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冷战一直持续到了进组的日子,这一次雷浮潮的态度很坚决, 没有轻易消气。
    坚决不消气的表现包括但不限于——
    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 被萧凭披衣服时一旦惊醒就扒着眼皮不睡了;
    看到萧凭在对着镜子琢磨剧本、已经练习了很久时, 起身去切几片蜜瓜,再佯装自己刚刚切完就不想吃了;
    下定决心不吃萧凭做的饭以至于险些绝食, 最后在后者好话说尽的情况下勉为其难地吃了。
    萧凭对此无话可说。
    人到三十怄起气来, 真是比小孩子还幼稚几岁。
    进组日雷浮潮依然寒着一张脸,主动开口说了近些天以来的惟一一句话:“萧凭,我不跟你一起进组。”
    “那怎么办?”萧凭坐在行李箱上托着脸忍着笑问他, “我们从同一个起点出发去同一个目的地,要兵分两路吗?”
    这听起来的确怪怪的, 于是哑然一下之后,雷浮潮立刻撒谎:“我有事要办,得回传奇一趟, 本来就不和你同路。”
    萧凭长长地“噢”了一声,大幅度地点了点头, 看不出信了没有。
    雷浮潮也不再管他信与不信了, 只管拎起小行李包大步出门。
    说起来, 他自己收拾行李时, 无论是出国还是进剧组,几乎一向都是一个包就能解决的, 倒是上回去香境,萧凭帮他打包行李时杂七杂八塞了一大堆,什么指甲刀什么颈枕, 甚至有一个微型除湿器。
    可多年以前,萧凭也是习惯一个包解决的,两人一起仅带着两根牙刷上山拍戏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想到这里,雷浮潮不禁朝萧凭和他的行李箱多看了一眼。
    “怎么了?”萧凭一直拿眼睛追着他的眼睛,一下子就察觉到了。
    雷浮潮没回答,只是把手揣进裤袋里握住了车钥匙。
    萧凭便也不追问了。
    电梯门一开,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公寓楼,萧凭刚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打算一个人叫车去机场,拉杆箱就被雷浮潮用鞋尖勾了一下。
    “上车。”雷浮潮冲他说。
    萧凭眼睛一亮,麻利地横起行李箱一把塞进后备箱,只眨眨眼的工夫,人就坐在副驾驶上了。
    关上车门,他忽然发现雷浮潮把那颗小太阳行车吊饰撤掉了,换成了一只高举机关枪得意坏笑的黑色兔子,心里顿时有点郁闷。
    “雷哥,那个太阳你已经不喜欢了?”他问。
    “挂脏了,拿去洗了。”雷浮潮言简意赅地解释。
    萧凭的心情这才好了一点,不过以防万一,还是问了问:“这兔子是你自己买的,还是别人送的?”
    然而雷浮潮不肯理会他了。
    这只兔子确实是别人送的,阮玉送的。
    “潮潮啊,你要小心。”送兔子时阮玉意味深长地这么嘱咐他。光是回忆回忆她当时的表情,雷浮潮就觉得哭笑不得。
    萧凭不明就里,却或多或少依然有一点郁闷,支着下巴发了一会呆,默默地开始刷微博。
    巧得很,没几秒钟,他就刷出了陈健谈语焉不详的一条好友圈可见博。
    陈健谈:“兔子是真的赚钱,即使给艺人找个金主,钱也落不到我头上,希望兔子这种情况多发生一点哈,拜财神。”
    这条微博底下有柳翩的评论。
    柳翩是他和雷浮潮的前经纪人,现在早已转行不做经纪人,改做演员了,但当年交接工作时她和陈健谈有所交际,一直保持着面子上的互关关系。
    柳翩为人比较清高,这么久了,萧凭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和陈健谈进行实质性的互动。
    柳翩问陈健谈:“兔子怎么了?你没把他卖了吧?”
