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暗卫前往江南，找到了曾在楚楚母亲身边服侍的一个嬷嬷。

    据那嬷嬷所说, 当年, 楚楚的外家突然离开京城，去了江南, 这件事就跟惜贵妃有关。

    只是她地位不高, 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这个消息让盛允心中的疑惑更浓。

    他让人继续去打探消息, 暂时并未跟楚楚透露。

    天还未亮，盛允就起来去上朝了。

    姜楚用早膳的时候，管家过来说，首饰铺子出了点问题，请她过去看看。

    盛允还没回来, 应当是今日宫里事情比较多的缘故。

    于是姜楚只能自己过去。

    她带上了远夏, 还有郎奉和其他几名侍卫，坐着马车去了首饰铺。

    很快就到了地方，一下马车, 就见铺子周围有不少看热闹的人。

    被围在中间的, 是铺子的掌柜, 还有姜灵和另一个面生的女子。

    一看到姜楚过来, 掌柜的就连忙恭敬地迎了上来，“王妃，您过来了。”

    姜楚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姜灵和那女子。

    姜灵从前喜欢模仿姜楚的穿着，总是穿红色的衣衫。

    今日她穿的却是淡藕粉色的直领对襟褙子，里面是云白色绣莲纹的衫裙。

    头上发饰也不多, 跟她以前喜欢打扮得满头珠翠又不一样。

    她身边那名女子蒙着面纱，一身红得耀眼的大红色衣裙，头上戴着飞凤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随着走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猛地一看，倒像姜灵是给那人做陪衬的。

    “三姐姐，好久不见你了。”姜灵笑着道，像是她们姐妹俩关系有多好似的。

    “是啊，刚才掌柜的派人跟我说，有人买东西不付银子，我先把这件事解决了，再跟四妹妹叙旧。”姜楚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状似亲昵地道。

    她不是前世那个会把所有情绪都表现出来的傻姑娘。

    明明对姜灵不喜，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只能装出姐妹情深的样子，不给姜灵任何抹黑她名声的机会。

    姜灵脸上的笑意一僵，她就不信姜楚不知道，这次买东西不想付银子的人是她。

    姜楚自然知道，所以才会故意这么说。

    “云掌柜，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哪有贵女来买东西不付银子的？”姜楚柔声问道。

    云掌柜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小心翼翼地回答：“回王妃，这事确有其事。是王妃的妹妹买了八千两的首饰，然后说手头不宽裕，暂时拿不出这么多。”

    因为涉及到的数额太大，云掌柜不敢轻易决定，才会让人去请姜楚过来。

    “三姐姐，妹妹份例不如姐姐你多，最近手头有点紧，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可否先记在账上，以后慢慢还？”姜灵怯懦地说道。

    不清楚情况的，看到她这个表情，还以为姜楚欺负她了呢。

    姜灵这次带着过来的女子，是三皇子最近最宠爱的一位贵妾，那些首饰就是姜灵打算送给她示好的，希望她能在盛锦面前，帮自己多说几句好话。

    不过姜灵身为妾室，份例确实不多，又不得盛锦宠爱，平日里也没什么赏赐。

    这个银子她掏不出来，也不舍得掏，就想从姜楚身上拿。

    所以她带人来了秦王名下的首饰铺。

    若是姜楚不答应，她自有办法让所有人都以为，姜楚就是个不顾姐妹之情的冷血之人。

    可若是她擅自应下，平白损失了这么一大笔银子，秦王定会大怒，还会像以前一样宠她？

    姜灵打的一手好算盘。

    姜楚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算计。

    放在以前，她可能不清楚姜灵到底有什么目的，可这段时间，殿下教了她不少事情，她一眼就明白，姜灵这是给她出了道进退两难的难题。

    “妹妹买的什么东西，怎么一下就花去了这么多银子？”姜楚淡然笑着，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云掌柜让伙计抬着托盘上来，足足有五个托盘，上面放着的都是金贵的首饰。

    姜楚眸光微闪，暗道姜灵还真是不客气，挑的都是铺子里最上乘的。

    这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赖账啊。

    “妹妹竟买了这么多首饰，比我半年买的都多呢。”姜楚故作惊讶道。

    成亲之后，她几乎没怎么买首饰衣服，因为殿下送的足够她用了。

    这话多少让姜灵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她尴尬地笑了笑，“我很久没买过首饰了。”

