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年清芷不可置信地看了眼上首的佟佳皇贵妃,没想到她为了对付自己, 连与太监做对食的由头都给拿出来了。
她眸光重新回到春玥身上, 定定地道:“春玥姑娘说笑了, 奴才怎么不知晓奴才有跟那什么何章做对食?”
春玥横了眉头, “人证物证皆都俱在,年清芷你休想抵赖,我告诉你,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交代了方为上策, 若是娘娘心情好了,说不定还会赐你与那何章一个好归宿。”
年清芷心头发笑, 春玥拐来拐去终于将佟佳皇贵妃的真正意图拐出来了,不过是觉得再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始终是个祸患不如让她与何章对食。
然而又怎么可能是这般简单就了事的。
这其中深意更是耐人寻味,佟佳皇贵妃怎么可能甘心让年清芷活着, 昨个儿她刚当着康熙的面把康熙给拒绝了,今天便闹出她与太监有私情的消息, 这不是在打康熙的脸吗。
就算是佟佳皇贵妃这儿愿意放她一命,康熙那头却是不可能。
康熙昨日放过她不过是看在她昔日的救命恩情上,再说此事皆未外扬, 还达不到丢皇家脸面的程度。
可若是自己与何章的私情坐实那就不同了。
年清芷当即面对佟佳皇贵妃伏下身,沉声道:“奴才还请娘娘明鉴,奴才在承乾宫这十几年勤勤恳恳,从未有严重逾矩行为。在这宫中与人有私乃是大忌,奴才既然未做过, 奴才就不能承认!”
春玥瞪大了眼睛,“年清芷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你这话的意思难道说是我们在诬陷你吗?这人证物证……”
“人证可以屈打成招、物证可以现场伪造,都当不得真。”年清芷抢过话茬,淡淡地说道。
春玥差点气炸,“娘娘,这年清芷嘴巴真当厉害,人证物证俱在竟然还在这里纠缠不休。就依奴才说,直接将他们丢给慎刑司处置得了,也省得脏了我们的手!”
佟佳皇贵妃斜躺在贵妃榻上,旁边一个婢女在轻轻为她按压太阳穴,听到春玥这句话才不耐地抬了眼,“春玥,你自己看着办吧。”
听佟佳皇贵妃的声音无力,这般无精打采的模样似乎与传言无差,真的是病了很久。
就连处置年清芷也交给了宫女们,足以见得她的身子真的不太行了。
年清芷心沉了下去,春玥和春菡都是没脑子的,若是真当落在春玥手中,她便真的毫无希望。
她忙高声道:“娘娘,奴才当真是冤枉的!奴才昨日才面见皇上,斗胆向皇上要当年的承诺,希望皇上能早日放奴才出宫,待奴才出嫁时给奴才添置一份嫁妆,若是奴才与太监有私,怎么会这样呢!娘娘您如此处置奴才,皇上必会起疑,细查奴才与何章之事,若是到时候皇上发现了端倪,首当其冲的便是娘娘您!”
佟佳皇贵妃一顿,又张开了眼,“你说什么?”
却是下一秒太阳穴一抽,她轻轻抽了口气又闭上眼睛斥责一旁宫婢,“没吃饭吗,用力些!”
春玥拧紧了眉头,上前就要拉扯年清芷,“年清芷你真当胆大妄为,还敢威胁娘娘。你还不快随我下去,别打扰娘娘休息。”
年清芷眸光落在佟佳皇贵妃身边的宫女身上,以前面见皇贵妃的时候从未见过她这般,看那宫女按压头部各个穴道的模样,看来皇贵妃自生育后便染了头痛的病症。
她心生一计来,躲过春玥的手高声道:“奴才并非威胁娘娘,奴才一心是为娘娘着想。娘娘误会了奴才没关系,重点是奴才不能让皇上误会了娘娘您!”
年清芷顿了下,“四阿哥平日用功,睡眠又少,少不得头疼,奴才便经常为四阿哥按摩头部,四阿哥常夸奴才这手艺好。奴才见娘娘头痛难忍,想斗胆一试!若是能缓解娘娘稍许的疼痛,倒也不枉奴才这门手艺!”
春玥见将年清芷拉不出去,压抑了许久的恼意终于爆发,看了眼一旁的太监怒声道:“在这儿看什么热闹,还不快把这个贱婢拉下去送去慎刑司。”
眼见着三个太监围了上来,佟佳皇贵妃却是没有半点反应,年清芷心中焦急万分,只能想其他法子。
就在太监手伸过来准备将她押出去的时候,上首的佟佳皇贵妃却是突然出声,“既然如此,你上来试试吧!”
