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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求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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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桥梧揉着手指,有些心不在焉, 连李至踏进屋子都没察觉。

    李至咳嗽了一声:“咳。”

    他慌忙起身行礼:“桥梧拜见大殿下!”

    相佩生和相桥梧两人都对李至表示了归顺的意思, 李至就适时透露了辅国公府里有他想要的东西,让这两兄弟各显神通。

    谁料两兄弟本事还是不济,还是他自己的探子靠谱。

    本事不济的人要来做甚, 李至也就对相桥梧没有什么热络脸色。

    相桥梧知道李至看不上他, 可是朝中形势而言, 李圣年纪太小, 是依托着姐姐才有那地位,李长赢与相家那是水火不容,二皇子李墨就不提了,与废人无异。

    李至无疑就成了巴结最好的对象,相桥梧想通关节,直接冲李至跪下:“是桥梧无能,未能帮殿下取得证据,特来请罪!”

    李至端起茶喝了一口:“二公子何罪之有, 当时本殿下便说过, 有当然好,没有也不怪二公子。”

    相桥梧从他的口气里听出来不屑, 一咬牙,竹筒倒豆子似的说:“这几日三弟带了个闺女回扶风楼养着......”

    李至果然投过来感兴趣的眼神,相桥梧笑了两声:“殿下您恐怕猜不到,他带回来的是辅国公家的大小姐!”

    “哦?”

    相桥梧得意洋洋地说:“三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在扶风楼藏得紧, 若不是桥梧尚有两分本事也是不知道的!”

    辅国公一家被下了大狱,相衍却把案犯放在自己院子里,他想做什么?简直是大逆不道!

    只要李至将此事往明德帝那一告,够相衍喝一壶的了!

    相桥梧也就能在李至面前露脸了。

    李至想了想,意味深长地笑道:“二公子果真大义灭亲。”

    相桥梧义正言辞地说:“我相家几代簪缨,忠于大梁,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三弟犯错而不纠正!”

    李至低头笑了声,指尖把玩着白玉杯:“本殿下知道了,桥梧兄先回去,我心里有数。”

    相桥梧乐颠颠回去了,李至却沉了面色,不多时荣氏走上来,瞧了瞧门外,道:“这二公子跑来跟您说这个做什么?”

    相衍权倾朝野,提个非重要案犯对他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就算告到明德帝那也不见得会被治罪,顶多训斥一番罢了。

    李至可不愿意得罪相衍,笑道:“咱们这位右丞相可招人恨得很呢,几个兄弟都巴不得他死。”

    荣氏问:“那您准备......?”

    “哼,这个关头不能得罪相衍,谁知道他会不会跳出来搅浑水。”李至摇头:“我那好皇妹和沈束河才是重点。”

    荣氏很高兴他没有被眼前的小胜迷昏了眼,夸道:“殿下果真伟丈夫,文韬武略都是顶好的!”

    已经是傍晚时分,相衍还没回来,这几日他下朝回家的时辰越来越晚,恐怕今儿不能与她吃个晚饭了。

    柳絮笑嘻嘻端过来晚饭:“今儿大厨房做了巧炙鱼腮,奴婢听见了特意早早去取了来,姑娘快尝尝!”

    这道菜源于宫廷,做工极其繁复,只取用鱼身上最嫩的一点儿肉做成的肉糜,十分金贵,饶是前世今生连海深都没吃过,不由得执起筷子:“你这丫头倒是会讨巧。”

    她还没送进嘴,外头便仆役通传:“相爷回府——”

    连海深连忙放下筷子迎了出去,年下日头短,时辰还不算晚,廊下已经挂起了灯笼,相衍进了院子,由侍人解下大氅,又扫了雪,抬头瞧见连海深站在屋内,笑着等他。

    这场景太多年没见过了,让他一脸寒霜都没绷住,走回屋先揉了揉她的头发:“我近来回来得晚,你自己先用就是。”

    他与连海深相处的时候不喜欢身边留人,柳絮几个早早就退下去了,连海深和他并肩回屋,边说:“也不妨事,不晚。”

    桌上还摆着精致的菜肴,相衍一瞧却皱眉,高声唤道:“来人!”

