合潜心学下去。”
温晨转过去了,广播里胡秀杰还在强调自招重要性,叶斯迷茫了一会,小声问,“哎,你说实话,你觉得我适合自招吗?”
“适合。”何修点头,顿了顿又压低声,“你期末考真实估分不是在678吗?”
“嗯。”叶斯点点头,“看下来卷面上不会题已经很少了,只是有考场时间分配问题,还有马虎。”
“正常。”何修说,“高考考场策略是很重要。这个成绩已经在边缘了,自招努力拼一把加分,拼不到我们回来继续发力。”
“好。”叶斯点点头。他很信任何修,何修说能行,他就觉得能行。只要何修点头了,他就觉得有戏。
宋许回头问,“学神假期准备自招了吗?”
叶斯闻言没抬头,接着写计划表。
何修是不可能学习,估计假期给他出一出日常卷就是全部学习量了。
“准备了。”何修平静点头,“一假期都在准备。”
“啊?”叶斯茫然放下笔,“有什么好准备?不,我是说,你准备什么?”
何修顿了顿,“q大自招常规加分档最高到20分,这个是比较轻松。但这次我想试试和招生办沟通。”
“学神要沟通什么?”温晨也忍不住好奇回过头。
何修顿了顿,似乎不太想说,但被大家追着问还是叹口气说道:“想要到指定专业降至重本线,所以不能仅仅要比其他考生做得好,还要好得足够惊人,才有和招生办谈判筹码。”
叶斯闻言沉默了一会,低头继续写。等大家都转过去了,他才抽出一张演草纸,在上面画了个问号。
何修拍拍他腿,低声说,“自招加分上去不占统招配额,但如果高考分数达到了统招线,没用上优惠政策,就还算走统招。”
“所以你要降至重本线,确保自己最后走是自招名额。”叶斯看着他。
“是。”何修说着叹口气,“你别生气,我没有拿自己人生来妥协,我只是……”
“想尽可能为我让开一路。”叶斯轻轻说,收回视线在面前卷子上。
“嗯。”何修喉结动了动,“两所统招加起来一个省也不过三十来人,咱们学校是自招强,每一届能靠裸考上去也不过那么几个,还要算上文科……我……能让一路是一路。”
叶斯没吭声,过一会他放下笔在桌子底下使劲攥了攥何修手,“谢谢,男朋友。”
“说什么呢。”何修松了口气,笑着回捏了捏,“我义务。”
指定专业降至重本线,听起来很难,但叶斯知道高校强势专业是有一些特殊计划。只要大牛教授看上了,一切都好说,他相信何修。
何修能稳妥去想学专业,也能为他让开一个前面名额,似乎是最两全其美办法。
但叶斯心里仍有遗憾。
上一世他没见到何修拿省理科状元荣光,这一世,也不会有了。
何修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突然说道:“别这么想,理科状元是谁还不一定呢。你早上来看荣耀榜了吗?”
“什么?”叶斯懵了一下,“什么荣耀榜?”
“就食堂外头那个公告板啊。”何修笑,“我早上去小卖店买巧克力,发现你照片被贴上去了。”
“真啊!”叶斯震惊脸,“我??”
“是。”何修忍不住笑,“学校特别中二,把高三单独拎出来十个人,每个人给了个成就称号,你就在我下边。”
“我是什么?”叶斯立刻问。
“神州叶斯号。”何修边说边忍不住乐。
“靠。”叶斯气乐了,有点兴奋还有点不好意思,又问,“那你呢?”
何修闻言没说话,太羞耻实在说不出来,最后只好在纸上潦草写了一下。
“洪荒王者——何修。”
“什么玩意。”叶斯笑得差点把桌子掀了,“怎么不叫蒜头王八?”
“哎,你俩,别唠了。”老马叹气在讲台上说,“这学期大家都加把劲,同桌间别老一起唠嗑,都相互督促着点。”
“老师。”叶斯举起手,“我只想问,荣耀榜上称号是不是你写?”