年清芷一愣,随即眸中闪过一丝欣喜,总算是抓住了最后的机会。
看来佟佳皇贵妃实在是头痛难忍,不然也不会愿意就这么放过她。
春玥也是一愣,下意识高声劝阻道:“娘娘,年清芷她意图不轨,怎么能让她试试呢!”
春桦看出佟佳皇贵妃的不耐,忙是扯了下春玥低声道:“既是娘娘说的,你就好好遵行便是,不要惹事。”
年清芷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佟佳皇贵妃身旁,一旁的宫女被骂的灰头土脸,见着年清芷来了忙是松了口气给她让位。
年清芷将佟佳皇贵妃的头微微抬起,两个大拇指按住后颈的风池穴旋揉,见着她眉宇稍微舒展开了些,方才十指尖叩击头部、后以印堂处用力推至发际线处。
年清芷帮她按揉了良久,佟佳皇贵妃的眉心终于不紧蹙着,没了纠缠已久的头痛折磨,她渐渐睡了过去。
一旁的春桦心中一喜,因为这头疼病娘娘已经许久未睡过好觉了,时不时地夜里发一次,便是后半夜都睡不了了,久而久之娘娘的精神也虚弱下来。
春桦忙是叫几个太监轻轻将佟佳皇贵妃抬起来,安置在寝宫的床上。
回头见着年清芷跟着,想着她如今没了威胁反倒还立了功,便索性让她留在配间,若是娘娘又头痛惊醒,好及时过来为娘娘按摩。
在佟佳皇贵妃这儿待了一天,年清芷倒是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小格格身上的药味太浓郁了,这般小的孩子是不可以喝中药的,她原先本以为是佟佳皇贵妃喝了,味道沾染到小格格身上,可后来细闻才发现是两种不同的味道。
她也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在此之前她要做好充分准备才是。
临行前年清芷特地去了掖庭一趟,遥遥地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身穿着麻布在麻木地刷着泔水桶。
空气里的味道难闻,尽是腐烂的味道。
年清芷从腰间掏出了个银瓜子递给这儿的管事嬷嬷,让她稍微放松春菡的看守。
春菡从管事嬷嬷那儿听到有人来瞧她,她心中欣喜万分,忙是将手洗了换了身衣服去见人。
原本以为是佟佳皇贵妃舍不得她,特定派了人瞧她,她再卖卖惨,皇贵妃说不定心一软便又招她回去。
哪曾想来的人虽然是承乾宫的宫女,可却不是佟佳皇贵妃派来的。
而是年清芷。
春菡走进屋子里,瞧见年清芷亭亭玉立站在那儿,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声音控制不住地恼怒起来,“年清芷你来是想看我笑话吗!”
年清芷转过身来,不过是短短几个月,春菡却是沧桑了不少,可见这掖庭真当是折磨人。
她淡淡开口,“我还没兴趣痛打落水狗。”
“你——”春菡气急,快步走了几步,却是想到今时不如往日,又顿住了脚步。
自从来了掖庭后因为自己这脾气是受了不少的苦楚,她以前骄纵的脾气已经改了不少,可是如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的脾气还是腾的一下上来了。
春菡看着年清芷细腻白嫩的皮肤,低头看了眼自己双手不复光洁,全是茧不说还永远散着一股洗不掉的泔水味。
心头的苦楚顿时就上来了,若是往日遭受冷嘲热讽的该是反过来,可如今她连回嘴的资格都没哟。
年清芷气定神闲地坐到桌上,给她斟了杯茶,随即推到她面前,“春菡,你放心好了,我今日来可不是奚落你的。”
春菡却是不领情,警惕地瞥了眼那杯茶,依旧站在原地不动,“谁知道你是不是来毒害我!”
年清芷笑了下,随即将那杯茶捏起来轻轻抿了一口,又重新拿了个杯子给她倒了杯。
“我今日是跟你做交易的。”她抬眼,清眸潋滟,“春菡这是你唯一出掖庭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好了。”
听见她这般说,春菡不可置信地唇微颤了下,“你说什么?我可以出掖庭?”
年清芷指腹轻轻敲了下对面的位置,春菡忙是依言坐了下来期待地看着年清芷,天知道她是有多想出掖庭,她几乎夜夜做梦皇贵妃仁慈又将她带回身边!
