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质问

    “李安游。”

    中午放学，李安游刚起身拿好要做的模拟卷，准备离开教室，就被人堵住了去路。

    一抬头，就见脸上写满“老子弄死你”的王致一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李安游的前桌，萧仪洁闻声转头，看看王致一，看看李安游，瑟瑟发抖。

    她悄悄对同样转过头来看热闹的文栽道说：“咱学霸是触霉头了吗？”

    文栽道一扶眼镜：“显然。”

    “要不要上去帮学霸一把？”萧仪洁非常紧张，“我感觉校霸会把学霸吃了的。”

    “有道理。”文栽道又扶扶眼镜，一脸严肃，“匡扶正义是我辈之责。”

    “没错！”萧仪洁强烈赞同。

    而后两人像两只木桩子一般，定定看着李安游和王致一，谁都再没了动作。

    “什么事？”李安游有点紧张，将怀中的模拟卷护紧了些。

    王致一看着她那生怕被人抢了卷子的动作，突然觉得好笑，他转身将一本英语练习册扔在她桌上，语气严肃：“你看看，你写的什么东西。”

    李安游看看他，再看看他扔过来的练习册，这才慢慢放下模拟卷，拿起练习册打开。

    她仔细翻看着练习册，王致一盯着她，却没从她的面部表情中察觉出什么变化。

    “怎么了？”李安游很快翻完王致一的练习册，抬起头，一脸茫然。

    “怎么了？！”王致一不可思议，差点被她这张无表情的脸气得跳起来，“你说怎么了？”

    这会儿正是中午放学回家吃饭的时候，班里人陆陆续续地往教室外走着，但王致一这一声引来不少人的关注，本班的，外班的，很多人挤在教室里，静静目睹到这个极其罕见场景：高三九班的学霸和校霸居然在班里对峙！百年难得一见啊！

    “看什么看！都滚！滚！”刘笑晴突然走过来，凭自己平时在学校里攒下的威严，连踢带吼，往出赶着一群在教室看戏的学生。

    三中几乎无人不知刘笑晴是何许人也，她是三中这个片区的混混大姐大，和王致一称兄道弟，据说靠山强大，是惹不起的人物。

    看戏的同学只好纷纷怂怂撤退。

    秦嘉洛也过来帮忙，他看坐在李安游座位前的两个人还一脸陶醉于看热闹之中，便使点牛力给他俩一人头上搓了一下。

    萧仪洁和文栽道都吓了一跳，一抬头，就看见秦嘉洛那威严的双下巴。

    “中午了，还不走么？”秦嘉洛的声音听上去颇具威胁性。

    萧仪洁和文栽道吓得一抖，连忙点头哈腰，笑着火速逃离教室。

    “二哥，还需要我们帮啥忙吗？”赶走教室里所有看戏的群众后，秦嘉洛凑上前去小声问王致一。

    王致一盯着李安游道：“你俩也走吧，我跟这学霸有话说。”

    “你轻点对人家，不就作业没给你写到位嘛。”刘笑晴拍拍王致一的肩，说完这句，就跟秦嘉洛走出去，还替教室里两人关上门。

    “王致一，下课六分钟了，你到底什么事？”李安游看了眼自己的磨破带子的黑色腕表，一成不变的神色中终于稍带上了焦急。

    “那你倒是解释啊。”王致一满腔怒火，“我让你帮我做英语作业，你就做这个样儿给我？全错啊妹妹。”

    李安游皱眉沉默着。

    “你看看，看看，”王致一指着自己眼角和脖子上的伤，“妹妹，这些伤拜你所赐。”

    李安游偏过头去，冷着脸：“我没有错。”

    “什么？”王致一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脸来，看着王致一，振振有词：“首先，你说的是让我帮你做作业，并没有要求我做到什么标准。”

    “其次。”李安游抬着倔强的下巴，看起来底气颇足，“我写的内容，全部是依照你的学习水平完成的，在你没有特别说明的情况下，我替你写作业，当然是按照你的原始水平完成作业。”

    “什么？”王致一难以置信，“妹妹，你脑子是木瓜做的吗？”

    “不是，人脑是由大脑、小脑、间脑、脑干……”

    “行了行了，”王致一打断她，“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我没有错。”李安游坚定道。

    王致一愣在原处。

    他是骂着这学霸欠收拾，还是夸她真聪明呢？

    “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回了。”李安游见他半天不讲一个字，拿起自己的模拟卷，就要往教室外走。

    “等等。”王致一伸脚挡住她的去路。

    李安游再看一眼腕带上的表，12点15分，再这样下去，不知道今天又要浪费掉多少学习时间。

    她抬头望着他，一脸严肃：“王致一，请你让开。”

    王致一看她半天，突然笑了：“你不是挺怂一个人吗，怎么今天搞得跟换了个人似的。”

    “你要是没事，就放我走。”

    “我有事。”王致一偏偏不放她过去，挪挪身子，又挡在她身前，弯下腰低声道，“学霸，你用你聪明的脑子好好想想，我要是会写，我会找人帮我写作业？既然你答应帮我写作业，理所应当应该好好完成啊是不是，咱得讲点理吧？”

