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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1挠死你

    “呼哧呼哧!”

    青草地上,正翻滚着两个人,闷声撕扯,打得热闹。

    时值初春,青草刚冒头,地上的泥土还湿润着。

    上面压着的那个,一只手正使劲够向身下那张脸,五根手指努力挖着,舞着,直要生生地抠下一块肉来方可。

    身下的手臂,左挡右遮,拼命护着脸,但还是不时被突破,指甲从脸上划过,霎时就留下了道道白印

    男孩吃痛,几番翻转,都被重新压在了身下,很明显,他有点招架不住。

    天上一个大日头高挂,风和日丽。

    四周刷得粉白的围墙,上头一溜停着的几只灰雀儿,早被惊得扑喇喇地往树上飞,“叽叽喳喳”,惊惧地瞧着地下兀自翻滚的一团。

    靠近石阶处一排花盆,被撞翻,东倒西歪,一个酱色的圆形花瓮旋转了一圈,就骨碌碌地顺着石阶一路滚了下去。

    “扑通”一声响,落入下方的池塘中,溅起好大一团水花。

    响声终于惊动了葫芦门外的人。

    就有人探头一瞧,吓了一大跳。

    “唉哟喂!别打了!”

    葫芦门内急急冲出几个人,打头的一个妇人,惊叫着跑过来。

    到了跟前,张着个手,盯着地上滚成一团的两人,伸了几回手,愣是插不上。

    一回头:“都是死人哪?还不来帮忙?”

    呆愣的两个丫头忙双双扑上前,三人合力,一人拽了一个,用力扯了开来。

    王嫂子看清手上的人儿,唬了一大跳。

    “林少爷!”

    林家小少爷涨红着个脸,束发的带子早不见。

    原本白嫩的脸上脏乱不堪,黑黑红红的,全是一道一道的指甲印子。

    有一道直接挠在了眼皮子上,长长的一条,让人看着惊心。

    王嫂子的眼皮子也不由跳了两跳,不由叫声苦:这可怎么是好?怎就打成这样子了?这是要多大仇来多大怨?

    她转向对面兀自粗喘着气的一个女孩,小小声:“小姐!”

    自家小姐把林家少爷挠成这个样子,这可怎么是好?

    王嫂子悄悄地打量一眼,就低下了头。

    啧啧啧!

    李惜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身蜜合色的薄袄早扯脱了开来,两个发髻也剩了一个,松松地坠在耳旁,上头还挂着一截子树枝。

    细白面皮上的血色尚未褪去,红得骇人。

    她手一挥,挡开丫鬟花儿伸过来的手,伸手指着对面的男孩,疾声:“你个骗子,小贼,滚回林家去,呸!”

    她晃了一下手,愤愤地盯着自己那修剪得溜圆的指甲,早知道,前儿就不剪了,不然,还能挠得再深一点,挠他个满脸花。

    “你个泼妇,泼妇,母老虎!”

    林家小少爷也不示弱,张嘴就骂了回去,也顾不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方才也是被打得懵了,只下意识地抵挡,却架不住李惜那不要命的打法,全不顾,只张着手,专门往他脸上招呼。

    那一下一下地,恨不得抓烂了他那张脸。

    他满腔激愤,胸口上下起伏。

    用手抹了一把脸,“嘶”地一声。

    疼!

    “呸!”

    李惜甩了下额上的乱发,上前一步,被一旁的丫鬟拉住,腾不出手。

    她竖了眉:“放手!”

    一边伸出了脚,极力去踢对面的人,蹬着腿力道之大,两个丫鬟忙死死地拉住。小姐这是疯了么?

    “我踢死你,踢死你,叫你再祸害人……小兔崽子。”

    李惜连着踢空了几脚后,眼角瞥见远远涌过来的一群人,知道再不能打,只得悻悻地住手。

    这才长长地呼一口气,慢条斯理地用手捋了捋散乱的额发,又用手去细细地顺衣服上的褶子。

    “平安!”

    一声急切的呼唤,穿着大红华衣的妇人大步上前,一把搂住那个男孩:“怎么了,这是?哎哟,这脸,谁把你打成这样子?啊?”

