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梦境

    “她的确是被人用刀子捅了……”刘笑晴低下头, 叹声气，“高一下学期我不是经常带张浙去赛赛摩托什么的, 但基本就是我去赛车他看着，然后有个女的, 职高的女混混, 盯上他了。”

    “然后呢？”王致一皱眉问。

    “那时候我和张浙虽然在一起，但明面上只互称朋友关系, 因为我当时也就想和他玩玩，觉得没必要把他介绍给别人。所以他就被那个职高女生一直缠着, 缠着就缠着呗，我也没理。”

    “你怎么没理呢？他不是你男朋友笑晴姐？”秦嘉洛问。

    “我当时就跟他玩玩，我俩也时断时续的，反正挺复杂……”刘笑晴讲着讲着加快速度, “反正跳过这一段, 那女的高二的时候玩命喜欢他，跟疯子似的。”

    刘笑晴咂咂嘴：“高二下那阵我俩分手了，那女的跟神经病似地还缠着他，张浙想摆脱她吧大概, 就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不会跟那女的好，结果那女的就去查。”

    她顿了顿, 继续道：“然后李安游那阵不是和张浙一起上一中吗，又是邻居，好像父母也认识, 反正一起吃过几次饭。那女的误会了，以为她是张浙喜欢的那个，有天放学就在一中教室门口把她捅了。”

    王致一眉一拧，咬了咬嘴唇：“她当时伤的严重吗？”

    “不严重，那女的也不敢下狠手，总之那件事之后，李安游就转来咱学校了。”刘笑晴看着王致一道，“致一，这件事是我的错，我早知道那女的缠他缠得那么厉害，就过去收拾收拾了，可惜我那时候也没想着对张浙认真，就没去管……”

    “那女的叫什么名字？”王致一声音冷沉。

    “李安游真是倒霉啊，平白无故挨上一刀……”秦嘉洛说着转头看向王致一，忽然觉得后脖子上起了鸡皮疙瘩，“二哥，你能不能管理一下面部表情，你这个样子有点恐怖……”

    “不说了吧王致一。”刘笑晴为难道，“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我找人教训过那女生了，李安游她们家和那女生最后私了了，算了吧。”

    王致一看着她。

    “你别这么阴森行不行？”刘笑晴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这事一中基本上是锁了，是李安游自己要求转学的，她好像也挺不愿意提起的。”

    王致一听完，这才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来：“行，不提了。”

    他站起身。

    “二哥，”秦嘉洛有点担心，“你去哪？”

    “回补习学校啊，老子还有课没上完呢。”王致一说完，又对刘笑晴嘱咐一句“好好休息”，便离开了医院。

    “我头一次见二哥这么恐怖的眼神。”秦嘉洛坐在刘笑晴的病床边上说，“笑晴姐，你说他不会去找人算账吧？”

    刘笑晴摇头：“不会不会，王致一平时看起来是二，但关键时候还是拎得清的。”

    说着，她弯身从床下拎出一只纸袋，从里面取了一只牛皮封面的笔记本。

    “这是什么？”秦嘉洛看着笔记本问。

    “错题本。”刘笑晴打开本子，拿起笔，叹声气，“唉，从今天起，老娘也得好好学习学习才行。”

    “哇。”秦嘉洛看着刘笑晴的错题本上满满当当的黑红蓝三色笔记，充满敬佩，“笑晴姐，这些都是你写的吗？……诶不对啊，这不像你的笔迹啊？”

    “张浙给的。”刘笑晴说罢，嘴角微微一扬。

    秦嘉洛想了想，一脸不解地说：“你说你和二哥怎么都喜欢同种类型的学霸呢？怎么都一个口味呢？”

    “谁知道啊，”刘笑晴低着头看着错题本，“缘分吧。”

    秦嘉洛挠挠脑袋：“但你说学渣和学霸是一个物种吗？就像二哥和那个李安游，我就想象不来他俩在一起什么样，照二哥那脾气，跟那种乖乖的小妹妹在一块，不得把人家吃了？”