    观虚走进门:“爷?”

    “谁端来的?”相衍指着桌上的菜,问道。

    观虚一愣,与连海深对视了一眼,后者说:“怎么了?这是柳絮端来的。”

    “去,将她捆了,好好问问。”

    观虚领命出去了,观壁从外头走进来,手里还提着食盒:“咦?”

    相衍让人收拾掉桌上原有的菜,又摆上了观壁带来的几样,屏退了下人才道:“我院子的吃食一向有后头的小厨房做,从不在大厨房拿东西,那丫头不知得了谁的指使。”

    连海深拍拍心口,不由得说道:“你这院子也太多人盯着了。”

    相衍给她舀了一小碗汤:“不喜欢?”

    因为相老太爷还在,相衍也就没提分家的事,只是圈了势力范围,自己关起门过日子。

    他小心谨慎,又常年不在家,这一窝虎狼才害不到他头上,可是以后连海深嫁进来了可就得天天与这些人相处,稍不注意就会发生今晚的事。

    这让他不禁在考虑,是不是该分家,开府另过了。

    连海深不知道他在计划这个,还当他政事多思,将筷子塞相衍手里,道:“该吃饭就吃饭,想什么有的没的呢?”

    二人这才安静用了顿晚饭,饭后,连海深在屋里溜达消食,观虚便回来了,与相衍对视了一眼,低头道:“柳絮招了,是二房时华姨娘收买了她,教她来探探情况,顺便......往饭食中放些药。”

    “什么药?”相衍问。

    “大抵是些寒性药物,若是寻常人吃了倒没什么,女子吃了始终是败身子的。”观虚低头道。

    相衍眼神一变,从里面流露出一点暗色:“你知道该怎么做。”

    观虚身上一动,立马道:“是,属下明白!”

    连海深站在案边听完,问道:“相桥梧的姨娘?他知道我在扶风楼?”

    不得不说有些人真是蠢一块堆儿去了,相桥梧不是很聪明,连带身边的人也不聪明,下毒这事容易暴露不说,还间接告诉相衍,嘿,二房盯着你呢!

    不仅如此,他还顺便把大房暴露出来了——要知道相佩生可比相桥梧聪明一截,相桥梧都知道连海深在扶风楼,相佩生能不知道?

    相衍将她拉到身前,揉揉她的长发:“他们好不了。”

    连海深安抚地拍了拍他:“我没事。”

    “明日事情就会告一段落,那些蠢笨的会被清扫出去。”相衍松了松筋骨,话里透着寒意:“当主子的也是,当狗的也是。”

    听到他这话,连海深抬起头就是一愣,看见相衍眼里露出了一点久违的阴鸷,见她望过来又迅速收了那点神情,只剩下一片冷淡。

    她心中一静,随即惊涛骇浪。

    那阴鸷狠辣的神情......才是她熟悉的相衍啊!

    大梁遵前朝国律,皇帝五更上朝,而大臣们一般寅正便候在两仪殿外,时值新年后第一日上朝,又是大雪封路的一日,许多大人都来迟了。

    “参见大殿下,您今日来得可早!”

    李至一身紫金蟒袍,金冠束发,显得十分精神,身边人不禁奉承道:“臣见殿下今日红光满面,定是鸿运当头,心想事成啊!”

    前些日子李至和李长赢那一仗传得广,朝上这些老油子立马知道两人之间的和平终于是维持不下去了,一时引得百官纷纷站位。

    李长赢今日没做女子打扮,玉冠束发,一身合体的蟒袍穿上身,配她英气的面容,晃眼一瞧还当哪个俊俏王爷,她拨开身边围着的人群,走到李至身边:“大皇兄。”

    她一向是个笑面虎,李至也不遑多让,拍了拍身上的雪,说:“皇妹气色不错,料想对今日之事已经有了应对之策罢?”

