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生日

    “安游, 我能问你个事吗？”

    晚上十点，冲刺小组刚刚结束补习, 李安游背着书包，拿着单词本走在前面, 嘴里□□念有词, 突然听到身后张浙的声音。

    她转过身去，张浙站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 问：“我能和你一起走吗？问点事。”

    李安游笑了一下：“过来啊，我又不是刺猬不能靠近。”

    张浙点头上去, 和她并排走在一起。

    “什么事？”李安游问。

    “我上网搜了一下，女生好像都喜欢玩偶香水一类的东西，但是我感觉这些东西她都有，我想送她点不同的。”张浙边走边道。

    李安游脚步一顿：“你到底是送给谁的？”

    张浙也停住步子, 茫然的脸上露出个尴尬的微笑：“我妈。”

    “哦。”李安游想, “如果是阿姨的话……我们这个年龄女生喜欢的东西，好像不适合她。”

    “她比较有少女心。”张浙咽了下嗓子。

    李安游边走路边想：“要不你再去网上搜一下，看看送阿姨什么好，我的意见的话……只能是……”

    “什么？”张浙期待地等着她的话。

    “《五三》阿姨应该不喜欢吧？”

    张浙没有说话。

    “对了, ”李安游又问，“你上次说，阿姨生日是几号来着？”

    “12月13号。”张浙答。

    “那时间还比较充裕。你可以慢慢给她选礼物。”

    “嗯。”张浙思考着, “我爸过几天就回来了，要不让你妈带我和我爸去挑一下，她应该比较懂……”

    他说着说着, 忽然意识到自己哪里说错了。

    “抱歉。”他轻声道。

    “没事。”李安游冷着脸，一提到徐欣和张浙的父亲，她心里就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厌恶。

    “叔叔最近还好吧？感觉他很忙。”她又道。

    “嗯，局里最近好像在盯大案，特别忙，回来休息一天，他还要回去，可能我妈的生日也过不了。”

    听到张浙父亲很忙，李安游多多少少在心里宽慰一点，起码徐欣不可能明目张胆去警局给他爸当三。

    第二天晚上十点，李安游一回到家，便坐在书桌上，打开许久未用的电脑，在雷音官网找到绝火联名款吉他的开抢预约通道，进去提前注册好账号，一边在电脑前做题一边等待雷音绝火吉他开售。

    她看了看这把吉他的售价，心脏才惊跳一下，一把吉他，居然要一万五？

    一万五……李安游连忙想了想，这些年除了必要的教材，她很少买其它东西，满打满算，自己攒下的钱也要超过两万。

    她一咬牙，好，不就一万五吗？她花得起。

    十一点半，李安游抬起头，刷新官网，页面上吉他抢购按钮已经从灰色变为橙色，上面还标着“还剩27分49秒开抢”的字样。

    李安游有点紧张，又低下头去做题，刚做完一道，她的闹钟响了，只见吉他抢购按钮上的倒计时字样变成了“还剩04分53秒开抢”。

    她的心提到嗓子眼，撂下笔，手紧抓着鼠标，眼睛牢牢盯着抢购按钮上的倒计时，时不时刷新一下页面。

    “还剩02分09秒开抢”。

    “还剩01分23秒开抢”。

    “还剩00分40秒开抢”。

    李安游捏鼠标的手越发用力了。

    最后一次刷新页面后，她发现抢购按钮上的倒计时变成“还剩00分09秒开抢”。

    9、8、7、6、5、4、3、2、1！

    抢购按钮变成鲜红色。

    李安游使劲按下抢购键，鼠标咯咯咯的声音连连不绝，她觉得自己快把那只鼠标按废了。

    最后，她那一直不动的页面终于弹出一句系统提示：

    “对不起，商品已售空。”

