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周时生归朝第三日, 南方传来两则消息, 一则是齐国太子率军北上, 接连吞并齐国北面相邻的小国, 若照这般趋势, 不过一年齐军会抵达北燕边境。
二则是叛军薛海出现在北燕南方边境, 且联合与北燕接壤的月氏一族作乱。
这两则消息虽不至于令朝堂慌乱,仍是将众人的心提了起来, 无论对外还是对内, 北燕已有十年未发生规模较大的战役。
“薛海?”
天子将目光落在左列武官之首的周承毅身上。
十年前, 天子由北昌起兵至长安城, 当时年长的周承毅亦跟着天子在军中做事,机缘巧合下识得一名为薛海的小兵。这人在那两年夺位的战役中助周承毅立下几次战功,升迁为副将。
天子即位后待朝堂稳定曾出手削弱周承毅手中军力,以国内暂无战事为由将周承毅心腹如薛海等人从长安城调离至南方偏僻穷困的县城为官。
再有几年, 薛海此人在南方势力逐渐做大,天子曾被贬至北昌苦寒之地, 触底反弹回到长安城因此十分警惕有人如他当年那般。
他下令薛海回城当职, 薛海却不应,公然违抗圣命。
当年天子因拆分周承毅手中势力因此将薛海等人远远调离, 不想离的远, 不便管理而薛海此人野心才干兼备, 竟是给了他可乘之机,他竟是起了在南方一带圈地称王的心思。
天子自然下令诛拿。
那时,周承毅主动请缨, 天子想看看这个儿子没了薛海助力到底还可否成事,因此放权给周承毅令他南下平叛乱军。
周承毅南下后刻意夸大叛军势力,且以长安城军队不熟悉南方作战为由在南方大量招兵买马,壮大手中军力。但在对敌中,他令天子放权给他的军队打头阵,不讲究兵法,只以数量压阵,之后则令自己手下新建的军队上前线收尾。
此事历经半年,待周承毅归来时,天子放权给他的军队中只留下中层将领,且其中还有他自己安插之人。而他因惧怕天子如同对付当年的薛海一般打压他新建的军队,因此一面讨好天子,一面令新兵固守南方关卡一带。
禹州位处南方一带,于广善离开长安城到了禹州实则权利比在长安城大的多,因此才会肆无忌惮的作乱。这也是为何周时生不在禹州处理于广善,而设计将此事闹到长安城。
天子逐渐对周承毅不满,因此才会暗中出手打压。
前段时日周承毅主动示弱,天子心中本已消气,如今猛然听见叛军薛海之名,不由的又起了一层怒意。
朝官面面相觑,又将目光落在那传递消息的信使面上。要知道因薛海曾为周承毅部下,因此当年周承毅南下平叛闹出的动静极大,平定叛乱后宣称薛海伏诛,以此为由威震北燕。
如今,信使却报薛海出现在南方,联合月氏作乱?
“这是怎么回事?薛海当初不是死了吗?”
天子质问周承毅。
周承毅神色沉重,上前恭敬道:“禀皇上,当年臣奉命南下,却是亲眼见薛海伏诛。”
他话落,转身责问那信使,“薛海已亡,你为何误传?”
信使叩首,惊慌道:“此事当真,卑职未曾误传。南方众人亲眼见着薛海与月氏一族在南方作乱。”
周承毅眉间沉沉,几欲发怒。
“罢了。”
天子在上首呵令道。
月氏与薛海不足为惧,如今需认真看待的是另一则消息,齐国出兵北上。
齐国与北燕势大,两国边境内夹杂着众多小国,其中与齐国临近的则多年向齐国进贡,与北燕临近的则臣服于北燕。
多年来,大家相安无事。如今齐国太子以邻国叛乱为由,浩浩荡荡率军北上,北燕自是不能坐等,亦需出兵南下占领先机。
朝堂中就此事商议一番,皆一致同意出兵南伐。南下首要便是铲除薛海及月氏一族,战事一起,相邻的如南台国等弱小国家必遭战事侵扰。
但南台国与月氏一族积怨颇深,此次若无南台国人暗中报信,消息不若这般灵通。因此南台国虽必将灭国,但其皇室一族可至长安城生活。一则监视,二则令消息传出去,若有小国见此主动投降,亦是节省北燕兵力,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战策已定,便不必拖延,如今只等天子下令,整装待发便可出兵南下,只是此次领兵人选…?
有人将目光落在左列武官为首的周承毅身上,当年薛海叛乱,他可是主动请缨。如今薛海未亡,齐国为太子亲自领兵,北燕领兵之人怎么看似乎他最合适?