    他的探子说沈束河被明德帝一道折子叫回长安,折中写他‘神情萧瑟,眼下青白,惶惶不安,心虚至极’,想也知道定是前路坎坷,才招至这样惶恐。

    可笑他皇妹还在这里自得。

    李长赢啧啧两声:“一会朝上便见分晓,皇兄莫要急躁。”

    “哼。”李至盯着她,发出不屑的声音。

    门外又热闹起来,门边的大人小声道:“快让让,右相大人来了!”

    观虚撩开轿帘,观壁刷将纸伞打开,相衍从轿中探出身,瞧见外头好些大人哈着白气殷切地看着他:

    “右相大人!”

    “相大人早!”

    “臣瞧大人面色红润,红光满面,定是鸿运当头之势啊!”

    相衍点点头,目光越过门里头晾在廊下的两兄妹,冷淡地朝他们点点头当做打招呼。

    唱礼侍人高声宣布三省六部九寺文武百官上殿面圣,文官以李圣、李长赢和相衍为首,武将以李至、李墨和左相崔毅为首分为两排,不多时,明德帝升座,他先扫了一眼堂下的人,才往龙椅上一坐,示意身旁的宦官。

    那宦官得了示意,高声:“有本奏来,无本退朝——”

    荣昌盛上前一步:“启禀圣人,臣荣昌盛有本奏——”

    明德帝颔首,荣昌盛道:“年前积压旧案已有了眉目,特呈上圣人......决断!”

    说着捧上折子给那宦官,低头等待明德帝翻阅,不多时,明德帝放下折子,问:“把沈束河叫上来。”

    “是。”宦官应道,高声:“传,安南大都护沈束河沈将军及其子沈渡濂上殿——”

    沈家父子来得很快,经过李至身边的时候还与之对视了一眼,沈束河的将领,又生得人高马大十分粗犷,李至被他扫了一眼,没由来地觉得后脊梁一凉,心说不好。

    这哪来的‘神情萧瑟,眼下青白,惶惶不安,心虚至极’?

    该死的探子何时被人安了眼睛?

    沈束河跪下行礼,明德帝问:“方才在殿外你也听见了,沈爱卿怎么说?”

    “启禀圣人,臣与大公主有些私交也是因为那年褚国犯边,大公主救了小儿一命,并无荣大人说的什么旁的交情!”

    他声音洪亮,掷地有声,听来就靠谱,不禁让明德帝点点头,转头问:“皇儿还有话问?”

    李至只觉得荒唐:“父皇,事情哪里是沈将军一面之词便可尽信的,儿臣手中的证据,可是铁证!”

    事情又回到了起点,左相崔毅道:“启禀圣人,听闻六部九寺的调查结果早出来了,为何只见荣大人的折子,不见裴大人的折子呢?”

    吏部尚书裴明是另一路查察此事官员的领头,他悄悄与相衍对视了站出来:“禀圣人,呈上折子之前,臣还有几句话,想问一问荣大人,请圣人允许。”

    荣昌盛挺直腰杆:“裴大人请问。”

    “荣大人方才说这账目乃是何氏从辅国公处亲自盗来的,是吗?”

    他特意咬重了亲自二字,荣昌盛不明所以,点头道:“是,此事十日前已经很明白了,裴大人为何多此一问?”

    裴明递上折子:“启禀圣人,臣有本,状告何氏伪造账目诬陷辅国公、大公主及沈将军!”

    明德帝从宦官手里接过裴明呈上来的折子,脸色阴沉地看不出什么,转头问:“相爱卿觉得呢?”

    相衍站出身:“巧了,臣这里也有本,告的和裴大人是一样的事情。”

    李至一瞬间血液冲到头顶,相衍从不打无准备的仗,敢拿出来的东西就是十拿九稳!

