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迎新晚会的演出很成功, 掌声前所未有的热烈，跳出一声热汗的罗栗在后台快速地换了服装，她和乔伊他们商量好了, 要去东门的后街吃烧烤。

    “乔伊, 克里斯汀，你们两个快点。”

    她催促道。

    “来了来了。”乔伊先出来, 克里斯汀其次, 等还有几个人一起换好衣服, 一行人结伴, 嘻嘻哈哈的走出了体育馆。

    乔伊立下豪言壮语：“今天我要吃它个爽。”

    罗栗瞥她一眼, “今儿个不减肥了？”

    “过年嘛，要对自己好一点。”

    罗栗看了一下手机，拆她的台，“今天才冬月十五，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呢。”

    “元旦不是年吗？元旦怎么不是年啦？你这么说克里斯汀这个国际友人可要不高兴了啊。”乔伊理直气壮道：“跨年我最大，说吃烧烤就吃烧烤，你们谁也拦不了我。”

    “行行行，吃吃吃。”罗栗也不是真要和她较真, 只是两人斗嘴习惯了, 日常的互怼而已, “待会儿咱们直接包了老板的摊子, 不吃完谁也不准走。”

    “哈哈哈哈……”

    雪地里，一行人的笑声，传出去很远。

    一群二十来往岁的年轻人, 总觉得喝酒是已经长大了的象征。

    一坐到烧烤摊上，就有人要老板先上一件啤酒。

    北方的室外温度够低，啤酒放在外面，直接冻得冰凉，倒入喉咙的时候，寒气凛冽，如同刀锋。

    大家热烈的讨论着青春的话题，没说几句，便举起手中的酒杯，热情的喊一句干。

    罗栗其实酒量不错。

    但是她很少自己的这个长处暴露出来，每次聚餐的时候总是浅饮两口，便道自己酒量不好，不能多喝。

    然而今天，许是元旦的气氛太热烈，又或许是众人的笑声太爽朗，她屡次举起酒杯，并且对敬酒的人来者不拒。

    罗栗一直觉得自己很宅，所以没什么人际关系。

    但事实上，她待人真诚，尽管很多时候话不多，却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对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

    所以酒桌上，每人都能找得到敬她酒的理由。

    罗栗今天格外的爽快。

    咕噜咕噜的喝着啤酒，像是喝水一样。

    烧烤上了一次，很快被分完，大家又点了第二次。

    高谈阔论，欢声笑语，气氛一次又一次的推向高丨潮。

    罗栗醉的眼睛发红，两颊飞起红晕，站起来的时候，身体都有些晃动。

    不过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如此。

    烧烤的小店里，传来了元旦联欢晚会倒计时的声音。

    “3、2……1！”

    “干杯！”

    最后一杯酒入喉，气氛像是染过头的木柴，骤然熄灭。

    开始有人提议着回去。

    克里斯汀也喝了酒，不过她的酒量不错，而且加上喝的不多，所以比起罗栗，她要清醒的多。

    在场不喝酒的或者是喝得少的人，扶着那些喝得多的人，大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开始往学校走去。

    乔伊搭着一个女生的肩膀，咿咿呀呀的唱着听不懂的小曲。

    罗栗本来是被克里斯汀扶着的，但她走不了两步脚下就开始打架，没办法，克里斯汀只能把她背起来。

    她很轻，轻得像一片雪花。

    她靠在克里斯汀的背上，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之间，酒气一直吹到克里斯汀的鼻子里。

    克里斯汀说：“你喝醉了。”

    “嗯。”

    不同于一般的人喝醉了非要说自己没醉，罗栗承认得很坦然，她甚至补充了一句，“我醉了。”

    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克里斯汀还是忍不住想要发笑，她能想象出她说这话的时候的可爱模样。

    “克里斯汀，”罗栗喊着她的名字，认认真真地说道，“谢谢你背我回家。”

    “不用谢。”克里斯汀道，她的步子走的很稳，于是便很慢，渐渐地，就和大队伍拉开了一段距离，前面的一群人鬼哭狼嚎，或大声笑，或大声叫，有人跑来跑去，有人跳来跳去，后面的两人却格外安静。