可是盼来的却是年清芷,可纵使那样她也不想放过一次机会,她从小便在皇贵妃身边长大,虽是宫女过得却是要比普通嫔妃都要滋润。
毕竟在这宫里到底还是要凭家世和皇上的宠爱,可是皇贵妃就那般地抛弃她了,到现在也没有要她回来的意思。
“当然。”年清芷微勾起唇。
春菡双眸紧紧盯着她,“年清芷,究竟是要怎样的交易?”
“交易就是……”
年清芷顿了下,“你背叛皇贵妃,我便带你出掖庭。你身为皇贵妃贴身宫女,她的秘密你应该是最明了的那个吧。”
春菡猛地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要我背叛皇贵妃,这绝对不可能,年清芷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决不会这么做。”
年清芷定定地看了眼春菡,轻笑的模样让她有些发毛,随即在她的注视下慢慢站了起来,“那就当我没来过。”
她走到门边,却是发现春菡还是没松口。
年清芷手触摸到门栓,随即说出皇贵妃寝宫的布置。
春菡一咯噔,站起身,“你怎么会知晓?皇贵妃怎么会重用你!”
年清芷说的细节,若非进入最里面的寝室的人,是不会知晓的。
年清芷转过头,“春菡,你似乎不知晓吧,这几个月来皇贵妃身边的人是变动了不少。你虽然曾经是她的贴身宫女,可是她要是想找个更好的,只要费一些心思便能找到。”
她手指点了点下巴,“比如春菱,哦她原本不叫春菱,叫采菱。你刚走后内务府就把她调来了,皇贵妃娘娘很是喜欢她,一度她的地位可是超越了春玥的。”
年清芷娇柔漂亮的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春菡,这段时间佟佳皇贵妃可有派人来看你?你还不明白吗?你不过是一个奴才、一个弃子罢了,又何必对她如此忠诚。你就算对她忠诚,又有什么用,她早就把你忘干净了。”
见着春菡还在迟疑,年清芷倒也不急,转身将门栓打了开,“今日的天气真是好啊,我待会儿就去御花园逛逛,据说开了不少的花呢。”
就在她踏出了门口,春菡猛地开口,“我说,可是你如何能保证放我出掖庭。”
“我是放不了,可德妃能。”年清芷转身,笑吟吟地说道。
“我倒不必说些小事,有一事便足以。”
“是什么?”年清芷微眯了下眼,当年佟佳皇贵妃差点将德妃害得胎死人亡,她只要装病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无辜模样,康熙就没把她如何。
如今春菡却说只需一件事,看来此事事关重大。
春菡笑了起来,有些得意,“年清芷,你以为当年太子染上天花之事是意外吗?”
“你可有证据?”
凉意升上脊梁骨,年清芷终于知晓为何春菡说一件事足以。
太子可是康熙的心头肉,佟佳皇贵妃竟然将念头打到了太子头上。
“当然有,我手上有人证。”
春菡顿了顿,有些惆怅,“若不是自那事之后,皇上对太子加紧了看护,娘娘怎么会容忍到他长大。”
春菡将人证的信息一一告诉年清芷,末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还有一事倒是很蹊跷。除夕家宴那日,我跪在院子口,春玥出来奚落我时,娘娘的令牌从袖口处掉落,后来她就很慌张地又将令牌收回了袖子里。那一日春玥是要出宫,可为什么出宫,我不明白。”
年清芷想起那夜,佟佳皇贵妃动了胎气请了刘声芳,至于春玥出宫大该是去请府中的大夫来验证刘声芳话语是否为真。
年清芷将自己的猜测告知春菡,她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小格格孱弱无法多活?”
