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在罗栗收拾台面的时候, 沈无薇家又来了另一个客人。

    这次开门的是沈无薇。

    外卖盒子收拾起来很快，相似的重叠在一起，盖子放在侧边, 能省不少的空间, 就是有些脏，不过罗栗做习惯了, 而且全是自己吃的, 倒也不觉得嫌弃。

    门打开的时候, 她正背对着门的方向, 听到熟悉的声音好奇的转头, 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模样，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而宽广的怀抱之中。

    “吓死我了。”

    罗栗僵硬着身体，“哥？”

    罗束抱着罗栗，久久不愿松开。

    罗栗想了想，缓缓将手落在了他的背上。

    罗束的怀抱很紧，罗栗贴在他的胸膛，能够听得到他心脏有力而稳健的跳动，一下又一下。

    这令她想起她才学到的生物学知识, 血液从左心室射出, 又从右心房回流。

    在罗栗走神的当头, 沈无薇抱着双臂, 靠在一旁的柜子上，看着兄妹情深的两人，提醒道：“走的时候记得拖地。”

    门一开, 看见妹妹的罗束直接就闯了进来，连鞋都没换。

    沈无薇向来一尘不染的白色地砖上，难得多了几个鞋印。

    罗束用下巴蹭了蹭罗栗的发顶，用一种失而复得的语气轻声道：“……还好你没事。”

    今天早上接到苗老师电话，说罗栗没去上课，电话也打不通的时候，一瞬间，无数不好的想法就出现在了罗束的脑海里。

    他本来在隔壁市替公司开会，今天还有一个会议即将举行，得到消息之后，会也不打算开了，直接一路开车就往C市赶，好在后来沈无薇及时给他打了电话，报告了罗栗现在的踪迹，才没让他在高速路上因为速度过快而被开一路的罚单。

    罗栗不懂现在罗束内心的担忧，她被箍得受不了，挣扎着退出了他的怀抱。

    “我能有什么事。”语气中三分不解，七分别扭。

    “行了。”沈无薇走过来，打断两兄妹之间尴尬的氛围，提起两大袋外卖包装盒，“你们俩慢慢谈，我一会儿回来。”

    ……

    “还在生我的气？”

    罗栗绕过他，去电视柜面前取充电的手机，她蹲在地上，按着电源键，语气平淡，“没有？”

    “真没有？”话语里已然带了几分笑意。

    “没有。”

    说完这话，罗栗突然觉得自己的马尾被人拉了一下，回头却见罗束拽着她的头发，扯了扯，撇嘴道：“小气鬼。”

    罗栗扯回自己的头发，不理他，冷冷地扔下一句，“幼稚。”

    出差的时候，罗束还在气妹妹因为一个男生和自己吵架，觉得她不识好歹，然而此时回来，哪怕是看到妹妹扔给自己的后脑勺，罗束都觉得她可爱极了。

    他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做法，的确是有些太过分了，不应该二话不说就把谢嘉树打一顿，他应该反过来，先告一波谢嘉树的黑状，比如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什么的，再借着给妹妹出气的借口把他打一顿，这样就显得名正言顺很多。

    他先打了谢嘉树，再警告罗栗不准早恋，明明是为她好，反而成了恶家长。

    “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没生气。”

    “你说谎。”

    “我没有。”

    罗栗回客房收拾自己的东西，罗束就追在她屁股后面。问了一路。

    “你烦不烦？”罗栗终于忍不住了。

    罗束在她身后一脸受伤的表情。

    罗栗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说到底，兄妹哪有隔夜仇，他们俩冷战那么久，还不是因为两个人都好面子，谁也不肯先对对方说软话，明明很多次都有和好的机会，但是一开口掷出来的却是冷冰冰的话语，一下子就将两人快要缓和的关系又打回冰点。

    “你下次还管不管我？”

    罗束举手发誓，连连摇头，“不管了不管了。”

    罗栗瞪他一眼。

    罗束瞬间做了个封嘴的动作。

    两人吵架的时候，点燃最后一根导火线的，正是他口中说出的那句我再也不管你了。

    在这句话面前，他擅自警告谢嘉树，断掉罗栗的补习，等一系列恶事都变成了小事。

    罗栗心中一直都藏着不安定。

    父母早早离开，外婆年迈，寄人篱下的生活随时都面临着被赶出去的风险。

    她小心翼翼的，再小心翼翼的活着，生怕行差踏错一步，舅舅和舅妈就会对她说出滚出去之类的话。

    虽然舅舅舅妈家也不算是她的家，可是如果没有这个家的庇护，她可真的是无家可归了。

    后来罗束把她接走，生活看似安定了一些，但实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至少对罗栗来说是这样。

    才和罗束住在一起的时候，罗栗常常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做梦都梦见罗束将自己赶出去。