    她的马丁靴有时候会踩到雪里的落叶，或者枯枝，于是便发出极为轻微的细碎的声音。

    罗栗似乎是睡着了。

    克里斯汀能够察觉到她渐渐整个人都扑倒在了自己的背上，呼吸也渐渐平缓。

    她想起那天她和那个叫做沈无薇的女人的见面。

    “……她是个很乖的女孩，但很固执。在爱情里面，她大多数时候都很包容，总会让人觉得她的包容好似无底线一般，但事实上，她的底线很分明，只是她不说，她任由人去踩，踩第一次的时候给个提醒，第二次的时候缄默无言，第三次的时候便果断离开，而且绝不回头。”

    “如果你和她在一起了，我希望你能够好好珍惜她，她比你想象中要更好，但也比你想象中更容易受伤，更脆弱。”

    “我祝福她，也祝福你们。”

    她当然知道罗栗有多好，不然也不会在人群中一眼看中她。

    尽管她不知道罗栗和沈无薇的过去，可是单从沈无薇做的事情，她也能够推测出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会比沈无薇做的更好，而且绝不会犯她犯过的错，即便没有她的提醒也是一样。

    “克里斯汀，罗栗，你们走快点！”乔伊回头催促道，她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面容通红，显然是喝醉了的模样，又很快回过头，不顾旁边女生的搀扶，跳着要往前面跑。

    她的声音显然惊动了罗栗，后者不安地在克里斯汀的背上动了动。

    她挪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调整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克里斯汀听见她长叹一声，像是一只得到满足的小猫咪。

    于是她的唇角又忍不住扬了起来。

    在罗栗身边，她好像总是很容易感到满足。

    有的时候，克里斯汀庆幸于自己当初来华国留学的决定，如果没有这个决定，她不可能遇见罗栗，她不可能知道，原来世界上真的会有一个人，即使她什么都不做，你在见到她的第一面，也会忍不住笑起来。

    “克里斯汀。”罗栗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克里斯汀唇角翘得更高，“嗯？”

    “克里斯汀。”

    “嗯？”

    抱着她脖子的手紧了紧，克里斯汀突然听到一阵抽鼻子的声音。

    ——罗栗哭了。

    “我好难过。”她道，“我以为我都忘记了的，可是我还是想起来了。”

    她的话说得没头没尾，可是克里斯汀还是瞬间明白了过来。

    她的心像是坐过山车，才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

    克里斯汀忍着酸涩，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般安慰道：“怎么了？不要太难过，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啊。”

    “我很喜欢她，真的，特别特别喜欢她。”

    “喜欢到我一做梦全是她，喜欢到我写了好多个故事，故事里的每个人物都有她的影子。”

    “我已经很努力的想要忘记她了，可是这太难了，太难了你知道吗？”

    “她怎么那么坏啊，在我以为我都要忘记了，我以为我快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她却又出现了，硬生生地闯进来……我讨厌她，我讨厌她……”

    “好好好，讨厌她，我们一起讨厌她。”克里斯汀顺着她的话头道，“我们一起讨厌她。”

    “不要，你不能讨厌她……”罗栗嘟嘟囔囔道，“她那么好……”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靠在克里斯汀的背上，这一次，罗栗真的睡了过去。

    一直到她回寝室都没有醒。

    她唯一的闹腾，就是说了那几句话，比起乔伊来说，安静地不知道到哪儿去。

    克里斯汀将她送回了寝室，把她放到了椅子上，范媛媛和严翌都没有回来，乔伊一进门，就闹着要睡觉，蹬蹬蹬地爬上床，一摊下去就打起了呼噜。

    罗栗的头一点点的往下磕，像是啄米的小鸡一样，可爱极了。

    克里斯汀轻轻捏着她的脸，道：“快醒醒，洗了脸再睡觉。”

    好一会儿，罗栗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是哪儿……我回来了吗……”

    “快洗个脸再睡觉。”见她清醒过来，克里斯汀对她说道。

    罗栗这才将视线落在克里斯汀的身上，好一会儿视线才对焦倒外国美人高挺的鼻梁上，她惊讶道：“克里斯汀，你怎么会在我寝室里？”

    “当然是因为我送你回来啊，怎么，翻脸不认人？刚刚是谁在我背上又哭又喊我名字的？”

    罗栗歪着头，努力回忆着。

    对于克里斯汀说她哭和喊名字的记忆，她完全没有记忆，但还记得克里斯汀蹲下来，叫她趴到背上去的场景。

    她认真地道：“谢谢你哦，克里斯汀。”

    大拇指抚过她的脸颊，克里斯汀注视着她迷蒙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不必跟我道谢，永远，永远都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