见着她点头,春菡唇微颤了下,“她既然知晓,为什么还要将她生下来……你是不知晓皇贵妃此人,她会将一切物尽其用,包括她的孩子。”
年清芷眼皮一跳,想起那孩子满身的药味,为什么要用药吊着小格格的命,难道这真的是出于佟佳皇贵妃的母爱吗。
***
很快前去九华山庄的那一天终于来了,年清芷靠在车窗边,看着外头的喧嚣心中染起无限向往。
她穿越来这书里已经十四年了,可出宫的次数却是一只手数的过来,从未好好看过这紫禁城外的风光。
若是有朝一日她终于有幸出了宫,必定要好好在这四百年前的北京好好玩一遍。
年清芷正往外看着,头皮却是一痛,是辫子被人拽了。
年清芷“嘶”了一声扭过头去,看着圆头圆脑的十阿哥胤俄正瞪着眼睛瞧她,见她转了过来毫不客气地责骂道:“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丫头,一双眼睛恨不得丢在外头去,也不知道好好伺候主子。”
他颇有些得意洋洋地开口,“四哥,你就是太纵着你院子里的丫头了,你看我身边的丫头哪敢这样。”
年清芷看了眼缩在一角的瘦弱宫女,听着胤俄说话,连眼都不敢抬。
六、七岁的孩子正是狗嫌猫厌的年纪,更何况人家是阿哥,额娘是钮贵妃,她可惹不起。
年清芷刚想道歉,却是见胤俄叫了一声“啊”,圆脸疼得扭成了一团。
胤俄愤怒地望去,面无表情拽着自己辫子的正是胤禛,四哥可不是像八哥、九哥那般好相与的,平日里就这般板着脸,他心底是有些畏惧他这位四哥的,顿时蔫了气焰,只敢小声抱怨,“四哥,你怎么拽我辫子呀?”
胤禛将手松开,“你若不知晓被拽辫子之痛,便不会体谅他人之痛。”
胤俄委屈地将辫子收了回来,瞪了眼年清芷,“可她不过是贱婢一个,四哥又何必为了一个贱婢,伤了我们兄弟情谊!”
胤禛有些恼了,将手上的书本放下,定定地看着胤俄,“十弟,她是我的奴才,就算是该责骂也该是我来。你若是再一口一个‘贱婢’,我今日就能将你原封不动地送回紫禁城。”
胤俄有些被吓到,他可是缠了好久皇阿玛,皇阿玛才肯允的。
他鼓起勇气,“皇阿玛准了我来的,四哥你可没权把我送回去!”
“若是皇阿玛知晓你前几日那篇文章是旁人代笔……”
胤禛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将他所有话全给堵了回去,胤俄忙是一脸殷勤样,“四哥我错了,都是我不好,弟弟今后都听你的。”
胤禛瞥了眼他,微抬了下巴指着清芷,“还有她。”
胤俄不情愿,“四哥,她可是奴才!”
“罢了,我瞧你这温泉也是不想去了。”
胤俄忙是扭头冲着年清芷道:“我错了,我不该拽你辫子!”
胤禛这才作罢,年清芷抿唇偷笑,却是又被胤俄一瞪。
她不在意地又将目光落在了外头,有些贪恋外头的好风景。
等回了紫禁城,恐怕又会血雨腥风一波,也不知晓下次又是何时能出来,她可否还有命出来。
车行了半日,终于慢悠悠地停在了九华山庄外。
九华山庄分布着十几个天然温泉,每个院子都有两口,胤俄和胤禛被分在了同一个院子里。
年清芷先行跳下车,转头去搀扶胤禛。
他伸出手臂在她手腕上轻轻一搭,却是未依靠上来,假借着这个姿势在她耳侧轻声道:“你可想上街逛逛?”
年清芷看了眼胤俄,对方被九华山庄里头的美景吸引了注意,没有注意到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她轻声劝阻着,“四阿哥可不要胡来,若是被皇上发现……”
胤禛直接截断她的话茬,“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
年清芷有些吃惊,忙是阻止道:“这可不行,十阿哥跟您可在一个院,他若是兴致起来找您玩,可不就穿帮了。”
“我只问你,你想不想去?”
