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涂完碘酒, 两人相对无言, 高宇不说离开, 橘喵喵也不赶人。

    沉默之后, 高宇开始收拾医药箱，脸色平静，声音也很温和，仿佛完全没有因为小橘提出离职而有丝毫情绪波动。

    “你是因为工作不开心才想辞职？还是谁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比如……方思静？”

    橘喵喵猛然抬头，她是真的很诧异，为啥总裁会联想到方思静身上去？

    看着小橘的反应，高宇以为自己找准了根本缘由。

    宋橘心跳开始加速, 隐约有些期待接下来的谈话。

    高宇叹了口气，在小橘面前席地而坐，微微抬起头直视她的双眼。

    “我母亲和她的母亲是同学，所以两家人走得比较近，相互之间也很熟悉。”

    “在美国的时候，我们又是校友，所以彼此之间有什么麻烦也会互相帮忙处理，关系属于比较偏向亲人的朋友。”

    “我曾经在美国帮过她一个大忙, 而这次回国，为了调查某些信息, 她也帮了我不少忙。”

    “她知道我一直在寻找橘猫的事情，也曾经帮忙找过你。她有时候说话比较自以为是, 并且偶尔喜欢耍小聪明，但本质上是个喜欢照顾别人的女孩。”

    “她活得很自由, 家庭氛围很轻松，所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单就这一点，令我很羡慕。”

    橘喵喵一直低着头，有些话哽在心口，很想问又胆怯地不敢问出口。

    【你喜欢她吗？你们谈过恋爱吗？】

    【即便是问出口，又有什么用呢？】

    【我想听见什么样的回答？】

    高宇的双手轻轻放在小橘膝盖上，炙热的体温随着接触的面积传向橘喵喵全身，渐渐令她浑身发烫。

    “阿橘，我喜欢你——”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轻轻抚摸宋橘的刘海，柔软的长发顺着指缝渐渐滑落。

    “不要再逃跑了，好吗——”

    高宇微微起身，伸长脖子，由下而上一口吻住小橘软软的嘴唇。

    心跳开始紊乱，指尖感到麻木，就连发丝都开始颤抖。

    头晕沉沉的，理智觉得应该停下来，但身体却完全动弹不得。

    脑子里再次响起毛大爷的话，不停反复循环播放。

    【找个人分走痛苦！可以找个人分走痛苦！！！】

    【可是不行——】

    悸动的心情化成泪水，渐渐润湿了宋橘的眼眶。

    【只有他，不行——】

    宋橘猛得推开高宇的身体，突然变回猫形，整只喵窝在沙发里，也不开口喵喵叫，就傻乎乎将猫头搁在爪子上发着呆。

    高宇苦笑一下，站起身走向沙发，伸出大手温柔地拨乱小喵咪毛茸茸的猫毛，然后弯腰，在它的头顶上印下一个甜美的吻。

    “我不逼你，你也不要再提辞职离开我的事。”

    橘喵喵的耳尖轻轻颤抖了一下，高宇权当她同意了。

    “晚安，做个好梦。”

    这一瞬间，宋橘似乎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橘喵喵将猫头藏进自己肚子里，偷偷伸出爪子捂住被亲了一口的额头。

    【永远不会让他知道】

    【这份喜欢的心情】

    【绝对——】

    第二天高宇宴请的朋友，宋橘只认识几个，全都是财经频道的知名人物。

    她没料到，总裁临时请客，竟然意外来了很多大人物，大家一听是高宇请客，甚至特意抽时间也要赶过来参加。

    虽然人数不多，也有二十几个而已，但这些客人各个都是天之娇子，领域里响当当的人物。

    有些是他的校友，有些是朋友，有些是校友的朋友，有些是朋友的朋友，他们彼此之间年纪相差挺大，但完全不影响聊天交流，人际关系网就这样慢慢扩大。

    之后几天，高宇带着宋橘参加了好几场类似的应酬。

    其中有一场应酬，高宇碰巧遇到了集团已经退休了的CMO(首席营销官)辛科华，他抓住机会，与辛科华展开了几分钟很有意义并且十分重要的谈话交流。

    辛科华见识过高宇的人际关系网后，对他的态度明显改观很多，甚至特意介绍自己的小儿子过来与高宇认识，彼此混个脸熟。

    聪明人自然知道彼此的意思，高宇很给辛科华这个面子，当面夸奖了他的儿子几句。

    之后两人的谈话质量便高了不少，辛科华告诉高宇：“云峰浩这个人，我比较了解。他很有本事，工作效率也高，行为果敢能办实事。”

    “但他有个缺点，控制欲比较重，爱面子，很自负。”

    辛科华的声音听起来语重心长，他是真心想帮高宇一把，所以才交浅言深推心置腹了一回。

    “高总的胸襟这段时间我是看在眼里的，知道你能容人，今天才多嘴说这么几句。”

    “云峰浩的缺点，其实只要控制在合理范围之内，他的缺点就不叫缺点，而是他的工作优势。”

    高宇：“哦？此话怎讲？”

    辛科华：“有句话叫在其位，谋其政。从职场角度来看，就是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将自己的地盘管理好了，那就是一个优秀的管理者。”