    小男孩之前就一直撑着,一泡眼泪含在眼眶里,此时被他娘一说,才觉得火辣辣地疼,终于流下泪来,更加疼了,他扁了扁嘴,张嘴想哭两声,又憋了回去。

    对面李惜正似笑非笑地瞥着他,一双眼睛像是刀子般,狠狠地剜着他。

    仿佛要生吃了他。

    他打了一个哆嗦,感受到身后娘亲柔软的手臂,又挺起了胸膛:他才不怕。

    10岁的林平安搞不明白。

    昨日还笑眯眯的妹妹,怎么就变成了母夜叉?二话不说,扑上来就撕打,整个一泼妇。

    对,就是丫头们平日里说的:泼妇。

    红衣妇人,林夫人冷眼看着对面的李惜,眸子暗了下来。她的心一阵抽疼:“你们是怎么伺候少爷的?看我回去不剥了你们的皮”

    急怒之下,她语声尖锐,把一腔子邪火全发到了一旁的丫头身上。

    两个丫头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伏在地上:“夫人饶了奴婢,不关奴婢的事……”

    “还嘴硬?好好的哥儿,不关你们的事?难不成是他自己挠的?当我是瞎子么?”

    林夫人提高了声,眼角瞥见一旁兀自站立不动,只管顺衣服,压根把她当空气的李惜,胸中的怒火一点点向上腾起。

    这个李惜着实可恨,打了人还那么淡然,竟好似与她不相干般。

    她极力掩饰自己眸子中的怒气,胸脯起伏。

    王嫂子眼尖,上前一步,笑着拦在李惜面前,弯腰:“林夫人。”

    “你们这么多人跟着,竟没有一人拦着他们么?我看都是少铃平时太纵着你们”

    “惜儿!”

    葫芦门里,又一个青衣妇人急急走来,身上环佩叮当作响,后头跟着两个丫鬟。

    万少玲一眼瞥见自家女儿一身狼狈站在那里,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直接蹲下身检查了一番,末了,见女儿白净的腮上有青肿的痕迹,那是被指甲掐得。

    她心内咯噔了一下,回头望去。

    “少铃!”

    林夫人早拽着一脸花花道子的儿子站在一侧,见万氏终于望过来,迅速抬高了儿子的脸,示意她瞧。

    万少铃看清楚后,咽下了到口的话。

    “快去找杨大夫来。给哥儿瞧瞧。”万少铃温声吩咐道,一边把自家女儿往身后悄悄揽了一下。

    相比之下,林家小公子这张脸,可是更加难看,这满脸的血印子

    两个孩子各自被分开带走了。

    万氏跟在林家母子后边也往客房去了,一边疾声吩咐婆子去请镇子上的杨大夫来。

    李惜被丫鬟送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娘现在顾不上她。

    “小姐!”

    两个丫鬟担忧地看一眼自家小姐,想笑又不敢笑。

    两人端着铜盆里的水,拧了毛巾小心地给小姐擦手。

    温湿的毛巾碰到掌心,李惜的手禁不住一颤。

    白嫩的掌心,有多处破皮,并且还有几处地方沾了不少沙粒,一擦自然疼。

    叶子放轻了手,只是用毛巾小心蘸着水,一点一点地给润下来。

    一边偷眼觑着小姐的神色。

    自家小姐,这也太彪悍了,生生地把林家少爷给打成了猪头脸。人家好好儿地来做客,却是成了这幅样子。

    真不知夫人这会子要怎么同人家父母说?

    这林家的公子,挺漂亮的一个哥儿,别说林夫人,她们看了都心疼。

    想到林夫人方才那难看到了极点的脸,两人不约而同看向了自家小姐。

    李惜正仰在榻上,任两个丫头在脸上手上涂着绿色的药汁。

    她闭眼,抿嘴,完全不理会一旁的丫头。

    只有那不停上下起伏的胸脯,显示出此时她心中的不平静。

    她白白活了85岁,整个就一个老糊涂,老不死。

    重生的那点子喜悦,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愤怒以及不甘。

    林家,不要脸,无耻,下流,我咒你八辈子祖宗,咒你生儿子没,咒你全家都掉下那乌头崖

    想着刚刚的林平安,李惜心中郁气鼓胀,难受之极。

    她在心里狠狠地骂着,用着她平生所知道的最最最恶毒的话来诅咒,一遍又一遍,仿佛这样自己才能好过一些些。

    15岁的小寡妇,70年的老寡妇。

    当年二十二岁的李惜竟穿越到了80岁的李惜身上。

    一个守寡多年的老寡妇。

    眼花背驼,离死不远,却偏偏又撑了5年。

    那5年,浑浑噩噩地,她每日里熬油般地过日子,却偏偏又舍不得死。

    死也是需要勇气的,何况她本是二十多岁的芯儿,虽然这具身子老了些,可好歹也是个大活人。

    “惜,取自珍惜,爱惜的意思。”

    李惜对自己的名字,一向是如此解释的。

    可这个李惜,大约只能用“可惜”两个字了吧!