    陈健谈回复:“不敢不敢,举头三尺有眼睛。何况兔子现在也变机灵了。”
    萧凭看得十分疑惑,但疑惑不出个结果,又不好贸然去问陈健谈,只好暂时按捺下去茫然,继续刷微博了。
    刷着刷着他又看到徐麟这两天也发了一条兔子相关的微博。
    徐麟:“晚饭后和一个朋友聊天,朋友就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安慰了我很多,我说没关系,我连一粒米也没少吃,小白兔不是都还在活蹦乱跳吗?”
    萧凭一头雾水,直觉这不是单纯的巧合。
    不过徐麟和他不算太熟,是雷浮潮的粉丝,他也不好意思冲上去问,努力忍了忍,终于在朱益金主梅先知的微博前破功了。
    梅先知:“中山东路的那家法餐厅味道不错,鹅肝极妙,我这颗被兔子吓得半死不活的心总算是又活过来了。”
    萧凭忍无可忍地给他评论:“兔子是谁?”
    几分钟之后梅先知就甩出来一张战战兢兢,的表情回复了他:“是你啊。”
    ???
    萧凭迷茫发问:“为什么是我?”其实他更想问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叫,柳翩跟陈健谈、徐麟跟梅先知彼此之间似乎都没什么交情吧?这心有灵犀不点名就知道的气氛是怎么回事啊?他连颗兔牙都没长过。
    他心里逐渐浮出了一个猜测,但不敢直接相信。
    梅先知毕竟也不愧是个做总裁的人,说话不拖泥带水,见到萧凭问出一个先置问题,就一口气把什么都回答了。
    “因为雷浮潮背地里时不时叫你小白兔啊,”梅先知告诉他,“所以朱
    益也这么叫,我只知道你的大名和这个外号,所以就……”
    谁能想到这样也会被萧凭找上门来呢?梅先知感到很委屈。
    萧凭:“……”
    萧凭抬头瞄了一眼那只随着行车而晃晃悠悠、坏笑不改的威风黑兔子,拒绝承认自己心底其实还挺美滋滋的。
    这不成,他决定给雷浮潮也取一个类似的绰号作为报复。
    苦思冥想了半天,他终于发出了一条报复博,随后放下手机,面色凝重地想要找雷浮潮谈一谈话,质问一下雷浮潮怎么给他一个大男人取这么软的绰号,扭脸一瞧,却看见雷浮潮样子不太对劲,眼睛发红,似乎显得没精打采的,一只手断断续续地离开方向盘直揉太阳穴。
    恰好赶上一个红灯,把车一停,雷浮潮就立刻低了低头,转过眼来回视他,脸色暗淡音量不高地问:“你方便开车吗?”
    “当然没问题。”萧凭赶紧抛掉质问,匆匆弹开了车门。两人快速交换了座位,各自坐定,他才接着劝:“你是不是感冒没退全?睡一会吧。”
    这几天雷浮潮一直恢复得还不错,一点点发烧的迹象也没有,他就几乎忘掉雷浮潮眼下的免疫力有多差了,误以为一场小感冒没什么了不起的。
    雷浮潮自己显然也对自己有了错误的信心,在春寒料峭的温度里没开车内空调。
    萧凭一边问着话一边紧急拨开了空调,指望能够亡羊补牢,凑合让雷浮潮接下来舒坦一点。
    “注意身体!”他无可奈何地轻声批评。
    对于这番举动,雷浮潮看在眼里听在耳边,憋住了没好意思告诉萧凭,其实他的感冒前天就好了,速度快得直接破了五年来的纪录,于是昨天一开心,他就半夜间爬起来偷喝了五盒冰橙汁。
    因为心虚,雷浮潮默默地靠在座位上一动不动,话也不说了,半闭着眼睛装死。
    这件事突然让他记起了十一年前他和萧凭的一次吵架。
    尽管次数不多,但他们当然也吵过架了,每一次各有各的原因,那一次也是几盒冰橙汁惹的祸。
    当时他犯着胃病,但特别特别想喝一口橙汁,而橙汁不冰怎么喝?
