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接吻

    “起来。”王致一走到她身边, 神色凝重，“以后这么晚, 别喝太多酒，我送你回去。”

    他刚抓住她的手腕, 就被她甩掉。

    李安游坐在位子上, 手拄着脸颊，迷迷糊糊地微笑着：“王致一, 你在这装什么好人啊。”

    “我没跟你闹着玩。”王致一板着脸，又弯下身抓住她的胳膊, “你起来，你来我送你回去……”

    椅子突然在地上滑出一阵兹拉声，李安游站起身，看他笑了几下, 忽然猛地一头栽倒在他怀里。

    “你有本事抱我回去啊。”她笑着。

    王致一僵了几秒, 眉心往下一沉，想了想，这才抱住她的腰，脸上还是一成不变的凝重：“好, 那我抱你回去。”

    宋佳音在一旁看傻了。

    不光是宋佳音，烟袋街乐队的梁辉孙奇帆也张着大嘴巴。

    “这是谁啊？”孙奇帆偷偷拽拽秦嘉洛问。

    “高中同学。”秦嘉洛想了想，似乎他们的关系, 也只是到此为止。

    “怪不得。”酒吧老板露出一副了然表情，“就是这小姑娘那天酒吧里砸场子，非要让致一唱那首歌。”

    “哪首啊？”秦嘉洛问。

    “《专注与游离》嘛, 他的老歌了。”老板道。

    宋佳音有点看不下去面前的两个人。

    那个女生几乎是把整个身子贴在她的学长身上，而她从不喜欢亲近人的学长，就那样亲昵地搂着她。

    他对她说话时的声音都比往常要轻许多：“你们寝室两点钟还能进吗？”

    李安游笑着，不回答他的话，伸手用两只胳膊圈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吹气：“不让啊，怎么了？”

    王致一皱着眉：“那我去给你找个地方睡。”

    “带我开房啊？”李安游又在他耳旁轻语道。

    王致一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说话的？”

    “跟渣男学的啊。”李安游依旧笑着，将脑袋靠在他肩头。

    宋佳音真的看不下去了，扭头从一旁的桌子上扯了几张卫生纸，偷偷擦了擦眼泪。

    “致一，要不开车找个宾馆什么的吧，安顿一下你同学。”梁辉也有点看不下去，提议道。

    孙奇帆也在他身边小声说：“你注意一下影响啊，你没看佳音都生气了……”

    秦嘉洛一听孙奇帆的话，刚才一直奇怪的感觉才有了一点解答。

    “我没有。”宋佳音又转回身，红着眼圈说，“致一哥，要不带她去我在这附近的小公寓过一晚吧，我那间屋子一直没人住。”

    王致一抱着李安游想了想，摇摇头，又对酒吧老板道：“周哥，我记得你家院子就在这旁边，能借我间房吗？”

    “可以啊。”酒吧老板点点头，“就等你这句话呢。不过我先说好啊，我收留她是可以，你们得找个人看着她，免得这姑娘出了什么事，都赖上我。”

    王致一点点头：“没问题，我陪她。”

    什么？他陪她？宋佳音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还是我陪吧致一哥，”她连忙道，“女生和女生比较方便一点。”

    “方便什么啊。”李安游半醉不醉地听着他们讲话，忽然抬起头笑着，对王致一说，“王致一，我不想欠你人情你知道吗？”

    说着，她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纸一巴掌拍在他肩上，“这是歌词，我欠你的，我现在给你补上。”

    “这是什么啊？”梁辉从王致一肩上小心翼翼抽走李安游拿出来的那张皱巴巴的纸，“《专注与游离》……男女对唱……还真是歌词啊……”

    “这歌你不早就发过了？”孙奇帆问，“咋还有男女对唱版的？”

    “我照着你歌词改的。”李安游躺在他怀里，额头贴着他脖颈，“咱俩之间，就算还清了。”

    王致一什么也没说，从梁辉手上拿过那张纸装进兜里，又转头问酒吧老板：“周哥，你家在哪？带带路吧。”

    “好了。”李安游忽然从他怀中立起来，脸虽然红扑扑的，站姿倒是很直，“债换完了，王致一，咱们两清了。”

    说着，她转头便朝酒吧外走去。

    “李安游你回来！”王致一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她想挣脱，力气却不够，反而被他一把再次带进怀里。