    心像是跳入了万丈悬崖，那种失落感，好比她考试砸锅。

    李安游不死心地又点了两下抢购按钮，页面上不断显示“对不起，商品已售空。”的提示。

    失败了。

    她叹了声气。

    抢不到吉他，那送他什么好呢？

    李安游丧气地想了好久，忽然在脑海中回忆起秦嘉洛对她说过的那句“手写”。

    手写，吗？

    “回来了？”十一月二十二日，王致一生日当天，李安游晚上七点上完最后一节补习课，刚掏钥匙推开家门，就听见了徐欣的声音。

    徐欣不在这几天，她每天回家都觉得很放松，她一回来，这个家又立刻变成了冰窟窿，冷得让她只想逃出去。

    李安游没有理她，换好鞋，背着书包，走过客厅，向自己房间走去。

    她拉开很久没动过的那扇衣柜门，里面有徐欣买给她的各式各样好看的衣服，春夏秋冬，四季都有，但除了那件蓝色雪纺裙，她什么也没穿过。

    在衣柜里挑拣许久，她选出一件白色毛衣和桃花淡粉风衣，她甚至还试了试从来没戴过的帽子和围巾。

    “游子。”徐欣恰时推门进来，看到她在全身镜前试衣服，笑容满面，“张浙都和你说了啊，今天他爸回来，我们等会儿就去给他妈妈挑礼物。”

    一听到这句话，李安游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原本愉悦的心情像是被浇了一桶冷水，从头到脚。

    “你给张浙他妈挑礼物？”李安游转过身来瞪着徐欣，“怎么？明着挑衅？”

    “你说什么话呢？”徐欣也瞬间换了脸色。

    “这几天你不是去浙江进货？看来那个浙江小老板不招你喜欢啊。”李安游憋着一股气道，“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人家在微信上还求着跟你开房呢。”

    “你什么时候偷看我手机的？！”徐欣上去就给了李安游两巴掌，“李安游我告诉你，我是你妈，你对你妈要学会尊重知道吗？！”

    “尊重？”李安游捂着脸冷笑一声，“尊重是相互的，你不尊重我，凭什么指望我尊重你？”

    “你再给我顶一句！”徐欣朝她吼道。

    “要不要我把浙江小老板的事讲给张浙他爸啊？张叔叔老家不是浙江的？说不定还能叙叙旧……”

    “你敢！”徐欣又上前去，揪住她的头发疯了一样将她的脸拽到面前，瞪着凶横的眼珠，“李安游，我告诉你，我没跟那个浙江老板有什么联系。还有，你现在是学生，你的任务是专心学习，大人之间的事，你少管！”

    “哼。”李安游冷笑一声，“我不管……再不管，我真怕我哪天就和张浙成亲兄妹了。”

    啪啪！徐欣又是两巴掌上去，打得李安游眼前冒了一片星星。

    “我就要告诉张浙他爸，你是怎么勾引别的男人的！”她咬牙忍着泪水道。

    “你再说一遍！”说罢，徐欣极具威胁性地盯着她。

    李安游毫不胆怯地回盯她。

    母女俩对视一阵，徐欣忽然笑了，她慢慢走到门口，手里摇着一串钥匙：“李安游，我看你是没记住上次的惩罚。”

    她说着，一把从外面关住李安游房间的门：“你今晚给我哪也别想去！明天也不要去上学！给我老实待着！要是你敢在外面胡说一句，我要你好看！”

    糟了！

    听着门外徐欣用钥匙捣锁眼的声音，李安游连忙跑上前去一把拉住门把手，却怎么拧也拧不开。

    “你开门！回来！给我开门！”她急了，朝门外大吼道。

    徐欣一句话也不回应她，过了一会儿，她只听见一阵高跟鞋的笃笃声以及大门开启与闭合的声音。

    徐欣走了，没有人给她开门了。

    李安游看着放在桌上的生日礼物袋子，痛恨地砸了一下门。

    “喂，张浙，你能帮我个忙吗？”冷静下来之后，她思考一阵，连忙拨通张浙的电话。

    “怎么了？”

    “你现在在哪？”

    “在楼下，我现在回家拿个东西，你要跟我爸去挑礼物吗？”