    寿终正寝的时候,她长舒一口气:终于解脱了,可以转世投胎了。

    可是

    她哼了一声。

    她竟回到了李惜少时。

    “小姐,可是疼?”丫头花儿忙出声问,一边收了手上的棉签子。

    这药膏子是杨大夫专门配的,抹在手上凉丝丝的,应该能缓解些许疼痛。

    “你们出去。”

    李惜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

    两人面面相觑,还是一起退了出去。

    听得关门的声音,丫头出去了。

    李惜这才一个翻身,趴在榻上,顾不得脸上糊着药膏,把下巴抵在臂弯里,心底一直压着的那股子委屈与酸楚终于弥漫上来,她“呜呜”地哭了起来,一开始还极力压着,后来就越哭越响,直至嚎啕大哭。

    外面一直候着的两个丫鬟贴着门,面面相觑,小姐方才不哭,这会子倒是哭上了,这会不会晚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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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2仇人相见

    李惜痛痛快快地哭了好一会,方才收了泪,自己吸吸鼻子,拿脸巾擦干了泪,重又仰了下去,发起了呆。

    三日前。

    也在这间屋子里。

    李惜一早梳洗好,几番跑到院子里,不停地踮着脚张望。

    圆圆的脸上满是紧张与忐忑。

    “小姐,来了!”

    小丫鬟匆匆从外面跑进来,脆声。

    李惜已经提着裙子跑了。

    叶子忙跟了出去。

    李惜飞快冲到了大园子,一眼就瞧见了。

    两个穿着蓝色衣袍的半大男孩,正并排站在鱼池子边上。

    池子里现在没有鱼,只有李家爹爹养了多年的两只大乌龟,因年月长,背上都长了青苔。

    听到脚步声,两人齐转过脸来。

    十岁的男孩,圆圆的脸,浓黑的眉毛,惊讶的表情

    李惜刹住脚步,眼睛紧紧盯着两人,有点不敢上前。

    70年了。

    林平安,我们又见面了。

    她的手僵着,习惯性地想抓点什么又无处可抓,以一种古怪的姿势伸着。

    前世李惜心心念念的林平安。

    原来长这样子。

    见李惜直愣愣地盯着两人,两个男孩对视了一眼,一齐笑了起来。

    她眨了一下眼:真像。

    一模一样,笑起来,都是弯了眼晴。

    “林平安!”

    她提高了花裙子,蹬蹬蹬地跑过去,心内竟雀跃。

    “谁是林平安!”她叫,语气欢悦。

    两人对视一眼,不说话,依旧笑。

    李惜吸了一口气,站在他们面前,左看看,右瞧瞧。

    “你猜?”

    笑了一会,右边那个看着她,先出声。

    “你猜!”

    左边那个也开口,调皮地。

    连说话的腔调也一样。

    她转过头,认真地瞧了一会,忽一指。

    “你是林平安?”

    她指着右边那个说,语气笃定。

    两人叽叽咕咕地重新又笑了起来,眼里是满满的开心。

    “哈哈。”

    林家两兄弟是双胎,长得就如同一个模子里铸出来似的。二人又整天形影不离,同寝同住,就连爹娘不仔细分辨,也会时常认错。

    更别提李惜这个初次见的外人了。

    见李惜兀自发呆,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便有右手那个少年上前一步。

    他打量了一下面前女孩:“你是李家妹妹?”

    “林平安!你是林平安。”李惜依旧指着他,坚持。

    两人搔头。

    终于,林平乐再度开口。

    他知道今日他们兄弟过府来作什么。

    他正经了脸色,往后退了一大步,说:“他是林平安。”

    被指认出来的林平安讶异地看了一眼他,点头:“嗯,我是林平安。”

    李惜却是怔住了。

    她皱着眉,盯着两人。

    一模一样的脸,即使这么近,也丝毫看不出不同,就像照镜子,就连鼻子旁边一颗小小的黑痣,也是一人一个。

    但是,她不会记错。

    林平乐,说话时右眉习惯性地会挑上去,70年来一直未变。

    前世李惜不知看了多久,在心里反复描摹过林平安的样子,因为他们是双胎,如果林平安还在,她觉得,就该是林平乐这个样子。

    方才说了这会子话,面前这个林平安尽管那道右眉没有记忆中那般高高地斜挑上去,但是确实是挑了。

    而林平乐两条眉毛却纹丝不动。

    见她傻在那里,也不说话,两人相互看一眼,就嘻嘻笑着转身走了。

    李惜立在原地,看着一齐离去的两人,她有点子糊涂。

    直到出了葫芦门,两人更影消失不见,她才收回目光。

    她仰了脸:天气很好,晴朗,一丝风也没有。

    只有几片云如絮般飘浮。

    她的心也沉浮不定。

    “小姐!”