    “你能不能别闹了？”他声音很轻，拉着她的胳膊扶着她的肩，对酒吧老板又道，“周哥，麻烦带路吧。”

    酒吧老板周哥家在附近一所小院子里，进去后偏西有一件小屋，周哥称之为客房，王致一把李安游拉到那间屋里让她躺下，刚要走，身后又有两只手立刻圈住了他的腰。

    “嘉洛，你今晚没喝酒吧？你带我同学回学校行吗？”王致一被李安游从背后抱着，挪不开步子，只能站在她床边，从昏暗的小房间里传出声音。

    “放心吧二哥。”秦嘉洛就站在门口，他立刻答应王致一，给他关上门，转身便朝在远处等着的梁辉他们走去。

    “你们车在哪？我送你们过去。”他道。

    宋佳音仍盯着周哥家的院子，心里颇为难受：“致一哥到底和那个女生什么关系，他们在那里一晚上……”

    “我二哥不是那种人。”秦嘉洛边走边对她道，“你过来吧。”

    宋佳音终于不舍地转头离开，跟上秦嘉洛他们的步子。

    坐在车上，梁辉和孙奇帆立刻好奇地问道：“嘉洛嘉洛，那个女生到底是谁啊？她和王致一肯定不是高中朋友那么简单！”

    “说起来他们很复杂。”秦嘉洛一边开车，一边也用复杂的神情注视着前方的路，“唉，反正虽然不是情侣，但是互相喜欢，总之就是那种喜欢但没在一起的关系。”

    “啊？为什么？”梁辉问。

    “我二哥那时候家里出了事，反正他是不想谈女朋友，所以断了。”秦嘉洛简单解释道。

    “哦。”梁辉有点明白，转头对孙奇帆道，“王致一不是听说家里破产了吗？就那事吧……”

    “怪不得他连身边一位大美女都视而不见。”孙奇帆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说错了，忙朝副驾驶座上的宋佳音道歉，“我错了学妹，不是那个意思。”

    宋佳音摇摇头，默默垂下眼帘。

    秦嘉洛转头瞟了她一眼，想了想又道：“我二哥只喜欢刚才那姑娘，其余的，都看不上。”

    只要耳朵没问题的人都听出来秦嘉洛这话是说给谁听的了。

    “她……学习很好吗？”过了很久，宋佳音咬着牙轻声问。

    “好。”秦嘉洛连忙重重点头，“我们省理科状元，B大金融高材生。”

    “我去！——”梁辉和孙奇帆齐齐惊呼一声，“王致一看不出来啊，这择偶标准也太高了吧！B大高材生，女学神啊，了不得了不得！”

    秦嘉洛又笑着道：“也还行吧，就我给你们说过的我那个当飞行员的姐姐，刘笑晴，有印象吗？”

    “有有有。”梁辉和孙奇帆忙点头。

    “她男朋友是我们省那年的理科榜眼，Q大计算机系高材生。”秦嘉洛说着说着高兴上了头，话匣一下打开。

    “我靠——”梁辉和孙奇帆惊得都差点说不出话来，“你这身边藏龙卧虎啊。”

    “那是。”

    “那你以前的对象是不是你们省的理科探花啊？”孙奇帆打趣道。

    “那不是。”秦嘉洛一提起自己的前男友就唏嘘，“我对象……”

    他还没说完，突然听副驾驶坐上的宋佳音小声啜泣了一下。

    秦嘉洛默默闭上了嘴。

    夹杂着几丝凉意的夜，小屋昏暗，窗子里露出几缕月光，照亮了姑娘的侧脸。

    秦嘉洛走后，王致一本想拉开圈在他腰上的手，去床对面的书桌前趴一夜。

    但身后的李安游冷不丁拉着他的腰往里一带，王致一没站稳，直接摔在了床上。

    胳膊肘抵在她肩头，她疼得叫了一声。

    “你没事吧？”他连忙翻过身来问她。

    李安游摇摇头，一脸吃痛的样子：“我肩膀好疼啊。”