“是。”老马一脸认真点头,“十个成就咱班占了八个,每一个称号都是我斟酌一假期写。”
班级里哄堂大笑,齐玥把早上拍荣耀榜发到班群里,又是一阵笑声。
老马哎了好几声才平息下来,“每一个称号都是很有意义。比如,何修,你站起来说说,你看你下边叶斯写着神州叶斯号,你就没有点压力吗?”
“有。”何修忍着笑,“压力特别大,感觉神州叶斯号升起来随时能把我推翻。”
“哎!要就是这个效果。”老马在一片笑声中满足地叹了口气,又拍了拍手,“同学们,咱们安静一下。”
班级里很给面子地安静下来,大家都不说话,叶斯也放下笔看着他。
老马说,“距离高考还有一百二十九天。咱们学校商量决定,这学期春假、运动会,高三就不参加了。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再苦再累,大家咬牙忍一忍,四个月后冲出线再回头,你们会感谢今天努力。”
大家纷纷点头,到了这个节骨眼,尤其是四班精英们,没人再想着玩。
“接下来四个月里,我希望大家能做到静守己心。会有人参加自招,有人拿到很漂亮加分,有人没拿到。之后一模,有人在全省一鸣惊人,也可能会有人断崖式下跌。我希望大家在这学期里能减少看别人,把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一直往前走。”
班级里静悄悄,老马笑,“你们紧张吗?”
过了几秒钟,教室里才陆陆续续有人说紧张。
老马笑道:“紧张话,每天早上起来、晚上放学回去,都到后操场喊两嗓子。骂人也行,但不能骂父母,可以骂我或者学年里别老师。总之,每天早上踏进班级前,确保自己心平气和充满干劲,晚上钻进被窝前,也要排空思绪好好休息。四个月后,我们四班孩子一个都错不了。”
教室里小声讨论了一会,叶斯突然举手,“老师。”
“你说。”老马笑着看他。
叶斯站起来,“所以这学期活动全都取消了?”
“是。”老马勾了勾唇角,“这次没有商量余地了,球赛也不行。”
“没有要球赛意思。”叶斯摇头,犹豫了下,“我记得每年市里都办阳光马拉松,每个学校每个学年都要出一人,今年也没有了吗?”
老马闻言愣了愣,“有是有,但每年都没人愿意报,都是学校抽签。这次胡主任理解前边几个班孩子不愿意分心,所以把你们从签筒里拿出去了。”
何修闻言平静地抬头看着叶斯侧脸。
叶斯点点头,沉着道:“今年把我报上去吧,我想跑一次马拉松。”
第77的章 细雨中的日光
叶斯要跑马拉松, 全班同学都有些惊讶,在底下窃窃私语。
老马也意外地愣了一阵,而后问道:“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要不你下课来我办公室嗑会瓜子?”
叶斯闻言笑了, “老师, 我没时间跟您嗑瓜子。先帮我把名报上,我就想跑跑步活动一下筋骨。”
叶斯说完就一屁股坐了回去,前边有人回头看他, 他面无表情地打个哈欠,低下头继续学习。
一天的课结束,宋义和吴兴跑到班级后门口等。宋义跟许杉月好上,晚上的逛小卖店分队就加了许杉月和沈霏俩人。
前面几个嘻嘻哈哈地走,叶斯跟何修在后面慢吞吞地跟着。
“怎么想的。”何修低声问,“跑马拉松得一天, 前面要准备, 过后至少还得睡一天。”
“也没想太多。”叶斯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就……除夕那天看到你跑我家来,我挺意外的。”
何修闻言脚步一顿, “什么意思?”
叶斯笑了,“跟你在一起久了, 都快忘记你是何修了。看你那样,我就想我是不是也该拼一拼,把想干不敢干的事情干了。”
“你想跑马拉松吗?”何修平静地看着他。
叶斯用力点头, “嗯。一直想, 但之前跑不了。”
何修闻言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会后叶斯扭过头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浪费时间?”
