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辈子的好朋友（中）

    看完她过来的文档，杨姗有些想跃跃欲试。

    心想真不愧为游戏高手，随便写的游戏剧本都如此精彩。

    [杨姗]：以抢到的红包数目当做惩罚任务？听上去很有趣，不过，人多点应该更好玩。

    两分钟后……

    杨姗拿着手机发呆，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为什么对方突然消失，不回话了。

    于是，她补充了一条消息，试图转移话题。

    [杨姗]：但明天下午就放假回家了，有空一起玩吧。寒假期间可以找你玩吗？我家旁边有个火锅店，味道还不错。

    不一会，对方回了一句。

    [黄晴晴]：不了。

    [杨姗]：哦哦……

    接着气氛陷入沉默。

    她惊疑不定，迷惑……

    [杨姗]：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接着，信息栏保持死一般的寂静。

    十分钟后。

    [黄晴晴]：不是你说错了，只是我刚刚在路上，现在回去了。

    要睡觉了，明天见。

    [杨姗]：嗯，晚安。

    见女生不是讨厌自己，她抱着手机舒了一口气，可以安心睡觉了。

    另一边。

    学校的某处角落，黄发女生坐在水泥地上。手机屏幕发出的萤光照亮了她的脸，额上沁出的汗水清晰可见，顺着光滑洁白的下巴淌下。

    她右边的膝盖被弄伤，血争先恐后地涌出，湿了酒红色的裙摆。

    她的面前躺着五六个女人，已经不省人事，她们均衣穿暴露，化着浓妆，个别人手边落着棍子，棍子顶部染有血液。

    黄晴晴眼皮都没抬一下，未理会那些义愤填膺来找事的，而是凝视手机QQ里的备注为杨姗的联系人，眼神晦暗不明。

    她微微低头，脸部投下大片阴影，语气消沉——

    “你好像不是我要找的人呢。”

    “我找的那个人……是谁。”

    她放下手机，无力地靠在墙上，扬起脸望向皎洁月亮。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她就在等某一个人。

    等到迷失自我，变得行事极端，沉迷游戏。

    等到临近大学毕业，寿命差不多过去了四分之一。

    等到她开始怀疑，所谓的前世仅是一个梦，梦醒了，便什么都没了。

    黄晴晴阖上双眼，神情疲倦。

    若是梦境，那么就让梦永远无法苏醒。

    永远。

    ……

    第二天。

    寒假放假，学生们手提行李走出校门。

    其中情侣一把抓一大把，亲昵地靠在一起，肩并肩行走。

    杨姗正低头看手机，走着走着，猝不及防撞上了一个人。

    “抱歉！”她揉揉发酸的额头，眯着眼打量身前的男人。

    他头发乱蓬蓬的且有些油腻，微胖的脸上挂着促狭的笑容，露出的门牙略黄，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纯美的脸，说：“没事儿，嘿嘿。大美女，介不介意留个QQ？”

    说完，他拿出手机，翘首等待她报出联系方式。

    “呃。”杨姗无语凝噎了一下，随即说了QQ号：“228……7009。”反正给是一回事，加不加又是另外一回事。

    接着，她绕开男子，继续往前走，这次不看手机了。

    而男人加完抬起脸，正欲催促她快点同意，却发现眼前空无一人。

    他转过身，注视她离去的背影，右手伸进宽大的口袋，抚摩藏口袋里的水果刀，目光变得如蛇般阴冷。

    走前头的杨姗打了个冷颤，她以为是天气的缘故，便加快脚步，想早点回家缩被窝里。

    思及此处，她神情黯淡，虽然家里也非常冷清，只有自己，父母早已去世，留下的一笔财产也快花光了，得去接几份兼职自立更生。

    但是一想到身边，有一个和她相似的女生存在，同样父母双亡，同样不合群，她便有种近乎病态的认同感和归属感。

    都说朋友得需要相互理解，有共同话题。

    而她理解她，不惧怕她，并且有喜欢玩游戏的共同爱好。

    所以……最后能说上话，变成朋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成为不了朋友，才奇怪。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进入小巷，抄近路去车站。

    小巷里行人三三两两，多是校友，其中不乏几张熟面孔。

    巷子里哒哒哒的脚步声回响，另外夹杂路人的谈笑声。

    突然，一阵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怒骂从背后传来。

    “你这贱人！竟然骗别人感情……”一个身材稍胖的男人高声大喊，霎时吸引住了所有行人的注意。

    他们愣愣地望着激动得面红耳赤的男人冲过来，狠推了把走前面的黑发女人。那位女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她回过头，美丽的脸上尽是气愤。

    “你胡说什么”，她说。

    意识到周围有众多人观看，因羞愤，她的面上也浮现一层红晕，“我认识你吗？再纠缠我可报警了。”

    说报警时她格外没底气，但不妨碍成功地激怒男人。

    他的右手霍得从口袋内掏出一把刀，直直地插进她的肚子。水果刀尖锐的刀尖穿透了女子衣物，血瞬间将伤口旁的衣服浸染为红色。

    “活该！”他颤抖着声线道：“我喜欢了你那么久，你居然不认识我！”

    “是不是随便谁问你要联系方式，你都会给，真是令人作呕，虚伪做作的女人，我真瞎了眼才看上你。”

    他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面把臆想强加在她身上，一面缓缓抽出刀，打算在来两下。

    见血了，路人们惊了，个别强壮点的人察觉，情况不对，纷纷凑上前意欲拉开蹲地上的男子。

    结果，男人回头红着眼，挥舞着刀的凶狠劲一下子震住了他们。

    就这样僵持不下，某些围观的人拿起手机拍照片，小部分人怕牵扯刀自己，早早抽身离去。

    杨姗捂住肚子，手扶着墙壁站起身，脸色苍白。

    “呼——唰——”