    丫鬟叶子轻声叫了一下,抬手去拉李惜。

    李惜任由她拉着,回了屋子。

    她一人趴在床上,想了半日,想得脑壳发胀,最后,确定,她没有记错。

    一个人的习惯,大都是从小养成,深印到骨髓里面去的,然后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

    有时候,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亲近的人却是记得清楚。

    李惜虽不是林平安亲近的人,可是,70年,同一间宅子住着,并不妨碍她偷偷地观察他。

    因为念安的缘故,所以,一直到死,她都是和林平乐夫妻住在一起。两家一个住东跨院,一个住西跨院,方便她们夫妻经常过来看孩子。

    所以,林平乐的习惯,她是瞧在眼睛里,看得再是清楚不过。

    怎么会搞错呢?

    她的心里猫抓一般。

    她腾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掀开帘子就往外跑。

    她一路风刮般,跑过小花园,闯过长廊,很快就跑到了上房。

    雕花双开门大敞着,有说话声从里头传来。

    她踮起了脚,从窗户向里头望去。

    厅堂里,爹爹李茂典正端着茶和林瑞清,林家老爷说话。

    李惜的目光直直地看向林瑞清的身后。

    那里站着两个身穿蓝色锦袍男孩,正是方才的林平安兄弟俩。

    也不知林瑞清说了句什么,其中一个就走了出来,站在屋子当中,恭敬回李茂典的话。

    两人一问一答。

    李茂典早年也是读过几年书,后家贫,才弃文从商。

    他似乎正在考校功课。

    李惜把脸贴得近了些,因用力,鼻子都挤进了菱形花格中。

    她眯起眼,紧紧盯着说话的那个男孩。

    见他抬头看着李茂典,规规矩矩地,垂手,不时回答一句。

    她这个角度堪堪看了个清楚。

    手下的窗棂被扣紧,松开,又抓紧李惜的手心里已是发黏。

    林平安。

    方才他们没有骗她。

    这个就是林平安。

    她也没有记错,此番林家带了林平安兄弟过来,就是为了和李家议亲的。

    所以,此刻站在爹爹李茂典对面回话的,必然是林平安没有错。

    看着里头凯凯而谈的林平安,李惜缓缓地溜下了窗台。

    喘着气,靠在了廊下的一棵山茶树下,发起了呆。

    脑子里一会清明,一会糊涂。

    屋子里不知说了什么,有笑声传出。

    那是李茂典的声音。

    李惜缓缓转头,里边的人正走出来,从那边石阶上下去了。

    她从树梢间望过去。

    林平安兄弟正同李茂典告辞。

    李惜眼中是摇晃的山茶树梢。

    明媚的春阳,洒在树丛中,有那零星花蕾,隐在浓绿的叶中,红得耀眼。

    花儿开了。

    第二日,林平安就被李惜给揍了。

    李惜亲自去把林平安约了出来。

    “林平安!”

    她看着屋子里正说话的两人,叫道。

    林平安就站了起来,挑着眉:“什么事?”

    李惜得到确认,一把扯过他的袖子,就往外拽:“我有话同你说。”

    一旁林平乐也站了起来,讶异地看了看两人。

    他自觉地没有跟过去。

    李惜见林平乐没有跟来,就松了手,带头往大园子里跑去。

    越走越快,也不说话。

    林平安在后头跟着,两人一直到了园子的东南角。

    李惜站在那里,招手。

    看着突然对他笑得灿烂的李惜,林平安红了脸:“什么事?”

    刚一凑近,就被李惜一把揪住了领子,使劲一拉,他措不及防就被拉倒了,还没有来得及起来,就被李惜一个翻身骑在了身上

    两人同岁,可是10岁的小姑娘比男孩子明显要发育得快,李惜平日里又是野惯了的。虽然力气不及,个子却是占了上风,又是存了心,一上来就狠命地打,直接往他脸上招呼。

    她就是一个念头:挠花林平安的脸,让他破相,给他留个大大的印记,看他怎么去骗人。

    必要挠断了这桩姻缘,再结不成亲。

    她不要再去做寡妇,她不要再去日日被关在那方院子里,日日抱着一个牌位过活。活得就像一个死人一般。

    不,连死人都不如。人死了,一了百了,不会受罪,什么也不知道,多好。

    她才过了五年,就受不了那压抑绝望的日子,何况要过70年?想想都不寒而栗。

    林家,是个强盗。

    李惜,着实冤得很。

    她边打边想,手下是愈发狠厉。

    林平安,这三个字。

    已经映进了李惜漫长的一生。

    她要把它们连根拔出来,彻底地拔掉。

    已活了二世,她什么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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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3再添一把柴

    “小姐!”

    门帘一阵轻响,花儿探了半个身子。

    “老爷唤你去前厅,说是林家正在等”

    “不去!”

    李惜闷声应了一句,依旧端坐,像个泥塑般。

    花儿咬了咬唇,想到传话丫头的话,就踮了脚,进来,轻巧地转到李惜身后,指了指李惜的袖子,笑着说:“小姐,可是要换那件粉色的袄子?”