    “我不去了。”李安游忍住眼泪，“你拿完东西要跟你爸我妈他们去逛商场？”

    “嗯。”张浙答。

    “那你能不能去楼下那个阿姨家，在她们家阳台帮我接个东西，然后先送到王致一家……”李安游说着说着又想到，还是算了吧，王致一家虽然不远，但让张浙特意跑一趟，还是太麻烦，况且他们又不熟，“算了算了，还是别了……”

    “是他的生日礼物吗？”张浙忽然问。

    李安游愣了一下，随即答：“是。”

    “你出不了家门？”

    “我妈把家门反锁了，我没钥匙开不开门……”

    “那我去跟阿姨说让她回来给你开门？”

    “不！别——”李安游无奈道，“别跟我妈说这事。”

    张浙想了一下，大概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又道：“你的礼物不重吧？用绳子从窗子里吊下来吧，我去楼下阿姨家的阳台给你接着。”

    “是不是太麻烦你了，而且你还要送到王致一家……”

    “不麻烦。”张浙道，“正好我有一个朋友也要参加他的生日聚会，我把东西给她。”

    李安游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随即说了声：“谢谢。”

    “没事。”

    挂断电话，李安游快速在自己的礼物袋子里写了张不能参加聚会的抱歉条放进里面，又从房间里找出一条长绳，系在礼物袋的提袋上吊到楼下阿姨的阳台里。

    那条长绳是中考完的暑假她买来上吊用的，后来发现家里压根没有横梁，不能像电视剧里讲的那样悬梁自杀。

    张浙顺利拿到她给王致一的礼物，发了条短信：“收到了。”

    李安游打出一个“谢谢”发送，躺在床上，在黑乎乎的卧室里发呆。

    王致一，生日快乐啊。她在心里默念。

    “干杯干杯。”王致一举起杯子里的可乐，干巴巴地和刘笑晴秦嘉洛举杯一碰，一饮而尽。

    “真没想到今年居然还是咱三个人过生日。”秦嘉洛看着餐桌上大大的粉红色的HelloKitty蛋糕和空荡荡的公寓道。

    王致一轻声笑一下，看不出表情好坏，只道：“以后哥就是成年人了，哥得喝酒才行。”

    他在餐桌上找了一圈，发现唯一一只啤酒罐子正被牢牢圈在刘笑晴的掌心里。

    “不是我说刘笑晴，你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为什么不跟我一样等到成年再喝酒？”王致一百无聊赖地问。

    刘笑晴朝他翻了个白眼：“神经病，以前让你喝你不喝，今天又怪我喝得早。”

    王致一笑着点头：“对，我他妈就是个神经病。”

    秦嘉洛默默看着两人，总觉得他们俩都有点低气压。

    吃了几口蛋糕，三个人就坐在桌上开始默默打游戏。

    整个屋子安静得像没有人似的。

    “我靠王致一！”过了很久，刘笑晴终于爆出一阵埋怨，“你他妈怎么又去主动送人头！”

    “今天哥生日，送多少个人头哥都乐意。”王致一嘴上说着，心思却有点游离，打游戏不能专注，他索性放下手机。

    扫一眼沙发上放着的满满当当的礼物，王致一忽然对刘笑晴道：“哎刘笑晴，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咱来拆礼物吧。”

    秦嘉洛一听来了兴趣：“好啊好啊，二哥笑晴姐，先拆我的！”

    “无不无聊。”刘笑晴拄着脑袋道。

    王致一打开秦嘉洛的礼物盒子，上面躺着一张照片，他拿出来一看，是他那次被他老爹发现英语作业全错，暴打一顿之后，捂伤口的照片。

    “我靠秦嘉洛，这照片你什么时候照的？！”王致一看着照片上楚楚可怜的自己，满脸黑线。

    “教室抓拍，嘿嘿嘿。”秦嘉洛笑道。

    “我靠！”刘笑晴手里拿着也一张照片，爆出一阵比王致一更不爽的叫声，“秦嘉洛你过来好好给姐讲一下，你是怎么把我照那么丑的？！”