    她和罗束有着血缘关系，他们是亲生兄妹，没错。

    可是她也和罗束有着将近十年的时间未曾见面，再度相遇的时候，她除了来自血脉的熟悉感，甚至认不出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男人是自己的亲生哥哥。

    是罗束一点点的，笨拙地对她好，才把两兄妹之间的隔阂一点点的消融，血缘之间天然的亲近，越过时间的阻碍占据了上风。

    但当罗束对罗栗说出我再也不要管你的时候，他又重新将罗栗推回了恐惧当中。

    “我怎么会不管你呢。”罗束弯下腰，令自己的视线和罗栗平行，“我是你的哥哥，说不管你只是一时的气话，我不仅要管你，还要管你一辈子，你现在归我管，等你成年了，上大学了，甚至结婚了生孩子了，也还是归我管。”

    “你饿了我管你吃饭，你冷了我管你穿衣，你生病了我管你看病，”罗束用额头抵着罗栗的额头，“你是我的妹妹，我是你的哥哥，我们都是彼此唯一的亲人，骨肉相连，血脉相通，不管你，我还能管谁呢？”

    罗栗的眼睛里隐隐有了泪意。

    罗束叹息一声，将她抱入怀中。

    “和你吵架是哥哥的不对，我只是，我……”他几番犹豫，终于将属于哥哥的担忧说出口，“只是太担心你了。”

    “你还小。”感受到怀里的抗拒，罗束连忙摁住了她，“不是说你不懂事，而是说你社会经验还不够多，有很多事情看得不明白。”

    罗栗的反抗小了下去，他这才把她松开。

    两兄妹在房间里聊了半天，总算是达成了和解，罗束保证自己不去找谢嘉树的麻烦，罗栗也答应他，高考毕业之前绝对不谈恋爱。

    罗束没把谢嘉树有女朋友的事情告诉罗栗，只是把早恋的利弊给她分析了一道，尤其是和谢嘉树谈恋爱的坏处。

    一个是约束极多的高中生，一天到晚都在学校，看书的时间都不够，哪能分出空闲出来谈恋爱，一个是正值大一的大学生，年少英俊，又能力出众，追求者甚多，罗栗在那些会打扮嘴又甜的学姐面前，哪有半点优势。

    当然，这是罗束的刻意贬低，在他心里，自家妹子可好着呢。

    罗栗也清醒了下来，她恨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闷头苦学，不就是为了能够考上一个好的大学，改变自己的命运，减轻哥哥身上的压力。

    如果因为恋爱耽误了，真是浪费了哥哥的苦心。

    她想，如果他们真的有缘分的话，等她高考完了，上大学，能够自由自在的谈恋爱的时候再考虑也不迟。

    只是少女的心里头，难免有些酸涩。

    “说清楚了？”

    沈无薇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提了两瓶饮料。

    她递给罗栗一瓶，另一瓶自己开了。

    “收拾好了没？我送你去上课吧，差不多到时间了。”

    “不用了，我送……”

    罗束没说完的话被沈无薇看过来的眼神吞进了喉咙里。

    沈无薇牵起罗栗，上下打量了罗束一番，胡子拉碴，衬衫还扣错了纽扣，于是整体歪歪斜斜的。

    “得了吧，我怕你败坏栗子在同学心目中的形象。”

    罗栗也调皮地对哥哥摆了摆手，“哥哥再见，我和无薇姐出去啦。”

    罗束站在一旁，好笑地摇头。

    两个女人在门口换鞋，罗栗穿得跑鞋，鞋带都不用解，手指勾着后跟就穿好了，在原地跺了跺，先打开了门。

    沈无薇穿上自己的高跟鞋，临出门的时候，突然回过了头。

    “对了，先把地给我拖干净再走。”

    门缝外的罗栗，对哥哥投去了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

    ……

    一中的学习氛围很好，说是两点钟上课，但一点半左右，人就陆陆续续来齐了，看书的看书，做题的做题，都很安静。

    罗栗到的时候，全班的目光几乎都投向了她。

    有人关心她，“大栗子，苗老师说你生病了，现在好点了吗？”

    罗栗点点头，猜到沈无薇给自己请的是病假，笑容腼腆地应付着，“好多了。”

    有人关心昨天晚上的婚礼，元曲带着泪的面庞闪过之后，是她在婚礼的舞台上，透过薄纱看过来的眼神。

    罗栗抿了抿唇，“挺好的，元老师挺漂亮的，可惜忘了拍视频，不过元老师家请了婚礼摄像，咱们可以在群里问问她能放出来给咱们看看吗。”

    回到座位上，夏言蹊将一叠卷子从罗栗的抽屉里掏了出来。

    “作业。”

    “这么多？”

    夏言蹊眸中闪过笑意。

    “这个周的。”

    罗栗这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