劝阻无效,年清芷蔫了回去,老实说道:“好吧,奴才想去。”
胤禛乌沉沉地眸子染上笑意,随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那笑意又慢慢消散在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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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第章
用完晚膳, 胤禛的屋子很早便熄了灯,年清芷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屋子里等候。
“咯吱——”一声, 直棂窗被人从外头打开。
年清芷吓了一跳, 扭头过去,一件长衫却是沿着抛物线方向掷了过来,掉在了她的脸上。
听见一声低低的轻笑, 年清芷将长衫从脸上拿了下来, 见着站在窗外的正是胤禛。
屋内的光影落在他脸上, 将一成不变的冷峻遮盖, 他似乎心情不错。
“把衣服换了。”
年清芷这才发现胤禛扔给她的是男子的服装,“咯吱”一声,窗户又被他合了起来。
这儿离那片热闹的街头还是有些距离的, 年清芷忙是将衣服换了,悄悄从窗户翻出去。
彼时胤禛正和几个护卫在窗户外等着,见着年清芷看着高度迟疑了下, 一个侍卫忙是伸手过去想扶她下来。
可另一支手臂却是抢先一步, 牢牢地紧握着年清芷的手腕将她扶下来。
待她站稳,胤禛拿起一只锦帽盖在她的脑门上, 遮盖住她的头发。
从来都是奴才扶主子的, 还没见过反过来的。
那侍卫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扫了他们一眼, 却是见双方都见怪不怪的模样。
其中一个侍卫却是轻哼了一声,“年清芷你倒也敢如此放肆。”
年清芷望过去,正是那天跟着胤禛来救自己的陪读董鄂辰泰,乃是领侍卫内大臣董鄂费扬古的小儿子, 也是个显贵的主。
她也不恼,笑嘻嘻地开口,“回董鄂小公子的话,奴才若是逆了主子的意,才是放肆。”
话里的意思就是四阿哥乐意,你管不着。
辰泰被她的话堵了回去,颇有些别扭地别开了脸。
几个人趁着侍卫用膳换班之际,从侧门悄悄溜了出去,与年清芷所预想不同的是,门口没有停着马车反而是马。
先不谈她不会骑马之事,便是会骑,她数来数去这马的数量还是少了一只。
辰泰拽着自己的小黑马就翻身上去,环顾了下周围,见着只剩年清芷一人还在原地,忙是有些幸灾乐祸,冲她比了个鬼脸,“你就自己跟在后面跑吧。”
年清芷不甘示弱地回了个鬼脸过去,随即望向胤禛,正见对方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俩互甩鬼脸。
见着她望过来,他黑沉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随即伸了手过来想拉她上马,“上来。”
年清芷怀疑地看了眼胤禛的小身板,又看了一旁侍卫高大的身躯,忙是殷勤地扯开了嘴角,“四阿哥,不如让这位侍卫大哥带我吧。”
那侍卫也极是爽快,“清芷姑娘,你选我可是选对了人,我可是骑马的一把好手,保证颠不着你。”
“既然不愿意坐马,就跟在后面跑吧。”胤禛脸黑了下去,随即一拉缰绳,马往前跑了几步。
年清芷唇张了下,下意识跟了几步,“四阿哥,不带您这么耍赖皮的,奴才坐您的马就是了!”
胤禛头都不转一下,“现在想坐了?晚了。”
剩下的几个人见着胤禛骑马走了,无奈地看了眼年清芷,便也一拉缰绳跟着走了。
不过是短短数秒,几人便已消失在眼前,年清芷有些瞠目结舌地看了眼前面,又看了眼后面。
九华山庄的侍卫是三个时辰一轮班,方才才轮过,也就是说她要在这外头待三个时辰才能回去。
胤禛平时没这般任性的,今日自己也没怎么般,他怎么就把自己扔下了。
年清芷百无聊赖地拔了一根狗尾巴草,正想着要如何消磨这三个时辰。
忽然听到有马蹄的动静,年清芷抬眼看去,胤禛勒马在她面前停下,因为背着光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却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他叹息了一声,随即将手伸过来,“还想不想去了?”
年清芷忙是连声道:“想去,想去。”
胤禛看起来瘦削,力气却是极大,稍微一用力便将她拉上了马。
这还是她第一次骑马,年清芷有些害怕地抓住了他腰侧的衣服,胤禛却是伸出手将她手臂抓了过来,环绕着他的腰,“若是害怕,抓这个比较有效。”
年清芷侧脸贴着他的背上,感受着疾风从脸颊呼啸而过,她微眯着眼看着面前一闪而过的景色,疑惑地开口道:“四阿哥是有什么心事吗?”