“没有。”何修笑,“我在想,那我得跟你一起训练,以后每天早上去后操场跑半小时吧,跟老马说一声,间操就不跑了。”
“行。”叶斯一下子笑起来,伸手搂住何修脖子,脑袋往他肩膀上一枕,“妙蛙真好啊。”
高三第二学期刚开学,距离一模的倒计时就只有十几天了。
上高三前大家对三次模拟就已经有概念,一模难度超过高考,二模难度对标高考,三模难度低于高考,每个人都有心理准备。但架不住大家一起紧张,一模的难度在学年里被传得逐渐妖魔化,每天都往上蹦一个台阶。越到离考试近的几天,绷不住那根弦的人就越多。
每天晚饭后,何修会押着叶斯到操场四百米跑道上散步两圈,说点跟学习没关系的废话。操场上散步的人不少,但叶斯恍惚间也觉得,每天都有人在哭,而且哭的人越来越多了。
一模前一晚,晚饭后,操场上散心哭泣寻死觅活的人比之前更翻了一番儿。
“你说她们都哭什么呢?”叶斯眼神茫然,拽了一下何修的校服袖子。
“害怕。”何修轻声说,黑眸扫过日落后空旷的操场,“上学期考试都有缓和余地,一模才是悬在高三生头上的第一把刀。你也是第一次听老马口中说出‘根据考试名次给自己找找位置’这样的话吧。”
叶斯闻言皱眉琢磨了一阵,“你别说,还真是。”
何修叹口气,“我记得去年,哦不,上一世,上一世四班一模前晚自习哭了一半人,特别可怕。”
“我去,真的啊。”叶斯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感觉有点好笑,“罗翰哭没哭?张山盖呢?你呢?”
何修闻言费劲地回忆了一会,“罗翰好像撑住了,张山盖哭的声最大,我记得我当时本来在睡觉,被张山盖嗷一嗓子吓醒,坐在那儿冷静了十分钟。”
叶斯笑得差点站不住,勾着何修脖子才勉强把背挺直,又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哎你看。”叶斯突然发现前面有一对人影,严肃下来,拽了拽何修衣角,“你看前边是不是宋义和许杉月。”
“是吧。”何修眯了眯眼,夜色蒙着,仔细辨认一会才点头,“是,宋义早饭不就穿这件外套么。”
叶斯闻言皱眉,看着许杉月的背影似乎在微微颤抖,而后她抬手抹了下眼睛,宋义脱下外套给她披在身上,倒退着跑到她面前使劲跑跳逗笑。
“许杉月也哭了。”何修轻声叹了口气,“上一世她也哭了,我记得她一模好像下滑很大,是当时四班下滑最大的一个,不知道这次……”
“那她二模呢?”叶斯立刻问。
何修回忆了一下,摇头,“不记得了,估计是又回到正常名次了吧。”
叶斯长舒了一口气。
“我希望,四班的人都能考好。”叶斯缓缓说,“我以前在十八班,没觉得你们这些学习好的有多伟大。我现在知道了,每个人都不容易,所有人都背负着一座大山闷头咬牙使劲往前冲,他们都值得去最想去的地方。”
何修闻言没有吭声,夜色微蒙,他偏过头安静地看着叶斯的侧脸。
叶斯才是背负最重的那一个。如果说其他人背着一座大山,那叶斯背负的就是前世今生两条命,不,还有他父亲的命,自己的命,吴兴宋义那些好朋友的命……
“你别这么看我啊,妙蛙老师。”叶斯笑着做了两个扩胸运动,“我好着呢,我挺坦然的,真的,越到后面就越坦然。”
何修喉结微动,“嗯”了一声。
四百米一圈,两圈最慢也不过十几分钟,走完了,今日份的放松就结束了。
顺着操场铁门往外走的时候何修终于忍不住拉住叶斯的手,扭头看着他,低声问:“你怕吗?你要是怕就直说,跟我不要藏着掖着。”