    他死死瞪着那折子,甚至开始期待相衍带错折子......或是宦官脚下一滑将东西摔进笔洗缸里才好!

    明德帝面无表情地看完了相衍递上来的折子,将东西归置在一边,问:“除了此事,众卿可还有本奏?”

    他语气平静,可是殿上的人却没几个能平静下来,尤其李至,他只差将冷汗挂在脑门上了!

    明德帝没得到应答,捻了捻手指:“爱卿跑几趟辛苦,若是无本奏便退朝罢。”

    李长赢带领百官先行跪下:“恭送圣人——”

    李至慢了一步,还是被李墨扯着跪下的,他眼前一片迷茫,只觉得荒唐,只觉得不可思议!

    明德帝这意思,是息事宁人?

    那宦官却没有走,他小碎步跑下来后笑着对几人说:“圣人口谕,宣大殿下和相大人一同去清明台议事。”

    李长赢感兴趣地凑过来:“分明是大皇兄状告我,为何要相大人去?”

    宦官笑道:“这咱家就不知道了,想必陛下事后更有安排!”

    她倒没有揪着不放,拎着嫡弟李圣,最后瞧了一眼李至便走出去了。

    李至收拾了一下忐忑地去了清明台,还没进门就听见一个暴喝:“这个畜生!”

    接着是陈贵妃娇柔的哭泣:“此事必定是有人陷害皇儿,圣人也知道他一向吊儿郎当,哪里会想着去害长赢?皇儿好容易一回想替陛下分忧便被他人利用......圣人!那人好狠毒的心啊!”

    明德帝的声音传来:“证据确凿的事情,你还口口声声说他无辜,朕看至儿就是被你宠坏了!”

    “圣人息怒,圣人息怒呀!”

    李至心道不好,门上忽然“哐当”一声被砸上个东西,随即窗户上糊的雪白绢纸开始慢慢透出墨迹。

    那方松鹤延年的砚台还是年前他呈给明德帝的,当时明德帝还喜欢的不得了。

    他硬着头皮想进去,背后一阵风袭来,回头一瞧,匆匆赶来的相衍。

    相衍与他对视了一眼,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清明台,刚跨进门就瞧见一方砚台躺在门边,冻住的墨汁掉了一地,陈贵妃瘫软在一边不停地哭,她年纪不小了,却保养得宜,哭得极美,令人心疼不已。

    明德帝也看到了喝了一声,丢过去个明黄的帕子:“还不赶紧退下!”

    陈贵妃得了御帕,连忙朝儿子打了个眼色,行过大礼,又冲相衍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才退了出去。

    出门后她收起那帕子,哭了半天的脸上妆粉竟然半点都没有花,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清明台内只有君臣父子三人,明德帝一瞧大儿子缩手缩脚的德性,暴喝了一声:“畜生,跪下!”

    李至“扑通”就跪下了,那眼泪说来就来,懦弱的样子和平常无异,让明德帝皱起了眉,对刚才陈贵妃说的话不禁多了两分信任。

    他这个大儿子懦弱成这样,若说造假账目诬告封疆大吏,也不像这么胆大的啊。

    明德帝在心里没嘀咕完,相衍道:“启禀圣人,此事臣在奏折中已详加说明,想真相已经明了了。”

    明德帝皱眉:“相爱卿如何知道,这账目是至儿伪造,不会是他人作假诬陷?”

    陈贵妃方才哭那一通在明德帝这还是起了点作用的,相衍低头笑了笑,道:“此事牵扯甚广,甚至涉及户部、礼部、大理寺数十位大人,臣也不敢妄言,具体的还要提审过案犯,得她的口供才是。”

    本案最大的案犯就是何莲,李至于她的先夫有恩,他稍稍将心放回肚子,何莲肯定是不会出卖他的。

    不料何莲从刑部滚了一圈回来以后是受了什么打击,见了李至差点扑上来撕碎他,口中呜咽呜咽地骂:“你不得好死!李至!你不得好死!”