    李惜刚换上的袄子,两只袖子赫然沾了斑斑印迹,是那绿色的药膏子。

    见李惜没有吭声,就转去了里屋,一会就捧了那衣裳出来。

    又开了那梳妆盒子,挑拣那合适的珠花。

    看着花儿叮叮当当地忙,李惜忽扭头:“你说,林家人都在前厅?”

    花儿点头。

    “走吧!”

    她霍地起身,看着惊愕的花儿:“拿棉巾来,把我这脸擦一擦。”

    路上,花儿不时偷看一眼小姐,洗干净了脸上的药汁,露出的脸孔白白的,倒是显得脸颊上的两团乌青更加骇人。

    只这一会功夫,似乎更厉害了,有些肿了起来。

    一身黄色的夹袄,垂下的两只袖子上,斑斑点点的印迹,还是先前那件衣裳。头发上的两支珠花已被摘下,换成两根蓝色缎带,紧紧扎了。

    花儿垂下了头。

    小姐一阵风一阵雨的,她和叶子都不敢多嘴。

    穿过小园子,上了抄手游廊,前面就是正房。

    屋门敞开着。

    靠门一张雕花靠背椅子上,林平安脸上涂着绿色的药汁,只露出鼻子、眼睛和嘴巴,正斜靠在林夫人怀里。

    她娘正掰着一块鸡蛋糕,一点一点地小心塞到他的嘴巴里。

    椅后站着林平乐,俯身和他轻声说着话。

    李惜呲笑了一声,这回总不会认错。

    “爹!”

    她拎了裙子,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

    屋子里的人,见她进来,都不约而同地瞧过来。

    “惜儿,过来。”

    林夫人把手中的糕点递给了一旁的丫头,率先向她招手,颇为亲热。

    “怎么这会子才来?”

    李茂典板着脸,看着李惜。

    瞧见她腮边的伤,眼皮子跳了一跳,也有些心疼。

    因为只此一女,自小,夫妻两人都不曾弹过李惜一个手指头。

    李惜的皮肤白,那两团乌青现下看着触目惊心,红红青青的。

    怎么就不涂药膏?

    李茂典心下嘀咕。

    他四十开外,一身青布长衫,儒雅,看着不像个商人,倒像个书生。

    李惜乖乖走过去,就要站到他身旁。

    胳膊一紧,却被一旁的林夫人伸手给拉了过去。

    “这孩子,快让我瞧瞧,哎哟,这嘴上可是疼?”

    林夫人的手紧紧攥着李惜,拉到身边,仔细地察看她嘴边的红肿,一脸疼惜。

    两根手指就要抚上来,嘴里啧啧有声,仿佛身后那个仰在椅子上的不是她亲生的儿子。

    林平安看着她娘那样,鼻子里哼了一声,使劲咽下了嘴里的残余的点心,又去找茶喝。

    李惜感觉胳膊上粘了块火炭似地。

    凭良心说,记忆中,林夫人,前世这个准婆婆对她还可以,并不曾刻意刁难过她。她前世去得早,40就过了。所以她这个长嫂就过早地担起了母亲的职责,更加严苛要求自己,轻易不敢逾越雷池一步。

    然而,她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那件事,她定是知道的。

    两个儿子是她生的。

    谁是老大,谁是老二,还有谁比她这个做娘的更清楚?

    她用力抽出手,退后一步。

    硬邦邦地:“我不疼。”

    林夫人一愣,李惜的抗拒是那么明显。

    她讪讪地,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就放开了手。

    “泼妇!”

    身后林平安咕哝了一句,侧头瞪了她一眼。

    李惜转身,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一爪子挠了过去。

    林平安措不及防,情急之下,向后一躲,咚地一下,却是撞在椅子坚硬的靠背上,眼看脸上又要被抓,他吓得失声大叫:“娘!”

    声音凄厉。

    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林夫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李惜的手。

    林夫人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方才回来,平安和她哭诉说是李惜先动的手。

    她还将信将疑:这一个女孩家怎么会先动手打人?

    又有林老爷也在一旁说,这小孩子之间打打架,难免的。大了就好了。这李家两口子,都斯文得很,他家的闺女错不了。说起来,定然是自家小子不省事,招惹人家小姑娘,逼急了。

    所以,尽管儿子那一脸花花道子摆在那里,她只能疼在心里,也实在没有那脸皮子去讨说法。

    可现在,这当着众人的面,大家都盯着,李惜突然就出手,凶悍无比。

    这个李惜,是有毛病吧?