“怕?”叶斯闻言挑眉,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眼眸中是货真价实的惊讶。
何修很严肃,严肃中还带着一丝紧张。
叶斯盯了他片刻后忍不住扬眉笑了,一抬胳膊勾住何修的脖子,吊儿郎当地说道:“你叶神的人生字典里还有个怕字?笑话,也不出门打听打听,我皮卡丘是谁。”
“我挺期待的。”叶斯抬起头看着前方昏暗葱茏的树影,春天快来了,枯树也快抽芽了吧。
叶斯看着小枯枝逐渐勾起唇角,一字一字低声道:“我很期待。我终于,要靠自己考一次了。”
何修不知怎的心底忽然仿佛掀起一阵喧哗,他盯着叶斯那双澄澈坚定的黑眸,片刻后轻声道:“就是明天。”
叶斯点头,“来吧。”
一模轰轰烈烈地到来,又在两天的考试中静无声息地结束。
考完最后一门理综,叶斯从第一组第五张桌子后站起来,单肩背着包大摇大摆走到门口第一张桌,然后一屁股坐在桌子上。
何修拉上书包链,抬头递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叶斯表情凝重,用口型说——出来。
何修闻言沉默片刻,轻轻点头,背起书包紧跟着他走出了考场。
刚刚交卷半分钟,走廊里已经不少人。一踏出去就又听见女生哭,缭绕在整个高三走廊上空的哭声仿佛并没有随着考试结束而散去,反而更加严重了。
何修思绪飘空,忽然在心中想起一个传说——每年高三都会闹鬼。
能不闹鬼吗,天天一群人轮着班嚎。
他看着叶斯后脑勺,感觉叶斯脚步很沉重,这让他心里十分焦虑。
老马就站在第一考场和第二考场中间,一看他俩出来立刻摆手,“叶斯,考怎么样?”
叶斯面无表情走过去,快顶到老马脸上了才吊儿郎当停下脚步,“你问我啊?”
老马一愣,“不问你问谁呢?这走廊还有另一个叶斯?”
叶斯顿了顿,皱眉道:“别问。”
“嘶——”老马看着走过去的叶斯,“没考好来老师办公室一起找问题,别烦躁啊,哎,你先去吃饭吧,你别不吃饭啊,叶斯你——”
走在前面的叶斯突然一回头,插着兜的两只手猛地掏出来,向空中举起。
老马:“?”
何修在老马旁边顿住脚步,两脸懵逼。
叶斯做了奥特曼经典动作之后嗷——地喊了一声,几个箭步冲上来,一把将老马和何修捆一块抱了个扎实,“考完!吃饭!”
“你这孩子!”老马气乐了,“你考好了是吧?考好了跟这儿溜老师呢。”
“我可没说。”叶斯连忙摇头,“我就只是把卷子答完了而已,好不好的别问我,出成绩再说。”
“哎行。”老马叹口气,“那何修——算了我不问了,你俩吃饭去吧。”
何修点点头,拉过叶斯轻轻搡到身前,走两步又回头看一眼老马,用同情的眼神,“老师别担心,我考的挺好的。”
跟叶斯一起往外走了两步,何修才意识到自己忍不住往起扬的嘴角。
“哎,你。”何修用胳膊肘撞了叶斯一下,“怎么样啊到底?”
叶斯扥着两个书包带一蹦一蹦地往前移动,“你猜。”
“皮卡丘你是不是又成精了。”何修忍不住笑,伸手勾着叶斯肩膀把人拦住,“哎,跟我说说嘛。”
“哎你干嘛呢?”叶斯挑眉,“这学校里啊,妙蛙老师放手。”
何修忍不住笑出了声,俩人一前一后直到食堂门口,叶斯才猛地深吸一口气,给了三个字,“还阔以。”
何修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有不会的题吗?”
“有。”叶斯说,“不是不会,是不确定,化学那道溶液加水电解的大填空题也太尼玛坑爹了吧,不是,我就没一个数是两位小数点能写干净的,算的我他妈都怀疑人生了,怕不是第一个空就错了!”