她本想问胤禛为何不开心,可说到底他也不是不开心,他比平常要开心一些,可这开心却是像面前的风景一般一闪而过,随即又是压抑下去。
她这个问题一出来,就明显感受到胤禛的背微微紧绷了下,随即轻描淡写地开口,“不过是功课上的事。”
可这话说来,两人都是不信的。
她是看着胤禛长大,他何曾这般反常过。
不过他既然不愿说,年清芷便不追问,换了个欢乐的语气同胤禛聊紫禁城外的吃食。
不同于白天马车的慢慢悠悠,骑着马很快便到了年清芷白天所看到的那条街。
虽是夜色稍晚,可这街上却是热闹得很,小摊贩们高声吆喝着、耍杂艺地扔着火把、还有直接将货架抬在街上沿着街兜售。
他们将马寄放在一个酒楼后院,年清芷迅速从马上滑溜下来,往外面望去。
与紫禁城冷冰冰的红墙绿瓦不同的是,这儿虽然没有宫内那般华丽,可却是哪里都是人烟气。
她可以稍缓一些呼吸,放松警惕不去想那宫中的繁文礼节、阴谋诡计。
年清芷在每个摊贩处逗留,新奇地拿着上面的商品把玩。
胤禛见着她喜欢便吩咐侍卫付钱,年清芷忙是将手上的东西放下道:“主子,咱们本就是溜出来的,若是还大包小包的带回去,别让人起了疑心。”
胤禛妥协了不买这些摊贩的小物件,却是把她带进了绸缎店给她定了几身衣服,又带她挑选了几件首饰。
年清芷本就一头雾水,这会子疑惑更是加深,趁着周围没外人的空档小声问道:“四阿哥给奴才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还大有一副一次性买够的决心。
胤禛正看中了一只金镶宝石凤踏祥云钗,叫掌柜的取出来给他瞧。
听着年清芷问话,他抿起唇角笑起来,“额娘阿玛都说要给你准备嫁妆,你到底是我的奴才,我想着也给你备一份,总不能被额娘阿玛比了下去。”
那掌柜见着胤禛相貌俊逸,一身华服出手又阔绰,旁边的那位虽是穿着男装,但一眼便能望出是个模样娇美的女子。
掌柜目光停留在年清芷身上,觉得她甚是眼熟,便又看了几秒,试探地开口,“年夫人?”
“诶?”年清芷只听到了后面两个字,奇怪地抬眼,“什么夫人?”
掌柜这才发觉,这位女子要比先前经常来的那位年夫人要小上好几岁,模样也更是清丽。
“没什么、没什么。”掌柜忙是笑眯眯地把那只云钗拿了出来转移话题道:“公子可真是好眼光,这只钗是今日才到的,若是明日来必定就没了。”
胤禛将那钗在年清芷头上比划了下,又觉得没有比划的必要,就她这般相貌什么钗戴起来都是漂亮的,便随手放回了柜台吩咐掌柜,“包起来吧。”
胤禛看了眼掌柜的,又指了下一副红玛瑙头面,“把这个也包起来。”
他冲年清芷小声道:“我今个儿带了不少银子在身上,你若是不挑完,咱们就不回去。还有一个半时辰侍卫换班,你可要抓紧了时间挑。”
“四阿哥——”年清芷刚想说话,随即又闭上了嘴,到底也是四阿哥一番好心,她若是再这般可就是不识抬举了。
更何况,她挑还能给胤禛省点钱!!毕竟以胤禛那副挑法直接把店里最贵的两件给挑走了。
年清芷围着柜台细看,这些首饰皆是金玉宝石所做,在灯光下可以算是美轮美奂,她几乎要晃花了眼。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一对小耳坠吸引了目光,那耳坠不过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做工却是精细异常,缕空的金兔子眼眸用两个红宝石镶嵌,灵动又可爱。
年清芷开口,“掌柜,麻烦这件拿出来给我瞧瞧。”
然而在同一时刻出声的还有另一位,“掌柜,这小兔子耳坠怎么卖?”
年清芷寻声望去,却是微微一惊,只因旁边那位夫人装扮的女子长相竟是与自己有三分相像。
那位夫人回头也是吸了口气,就连掌柜也十分惊诧地开口,“年夫人与这位姑娘竟是这般相像,莫不是姊妹?就连小的先前也认混了呢。”
年夫人惊奇地扫视了下年清芷,开口问道:“不知道这位姑娘祖籍是哪里的?莫不是咱们还真沾亲带故的,要说我的亲姊妹都没有这般像的。”
年清芷第一个反应就是胤禛后来的那位宠冠后宫的年贵妃,后来算算年龄,彼时年贵妃还尚未出世呢。
又听掌柜的叫她年夫人,便暗自猜测此人应是年遐龄的夫人、未来大名鼎鼎年将军年羹尧的母亲。
也是……年贵妃的母亲。
能嫁与官宦世家年家做正房夫人的,自是家世差不到哪里,她的祖上与年夫人的祖上八竿子打不着,长相相似不过也是作者设定。
年清芷含糊地说了个地方,年夫人却是没有失望,“那就只能是巧合了,倒也真是稀奇的事儿。”
见着掌柜将那一对玉兔耳坠拿出来,年夫人拿起那耳坠笑着道:“既然你我有缘,这耳坠我便送你了,咱们也算是半个姐妹如何?”
