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罗束当然不是突然关心这个。

    他是一直都很关心。

    自打谢嘉树那件事情之后, 他就对妹妹早恋情况一直很放在心上，但是看她一直学习，好像完全没考虑这档子事。

    今天在公司听人调侃, 说他家千金马上大学了, 估计要给他带给妹夫回来，让他做好准备, 罗束才突然把这件事情想起来。

    “这不是一毕业到处都表白吗？我关心关心你还不成, 怎么, 没人给你表白啊？啧啧, 真是行情不行, 你哥我当年啊……”

    罗栗悠悠然地对着罗束翻了个白眼。

    罗束假装自己没有看到她手指上的戒指。

    兴许小姑娘就喜欢戴个戒指什么的呢。

    和哥哥庆祝完，罗栗屁颠屁颠的就想去找沈无薇。

    罗束虽然知道沈无薇是个弯的，但他除了知道沈无薇曾经有过女友以外，一没见到她在他面前和女孩子谈恋爱，二没发现她和一般女人有什么差别，所以一直没觉得罗栗和她亲近有什么不对劲。

    因着罗栗在家学习，他已经连着看了好几个月的静音球赛，现在终于能够打开音响爽一把, 自然是摆摆手就让她上楼去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亲手把妹妹送入了狼口。

    而大灰狼此时正等在楼上。

    罗栗敲门, 沈无薇开门, 第一时间就将人拥入了怀里。

    ……

    罗栗定好了未来专业，她想学文学，成绩还没出来, 沈无薇带着她天南海北的去她看中的学校实地勘测，如同选妃一般。

    以至于罗栗外婆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后，摸着罗栗脑袋对她说，沈无薇是个好人，让她记得感恩。

    她当然知道她是个好人，罗栗转头，看向刚刚将车掉过头的沈无薇。

    今天就是高考出成绩的日子，沈无薇开车带她来了外婆家，他们在外婆家用手机查了成绩。

    总分697。

    这个成绩可以说是非常漂亮，全国的大学随她挑选。

    外婆乐呵呵的，她不太懂这个成绩代表的意义，只知道自己终于供出了一名大学生。

    她拍着罗栗的手，语带感慨：“你妈要是知道咱们栗子这么厉害，肯定会后悔的。”

    罗栗笑容淡了下来，“咱们不提她行吗？”

    她实在是不想提到当年那个抛弃自己的女人。

    “不提，不提。”外婆道，“栗子出息了，出息了，以后挣大钱……”

    回去的路上，罗栗很沉默。

    她和外婆的对话沈无薇全都听在耳里，知道她是在为了外婆口中提到的母亲伤怀。

    说来好笑，母亲本是子女的庇佑，然而她们俩的母亲都将她们推入了雨中。

    为了打破沉寂，沈无薇主动问道：“明天填志愿，你想好填哪些学校了吗？”

    “嗯……”罗栗犹豫了会儿，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最终坚定了下来，“C大吧。”

    “C大？”沈无薇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诧异，“我以为你会选择B大。”

    毕竟无论是实力还是知名度，B大都远胜C大一筹。

    她半开玩笑道：“你不会是还记着你的嘉树哥哥吧……”

    罗栗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转头看向了窗外，泪水却很快涌了出来。

    车厢里的气氛突然安静了下去，沈无薇把车停了下来。

    她叹一口气，“怎么了，小祖宗？”

    “别管我。”

    她去掰罗栗的肩膀，罗栗拧了拧，挣脱了。

    沈无薇打开车门，走到另一边，开了副驾驶座的门。

    罗栗又转过了头，不过沈无薇还是看清了她通红的眼睛和泪流满面的脸。

    她心里突然变得很慌乱。

    “别哭。”沈无薇去擦她脸上的眼泪，却被她抬手打开。

    “沈无薇，”罗栗看着沈无薇，她的眼睛通红，像是一只兔子，沈无薇却笑不出来，她想让她别说下去，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我选C大，不是因为我喜欢C大，而是因为我喜欢你，想要离你近一点。”

    沈无薇看着她。

    还有泪水不断从罗栗眼中流出来，沈无薇本来很容易读懂她的情绪，可是这一次，她却预料不出她要说怎样的话。

    或者说，她不敢预料。

    “对不起，刚刚是我说的不对……”

    “你没有错。”罗栗摇头，她低头笑起来，眼泪却未停：“是我错了，从头到尾，都是我错了。”