    李至大惊避开了何莲,大声道:“你做什么!”

    “我夫为你兢兢业业办事,最后落得死在任上的下场!我也成你细作,为你寻辅国公的错漏马脚甚至不惜顶着骂名再嫁,而你竟然要我儿性命!”何莲蓬头垢面,近乎疯狂地大叫:“李至!你还我善哥儿的命来!”

    “你这疯子在胡乱说什么!我何时要了善哥儿命!”李至被她撕打得实在火大,竟口不择言说了出来。

    话音没落,明德帝箭簇般的眼神射过来,他一愣。

    完了。

    明德帝很愤怒,李至当然也没讨到好,轻松触怒皇帝被贬择。

    以往他是龙椅四条腿之一,结果明德帝轻轻松松砍掉了这条腿——圣旨很快下达,大皇子封鲁王,发配到山东去了。

    所谓树倒猢狲散,往日他身边围着的人多少都遭到了惩处,刘知阳本以为自己明面上同李至没什么大干系,职位也低,应该遭殃不到他头上,结果圣旨下达——他被发配到陇右道下瓜州做长史去了。

    瓜州可谓穷山恶水,是大梁国内有名的穷地方,刘知阳一介新科会元,前一刻还是京官儿,下一刻立马成了瓜州长史,心中颇为不平。

    那有什么用,调令即日签发,他很快就要走马上任去了。

    相衍在书房听完观壁的汇报,满意地点点头:“很好。”

    观壁不知道自家主子为什么总是针对这位刘会元,不过他才不会不开眼地去问,接着道:“圣人虽然贬了鲁王,可是大公主多少还是受到牵连,据说圣人免了她领东宫六率的职位,提拔太子身边长随做了,让大公主司尚宫,说是学着料理内务,以后好、好......”观壁的嘴张了又张,不敢说。

    “好嫁人?”相衍接口。

    观壁紧闭着嘴,点头。

    自古为帝王者大多生性多疑,外疑臣工、内疑妻儿,更何况这是涉及的是国本,明德帝这样做无可厚非。

    想李长赢也是料到了,才会接受这种变相的贬择。

    陈贵妃因为儿子被贬也受到了冷遇,协理六宫的权力转移给了李长赢,她只能闭门思过,日日脱簪替儿子戴罪。

    “后宫六局可不是好糊弄的,她得忙一阵了。”相衍点点头,随手取了一本诗集翻开:“辅国公那边呢?”

    “辅国公自请出京了。”

    “自请出京?”诗集被顿在桌上,相衍往椅背上一靠,拇指摸了摸下巴:“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观壁说:“您在内阁批事的时候,就两个时辰前,圣人允了。”

    好个连士良啊,跟他玩起釜底抽薪来了!

    他走可以啊,把女儿留下来啊!

    观壁看他阴晴不定的脸色,说:“辅国夫人的事多少还是影响了辅国公的前途,他向圣人请罪说愿意外放江海之滨,子孙永镇王土。”

    相衍轻轻踢了一脚雕着寿星捧桃的桌案,语气听不出喜怒:“江阴在海滨,安南在江边,他倒是会挑地方。”

    “圣人的意思也是答应了,就等禀旨太监将旨意下达了。”

    “什么时候走?”相衍问。

    “说是十五,现在估摸着在收拾箱笼了,特别急的样子。”

    相衍腾地一下站起身:“走,去松年堂。”

    松年堂是相老太爷住的地方,相衍一年都不会来几回,门口的老奴见了他活像见鬼似的,连连说:“三、三少爷,您怎么来了!”

    相衍脚步未停,边走边说:“有些事需要老太爷定个主意,烦请通报。”

    那老奴苦着脸,心说您都进来了还通报什么!