    林夫人这一刻决定:这门亲事不能结。

    所以她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这里万少铃早站了起来,看着被李夫人拉住的李惜,正要开口。

    “瑞清兄,小女顽劣实在对不住。”

    李茂典上前一步,拱手,向一旁的林老爷说道。

    一边狠狠瞪了一眼李惜。

    “茂典兄,言重了,都是小孩子家,俗话怎么说来着?打打闹闹,不打不长久。对吧?”

    林老爷也站起来,呵呵笑着说。

    他年纪也是四十开外,一身茶色袍子,肚子滚圆,呵呵笑着,一脸不在乎。

    屋子里的人就都笑了起来。

    林夫人也放开了手。

    “你这孩子,还不向平安赔礼?我平时都是怎么教的你?”

    万氏忙点着李惜的额头,严肃了脸,斥责道。一边轻推女儿。

    李惜却扬了头,不吭声,却一脸的不服气。

    万氏有点下不了台阶,心下想着这孩子今日怎么就那么别扭。

    “你这孩子”

    她正要再说她几句。

    “那个,惜儿呀,乖孩子,回头我帮你教训这个混小子,你莫生气,快坐下。”

    还是林老爷开口,和颜悦色,看着兀自气咻咻的李惜,一边向一旁的妻子使了个眼色。

    林夫人收到丈夫的眼色,抿了抿唇。

    她转过身子,顺势查看林平安,见他缩着肩膀,躲到了林平乐的身后,登时又气不打一处来:瞧瞧,这都吓成什么样子了!

    她把个背转过去。

    李茂典尴尬地哈哈笑了两声,就招呼丫头上茶。

    这里,万氏一个眼色,就有两个丫头强拉了李惜出去。

    一出门,李惜就停止了挣扎。

    “行了,放开!”

    她说道,脸上微带笑意。

    拉着她的两个丫鬟忙放开了手。

    一边拿眼睛瞧着她,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方才还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怎么这会又笑了起来。

    李惜伸手拽平身上的衣裳,目光落在手腕上,白嫩的手腕上面一圈红印。

    方才林夫人那一下,可是手下没有留情。

    明显这林夫人对自己有气。

    她弯起嘴角。

    听着身后隐约传出的说话声,抬脚下了台阶。

    林家是县城的南北货商,生意挺大。

    李家虽然是在镇子里,却是这天池镇数得着的人家。

    两家都是生意人,不存在谁高攀谁,是真正的门当户对。

    方才来之前,她想着给这火上再添一把柴,定能搅黄了这门亲事。任谁,自己家的儿子当面被人给打了,都咽不下去这口气。

    毕竟,这结亲,是结两姓之好,这小的都打成这样了,这事还能办么?

    现今,虽然没有预想的那么完美,不过,看这林夫人的反应,应该差不离。

    她拍拍手,哼了一声。

    她要回去敷敷手腕子,这要影响到她握笔可不好。

    这里,李茂典赔笑,亲自送林家夫妇到客院歇下。

    这才板了脸,快步回到屋子里,就听见里头传来的说话声。

    “娘,我讨厌那个林平安。”

    “哎吆,我的小祖宗,这话也是能说的?没羞没臊的。”

    万氏拉着李惜,正教训李惜。

    “你们不是今日才第一次见么?”

    万氏认真地看着女儿,脸上没有笑容。

    她也算是看出来了,李惜看到这个林平安就打,这可不行。

    “我看到他就恶心,讨厌。”

    李惜扁着嘴说,干脆地。

    “瞎说!”

    李茂典听不下去了,一掀帘子,细竹帘子嗦嚓响,他大力甩了,板了脸。

    这太不像话了。

    万氏也是看着女儿,一脸不赞同。

    “今日,我瞧见了,都是你欺负得他。”

    李茂典吼道,他的脸都快给李惜丢尽了。

    他转头对妻子说:”你收拾一下,改日,不,明日咱就上门赔罪。”

    004忠厚老实

    “我看平安这个孩子就挺好,忠厚老实!”

    李茂典一字一句地,说得清楚。

    “太不像话,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他一脸痛心疾首,指着李惜。

    李惜楞在那里。

    爹再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她的眼前恍惚起来。

    “平安坠入山崖,不见了。”

    李茂典衣裳上滴着水,跑进来说。

    彼时她和母亲正坐在火笼旁烤火,闻听,手中的丝绢帕子掉入炭火中,倾刻化为一团青烟。

    她吓得六神无主,只知道哭,新婚三天的夫君突然死了,她该怎么办?