    “秦嘉洛，你还不清楚王致一是什么人吗？”刘笑晴抬起头来，“咱们三个从小长到大，他吃过咱俩？”

    “那不一样。”秦嘉洛道，“咱们是习惯了，我是替人家小妹妹担心。”

    刘笑晴笑一下：“有那功夫你还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你老实告诉我，你对王致一还有想法吗？”

    秦嘉洛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gay爱直男，天打雷劈！”

    刘笑晴欣慰地点点头：“孺子可教，姐没白疼你。”

    晚上一点，闹钟响了。

    李安游坐在护眼台灯下，看着写了一半的模拟卷，叹一声气。

    她关掉闹钟，快速洗漱，然后上床睡觉。

    将自己的睡觉时间往前提一小时，反而不习惯了，凌晨两点上床她能秒睡，凌晨一点却怎么样也睡不着。

    李安游静静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黑夜静得她有点喘不上来气，她只好拿起手机，塞上耳机，开始播放那首《专注与游离》。

    合上手机时，她犹豫两秒，又打开手机网页，搜了“云音ZY”进去。

    还是忍不住想看看他的情况。

    李安游没有在云音上关注王致一的账号，总是每次自己手动搜索，查看他的动态，她点开他的主页，发现主页动态第一条就是：

    “感谢各位的支持，由于本人要准备高考，暂时不会出新歌，六月见。”

    他要高考？她逐渐困倦的眼瞬间睁圆。

    虽然没特意问过，但以前她在九班，和王致一隔一条过道坐着的时候，也没少听到他和秦嘉洛聊天，李安游一直清楚，他毕业后是想出国学音乐的，还说过“出国学音乐只用准备英语，不用参加高考”之类的话。

    怎么突然要高考了……

    李安游想了两秒，突然在心里叹声气。

    她想她知道原因。

    关掉手机，她听着耳机里循环播放的那首《专注与游离》，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强忍着，没让眼泪掉出来。

    “又在写错题本？”课间，李安游出去接了一瓶热水，回到教室眼睛扫过她同桌张浙的桌子时，发现他又在一只精美的笔记本上奋笔疾书。

    “嗯。”张浙答一声。

    李安游坐回座位，正准备提笔继续算题，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张浙。”她轻轻喊了一声。

    “嗯？”张浙没抬头。

    “你说错题笔记这种东西，对学习差点的学生，是不是特别有用？”李安游小心翼翼地问。

    张浙停笔，思考半秒，点点头：“是，是特别有用。”

    李安游若有所思。

    中午放学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走进了学校附近的文具店。

    正是放学高峰期，狭小的文具店塞满了附近学校的学生，李安游走到笔记本货架前，正思索着要买什么样的笔记本，忽然被旁边的女生一撞，差点摔倒。

    “对不起，没事吧？”女生连忙冲她小声道歉。

    李安游摇摇头，扶着货架站稳身子，下意识地一抬头。

    猛一下，她在对面中性笔货架边，对上一个人的目光。

    心开始狂跳。

    好久没见，他把头发理短了，好像比之前更帅了一些。

    喧闹的人群中，李安游突然觉得耳边似乎没了声音，一刻的放空，让她就那样直直触着他的目光。

    王致一也是。

    两人隔着一条过道，看着彼此。

    “安游。”张浙走过来，冷不丁叫了她一声。

    李安游终于像醒过来般，生生将目光从王致一身上挪开。

    “怎么了？”她转头问张浙。

    “没怎么，你买本子？”张浙问。

    “嗯。”李安游答，慌忙地挑了几个笔记本，再抬头时，他已经不见了。

    她踮着脚，转头在文具店里看一圈，也不见他的人影。

    心里有股淡淡的失落。

    李安游走到收银台前交款，张浙跟她前后脚出了文具店门，两人家在一个方向，就一起走着聊天。

    “你妈快出院了吧？”李安游问。

    张浙想了想：“理论上是。”