    相老太爷正在桌前,一手执一枚白子,另一手拿着棋谱研究,见他来还奇怪了一下。

    相衍行了个礼:“祖父。”

    相老太爷拿眼睛看那老奴,后者也不知道这个阎罗来做什么啊,悄悄摇头。

    “有事?”

    相衍开门见山地说:“孙儿看上了辅国公家的大小姐,还请祖父抽个时间,去下个婚书。”

    相老太爷:“......什么?”

    相衍又重复了一遍,说:“孙儿看上了辅国公家的大小姐,还请祖父抽个时间,去下个婚书。”

    老太爷微微张嘴:“那不是之前桥梧媳妇......”

    “祖父。”相衍打断他的话,不高兴地说:“她现在与二哥没有任何关系。”

    “胡闹!”相老太爷怒道:“兄弟共妻,传出去像什么话,亏你还是当朝右丞相!”

    兄弟看上一个女人是不怎么好听,但哪里上升到兄弟共妻的层面上了,相衍看了一眼相老太爷,说:“赐婚的圣旨最晚明日便会下来,孙儿也是提前告知您罢了,既然您不愿意,我再找他人去合婚书就是。”

    “你都请了婚,还找我做什么!”相老太爷气得不轻:“不孝子孙,你这是要活活气死我!”

    “您会长命百岁的。”相衍不咸不淡地说,瞥了一眼他的棋局,边执起一枚黑子,边说:“让您早一些去下婚书也是让相家面子不至于那么难看,既然您不领情,当我没说过。”

    “哒!”清脆的落子声后,他也不管相老太爷同没同意,转身出去了。

    “哎,三少爷就走啊?”那老奴追了出去。

    相老太爷气得把拐杖都甩地上去了,龙头拐杖骨碌碌滚了老远,扭头气道:“这臭小子!”

    目光落回棋盘的时候,却是一亮:“诶?这绝局竟然解开了?”

    那老奴送完相衍回屋,就看见相老太爷老顽童似的笑模样,差点将脸贴棋盘上去:“老太爷,有什么事这么开怀啊?”

    “鹰奴啊,你快来瞧瞧,这棋局竟然解开了!”相老太爷乐道:“明日我就抱着去找汝南王,他输了,得匀我两壶女儿红!”

    鹰奴笑着说:“半个月了,终于被解开了,老奴也替您高兴啊!”

    不过解开这棋局的人却是让人生气,相老太爷又哼了一声:“臭小子!”

    鹰奴捡了个小凳坐在一旁,说:“三少爷脾气是差一些,对您那是没得说,前些年的老参、去年的雪蟾,还有玩的舍利、核桃,都是挑您喜欢的的来。”

    相老太爷还是气呼呼的:“你什么时候被他收买了?”

    鹰奴老脸一松,笑了笑:“这么些年了,三少爷第一回 说想娶个姑娘,您要是棒打鸳鸯了,这不是折三房的香脚嘛!”

    相家三根子孙香只有大房有一个庶出的孩子,庶出的孩子和嫡出的孩子不可同日而语,相老太爷不是不急啊。

    “你说得也对。”他抚了抚花白胡须,若有所思。

    原来热热闹闹的辅国公府因为主人即将离京,忙碌中又带着萧条。

    连士善得了任职,一家人很快搬出去了,说以后在长安常住,何莲和连云浅被抓走以后,蔷薇园也被抄没了,偌大的辅国公府也没剩几个主子了。

    连士良还在书房清点家私,连福急匆匆走进来说:“国公爷,来客了!”

    这几日连家是门可罗雀,连士良被变相贬择,多得是避祸的人,加之他在朝中本来就不是长袖善舞的人,仅仅私下和李长赢的人有些交情而已,而这些人明面上又不能来帮忙,故而好久没有客上门了。

    “谁来了?”他料定是小官,问得也就十分漫不经心。

    “是相家老太爷来了!”