    感觉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他们去了很多地方，走了很多的地方，他们在那些没有熟人的地方尽情地牵手，拥抱，甚至接吻。

    罗栗一度以为自己是幸福的，她也的确是幸福的。

    可是这样的幸福太短暂了，短暂到回到C市，她就发现这样的幸福没有了。

    她知道沈无薇在将公司交到哥哥的手里，她知道她早晚有一天要离开这个城市，甚至这个国家，而她将无处可寻。

    毕业前，她怀着满满地希望与爱，只要她努力学习，只要她高考优秀，只要她考试成绩优异，就能够和她并肩，与她站在一起。

    可是毕业后，心态骤变。

    罗栗想，可能是因为高考前，她别无可选，除了读书，没有第二条出路。

    所以她只能说服自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总有一天能追上她的脚步。

    然而熬完了折磨人的高中，她才发现，人生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大学，只是一个起步。

    他们去了很多不同的高校，她认识了各种各样的朋友，她听见各式各样天之骄子的抱怨。

    他们很努力，可他们仍旧一无所获。

    这世界并非绝对公平，有的人伸手就能得到一切，有的人付出所有未必能够得到命运丝毫的垂帘。

    她以为越长大，自己和沈无薇之间的距离会越近，但她发现不是变近了，而是越来越远。

    她天生不是学金融的料子，也没有一颗创业的雄心，永远都无法站到像沈无薇一样的高度。

    事实上，大多数人，都无法站在沈无薇的高度，尤其是在她这个年纪。

    她觉得沈无薇是爱自己的，可是这样的爱能维持多久呢，罗栗说不清楚。

    他们之间的交集天少，共同语言太少，她不懂沈无薇的公司，沈无薇总不能听她谈一辈子家长里短的趣事。

    “你是不是到现在都觉得，我喜欢你，只是小女孩的一时兴起。”

    “既然这样的话，你就当它是一时兴起吧。”

    明明还在落泪，罗栗却能够理智而又镇静地说出：“我不喜欢你了。”

    “你发什么疯？！”沈无薇难得有了怒气。

    “我没发疯。”

    “我不喜欢谢嘉树，我也不喜欢你了。”

    沈无薇喊罗栗的名字，“罗栗！”

    以往这种时候，罗栗总是会放下恶作剧的手，乐颠颠的跑过来，抱住她的脖子。

    然而今天，罗栗一把将她推开，下了车。

    “别闹了。”

    她抓住罗栗的手。

    一辆短途客车朝他们这个方向驶了过来，罗栗冲出去，拼命摆手。

    她转头，眼角还带着泪，道：“无薇姐，再见。”

    上车，车门碰地一声关上，沈无薇站在车门旁，看着客车远走，一直在转弯处消失不见。

    上了车，罗栗才感受到心脏窒息一般的疼。

    她趴在自己腿上，将钱给了售票员，才拧着眉低下了头。

    她没想过要对沈无薇说这些的。

    至少不是在今天说这些。

    可是外婆提到的那个女人就像是一道咒语，提醒着罗栗被抛弃的过去。

    而沈无薇提到的谢嘉树，更成了刺激源。

    罗栗不认为自己是同性恋，也不认为自己是异性恋。

    她只是爱的信徒。

    她爱所爱之人，无论对方是男是女。

    沈无薇曾经不止一次问过她，到底是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她的回答都是喜欢你。

    于是她经常能够听到沈无薇说你还是应该喜欢男生的好，这样才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可是喜欢二字，如何能用应该来形容。

    大热的天气里，罗栗是从车站走回家的。

    车站离罗家所在的小区足足有好几公里，她就如同自我惩罚一般走回了家。

    晚上罗束回家的时候，家里灯没开，他以为罗栗没回来，谁知一开灯，便看到了蜷缩在沙发上的罗栗。

    “怎么在……”

    话还未出口，他便见到了罗栗脸上的泪痕。

    听见她的声音，罗栗醒来，缓缓坐了起来。

    “怎么啦？谁欺负我们小公主了？”

    罗栗仰头看他，“哥，我想报B大，可以吗？”

    “报哪儿都由你决定，昨天你不还想去C大吗？怎么今天回外婆家一趟就想去B大了？”罗束有些不解，“C大不必B大差，而且B大那么远，又是北方城市，我怕你不适应。”

    “我挺喜欢B大的。”罗栗道，“最喜欢的就是它隔得远……”

    罗束听懂了她的话中话，伸手将人拦在怀里。

    “好，就B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