    “这么忠厚老实的孩子,怎么就”李茂典一脸沉痛,看着她叹气。

    那段日子,李茂典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也是他对这个短命的女婿的评价。

    “平安是回门的时候掉入崖下,亲家老爷夫人”

    她听到母亲与父亲悄悄说话,母亲声音里有着不安。

    林平安陪她三朝回门,回程时,翻了车,坠入深崖。而她却因为舍不得母亲,平安做主就让她留在娘家多住两日,自己只身返回

    如今,他死了,死在了从岳家回家的途中。

    她冷笑一声。

    事实证明,万氏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李惜的后半生全都填了进去。

    这一填就是整整70年,从一个青葱女孩到了耄耋老妇。

    因为对平安的歉疚。

    自此,李惜以未亡人的身份待在林家,林平安是陪她回门没的,所以,李家连提出改嫁的想法都不能,只能默默地任由李惜在林家苦熬下去。

    李惜,也因为感念林平安,人前人后温顺恭谨,卑微地活着。从一个活泼鲜灵跳脱的女孩,渐渐死寂,后来连笑都不会笑了。

    林一平一安。

    屋子里供着他的牌位,日日擦拭,那三个字已经映进了她漫长的一生。

    念安两口子早回了西跨院,那才是他的亲生爹娘。

    她这个养母兼大伯母,只是挨日子,等死罢了。

    无聊的时侯,就像放电影般,一遍又一遍地回放以前的事。

    人老了,只剩下那点子回忆。

    李惜收养了小叔林平乐的二子为继子。

    她一心一意地抚养这个孩子,取名叫林念安。

    “狗屁!”

    此刻,她自己都觉得脸上火辣辣地。

    她捂了脸。

    李惜被人当猴给耍了。

    事实是林平安并没有死,他摇身一变成了林平乐,又娶了金家女儿为妻……

    林家两个儿子是少了一个,死的那个叫林平乐。

    林平安还活着并且,健健康康,直到李惜死了,他还硬朗着,满面红光,就像一个老妖精,似乎要活到100岁的意思。

    李惜目光深寒。

    如今,父亲只见了一面,就断定了他:忠厚老实。

    这四个字。

    让她的心里揪得难受。

    “爹!”

    她唤道,忽抬头。

    “为什么?”

    她问。

    李茂典奇怪地看了一眼李惜。

    “为什么非要和林家结亲?”

    她重复。

    李茂典却是瞪了她一眼:“如今闹成这样,林家还会要你么?你呀,这是把我的脸都丢光了。你给我在家好好呆着,哪里也不许去,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里。”

    李茂典一甩袖子,气咻咻出去了。

    屋内,万氏回头看着李惜那骤然绽放的笑容,也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下子,你如意了?死丫头,纵得你。”

    李惜吐了吐舌头,眉眼弯弯,真的开心。

    自然,对于去林家赔罪的事,李惜是死活不肯去的。

    笑话,怎可在这节骨眼上去示好?不是前功尽弃了么?

    所以,万氏只得自己去了,临走,吩咐了李惜今日不可出去耍。

    李惜自然是听话。

    她舒服地坐在高凳上,哼着小曲。

    旁边花儿在一边研墨。

    “小姐,今儿画什么?”

    李惜一指窗外那墙角随风摇曳的粉红花儿:“就它!”

    她跳下凳子,在摊开的雪白纸张上,提笔在纸上落下第一笔。

    一旁叶子踮了脚,悄悄地看了一会,惊叹:“小姐,画得真像。”

    李惜笔下一顿。

    她忘了。

    她这回才10岁,哪里来得那般深厚的功底?

    “像么?我也觉得像呢。这有什么。我娘那画得才叫好呢。”

    李惜咕哝了一句,笔下一转,对叶子说:“你俩出去,我这里不用伺候。聒噪!”

    叶子喏喏地退了出去。

    李惜这才气定神闲,眯眼,认真画了起来。

    她心内开心,下笔如飞。

    半个时辰后。

    叶子敲门:“小姐!”

    李惜没有回头:“说!”

    叶子就说了一句话。

    “你找我?”

    李惜双手抱胸,望着对面的林平乐。

    她的眸子神色复杂。

    这也是个可怜人。

    被人顶了名字,活了一世。

    “林平安呢?”

    对着林平乐,李惜语气平和了许多。

    林平乐站在石阶下,望着这个女孩。

    刚好看到莹白的脸,双下巴。脸颊一侧的淤青仍旧骇人,两根蓝色的丝带,晃晃悠悠地垂在两颊旁。

    还是个小女孩,只是刁蛮了些。

    他脸上缓缓露了笑容,正要说话。

    却一怔。

    一双眼晴静静地看着他。

    圆圆的杏仁眼,全没有了那日的跋扈。

    安静、平和,似乎还有怜悯?

    他不自在地别开了眼,暗道自己多心了。

    “那个,咳!”

    他努力抬高了头:“为什么打平安?”