    杨姗的身后跑来一个女生，与她擦肩而过，她的余光只瞥见灿烂的金发，和清秀的半张脸。

    几分钟前，到达巷口即将步入车站的黄晴晴，听见走过的人讨论巷里发生事，说有个女的被一男捅了。

    同行的另一女人神秘兮兮地说，那女的我知道，学校有名的美女啊，叫杨姗，这名字真的难听。

    ……

    她们还在交谈，但黄晴晴已经没心情听了。

    尽管和杨姗相处，接触下来觉得她大概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可万一是呢，她不敢去赌。

    再者……她想知道，救人会不会和伤人一样有趣。

    “砰。”

    随着一声闷响，男人被提住领子，甩到地上，刀脱手而出。

    “妈的……”他骂到，想问是哪个不长眼的小鬼，但见站立面前的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对方长相可爱，嘴角勾勒出的笑容极其乱甜美。

    他却像见到了恶魔，心中邪火熄灭，头脑思维与四肢一同冷了下来。

    黄晴晴捡起小刀，二话不说，将它送入他的肚子。

    他不断喷涌出的血沾湿了她的手，她的表情尤为愉悦，笑容有多甜，手里动作就有多恨。

    远处，初来巷子的张妤注视这一幕，瞳孔骤然扩大。

    而杨姗半弓着身体干喘气，地面被血染湿了一大片，神智模糊，最后倒在地上。

    ……

    再醒来时，她在病房，肚子上缝了七针。

    她才知道，黄晴晴进了教管所。

    这件事在学校论坛里闹得沸沸扬扬，普天同庆，下学期终于不用担惊受怕了，简直是奴隶翻身把歌唱。

    但同时，全校都知道一直欺压他们的大魔头，其实未成年。有人顺藤摸瓜扒出来她自小学习好，跳了好几级……难怪脸看起来那么嫩了。

    不过这点仅仅惊出了点波澜，马上销声匿迹。因为……他们那么大一个人，还被比自己年纪小好几年的人压上面，说出去，他们不要面子的啊。

    刷完论坛，杨姗关闭手机，内心无比自责。

    为了自己而大打出手……如果没有她，那发疯的男人会如何，不顾一切杀了自己一了百了么。

    ……

    之后，杨姗的伤差不多愈合了。

    她回到家，拿身份证和钱包外出，她找了份寒假工，老板是位大叔，人很好。

    接着，她路过一家服装店，橱窗里摆的半身裙引起了她注意，那条裙子和黄晴晴身上的款式相同。

    接而，走出街角的时候，杨姗手上提了一袋衣裙。

    她进了发店，想着有工作了，把头发剪短点打扮下。

    ……

    “这位顾客，还有其它要求吗？我们店众多造型由您挑选，染发、烫发……我们都是专业的。”

    杨姗看着一张张实例图，上面的发型以及颜色十分精美。

    然而，她的脑海里浮现女生金黄色的发丝，在她眼里是最美的色彩。

    “染成金黄色吧。”她恍惚地说。

    ……

    一个月后，再次回到熟悉的教室。

    和原先纯美的形象不同，风格变得美艳的杨姗令男生们侧目。

    教室的角落，容貌同为艳丽的张妤望着杨姗，咬牙切齿，认为她是人比人，谁逊色一筹谁尴尬，所以故意膈应自己来的。

    相安无事几天后，论坛贴满了杨姗和一个老男人相谈甚欢的照片。

    标题叫《震惊！纯洁女神背后竟做出这种事》，相关杨姗的黑贴总共盖了千万楼，她彻底成了红人。

    不少人私信问她约.炮吗？还问她感想如何，没几个人怀疑贴子是编造的，似乎都在等自己出丑，落井下石。

    那照片她看了……是打工时和老板唯一的一直合影。

    杨姗解释了，但被骂得更过分，他们搜寻各种模糊的信息，以恶意揣测下定论，企图证明她真如贴子上说的那样不堪。先前维护自己的人，也被撕得不敢出声。

    她放弃了，心情越来越抑郁。

    零界点决堤的那天，是夜晚时被张妤逼上楼顶，她带了几个男生，想让她彻底坐实黑料。

    为什么会这样？

    她觉得自己与社会脱节。

    甚至感觉世界根本不真实。

    她心灰意冷，突然觉得，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

    于是，她从楼顶跳了下去，临死前看了眼张妤和男生们，把他们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她道。

    眼前的景象快速跃过，寒冷的秋风呼啸而过。

    往事如同走马观花，于脑海中回映。

    她想起黄晴晴写的大冒险游戏，可惜没机会玩了。

    对不起，好不容易被你救回来，还害得你进了局子，实在浪费，可惜道歉的话也没机会说了。

    好想……

    再玩一局游戏。

    ……

    之后，一晃两年过去。

    怨气久而不散，凝聚出人形。

    杨姗咧嘴一笑，手中凝聚出手机。它飞快地编辑公告，并将黄晴晴发来的写的游戏规则文件加以修改，增补了几条规则发布至班级群。

    然后。

    ——游戏开始了。

    我的朋友。

    希望你玩得开心。

    所有观众必须陪着我们笑。

    因为这注定是场狂欢盛宴，而非引人哭泣的悲剧。

    **

    几天后，游戏进行时。

    森然的医院里，杨姗身处黑暗里，衬得脸格外森白，它红唇上弯，一声喟叹从口中溢出……

    ——她来了。

    她终于来了，杨姗兴奋得颤抖，紧张且期待地静候她的到来。

    而医院门口，两抹身影交叠。

    黄发女生走进警务室，她拿起红蜡烛观察，见右边和左边的蜡身印有两行红色小字。

    「鬼在你们中间。」

    「墙说，我怀了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