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发现周林潜竟然是溪衡游戏的小开，且身上还有更深入可以挖掘的内容之后，许青青回家就用电脑搜索溪衡游戏。

    溪衡游戏——国内最大的游戏公司没有之一，代理且自创过许多风靡一时的游戏，创始人周衡。

    再搜索周衡这个名字，基本都是新闻相关，私生活几乎没有，较为官方的网络百科里也只简单地介绍了他的出生年月和工作经历，除此之外的生活信息一概没有，更没有哪里写着周衡有一个叫周林潜的儿子。

    许青青相信江舜龙没有胡说八道，这种事没必要编，也编不出来。

    只是如果周林潜是周衡的儿子，溪衡游戏的未来继承人，这么好的家境条件，为什么还要来云城这样的小城市上学？

    以他的成绩和智商，哪怕是一线城市，也该是公立或者私立名校，何苦在三中这种说好也有点差、说不好也没那么烂的学校上学？

    因为父子关系不好？

    听之前江舜龙话里的意思，应该是这样。

    再结合谭母之前所说的林奶奶女儿女婿家的事——

    周林潜简直就是个拥有狗血身世背景且流落民间的大王子！

    303：“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总而言之，你遇上这样一位‘极品’观察对象。”

    许青青却想了想，道：“可他的起点太高，既然我的论文是研究动态变化，那前后反差当然是越大越好。”

    303：“比如？”

    许青青：“比如张晓松这样的。”

    客观上来说，分析特定观察对象的身世背景，再结合论文目标考虑，的确前后反差越大越好，因为整个论文如果要拿高分，强调的还是一个“动态变化”的整体过程。

    周林潜本人的个性非常吸引人，可他起点高，家境背景上和许青青本人在母星的情况类似，作为富裕家庭出来的女儿，许青青可以想象得出来自己毕业后的人生路是什么样的，几乎也可以给周林潜描绘出一条未来蓝图——

    高考，上名校，期间有可能出国深造，毕业后如果不想进自家公司上班，免不了和家人一番抗争，或成功或失败。

    成功了，做自己的事，但因为家境好起点高，拼搏这条路会顺畅很多，即便没有家人的支持就能慢慢站稳脚跟。

    失败了，进自家公司，上班上班上班，为未来继承公司做准备。

    许青青从小就知道，这可能也是她未来的人生。

    此刻再看周林潜，她觉得自己在看一个地球版本的自己。

    所以303再次询问她是否要确定最终观察目标的时候，许青青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忽然又觉得他不是很合适。”

    303：“为什么？就因为你觉得他起点高，未来逃脱不了既定的命运，动态变化也不过是青春成长期一点波澜不惊的反抗，不值得作为论文研究对象？”

    许青青把那句“青春成长期一点波澜不惊的反抗”压在舌尖下回味了一番，露出几分苦涩，“不瞒你说，我还真是这么想的。”

    周林潜家境优渥这点出乎预料，出得起二十亿这点也令人惊讶，可许青青仔细想想，如果周林潜是这种背景出身的男孩儿，他未来的“动态变化”又能有多少？

    303感受到许青青的情绪变化，沉默了片刻，理智冷静的机械音平静地传来，“同学，你短暂的人生经验会限制你对一件事情的看法。你认为周林潜与你相似，或者他和你根本不同。”

    许青青：“我在母星上学的时候曾经看过一组数据，100名家境优渥中产以上家庭的孩子，追踪他们从童年时代到成年之后的人生，发现这些人里百分之八十以上都在继续从事父母的本职行业或者相关圈子的行业。你还记得之前周林潜说他会是哪个行业身家亿万的大佬吗？游戏，全息游戏，这不就是他父亲在从事的行业吗。”

    那既然周林潜未来给自己规划的人生就是继承家业，这样的观察对象又有什么可研究值得去耗费大量时间做观察写论文的？

    根本没必要。

    不分析则已，这么仔仔细细一分析，许青青忽然就丧了。

    她仿佛看到论文高分在向她挥手告别，还有远在母星的温特莱教授遗憾地向她表示，这是一份价值不高的论文，所以不能给她一个满意的分数。

    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论文！

    我的高分！

    许青青后来一整天的情绪都有些低落，上学的时候看到周林潜就觉得浑身无力、四肢发软。

    周林潜见她有气无力，还问她，“从老江那边知道我真的出得起二十亿，吓傻了？”

    许青青叹息地看着他的脸，“不瞒你说，你哪怕是破产户，都好过你是富二代。”

    周林潜扬眉，“破产户？”

    许青青：“是啊，这样你就能奋发向上，勇往直前了。”

    周林潜扬起的眉头没来及落下就皱成了一道川，“你整天胡思乱想什么。”

    许青青没办法不胡思乱想，毕竟一开始连303都拿他当最合适的论文对象，说没对他抱太大那希望都是假的。

    就因为抱有希望，如今才觉得失落。

    可许青青到底不死心，宇宙中都没有完全相似的尘埃，说不定周林潜的人生轨迹不会如她所想的那样呢？

    还特意跑去问周林潜，“你爸做游戏的，还做全息，你以后也要做游戏吗？”