    “这铺子是王爷名下的，我也没办法自作主张给你免了银子，不然到时王爷定要恼了我。”姜楚无奈地摇摇头。

    姜灵仿佛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便楚楚可怜道：“三姐姐，王爷对你那么好，又怎会在乎钱财这些身外之物呢？莫不是，你觉得妹妹如今身份低微，不愿与我行个方便？”

    “妹妹听我把话说完，这铺子是王爷的，不是我的，我是没办法给你免这么一大笔银子，不过我这里恰好还剩些积蓄，这些首饰，就当是我送妹妹的吧。”姜楚慢悠悠地把剩下的话说完。

    姜灵脸色瞬间变了好几变。

    直接免了银子，和姜楚亲自掏钱垫付，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

    若是发生了前者，外人只会说她们姐妹情深，姜楚用五千两银子，只换到了一个“大度”的虚名，说不定还会被秦王厌弃。

    可要是真让姜楚垫了，那这件事就变成了她买东西付不起银子，姜楚不惜自己破费，也要护着她这个任性的妹妹。

    两个人早都已经分别成亲了，她买东西无论如何也不该让姜楚来付银子，就好似三皇子养不起她一般。

    这样一来，不仅她的名声会受损，连带着三皇子面上也无光。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想到这里，姜灵想要开口谢绝姜楚的好意。

    姜楚给远夏使了个眼色，远夏立马就递上了五千两的银票，交到了掌柜手里。

    完全没给姜灵任何反应的时间。

    姜灵连忙说道：“不，三姐姐，妹妹其实也不是特别想要这些......”

    “银子都付了，还不赶紧帮妹妹把东西包起来。”姜楚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冷静地吩咐云掌柜。

    “是，王妃。”云掌柜低头应下。

    伙计麻利地把东西都包了起来。

    “东西太多，两位夫人怕是不好带，老夫这就让铺子里的伙计给您送去。”掌柜又添了一句。

    姜楚心生赞赏，没想到这个掌柜也是个心思灵巧的。

    又是没给姜灵拒绝的机会，云掌柜直接让人把东西送到了三皇子府上。

    姜灵脸颊瞬间失了血色，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

    完了，这下这件事想瞒也瞒不住了。

    解决了事情，姜楚随口跟姜灵客套了两句，便转身潇洒离去。

    姜灵死死地咬着牙，目露怨恨地瞪着她的背影，仿佛要把她整个人给瞪穿。

    最让她恨的不是姜楚轻松解决了此事，而是姜楚随手就能拿出五千两的银票来，而她手头却只有几百两的银子，还要算计着花。

    方才她就好像一个可怜的乞丐，受着高高在上的姜楚的恩惠。

    明明心中气得呕血，偏偏还要做出一副万分感激的样子。

    姜灵整个人都快气疯了。

    她心里的想法，姜楚大概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

    五千两对姜楚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大数目，毕竟整个王府都在她手里。

    而且殿下还给了她随意处置府里财务的权力。

    倒是远夏有些心疼，感慨道：“唉，就是可惜了那五千两银子。”

    “不可惜，值得很。”姜楚目露狡黠。

    她太了解盛锦那人了，旁的事情他可以不在乎，但是脸面他是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的。

    所以这五千两，最后一定还会回来。

    刚出首饰铺子的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姜楚眼睛一亮，脆生生地喊道：“表哥，你怎么在这？”

    燕和冷漠清俊的面容上快速闪过一道不自在，他故作坦然地清了清嗓子：“我正好路过。”

    他今天出门买东西，不小心又迷路了。

    姜楚一看他这幅明明尴尬不已却不肯开口求助的模样，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表哥，不如一起回去吧，我让远夏跟我坐一辆马车。”姜楚娇俏地笑着。