“没有。”何修摇头,“那题就是那样的,越算越拖尾。自从三年前高考开了一次先例,每年一模都会有这样一道计算很恶心的题。”
“哦。”叶斯松了口气,“那,物理第三道选择题是acd还是ac?”
何修想了下,“ac。”
叶斯点头,“数学最后一个填空呢?”
何修说,“三倍根号七。”
“三……”叶斯一下子顿住脚步,“三倍根号七?我日,我最后算出来的时候还挺有把握的,我得根号六十……我去,等会。”
何修无奈叹口气,“根号六十三,不就是三倍根号七吗?”
“没化简。”叶斯瞪着眼。
“五分。”何修叹气,拉着叶斯胳膊往食堂里走了两步,又忍不住乐出来,“哎没事,这就是考场的意外,很少有人能每次考试都把该做对的题全做对,慢慢摸索吧。”
叶斯哎了好几声,“就酱吧,服了哎。”
叶斯嘴上无所谓,吃饭的时候跟吴兴宋义他们也嘻嘻哈哈的,但何修还是能感觉到叶斯有点生他自己的气。
晚自习的时候偷偷瞟叶斯,发现叶斯把从2到100所有数字都写了一遍,把每个数字开根号,再开三次方,然后挨个背。
何修没吭声,当天半夜快两点俩人一起回宿舍的时候,何修拉着困得迷迷糊糊的叶斯说,“其实错几次是好的。”
“嗯?”叶斯困得眼睛都快不聚焦了,盯着他好一会才把他脸看清,迷茫问,“什么?”
“你得把雷都踩一遍,才能最大程度上避免高考出现意外。”何修轻声说,回头看了眼安静空无一人的走廊,把叶斯拽过来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又忍不住在嘴唇上贴一贴,低声道:“别折磨自己了,我看着心疼。”
“喔。”叶斯迷迷瞪瞪的,站在原地努力睁了睁眼,才看着何修问,“你亲我了?”
“嗯。”何修心软化成一滩水,有些无奈地拉着叶斯的胳膊,“走回去睡觉了。”
“那我得亲回来。”叶斯说着胳膊揽着何修脖子把他搂过来,迷迷糊糊地在他嘴唇上使劲亲了亲,然后说道:“男朋友你牙膏真好闻。”
“咱俩是一个牙膏。”何修忍不住笑,在叶斯后脑勺上摸了摸,“快上床睡觉。”
“好。”叶斯点头。
凌晨两点十五,叶斯终于摸着床睡了过去,何修起身帮他把被子盖好,然后背抵着墙在自己床上坐着。
他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掏出手机,开始在备忘录上写。
《考场可能犯的若干马虎》
他打了一行字后又顿了顿,大致列了一个框架,在底下先分“拼写错误”、“审题错误”、“计算错误”三大类,又在每一类下面细化了学科,然后开始一边琢磨一边总结起来。
叶斯凌晨四点多迷迷糊糊醒了一下,感觉自己脑袋顶上有光。
他闭着眼睛一边把手摸过去一边嘀咕,“关灯,关灯。”
何修吓得一声不敢出,默默躺下,把手机塞进被窝里。叶斯迷迷糊糊中手摸到他脑袋,在头顶轻轻拍了两下,“关灯,关灯。”
“咔哒。”何修说,“我熄灭了。”
叶斯满意地哼哼了一声,翻个身骑着被又呼了过去。
何修在被窝里差点笑出声,最后捂着自己嘴把笑憋了回去,赶紧把刚才写的截了个屏,然后关掉手机闭上了眼睛。
一模后的一周里,高三气氛依旧紧张,不仅没有缓解,反而越来越箭在弦上的感觉。
叶斯感觉自己每次出去上厕所,一道上都能听人给自己估分,或者讨论上次六百几能排到全省多少、高考一般能比一模高多少、去年一模考多少的人最后稳妥上重本了……
他听得都头大,听多了开始出现生理性不适,后来严重到如果尿尿时隔壁兄弟突然说话提到“一模”,他就立刻尿不出来。
一开始叶斯没当回事,后来次数多了,下课尿不出来,上课憋得慌,他实在心理崩溃了。
“我真没想到,高三第一道迈不过去的坎会是这个。”叶斯惆怅地看着何修,“怎么办?”