“年夫人太客气了,这耳坠贵重,我是万万收不得。”
年夫人一脸委屈,“这位妹妹,你莫不是瞧不上我,不愿与我结交。”
“不是、不是!”年清芷忙是连声解释,“我只是……”
年夫人又眉开眼笑起来,“既是不是,那就收下来。”
一旁的奴婢忙是上前给掌柜付了银子,让他给包了起来。
年清芷只能收下来,想了想还是不好意思,从脖颈上下玉环吊坠递给年夫人,“年夫人,多谢您的礼物,这个送你。”
年夫人是个豪爽之人,倒也没客气直接接了过去,“好妹妹,你这个姐妹我是交定了。”
“清芷。”胤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挑好了吗?我们该回去了。”
年清芷回头,“主子,这就好。”
年夫人看了眼身后的胤禛,体贴道:“既然妹妹有事,我便不再叨扰了。我家就在神农街的最东头,牌匾上写着‘年府’的就是,妹妹若是有时间定要来府上与我一聚。”
年清芷笑着点点头,“多谢夫人好意,若是有机会我一定拜访。”
心里却是知道恐怕是没什么机会了,此次能出来不过是侥幸。
年夫人看着年清芷的背影,低下头看了眼玉环吊坠,那背面浅浅的刻了两个小字“清芷”。
她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此心冀可缓,清芷在沅湘’。真当是好名字。”
见着她朝自己走来,胤禛开口,“挑的怎么样了?”
年清芷展开手心,手心里两个兔子吊坠灵动可爱,她开心地说道:“是刚刚那位夫人送我的,你看好不好看?”
“好看。”胤禛看着时间来不及了,便随手又指了两件,“这两件也包起来吧。”
两个人一同出了门,胤禛却是没朝寄放马匹的方向走去,反而是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年清芷一向方向感弱,在首饰店里又被金银财宝晃花了眼,自是不知道情况。
“四阿哥,您方才瞧到那位夫人没?”
胤禛点了点头,声线平稳,“怎么了?”
“四阿哥不觉得她和我很像吗?”年清芷见着胤禛倒是一点都不稀奇,抚了下脸惊讶地开口。
胤禛微蹙了下眉,似乎是在回想,“倒也不觉得很像。”
“可是就连掌柜的都把我和她弄混了呢。”
年清芷顿了下,试探开口,“如果四阿哥往后真的遇到了与奴才很像的人,四阿哥会怎么样?”
胤禛眼神古怪地看了眼她,“便是再像,她也不会是你,对于我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
年清芷回想了下,年贵妃是以白月光的替身进府后受到宠爱的,可胤禛也没必要跟自己撒谎,大概年贵妃应当也是个妙人吧,不然也不会宠冠后宫。
他们俩在前面走着,几个侍卫在后头跟着,眼见着走着走着拐到了另一个街道。
年清芷这才反应过来,停住了脚步疑惑地看向胤禛,“四阿哥,咱们不是要回去吗?”
胤禛也停下了脚步,有些无奈地开口,“你总算是发现了,若是旁人想骗你,也太简单了些。”
他伸出手臂指向一处,“瞧见那个李府没有?”
年清芷的目光穿过熙攘的人群,远远地看向他手指指的方向点了点头,“瞧见了。”
“我全都打点好了,你拿着这个交给李家的人,他们会代为照料你一段时间。至于你的失踪不会在宫中出丝毫波澜,我秘密调了个身形与你相仿的死囚,明日便会传出你溺毙在九华山庄的事。”
胤禛从腰带上解下一枚玉佩塞在她的手心里,身后的侍卫将一个包裹递给她。
年清芷眸光停留在包裹上,有些微惊地抬头,“四阿哥是要送奴才走?”
怪不得今夜给她买了这么多衣裳首饰,原来是想给她傍身。
“这一年你无数次陷入波折,往后只会更难,我不想看你陷入危险。”
胤禛瞳孔透着她的倒影,“清芷,我知晓你担心的是什么,此事我已经问过我亲额娘,是得了她首肯。”
年清芷手指轻抚上包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激动,“四阿哥,我、我真的可以离开吗?”
在进宫第一天她便倒数着离开的日子,她原本以为还要再等五年,没想到四阿哥竟是全替她安排好了。
外面的世界是这般的吸引她,她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看着她这般高兴的模样,胤禛却是眸光一黯,随即又用笑掩了过去,将包裹塞在了她怀里,“难不成还是爷逗你玩吗?快走吧。”
年清芷定定地看着胤禛,眼圈微微一红,“多谢四阿哥。”
她将包裹背起来,轻轻福了一身,“奴才走了。”
胤禛看着年清芷纤细的背影淹没在人群中,脸上的笑才慢慢收敛,硬下心肠不去瞧她转头往寄放马匹的酒馆走去。
在山庄门口他是故意装作生气离开的,他心中依旧还是抱着侥幸,若是不把她带到集市来,是不是就可以不放她走了。
可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依赖,清芷在宫中处境艰难,他不该为了一己私欲将她留下。
明明已经驾着马走了,可他还是回来了。
辰泰瞧出他的不开心,跟了上前,“四阿哥既然不高兴,为何要放她离开?”