    手上笔墨一出溜,好好账目上坏了一片。

    连士良本来以为相家是来退连云浅那门亲的,连忙带着两家婚书和庚帖急匆匆到前厅,相老太爷一身暗红的松鹤延年图样袍子,花白的胡子好像都仔细拾掇过。

    连士良是晚辈,连忙拱手:“晚辈拜见老太爷,是什么风儿把您吹来了?”

    相老太爷气呼呼‘被迫’来给小孙儿下婚书,脸色有些别扭:“亲家......”

    连士良一愣,连忙说:“云浅她娘做了那事,毁了两家亲事,是我们不对,既然今日老太爷来了,我便做主毁去这门没有缘分的亲,也是对相家门第的一个交待——”

    说着掏出婚书要撕,相老太爷说:“贤侄且慢!”

    连士良不解,相老太爷说:“这......那事也是何氏的错,怪罪不到你家丫头身上,圣人明察秋毫,定是不会为难她的。”

    “老朽今日舔着一张老脸,乃是另有所求啊!”

    连士良站起身连忙说:“老太爷言重!晚辈万不敢当,您有话直说。”

    相老太爷想了想,说:“老朽乃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孙儿,再向贤侄求娶明珠,做家中贤妇佳媳。”

    连士良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一个拍案而起:“二公子已定了云浅,哪能姐妹共侍一夫!”

    相老太爷解释道:“不是桥梧,老朽不是为桥梧来的!”

    “那您是......”连士良一愣,想起相佩生,脸色更白!

    “老朽乃是为了老三,卓耀来的。”

    “谁?”

    相衍的字只有少数几个长辈和圣人会喊,其余无不尊称一声卓相,连士良一时没反应过来。

    当然了,是不是知道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就不得而知了。

    “老三,相衍,卓耀。”

    连士良愣住了,只觉得好像晴天霹雳,一下将他砸懵了。

    相老太爷见他这样,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卓耀求到我这,想求娶贤侄的掌上明珠。”

    相衍想娶谁,答案不言而喻啊!

    连士良涩着嗓子说:“深姐儿同府上二少爷曾有婚约在身,虽然后来改订了云浅,可是哪里能......”

    相老太爷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知道归知道,话从连士良嘴里说出来他倒先不高兴起来,板起脸说:“贤侄,老朽那孙儿不敢说是经天纬地之才,才是同辈儿郎里佼佼者,亏待不了你府上姐儿。”

    说着又觉得自己像保媒拉纤的妇人,硬生生多添了一句:“这也是兜转寻觅的良缘。”

    同相衍结亲,连士良是一万个不愿意的,一想到朝中的冷面阎罗以后要板着脸管自己叫老丈人,还得给自己磕头,连士良就觉得自己血有点冲脑子!

    消受不起,消受不起!

    “晚辈替女儿多谢老太爷厚爱,只是这实在......”连士良慌不择言,竟说:“小女同卓相大人年纪差十岁有一,实在是......”

    话脱口才想起来相桥梧比相衍还大一岁,又闭上了嘴,不愿意的态度很明显。

    相老太爷资历老,长安世家无不给面子,被连连拒绝面色有些不好看,说:“贤侄果真不再考虑?”

    连士良说:“实在辜负老太爷喜爱!”

    话说到这份上,老太爷没什么好说的,茶都没喝,站起身就要走。

    连士良小心将他送到门口,目送完才叹口气回屋。

    连福跟在他身后,小心说:“卓相大人权大势大,背靠大树好乘凉,就算以后为了四少爷这门亲也有好处,国公爷为何不允?”

    连士良左右看看,见没什么人才说:“两年前大公主被贬择出京,谏臣里就有他相衍!我和大公主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再把女儿嫁给敌人,又不是老糊涂了!”

    连福没想到这点上去,连声说:“是是,好悬啊,是小的脑子不清醒了,还是国公爷睿智!”