    于是他就悄悄喝了,结果意外被萧凭抓到现行,两人大吵了一架。
    一则那时候他们还不够熟悉,交情还不够深,对于对方的性格不够了解,二则那时候他们的性格本来就都较现在尖锐一点,人在年轻时,三言两语也容易摩擦走火。
    雷浮潮自我决断惯了,骨子里一贯是“没钱住院也不会向家里开口”的脾气,更别提普通朋友了,在还没开始依赖萧凭时完全不想接受他的照顾或者督促;
    萧凭在生活中也还有一点小少爷作风,不理解自己出于好意和关心唠叨几句,语气重了点,怎么雷浮潮就不开心了,一般人想得到这样的待遇还八百万都求不来呢。
    总之两人大吵了一架,彼此都相当生气,雷浮潮丢出过一句:“既然不是我本人,就别入侵我的生活。”萧凭从善如流地回过一句:“好啊,从今以后,就算看见你躺在街上我也不会管你了。”
    后来没两天,两人不约而同灰溜溜地反悔了,无聊时会偷瞄对方的手机屏幕,下载同样的游戏玩;分头吃饭时会故意选择对方更喜欢的饭馆,指望偶遇;一凑到一起就会不停地拿眼角偷看对方,被发现了马上装作发呆。
    最终雷浮潮买了一盒新胶卷,在一天早晨邀请萧凭合照,两人肩并着肩冲镜头微微一笑,就莫名其妙地双双消气和好了。
    早饭时间萧凭还灵机一动,顺手喂了雷浮潮一颗圣女果,从此开启了雷浮潮喂流浪猫狗,他喂雷浮潮的漫长生涯。
    再后来雷浮潮建立了一个相册,命名为“我的生活”,里头放放每餐随便拍的食物,放放做满笔记的剧本,放放周末晚上的星星,放放新买的衣服,放放萧凭——萧凭是当中惟一的活物;
    萧凭也没逃过一场打脸,不但继续管了下去,还十分执着地想要管雷浮潮一辈子了。
    这么一想,雷浮潮才想起来,最初萧凭批评他的口气可远远没有现在这样温柔,与其说是萧凭不那么在意他的作死了,不如说萧凭真的已经把他的脾气完全摸透了。
    真是一只黑兔子。
    雷浮潮轻轻瞥了一眼萧凭,看出萧凭仍在不时用余光瞧他,便挺了挺后背,摆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沉声提醒:“开车看路。”
    萧凭抿了一下嘴唇,没有反驳,乖乖直视前方了,只是讲:“雷哥,既然还在病着,你不适合回传奇忙工作,我买了两张机票。”
    “……”虽然有点无语,雷浮潮到底还是默认了。
    “我是真的很担心你。”大概是怕他胡思乱想,萧凭紧接着补了一句,“不是只想黏着你。”
    “谢谢。”雷浮潮想了想说。
    这句话他说得很认真,听出其中的保证意味,萧凭的表情稍微放心了一点,不再续劝了。
    雷浮潮也慢慢卸掉刚才摆出来的那副清醒样子,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蜷起身体歪靠着椅背,开始网瘾日常。
    才刷了没几下微博,他冷不备刷出了不到十分钟前萧凭发的一条新微博,算时间,就在他们俩交换驾驶座之前的一小会。
    萧凭:“纸老虎:‘喵!’”
    雷浮潮:“……”
    雷浮潮沉吟着侧头直言提问萧凭:“纸老虎是谁啊?”
    虽说是提问,但他选择的语速很慢,音调很重,乍一听完全是已经知道答案了的态度。
    萧凭愣了一下,下意识多眨了一下眼睛,跟着连忙露出了一个阳光明媚岁月静好的笑容。
    “纸老虎加‘喵’,”萧凭信誓旦旦一字一顿地说,“就是外表十分巧夺天工,能让人一眼认出这张白纸做的是老虎,内里则兼具猫的灵活和老虎的凶悍的意思。”
    狡辩,这真是毫不掩饰的狡辩。
    雷浮潮再度无语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枫雨”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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