“我说了陪你上厕所你还不让我去。”何修无奈地笑,“以后还是咱俩一起上。”
“我不是不想让你看起来那么像个陪读保姆吗。”叶斯撇撇嘴,“你跟我一起去我就能尿出来吗?”
“到时候再说。”何修笑着说。
第二天课间,何修跟叶斯又一起上厕所了。何修不尿,就站在水池旁边玩手机。一个男生跟哥们一起进来,边走边聊着一模估分,边聊又边站在叶斯旁边,开始掏。
何修敏感地在镜子里看见叶斯肩膀绷直了。
“那个。”何修突然出声,平静地走到男生后面,拍了他一下。
“啊?”男生一回头,就见荣耀榜上那“洪荒王者——何修”站在背后,不像传说中那么冷面修罗,反而还挂着友好的笑意。
“你不是四班那学神吗?”男生为了表达礼貌,又把裤子拉上了,笑着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估计你一模能考多少分?”何修问。
“哈?”男生愣了下,“怎么了?”
“没怎么,别多想。”何修笑得很和气,“我一模考砸了,估计自己上不了七百四,所以来问问大家,看看是我的问题还是大家都……你要去哪儿?”
男生满脸通红往外走,回过头羞愤地瞪他一眼,骂道:“有毛病啊!”
何修笑着目送他走,门刚一关上,叶斯就笑得差点脚底打滑。
“真行你。”叶斯扭头看了何修一眼,又突然脸红,“你别看。”
“嗯。”何修含笑说,把手插进兜里,“外头等你。”
叶斯上厕所并不频繁,一上午也就一两次。但何修打那之后每个课间都往外跑,起初叶斯以为他去做扫荡小卖店的日常副本,后来发现不是。
学年里流传——何修心理变态,学神被一模逼疯,开始靠嘲讽大家来安慰自己了。
“你们知道吗?”张山盖苦着脸对大家说,“我尿尿的时候刚跟旁边人提了一句一模,学神突然过来看着我叹气说,这次一模好难,我理综考不了三百怎么办。”
众人:“……”
人群中一个眼镜男弱弱举手,“我也经历过。我正跟人说一模多少分能当重本线算,学神就跑过来气压极低地问我,如果他一模超不过预估重本线两百分怎么办。”
众人:“……”
罗翰长叹一声,“学神怎么这样啊……哎,以后大家上厕所别提考试,别刺激他,别给他发疯的机会。”
众人一阵点头,张山盖小声嘟囔,“你是体委啊,咱班男生的老大,你就不能去教训教训学神?”
“说什么呢?”后排的叶斯一边写题一边平静问,“你们是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带我一个?”
“张山盖说他想放屁。”罗翰立刻说。
众人一阵点头,“对对对,他说他想放屁。”
宋许推了张山盖一把,“他已经放了,我们都听见了,bu一声。”
众人:“对对对,哎呀熏死了。”
叶斯点头,“噢。”
罗翰拉着张山盖背过身,小声瞪眼道:“疯了吧你?疯了吧你!教训学神!我让你教训学神!”他一边说着一边拍张山盖后背,“你去教训学神吧!教训完先去面对胡秀杰,回来再面对叶斯,去吧你!”