    连海深还不知道相衍在求娶她的道路上碰壁两回了,拉着采兰和赠芍看了又看,问:“因故分开许多日,你们两个没被欺负吧?”

    两婢女用力摇头,眼泪已经落了一半,说:“奴婢还当此生再见不到小姐了!”

    “好了好了,你们受委屈了,这几日轮流歇着吧,瞧瞧都瘦了。”她说道,从妆匣取出银子:“拿去养一养。”

    两人哪里敢收,连忙说:“奴婢哪里敢要这些,只要见小姐好好的就是莫大的好了!”

    连海深又与她们说了些贴心话,采兰才犹豫地说:“杏花这几日总来求奴婢......”

    赠芍大声打断她的话:“采兰姐姐!”

    采兰心软,小心打量了连海深的脸色,说:“小姐,二小姐是不是......没有可能了?”

    连家众人都被放回来了,二房都不例外,独一个连云浅跟着她娘被带走关押了,何莲已经定了秋后处斩,而她还没消息。

    平心而论,连云浅真不是什么坏人,而且这事她顶多就是个知情不报的罪责,纵使连海深不喜欢她,也觉得她实在罪不至死。

    赠芍说:“云浅小姐平时就对小姐阴阳怪气的,她是命中有此一劫!小姐又不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干嘛要对一个挤兑过自己的人这么好啊,又不是欠她的!”

    赠芍的话也很有道理,采兰闭了嘴,不敢说了:“就是奴婢一个牢骚,赠芍说得对,小姐别管了。”

    连海深点点头,却把这事悄悄收进心里。

    相老太爷回到松年堂,才发现相衍坐在棋盘前,看样子等他很久了。

    “哼!”

    鹰奴替老太爷收起大氅和貂帽,连忙退下去了,侍女端上来新茶,放在爷孙手边。

    相衍起身行礼:“祖父回来了。”

    相老太爷看着他板脸的模样就觉得生气,故意不说事,呼噜噜喝茶。

    相衍等他喝完,才问道:“祖父可是吃人闭门羹了?”

    “咳咳咳!”相老太爷咳得惊天动地,指着相衍臭骂:“臭小子!不能盼我点好?”

    相衍等他平静下来,道:“孙儿知道辅国公不会轻易嫁女,已经请了赐婚圣旨,还是多谢祖父跑这一趟。”

    相老太爷:“......”那他下午又受冻又被下面子,是去干啥来的?

    “祖父去这一趟,乃是向辅国公表明孙儿的决心,也是给长安百姓知道,孙儿是真心求娶他家娇姝。”相衍看老太爷脸色愈发难看,道:“相家门第清白,儿郎敢作敢当,全赖祖父教导得好。”

    相衍浸淫官场也有十年,平时只是不爱吹好听的,一旦吹起来还是入木三分的,相老太爷被这一句话哄得飘飘然,竟然不生气了,继续呼噜噜喝茶。

    “他有自己思量。”相老太爷曾在入阁拜仕,知道连士良担忧什么,说:“经过此事,朝堂动荡,你一直处在风口浪尖,他怕你连累他一家老小。”

    本来辅国公求外放就是要避开权力漩涡,若是和相衍结亲,半条腿就拔不走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连士良是懂的。

    相衍颔首:“可惜孙儿心意已定。”

    相老太爷看着他冷淡的面容,忽然问:“你一向清心寡欲,这么些年也不见院里有人,怎地忽然瞧上人家闺女了?”

    旁边的桌上点着檀香,香雾缭绕,相衍的面容并不十分清晰,他面容一松,仿佛想起什么美好的事,说:“孙儿哪里知道。”

    怎么看上的已经忘了,反正是一定要娶的。

    天色也不早了,相衍与老太爷下了一盘棋后就告退回到扶风楼,换了身简单衣裳。

    观壁问:“爷要出去?”

    相衍点点头,什么也没拿,人也没带跨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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