    周林潜想都没想，“要不然呢？”

    许青青还不死心，“你不打算做点别的，比如脱离你爸从事的行业范围？”

    周林潜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问还说这些，但显然他早已为自己规划好了未来人生，“不打算。”

    这三个字好像一把未开刃的刀插在胸口，许青青感觉自己心都在滴血。

    再看周林潜这张脸，仿佛一个巨大的“鸭蛋”。

    许青青：“……303。”

    303：“淡定！”

    许青青：“……你知道吗，我长这么大，几乎门门满分，零分卷是什么我见都没见过。这次搞不好真要零分了。”

    303安慰她，“不会的。”

    许青青都快在心里哭了，“怎么不会！他说他不考虑别的，就做游戏，那他的什么‘动态变化’还不就是小打小闹吗，他能怎么变，小打小闹之后从跟着外婆回老家的继承人变成溪衡游戏的大老板？哇，这个动态变化写成论文何止零分，我要是温特莱教授直接打负！”

    303：“……别这么想！”又道，“你还有二号观察对象。”

    许青青一愣，“哦对，对对，还有张晓松，还有那个黄毛表哥。”

    表哥！我再也不歧视你头发黄还人穷志短了！

    表哥！你才是我论文的希望！我人生的引路灯啊！

    深怕自己陷在零分论文的情绪里走不出来而抑郁，许青青自救性地把注意力从周林潜这边拔了出来，飞速转向张晓松。

    她去商场负一层的汽修店找他，还去过他晚上打工的那家洗头店，甚至还带着水果拜访过家里。

    张晓松无言以对，“……你这个年级第一就这么闲？”

    许青青：“表哥，我是你表妹，是舅妈的外甥女，我们是亲戚，亲戚之间当然要走动往来了。”

    张晓松：“骗你家房子的亲戚也可以？”

    许青青第二次在年轻男人面前露出慈母般的微笑，这微笑还罩着几层圣母柔光，“可以啊。”

    “……”张晓松的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不过要说改变，张晓松的确变了。

    张老大卷了家里为数不多的五位数存款带着情人跑路之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从天而降。

    在邻居们背后的戳戳点点和议论纷纷下，张晓松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他妈，张老大这前夫渣男也不行！

    母亲的身体近来也不是很好，张晓松想着一直打工也不是办法，或者可以自己开个店，时间上自由一些，也想办法多赚点钱。

    这个想法得到了母亲的支持，只是钱都被卷跑了，启动资金都没有，又能问谁借？

    天杀的是，他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最近总往他这么跑的表妹一家。

    他自己都觉得荒诞，姑姑家怎么可能借给他，没拿扫帚让他滚都算客气的了，还借钱，怎么可能。

    于是他连提都没向母亲提起过。

    然而张母却还是丢下脸面去求谭母，不为别的，就为了当年两人一起伺候过外婆的情谊。

    张母其实登门登得战战兢兢，毕竟儿子做过什么混账事她自己心里清楚，却没想到谭母客气相待，没说半句重话，只是提起张老大的时候直接骂过几句粗，又说某些渣男走了刚好，好日子还在后面。

    当天张母告辞，晚上吃饭的时候，谭母和谭父在桌边聊起张母借钱的事。

    谭父问：“借多少？”

    谭母：“也不算多，六万到八万。”

    谭父想了想，沉吟：“是不算很多。你想借吗？”

    谭母叹气：“冲着张晓松那小畜生，我是真的一点也不想借，不过他妈妈你也是知道的，心善人也好，这么多年，最困难的时候都没伸手问我们借过钱，她既然说借两年还，那一定就是会还的。”

    谭父没有在这件事上发表过多意见，只说：“那你再想想。”

    桌子下面，周林潜忽然踢了许青青一脚。

    许青青侧头看过去。

    周林潜朝她往谭母那边使了个眼色。劝一下。

    许青青眼神问她：劝什么？

    周林潜扬眉：还能有什么。

    许青青低头吃饭。

    过了一会儿，她放下碗，“妈。”

    谭母：“嗯？怎么了。”

    周林潜吃着饭。

    许青青：“借钱的事我能发表一下我的看法吗？”

    谭母：“你说呢。”

    周林潜拿勺子舀汤喝。

    许青青：“借吧。”

    周林潜一口汤喷了出来。

    谭母看了看他，又纳闷地看许青青，“你说借啊？那钱可是借给张晓松做生意，你同意？”

    许青青点头：“同意啊，浪子回头金不换么，他既然下定决心改头换面，总得给他一个机会。况且这钱借出去也不是白借的，舅妈都同意拿房产抵押了，她那房子可远不止八万十万，不用太担心他们不还钱。再说了，万一表哥真的成功了，回头成了大老板，我们家还能沾沾光，有什么不好。”

    餐桌旁，周林潜默默拿纸巾擦嘴，脸色在不动声色间变得又臭又硬。

    呵，表哥。

    呵，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