    “帮你写作业，已经是我的底线了，让我给你写到完美的程度，抱歉，我不想那样做。”李安游的声音极其平静。

    “底线？什么是你的底线？”王致一问。

    李安游垂眸答：“我不想帮你骗人。”

    王致一突然冷笑一声：“那你也太没底线了。”

    “王致一，到此为止吧。”李安游又看一眼磨破表带的手表，“离下课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

    “所以呢？”王致一依旧不让步，“咱们极其有底线的学霸，不能忍受帮同学写作业，但可以忍受随便让男的亲让男的领回家是吧？就像那天……”

    李安游听到他这句话，眼一瞪：“王致一，请你放尊重。”

    “我很尊重你啊。”王致一无所谓地笑笑，“我不尊重你的话，那天你去我家，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别忘了，咱俩在KTV那张照片，我还存着呢。”

    李安游的脸上终于带上红色。

    她的喘息有点急促，拳头捏得很紧。

    “我当你是朋友才不想替你抄作业……如果你再这样说……”她咬着牙。

    “怎样？”王致一看她生气，心里的火立刻突然消了大半，“你给我做老婆？”

    “滚！”李安游大叫一声，一把推开他，朝门外冲去。

    操。王致一看着消失在门口的她，默默抚一下刚才被她推过的肩头，那里还有他老子打过的伤痕，再加上刚才一推，真是疼上加疼啊。

    下午，王致一坐在座位上，一见到李安游进入教室，就对她露出神神秘秘的微笑。

    李安游刚和他目光对上，立刻嫌弃地移开，坐到自己座位上，开始背单词。

    “哎哎，”秦嘉洛转过身，敲敲王致一的桌子，又看看李安游，小声道，“二哥，中午怎么了？有人说看见李安游在街上哭，你弄哭的？”

    王致一耸耸肩。

    “哥你不会对人家……”秦嘉洛一边说，一边用右手在空气中胡乱游走，“上下其手了吧……”

    “信不信老子打爆你的狗头，”王致一眼一横，“不要胡说。”

    “哦。”秦嘉洛自找没趣儿地转过身去。

    整整一堂英语课，王致一前半节课睡觉，后半节课发呆。

    操，他那几句话说得很严重吗？她居然哭了？学霸心理承受能力就这么弱吗？

    王致一一边拄着头，一边盯着满篇红叉的英语练习册陷入深深沉思。

    “所以这道题答案选什么？谁知道？”班主任兼英语教师陶老师看到王致一沉思的表情，以为他在认真思考，忽然兴致大发，把他点了起来，“王致一，你回答一下。”

    王致一很快中沉思中抽身，伸个懒腰，懒洋洋坐在座位上说：“不会。”

    陶老师变了脸色，从讲台下来走到他身边，用教鞭戳着他的练习册：“错了这么多，你怎么不好好反省反省，错也不……唉？你不是都改了吗？”

    王致一打个哈欠，想起自己昨晚通宵改错题的情形，怨气突然窜上来，他盯着李安游，冷笑着说：“是啊，都改了，改了一晚上。”

    “你看谁呢？”陶老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李安游。

    全班同学立刻一副跃跃欲试的吃瓜表情。

    “向学霸看齐。”王致一忽然转回目光，对陶老师说，“选c。文章第二段提到了这个老农夫用的工具，里面没有‘shears’。”

    小陶眼里放出惊喜的光芒：“对，答对了，王致一，保持啊，学习就要向学霸看齐，一定要保持这种良好的学习态度！听懂了吗？记住了吗？”

    王致一不耐烦地托着脑袋，不说话。

    沉默代表答应，陶老师乐呵呵地走上讲台：“所以大家看到了吗？连王致一同学都开始努力学习了，你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下个月的月考，让我们一起加油！”

    全班没吃到瓜，瞬间没了精神头，有气无力地跟着陶老师，弱弱喊了声“加油”。

    王致一什么也不说，眼睛一直盯着李安游，突然唇角勾起，一副坏笑神情。

    从不在这种无聊的课堂题外话上浪费时间的李安游，突然停住写模拟题的笔，不自觉地侧头朝王致一看了一眼。

    王致一对她做了个极丑的鬼脸。

    李安游立刻转头，权当自己刚才看了个放松恶搞GIF。

    在父母强大的威逼下，王致一终于用一周不到的时间改完了所有英语练习册的错题，并在小陶那里获得通过，他从未觉得一星期能过得这么漫长。

    周末，苦学一周英语的王致一终于有了放松时间，他和秦嘉洛在本市一间高档私人会所的泳池里，过瘾地游了好几圈。

    “二哥。”秦嘉洛扶着泳梯，靠在池边，看着仍在泳池里发疯的王致一，气喘吁吁，“你伤刚好点，就别那么猛了吧。”

    哗啦啦，王致一从水中冲出来，摘下泳镜，大口喘气，随即游过去和秦嘉洛一同靠在池边：“不行，太爽了，停不下来。”

    “啧啧，”秦嘉洛低头打量着他的身材，“哥，你好像又结实了。”