张山盖委屈的眼眶都要红了。
礼拜五晚自习最后一节课打铃,老马突然捏着一张轻飘飘的纸踏进班级,站在讲台前,没有向往常那样直接在桌子后面坐下。
众人同时停下手中的事情,坐直了。
“出成绩了。”何修说。
叶斯嗯了声,按住焦虑的心情,把手上的题算完才放下笔,若无其事地抬头看向讲台。
“一模成绩,班排名、校排名、市排名、省排名,都在我手上。”老马说,“总体来看,咱们班这次情况比较复杂。一飞冲天的有,下滑的也有,但是大多数人的成绩还是符合我预期的。”
“老师别念了。”张山盖突然哆嗦着说,“让我们自己看吧,拍张照片发群里,求你了。”
“我不念。”老马看着他,“但不念并不是为了照顾你们的情绪,而是绝大多数人的成绩没必要念出来,大家自己看为主,我点几个人。”
底下鸦雀无声,老马把成绩单放在讲台桌上,看了两眼,“沈霏。”
沈霏肩膀一绷,站了起来,“到。”
“别紧张。”老马笑了笑,“六百九。一模很难,这个分数排到学年第三,全市第七,全省十五,挺好的。”
沈霏闻言长松一口气,底下传来小声议论,老马往下压了压,又说道:“点你是因为咱班前面的就你彻底放弃了自招,所以裸考分数就是一切,这个省排名暂时安全,但也有风险,毕竟一模的考试模式对稳健选手不利,一切不好说,后面二模还要稳住。”
“是,谢谢老师。”沈霏坐下了。
“许杉月。”老马皱了下眉。
许杉月整个人哆嗦了一下,正要站起来,老马就温声道:“没大事。英语和理综都还好,但语文数学有些低。你等会来我办公室一趟吧,唠唠嗑,别紧张。”
许杉月红着眼眶点了下头。
后面老马又点了两三个人,要不就是清北线徘徊的,要不就是英中划定5徘徊的。叶斯在底下垂眸等着,终于等到老马深吸一口气,笑着说,“还要给大家立个榜样,这次考试的大牛人。”
“何修。”有人在底下小声说。
老马笑着看过来,“何修。”
何修嗯了声,没有站起来。
老马笑笑,“看来一模的难度是能把你点活的,比上学期所有考试都好,七百四十四,英语扣了一分,语文扣了五分,数学理综都满。全省第一,压了隔壁市实验那个传说中的第一名神仙三十分。”
班级里轰地一声差点爆炸,何修的变态程度已经不仅仅令人惊讶,而是到了可怕的程度,仿佛一股巨大的力一下子笼罩在每个人身上,压得人头皮发麻。
就连叶斯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心里徘徊来去只有三个字——大魔王。
他正沉浸在自己男朋友的余威中久久不能平静,突然又听老马说,“但这不是我要重点表扬的人。何修嘛,大家也习惯了,我也习惯了。”
班级里有人笑了两声,气氛终于松快一点,老马等大家安静了,终于笑吟吟地看向叶斯来。
叶斯心里紧张,但又被这个慈父一样的眼神给看得浑身发痒。
“我去。”叶斯嘀咕道:“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要说就说啊,别跟看着你家猫会自己上厕所了似的看着我行不。”
老马笑了,“叶斯七百零一,全校第二,省排名第九。”
全班哗然,四班从来没这么哄闹过,像一滴水落入油锅,砰然喧哗。
何修在桌子底下猛地攥住了叶斯的手,用力攥,攥得叶斯差点喊出来。
他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好久没出现的沙雕突然上线,默默嘀咕了一句,哇牛逼。
叶斯心里好像有一根弦突然松了——就在得到系统惊叹的这一刻。
他哎了一声,放松伸长腿往靠背上一瘫,把手随意放在何修腿上抠了抠,感觉自己像个大爷。
“现在知道自己之前有多拖我后腿了吧。”叶斯在脑海里说,啧了一声,“别难过,你还是个好系统。”
“你还要脸吗?”沙雕无语道:“悠着点,还没到高考呢。”
叶斯闻言没吭声,转头对上一脸难掩激动看着自己的何修,过一会后突然笑起来,在底下抠着何修的手小声搞怪说,“看呀,这个叶斯已经不是之前的叶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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