    她毕竟已经嫁了人，跟表哥单独坐一辆马车着实不妥，好在后面还有一辆。

    燕和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心里却在想，楚楚真是又善良又体贴。

    可惜，却嫁给了盛允。

    恢复前世记忆之后，他就知道，盛允活不过明年的冬天。

    这就意味着，他其实还有机会。

    果然，姜楚料得不错。

    云掌柜的人把东西送到三皇子府的时候，盛锦正好也在。

    见姜灵花钱如流水，他心里能痛快才怪。

    临走之前，那伙计说了句：“三皇子殿下，这五千两银子，秦/王妃已经付过了，府上不必再付。”

    “知道了，你下去吧。”下一瞬，盛锦才反应过来，突然拔高了声音道，“你说什么？谁付的银子？”

    “就是秦/王妃啊。”伙计镇定地答道。

    “为何会是她付的银子？”盛锦凝眉，有种不祥的预感。

    待伙计把事情的始末说完，他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跟被人猛地扇了一巴掌差不多。

    方才他只以为姜灵只是花钱大手大脚，还没那么生气。

    可这次，他听到了什么？

    他府上的人，去别人铺子里买东西不付银子，最后还让人家亲自掏腰包把东西买下来送给她。

    这要是传出去，外人怎么看他？

    不都得说他养不起女人，还要让自己的女人去占别人的便宜？

    “把姜灵给我叫来！”伙计一走，盛锦就把桌上的茶盏一把挥落，愤怒地说道。

    姜灵早就料到这一劫躲不过去，硬着头皮走进屋。

    她在心里暗骂，姜楚那妮子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以前明明很憨傻的。

    还有那个一起去买东西的贱人，自己买这么多首饰，还不是为了她？可她倒好，一看到三殿下生气了，连个头都不敢露，只能自己一个人承受三皇子的怒火。

    刚迈过门槛，就有一个砚台朝着姜灵飞来，直直地砸上了她的小腿。

    钻心的疼痛顺着腿部蔓延，姜灵疼得五官都皱了起来。

    “三殿下。”姜灵眼眶含着一包泪，这次不是故作娇弱，是真的疼到想哭。

    “看你干的好事！”盛锦震怒之下，眼睛瞪成了铜铃，嗓门拔高了不少。

    守在书房外面的侍卫，只听到了男人的怒骂声，还有女人凄然的哭声。

    到了后来，似乎还响起了打人的动静，灵夫人的哭声愈发凄惨。

    侍卫们对此早已习惯，俱都低下头，假装不知道。

    最后果然如同姜楚一开始估计的那样，盛锦让人送来了五千两银子，不仅如此，连带着那些首饰也都送了回来。

    看来脸面在盛锦眼里，是真的很重要。

    姜楚看不上那些首饰，把它们送回了铺子里。

    盛允刚从宫里回来，就听说了这事，忙快步走进了院子。

    “那女人没为难你吧？”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楚楚好几遍，见她没什么大碍才放心。

    “没有，她拿什么为难我？”姜楚一看到他回来，杏眸瞬间就亮了，像是缀满了整个夜空的星光。

    盛允同样如此。

    在外面，他总是板着个脸，只有见到楚楚，才会露出温和的一面。

    “楚楚，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盛允随手把她捞进怀里抱着，下巴抵着她的额头问道。

    方才他只听郎奉说了个大概，没来得及听细节。

    额头的温热让姜楚有些不自在，不过一提到刚才那件事，她立刻把羞涩抛到脑后，兴奋了起来。

    她兴高采烈地跟他讲述在首饰铺的事情，说完，还得意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夸奖。

    盛允一看到她这么娇俏明媚的样子，心中某处就软成了一滩水。

    “楚楚真棒。”他在她额头轻轻碰了一下，狭长的凤眸中漾着笑意。

    说到后面，姜楚把自己遇到燕和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我今天从首饰铺出来的时候，还遇上了表哥，他好像又迷路了，我就带着他一起回来，然后让人把他送回去了。”姜楚毫不客气地笑了出声。

    盛允面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瞬。

    姜楚敏感地察觉到他心情的变化，忙抓住他的大手，软声撒娇道：“殿下，我可没跟他坐一辆马车。”

    她可是知道，殿下心眼小得很，要是她不主动说出来，被殿下自己知道，她在路上遇到表哥，还让人把他送回去了，说不定殿下会怎么胡思乱想呢。

    盛允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怎么有种楚楚觉得他很小心眼的感觉？

    是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