    “不吧。”王致一道，“这周天天被英语折磨，身上还有伤，我根本就没怎么锻炼，少说也是松了些肉。”

    “不。”秦嘉洛盯着王致一微隆的胸肌，情不自禁地把手伸进水里，悄悄摸上了他结实的腹肌。

    “我操！”王致一一把打掉他的手，窜上池边，“秦嘉洛你他妈……”

    “哦，”秦嘉洛摇着脸上一团五花肉，仿佛才回过神，“一时意乱，一时意乱……”

    “你妈……”王致一正想骂脏话，突然灵光一闪，直接脱口而出，“你他妈喜欢男的？”

    秦嘉洛垂着头，下巴上挤出好几层肉圈，很久没说话。

    “妈的哑巴了？”王致一不耐烦地裹上浴巾，蹲在池边问。

    “二哥。”秦嘉洛眼泪汪汪地转头望向他，“你嫌弃吗？”

    王致一愣了一下。

    “果然……”秦嘉洛看他不说话，默默转过头。

    “嫌弃你妈！”王致一忽然解开浴巾跳下水，原和他站在一处，“难不成我会怕你强|奸我？”

    “真的吗……”秦嘉洛眼里闪出难以置信的希望光芒。

    “前提是你不能对我有那个意思。”王致一严肃道，“老子喜欢女人。”

    秦嘉洛点头，随后有点羞涩地低着头：“我知道……我刚才是一时错乱，哥你说你旁边要是站个胸大皮肤白的美女，你能不……”

    “能也不能上手啊！”王致一拍一下秦嘉洛的脑袋，“老子又不是原始动物！”

    “哦，是是。”秦嘉洛连连点头。

    两人突然无言。

    在水中泡了许久，王致一才又开口：“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笑晴姐。”

    “靠。”王致一拍了一下水，“你俩又联合起来骗我……”

    “我们不是故意的……”秦嘉洛慌忙解释，“是怕你误会。”

    “有什么……”王致说着，顺着泳梯爬上池外，坐在躺椅上，身上盖条浴巾，边喝可乐边问，“对了，小陶最近和你妈告状了没有？”

    “没。”秦嘉洛也爬上来，和王致一一起躺在躺椅上，“我妈决定送我去英国念艺术了。”

    “艺术？”王致一笑了一下，“你也学音乐？”

    秦嘉洛连连摇头：“我哪有你天赋好？我妈说让我学设计。”

    “设计？设计什么？”王致一又问，“你家不是挖矿的吗？”

    “我也不知道……”秦嘉洛模模糊糊回答，“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能出国我也就解脱了。还是得先把我妈那关过了，她也抓我英语太紧，下次月考我要英语考不到50，她说她让我跟着工人一起下矿。”

    “50……”王致一想了想，感叹一声，“难，太难了。”

    “唉……”秦嘉洛叹了几声气，“对了二哥，别说我了，你呢？你下回月考怎么办？这回作业被抓了就打这么惨，下回……”

    “下回有办法。”王致一躺在躺椅上，盯着天花板，“必须让那个学霸妹给我点补偿。”

    “啊？”秦嘉洛一听，担忧起来，“你那天中午那么吼她，还指望她下回能给你帮忙？”

    “有什么不成？”王致一满脸自信，“她要是不行，我就吼道她怕为止。”

    “这哪行？”秦嘉洛摇摇头，喝完一瓶雪碧，又让服务生拿了两杯红酒，“我给你说二哥，女生，你不能这样，你越强制，她越讨厌你。”

    王致一突然坐起身，接过服务生送来的红酒闷一口，忙问秦嘉洛：“那我怎么办？”

    “女生，你得和她和颜悦色，”秦嘉洛也闷一口红酒，正要继续说，但一想到李安游那张油盐不进的冷淡脸，顿时摇头，“不行不行，李安游不是一般女生，和颜悦色估计对她没用。”

    “那怎么办？”王致一满脸求知若渴的样子。

    秦嘉洛看着王致一，心里一阵失落，如果他的二哥是为他的事而露出这样渴望的目光，那该多好。

    “就是，”秦嘉洛憋着心里的失落说道，“你给她钱。”

    “钱？”

    “你想想，谁不对钱感兴趣？就算是李安游，她也不能不为钱心动。”

    “真的吗？”王致一有点不信，尤其是脑海中出现李安游的那张清纯的脸后，他实在无法将她与爱财的庸脂俗粉挂钩。

    “真的。”秦嘉洛笃定，“没有女生不喜欢钱，你相信我，化妆品、护肤品可费钱了。你就看李安游那脸，那么水灵，肯定是保养出来的。”

    王致一一想李安游那张吹弹可破的白皮肤，就不由自主扬起唇角。

    秦嘉洛看着他提到那女孩开心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

    “行，我知道了。”王致一满意地拍一下秦嘉洛的肩，“哥们，行啊你，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秦嘉洛笑着，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其实是我有点娘受属性……”

    “啊？啥属性？”王致一没听清，“年兽？你怎么年兽了？”

    秦嘉洛无奈地看着他，突然懒得去解释，笑几声就算把刚才那句话掩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