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当年周承毅以南方偏远不好监管未由,令他的大量兵力驻守南方,如今若从长安城一带调兵,南下一路漫长,人多不好管理,路上难免有所损耗,但若从南方直接出兵却是能节省人力物力。
只如今周承毅收敛了脸上神情,垂着脑袋避开众人窥视,显然没领兵出战的心思。
他不应,为避嫌或不想得罪周承毅,自是没有朝官出面提议。
周时生此时站了出来,周承毅咬着后槽牙,目光紧攥着他,天子亦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眸中思虑重重。
周时生上前躬身一揖,提议周承毅为主将,刘彻为副将南下。且派遣南方军队出击,长安城一带兵力暂且搁置观望态势。
刘彻是天子心腹,军事才能远在周承毅之上,令他为副将,周承毅为主将实则只是表面之需。届时若两人南下,周承毅必得听刘彻指挥。
再说,齐国由太子领兵出征,北燕由皇长子出征也不为过。且如今天子只两个儿子,也不会真的让周承毅上战场,顶多起振作军心的作用罢了。
周时生出面提议,有朝官见势上前附和,其中一人是兵部尚书。天子生辰夜宴,太监传信周时生主动交好的除去俞相,便是这兵部尚书。
天子若有所思,心中微叹,虽知晓此次令周承毅出面南伐为佳,却还是不喜周时生今日此举。
天子一向认为这个小儿子温和沉稳,不若他大哥具有野心,如今看来前些年似乎未曾认真待他。
朝堂上,朝官你一言我一语,周承毅气的银牙紧咬,却也只得主动上前请缨了。
下朝后
冯希臣兄弟二人并行,冯希白感叹道:“北燕已许久没有这般规模浩大的出征了,夹在北燕、齐国之间的小国也真是倒霉,但这也是命。”
冯希臣未与冯希白交谈,他权利不够,暂且无法涉及军事,多年来亦只将注意力放在朝堂局势上,试图探清天子意图,随后顺势为之令天子顺心。
古往今来皆讲究大局为重,但冯希臣多年来似乎只认定朝堂乃一切重中之重,却未将目光放的更加长远。
一时,他心中竟因此多了几分失落。
冯希白这时怼了怼兄长胳膊,小声提醒道:“唉,兄长你看。”
不远处,周时生似与兵部尚书在交谈什么,周承毅从这二人身边经过,这两人朝他打招呼,他理也未理,显然气的不轻!
“大殿下看着,似乎不想出征,但他不一向醉心军事吗?”
冯希白不解,随后又摇摇头叹道:“当年说薛海已亡,因此震慑北燕,不想多年后这人不但未死,还再次起势,想必大殿下面上过不去,心里也被气的不轻。”
“莫要随意议论。”
冯希臣低声提醒,冯希白闻言耸耸肩,伸手去握兄长胳膊,“大哥,我不过说说而已,且只你听得啊。”
远处,雕刻精致的白玉栏杆后,天子立在高位远远看着长长的阶梯上行走的朝官。
周时生与兵部尚书、周承毅的表现他看在眼中,冯希臣兄弟二人的亲密举动他亦看在眼里。
与冯希臣兄弟二人相比,周时生与周承毅的关系实在太差了。
天子想起他年少夺嫡时经历的事情,感叹道:“这三人皆为朕所生,但生长环境不同,心性也大有不同,我本以为这幼子性情沉稳,并无野心,不想如今渐长也渐露锋芒。”
“朕既心喜他非无能之辈,但又不愿他做大,我这两个儿子连明面上的和睦亲情也是不愿做给朕看的。”
十年前,天子还不曾在意这些,如今年长,偶尔竟是也提起手足情来了。
天子摇摇头,神色冷然。他转向身边的大太监,感叹道:“春信,朕观冯希臣兄弟二人情谊甚笃,倒是想起一些往事。”
春信看了那相携离去的兄弟二人一眼,柔声道:“两位冯大人自小一处长大,情谊自是十分深厚。”
“嗯。”
天子颔首,“且希臣这孩子在朝为官的五年,所行所为皆顺朕意,深得朕心。”
即便如此,天子仍未承认冯希臣身份。他的生母太过不堪,天子当年一时兴起之举,哪知竟遗留下了血脉。
春信遗憾的摇摇头,只见天子话锋一转,道:“传令七殿下至御书房觐见罢,既说过要替他操劳婚事,便不会放任他胡来?”
胡来?
怎样才是胡来?是迎取俞相千金胡来呢?还是迎娶兵部尚书之女?
这两人可都是朝中栋梁,一直忠于天子,但近来,周时生似乎与这二人刻意交好。
…
冯府
南安听冯希臣提及周承毅即将南下,心中松了口气,她问道:“你要将我关到何时?”
冯希臣面色平淡,低道:“问这个做甚,虽是关着你,但你不是好生活着吗,在冯府,你的吃穿用度亦不比在家差。”
这是实话,近来冯希臣待南安态度好转,除去无法自由在府内行走,她的生活不差。
只他过往时常询问南安与南烟相关的消息,自那夜过后却再不曾过问。
南安有意打探外界情况,但看守她的人口风极严,她很多事都不知道,一日日过去,心中颇为不安。
冯希臣实则未真的对她做什么,只这人手段忒是厉害,虽未动手,却令南安心生恐惧,她如今算是栽在冯希臣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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