    “但如果你自己的地盘还问题重重，却伸手想要抓住更多的权利，管到别人家里去了，那就是职场大忌。”

    “只可惜很多人穷其一生也没将这个道理看明白，自以为自己本事逆天，总爱张嘴瞎指挥，对别人地盘里的事情指手画脚说三道四，用国家外交用语来形容，就是侵犯他国主权，这要不得，容易出大乱子。”

    “云峰浩善于玩权术，但他玩的是小权术，不是真正的大权术。”

    高宇挑眉，“还有小权术大权术之分？”

    辛科华点点头，他一个退休的老人，除了一身丰富的经验，什么也没有，遇见一个肯静下心来好好听自己唠叨几句的年轻人，说的内容便越加深入几分。

    “集团前不久刚经历过顶层领导的动荡，弄得股市动荡，集团内部乌烟瘴气，风气极其不好，就是因为最上面的两个人在玩小权术，也就是阴谋诡计。”

    “而大权术，说的是一种正当的领导能力，也就是对权力的驾驭能力，是一种领导智慧，在法律和规则的底线上，采用阳谋，实施真正的领导手段。”

    高宇很善于引导谈话走向，他顺势又问：“那你觉得上一任总裁失败在哪里？”

    辛科华：“高总问到关键了，白金茂之所以被弄得灰溜溜下台，有的人说他是被云峰浩陷害弄走的，也有的人说他技不如人，斗不过地头蛇。”

    “但依我的愚见，白金茂是典型的不在其位却谋其政了，也就是侵犯了云峰浩的主权。”

    高宇微笑，“听君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请继续。”

    辛科华受到集团一把手的真心敬佩，说得越来越得劲儿。

    “白金茂还没在集团站稳脚跟，就以为自己是集团的总裁，权势一把手，谁也不能越过他去，谁都必须听他的话，所有事情都必须按照他的心意进行下去。”

    “他抑制云峰浩的手下升职，不停提拔自己的人，以为那些人会对他忠心耿耿，感恩戴德，甚至为他冲锋陷阵不怕牺牲。”

    “可他哪里想的到，自己得罪的人更多，提拔的人能力参差不齐，眼光和想法都不跟他在同一条线上。”

    “关键时刻，竟然只有寥寥数人帮他说话帮他办事，他自己不仅没有意识到不说，还沾沾自喜，开始伸手管别人地盘上的事。”

    “他居然想架空云峰浩，管人家的分内事！自己窝里还一团糟没理清楚，手却伸得老长。”

    高宇又问：“如果有些领导干不好自己的分内事呢？”

    辛科华语重心长地强调：“古人说的这话真的很有道理，在其位、谋其政！”

    “就算再看不过眼，比如人家父母溺爱熊孩子，我作为邻居，我能站出来说，我来帮你教育孩子吗？不能。那不是我的孩子，我指手画脚那叫多管闲事。”

    “但是高总你不一样，作为总裁，你拥有人事任免权，所以你虽然不能帮哪位领导具体吩咐他分内的工作事宜，但却可以换人。”

    高宇越听越觉得眼前这个退休老员工领导经验十足，看问题的角度与一般人不同，很有智慧。

    辛科华继续道：“上司做了别人的工作，哪怕是你属下的工作，那也叫越权，但如果有人不适合干某个职位，却可以换人。”

    “级别低的通知人事部直接换，级别高的，可以提交到常务会议上讨论。”

    “总裁只需要把控宏观走向，而不必具体到每一个细微的工作。”

    “如此一来，才能将自己从细枝末节中解脱出来，才能站得更高，将眼光放得更远。”

    “所以我说云峰浩这个人用好了，那也是一把利剑。”

    “但这需要跟他搭配工作的人拥有很高的领导智慧，如果能有效合作起来，我几乎已经能看见集团更灿烂的明天。”

    高宇直接问：“那你认为，我应该怎么跟他合作？”

    辛科华举了举手中的香槟，“高总不是已经心中有数了么？”

    高宇笑了，聪明人说话不用将话挑太明。

    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CMO(首席营销官)这个位置，你觉得谁来接任比较好？”

    辛科华问：“你打算从外面空降一个，还是从集团内部提拔？”

    高宇回答道：“从内部提拔更妥当一点。”

    辛科华沉思了两秒，综合整体情况分析后，突然道：“那我向高总推荐一个人，你可以考虑一下沈弘图。”

    后来，宋橘才明白总裁为何没有从外部招聘一个自己的校友回来帮忙，反而竭力提拔沈弘图。

    以她之前的眼光，只看到万一今后沈弘图出任CMO，将会和云峰浩打擂台，成为总裁坚实的左膀右臂。

    她没想到的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提拔了沈弘图之后，将会出现一连串没有萝卜的坑，而这些坑重新填上的萝卜，将几乎都是他高宇的萝卜。

    不仅如此，沈弘图工作这么多年，交好的萝卜不少，他这颗大萝卜上了高宇的船，意味着身后一连串小萝卜，全都上了高宇的船。

    高宇的萝卜数量，就这么一下子翻了好几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