    “你给我揉揉。”她又补充了一句。

    王致一顿了一下。

    他发现刚才还迷迷糊糊的李安游忽然睁开了眼。

    月光照进她清澈的眼中，就像两年前那样，明净、透彻。

    他两手撑在床上弯腰看着她，才发现，自己的脸，和她的脸挨得好近。

    近到鼻尖都要碰在一起。

    王致一想直起腰，可刚有动作，忽然被她伸出的两只手搂住脖子。

    她只轻轻用力，他们的唇就碰在了一起。

    他从来没想过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接吻。

    世界安静了几秒。

    王致一猛地脱开她的唇，一下翻身坐在床边，心还在狂跳，他深深喘了一口气。

    再回头看她时，李安游已经又闭上眼，安睡过去。

    呼吸声很均匀。

    是这间屋子没空调的缘故吧，王致一觉得有点闷热，他悄悄下床，打开窗子，一阵微凉的风吹了进来。

    刚才她唇上的触感竟还缭绕于心。

    他用手揉了揉眉心。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天在校门口看见的不是她男朋友吗？她到底……

    有没有男朋友？

    一想到这些问题他就觉得心烦意乱，从衣柜里悄悄取出一只薄毯盖在她身上后，王致一一个人坐在窗前的的书桌旁，趴在桌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很久很久，才慢慢闭眼入睡。

    模模糊糊在梦中，他突然感到肩上有一阵不同寻常的触感。

    王致一立刻被惊醒，睁眼猛地转头，发现李安游正站在他身后，手里还攥着被角，正在给他盖毯子。

    她一脸尴尬的神色。

    阳光照在王致一脸上，他又转头，看看窗外，天亮了。

    “你回去吗？”他连忙站起身，拿过李安游手上的薄毯，叠好放在床上。

    “谢谢你。”李安游道。

    其实快要破晓那阵她就已经醒了，酒后头脑发胀，她在床上躺了许久，慢慢理清许多思路，才发现，醉后发生的事，她好像都还记得。

    靠在他怀里耍赖，躺在床上圈着他的腰不放他走，以及最后那个吻……

    李安游越想越觉得尴尬，匆忙对他说了句：“我先走了。”转头就走。

    “等等。”王致一立刻追上她的脚步，“我帮你叫车回学校吧。”

    “不用了我自己来。”她低着头，心一阵乱跳。

    明明都是不可能的人了，何必再麻烦他呢。

    不，李安游转念又想，他是个渣男，骗她感情，就算昨天她把歌词写好给他，也不能代表他们之间两清。

    王致一还欠很多很多。

    “我送你出去打车吧。”王致一又在她身后道。

    “那好。”李安游蓦然回过身，脸上带着一丝疏离，“你帮我吧，车费也付了。”

    王致一没犹豫：“你跟我来。”

    两人在街边等了一会儿车，谁也没有说话，李安游甚至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不是低头看手机就是看风景，但尽管如此，她还是特别生自己的气——

    为什么她总会不争气地用眼角余光去扫他？

    出租车来了，李安游头也不回就开门坐上去。

    王致一替她关上车门，突然间，手机铃声响了。

    “喂。”他站在车门口接起电话，听了几秒。

    李安游看到他神色剧变。

    “你说的是活动室起火吗？我他妈问你是不是！”他突然爆炸似地吼一声。

    “是是是。”梁辉在电话那一头远望着起火的活动室瑟瑟发抖，“怎么办致一，咱们的东西都在里面，还有你那把吉他……”

    “嘟、嘟、嘟……”梁辉话没说完，就只听到听筒里传来的挂断声。

    “你先走吧。”王致一满脸焦急朝车后走去。

    李安游刚才听到“起火”两个字就惴惴不安，她连忙下车拽住正焦急地在路边拦车的王致一：“你在打车？你们活动室着火了？”

    “没事，你先走。”王致一见她追过来，强行在极度慌乱之中冷静几分。

    “走，坐我那辆，去你们那个活动室。”李安游也顾不得多想，拉着他的胳膊就要往车里拖他。

    “你去我那，你怎么走？”王致一忙问。

    “我不重要，”李安游连忙道，“今天周末，我不上班不上课，闲着。”

    说着，她便拉着王致一一起上了刚才那辆出租车。

    “去哪？”她问王致一。

    “央音学院，麻烦师傅您快点。”王致一拼命压着心中一团急火。

    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李安游的心颤了几颤。

    央音学院……他在国内读大学？！

    两年，他居然还和她在同一所城市。

    而她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她还以为，高三那个暑假跟她决绝的王致一会去国外读书，那才是像他那样的富家少爷最好的选择吧。

    为什么他要留在国内呢？

    因为她吗……还是其他原因……

    李安游不由自主地开始胡思乱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