    王致一偏头看过去，照片中的刘笑晴穿着黑色抹胸小短裤，在冷风中双手抱臂，瑟瑟发抖。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看完照片差点笑翻过去，“刘笑晴，我都跟你说过了天气冷多穿几件，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吧！”

    刘笑晴给王致一和秦嘉洛一人翻一个白眼。

    王致一又接二连三地打开了好几个礼物盒，大部分礼物很常规，篮球、拳击手套、文具店的水晶球，其中甚至还混了一袋橘子。

    “这他妈是谁，回头老子弄死他。”王致一看着那一袋橘子颇为不爽。

    刘笑晴也一一打开自己的礼物，女生们大多喜欢些精致的东西，八音盒、沙漏、项链、手镯、香水……应有尽有。

    “这是什么？”王致一参观完刘笑晴收到的礼物，目光落在一只牛皮纸袋上，这只牛皮纸袋里装着个用礼品纸包起来的长方形的东西。

    刘笑晴看着那只牛皮纸袋顿了顿，说道：“算了，最后一个留点悬念吧，我回家拆。”

    “不行，”王致一来了劲，“你拆不拆？不拆肯定有鬼。”

    说着他便要伸手抢她的礼物，刘笑晴一把抓过牛皮纸袋，护在怀里，又看着王致一在沙发上剩下的最后一个没拆的白色礼物袋，说道，“你怎么不拆你的啊，你还剩一个。”

    王致一转头看见那只白色袋子，想起从这只白色袋子里取出来的那张写着“有事不能参加你的生日会了，抱歉。”的纸条。

    “靠。不想拆。”王致一有点不爽地说道。

    “李安游的礼物你怎么能不拆呢？”刘笑晴笑道，“她把这袋子交给我的时候，可沉了，里面肯定装着好东西。”

    秦嘉洛愣了一下，他本以为门口放着的那把雷音绝火联名吉他才是李安游送过来的礼物，现在看来……难道不是吗？

    笑晴姐和二哥同天生日，从来不互送礼物，谁能这么有心特意去蹲一把零点发售的雷音绝火呢？

    看来是二哥自己买的了……

    “我就不拆，你怎么不拆你的？你拆我就拆啊。”王致一对刘笑晴赖皮地笑着道。

    “我……”刘笑晴欲言又止。

    “好了好了。”秦嘉洛看着面前这两个相持不下别扭的人，出来住持公道，“这样吧，二哥笑晴姐，你们俩一起拆行吗？这样谁也不吃亏。”

    王致一和刘笑晴沉默了半天，最后终于妥协。

    “行行行，拆拆拆。”王致一拿过李安游送给他的白色礼物袋。

    刘笑晴从牛皮纸袋里取出那只长方形用礼品纸包好的礼物，将拉花取下，将用来固定礼品纸的透明胶带撕开。

    王致一和秦嘉洛都盯着她拆礼物的动作。

    “什么啊这是……”刘笑晴越拆越觉得奇怪，直到最后她完完全全扯掉礼品纸，将那礼物露出全貌时，才愣住了。

    “我靠这是……”王致一朝她手上拿着的礼物看过去，居然是一本厚厚的理综《五三》。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王致一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这是哪位兄弟，太猛了，刘笑晴，这样的朋友留着过年吗？赶紧绝交！”

    “哈哈哈哈……”秦嘉洛也跟着笑起来，“这是公然向我们笑晴姐挑衅啊！”

    刘笑晴呵呵尴尬地笑几声，又对王致一道：“你手上那是个什么礼物啊？”

    王致一边哈哈笑着刘笑晴一边拆开自己手上的礼物，撕掉包装纸的那一刻，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手上拿着的礼物，也是一本《五三》，英语《五三》。

    “哈哈哈哈哈哈哈……”刘笑晴和秦嘉洛瞬间笑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