    “怎么讲？”

    “其实大夫都说她没什么问题了，但她老说自己这里疼那里疼，”张浙叹声气，“我觉得她是不想回家。”

    不想回家，是不想面对丈夫出轨好姐妹的事情吗？

    李安游突然深深感到愧疚。

    “阿姨可能真的有不舒服吧，多检查检查也好。”她无可奈何道。

    “嗯。”张浙走着走着，又对李安游道，“安游，这两天放学我就不和你一块回家了。”

    “怎么了？”她问。

    “没怎么，有个同学找我过去辅导一下作业，一小会儿。”

    “好。”李安游一口答应，“反正其实咱们那栋楼离学校也就五百米不到，真不远。”

    王致一也没想到那天会在文具店碰到她，过一段时间回想起来，他仍然觉得那天的自己像是买彩票中大奖一样，之后他也去过很多次文具店，但再也没见过李安游。

    晚上十点他从补习大楼出来，就定定站在学校大门口的马路对面等候冲刺小组放学出来，这是他这么长时间来唯一能稳定见她的机会。

    可这天，王致一等了许久，等到校门口的人走光了，他还是没等到李安游。

    她今天没来学校吗？他想着，穿过马路他站在学校门口向里望去，不远处的教学楼里，往常冲刺小组所在会议室的窗子里还亮着灯光。

    以往和张浙一前一后走回家的时候，李安游知道他有一放学就背书包走的习惯，就默默按照他的时间一起回家。这回张浙不在，她终于觉得自己没什么负担了。

    晚上冲刺小组放课后，她还有没钻研完的题，便先不回去，一个人依旧趴在会议室里埋头苦算，直到保安大叔上来赶人。

    “姑娘，你怎么还不回去？！”保安大叔拎着只手电筒推开门催促道，“你哥在下面等你呢！”

    “我哥？”李安游愣了一下，也没多想什么，迅速收拾书包马上出了教学大楼。

    直到从校门走出来，李安游还是没见到保安口中的“哥”在哪里。

    学校门口一个人影也没有，她问保安大叔“哥”在哪，他也是一头雾水：“嘿，刚才明明在这儿的啊，一个大高个的男孩。”

    李安游见保安也说不出来什么，便不再多问，一个人背着书包，默默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心里装着一些沉沉的念头。

    那个“哥”，会不会是他。

    她低头走着，情绪压抑了一会儿，终于伸手向后从书包小口袋里掏出本英语单词册。

    仍然低着头，她看着从夜空中慢慢扬落在地上的雪花，嘴里不断小声重复着自己背过的单词，偶尔有不确定的，就翻开小册子看一眼。

    她原以为很快就能回到家的，却突然发现自己视线前方的地面上多了几双鞋。

    防滑运动鞋、马丁靴……都是男人的尺码。

    李安游猛然抬头。

    四个男人，穿着黑色大衣，身材高壮，往她面前一站，几乎要成一排墙，挡住身后的路灯。

    他们笑得有些不怀好意，笑得有些令人恐惧。

    “小妹妹，你叫李安游是吧？”其中一个高壮男人问她道。

    李安游感觉浑身的汗毛都被激起，她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问：“干什么？”

    “不干什么。”中间那个高个男人忽然向前一步一把捞住她纤细的胳膊，“你认识王致一吧？跟我们走一趟？”

    “杨雄！你他妈给我放手！”一个少年冰冷的声音响起，接着一脚飞来，李安游没反应过来，就见拉着她的壮汉弯下腰，松开她直接往后退了好几步。

    “老子的人你也敢碰，你他妈是活腻了！”

    李安游听到这句话时，愣了很长一段时间，眼睁睁看着那个她想了很久的人，朝她走来。

    高大的身影挡在她身前，几片雪花跌在他衣服上，再慢慢掉落，似乎带着留恋。

    仿佛跌入不切实际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