“可是她高兴。”
辰泰有些为他打抱不平,“可她不过是个奴才,还是个没良心的奴才,她走的时候可是连留恋都没留恋一下,四阿哥您为她做了这般多,奴才可真是为您感到不值。”
胤禛打断他的话,“她不是奴才。”
他顿了下,低低道:“她是宫中待我最好的人。”
“诶?您说什么?”辰泰一时间没听清,就见着胤禛加快了脚步,忙是也紧紧跟在后头。
赶到寄放马匹的酒楼后院时,离下一轮侍卫换岗时间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就在几个侍卫上前解开马匹绳索之时,一声急速的马蹄声从外头传来,连带着的是小二的高声斥责,“你怎么可以私闯进来!喂,你给我停下。”
那急速奔驰的马在胤禛几人面前停下,那人迅速从马鞍上滑下来跪在胤禛面前行礼,此人正是他留在九华山庄的暗哨。
若不是突然出事,他绝不会出现在面前。
“什么事?”
那人抬头,一脸焦急,“四阿哥大事不好了,宫里来了速报,承乾宫夜里头突然大火,小格格夭折在大火中!皇贵妃娘娘听闻此事是晕了过去,皇上纠集人马准备连夜返程的时候,发现您不见了正大发雷霆!”
辰泰脸色一变,忙是转头道:“四阿哥,原先的计划是不成了,皇上找您肯定会将整个九华山张搜寻一遍,必定会知晓年清芷不在山庄里头,一个不在山庄里的人,咱们要如何解释她又突然溺毙在九华山庄里头?咱们赶紧将年清芷找回来吧!”
“不可。”胤禛微拧了眉头,想了想,“改变计划就说我带她出来,她一时不慎失足掉进水里,溺毙而亡。”
“四阿哥您可要想清楚了,如今您已是惹上了天大的祸事,难道还要为了一个奴才的自由,背上一条人命的罪责吗?就算此事不是您故意的,皇上日后想起来,只会想起您在小格格夭折的那夜,不顾病弱的佟佳皇贵妃,一心想着玩耍,带着奴才们私自出去,还害死了一条人命!”辰泰苦苦相劝道,“彼时您在皇上心中的印象就会一落千丈,便是您再怎般努力,在他心中始终是个德行有失的儿子。四阿哥,您忍心将这一切都毁掉吗!”
胤禛紧闭了下眼,随即又睁开,“无碍,撞上了如此敏感的时候只能自认倒霉,既然注定会让晃皇阿玛不喜,多一条也不碍事。”
他伸手拉住缰绳,一翻身就上了马。
胤禛低头去看辰泰,只见他红着眼轻声道:“四阿哥竟是为了一个奴才,连自己的前程都不要了!就恕奴才往后不再跟随。”
“她不是奴才,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辰泰猛地抬头,对上胤禛的淡色瞳仁,只听他淡淡道:“你心中自有一个天秤,我问你,若是将你的家人和你的前程放在天秤两边,你选择谁?”
“若是你选了前程,往后确实也不必跟着我了。”胤禛一拉缰绳,只留下这么一句,便独自一人骑马先行而去。
看着胤禛消失的背影,辰泰从愣神中缓了过来,喃喃道:“是、是我错了,只是我不知道她竟对您如此重要。”
他忙是迅速翻身上马,骑着马匹追胤禛的背影。
却是刚出了后院,就瞧见胤禛突然猛地刹住了马停在了外头。
辰泰惊讶地夹了下马肚,马匹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瞧见堵在胤禛马前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才被放走的年清芷。
她背着包裹,脸上带着轻轻浅浅的笑,眼眸像天上的明月那般亮。
“四阿哥,您这是嫌奴才麻烦是不是,所以故意赶奴才走呢!奴才算是想明白了,到哪里都找不到您身边那么好的待遇了,奴才就想待在四阿哥您的身边,就算是您赶奴才走,奴才都不会走。”
作者有话要说: 成功日六!我是真的真的很不错(是真的真的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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