    “林平安怎么没有来?”李惜嘴巴一撇,恍然。

    敢情这林平乐是给林平安打抱不平来的。

    见林平乐望着她,她嘲讽地:“不敢来?”

    她抬脚下了一级台阶。

    看着林平乐。

    “不来也没关系。和你说也一样。听好了,我很讨厌林平安,非常非常讨厌他,所以劳烦你告诉他,最好离我远一点,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还有你们林家”

    李惜站住,她顿一顿,没有往下再说。

    似乎和这个10岁的男孩多说无益。

    李惜此时浑然忘了自己也是10岁。

    “总之,结亲的事,免提。咱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

    她很快说完,就越过他,径直往前去了。

    林平乐往后退一步。

    抬眼。

    李惜走了老远,忽然又回头望他一眼。

    他忙低头。

    林平乐回到客院。

    “二少爷!”

    小厮见他回来,行了一礼,叫了一声。

    这个定是二少爷,大少爷如今正在屋子呆着呢。

    林平安趴在软榻上百无聊赖地玩九连环,听得脚步声,丢了手中东西,就要下榻:“你去哪里了?也不叫我。”

    他因脸上花了,不想出门,又闷得发慌。

    林平乐站在榻边,看了一眼他的脸,微皱了眉头,说:“我出去转了转。对了,你什么时候惹了那个李家小姐?叫她竟这般讨厌你?”

    “什么?”

    林平安瞪圆了眼睛,不满地:“我惹她?唉,你瞧瞧,这是她惹我好吧?她可是什么事都没有。什么小姐?她就是一泼妇,莫名其妙我跟你说,我可不要这样的媳妇,太吓人了,叫爹换一个”

    “人家是女孩,你被人打了,还好意思说?”

    “那个,我是没有防备,才被你以为我是你呀?”

    林平安嘟囔了一句,忽然落出笑容:“对哦!干脆这个媳妇给你好了。”

    林平安瞥着林平乐:“咱俩不是一般大么”

    他挤眉弄眼,见林平乐木着脸,他撇嘴:“反正,我才不要这个媳妇。”

    “不行!”

    “那你娶?”

    “我娶”

    “爹!”

    林平安忽然叫道。

    林老爷板着脸,走到林平安盯着他,一时不吭声。

    林平安被他爹看得渐渐低下了头。

    “爹!”

    他有些心虚。

    他知道他说错话了。

    “晚上李家有家宴,你收拾一下,拿出点精神来。还有,记住,再见到那个李惜,客气着点,你是男孩子,多担待,知道么?”

    林老爷说完这话,也不管林平安一脸的欲言又止。

    转身看着林平乐,语气舒缓了下来:“好好陪你哥哥。”

    林平乐恭敬弯腰。

    两人瞧着出去的父亲,轻轻嘘了一口气。

    平安转身看着平乐,一脸的愁苦。

    “你听听,父亲也这样说。我就纳闷了,偏你们不相信我。也不知你们看中那个小泼妇什么了。”

    林平安看着父亲的背影,才敢低声咕哝了一句。

    林平乐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瓷瓶子来,手一晃。

    “你脸上可是还疼?应该结痂了。我这儿有一瓶子药膏,给你试试?”

    他拔了小瓷瓶上的塞子,凑到林平安鼻子前面。

    一股悠悠的清香飘了出来。

    林平安立刻坐起身子,接过去,凑到鼻子前使劲嗅了一嗅,又忙别开:“这闻着挺香,怎么就凑近了反倒臭了?就这么一小瓶,都不够擦的。”

    见林平乐看着他,忙堆了笑:“是七叔祖给的么?”

    林平乐点头。

    林平安大喜,爬上木榻:“快,给我擦上,快点。”

    他心下已把李惜的事丢远了,只是一心闭着眼睛,慢慢享受脸上清清凉凉的味道,想着明早起来这脸就会恢复如初了。

    005回礼

    李惜心情甚好,她没有回去,而是带了花儿径直出了门,往外边去了。

    她兴步走在街面上。

    虽重生两世,这还是第一次如此恣意地在街面上闲逛。

    之前那二十二年且不提。

    最后那五年可是关在那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太老了,80多岁了,眼也花了,背也驼了,哪里都去不了。

    重生回来这几日,因为心里有事压着,总不得劲。

    今日,这林家的事情也该告一段落了

    她迈着步子,颇有兴致地张望着。

    脚下是大块的山石铺就的路面,干净好走。

    天池镇,是个不大不小的镇子,一条主街道贯穿镇子的东西,依着街边,两边店铺林立。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平时镇子上的人还有周边的居民都会聚集到这条衔上来。

    她颇有兴味,一路看一路找过去。

    在一家香烛用品店里终于找到了她要的东西。

    看着架子上只占了一个横格的纸张,她有点失望。

    到底是小镇子,许多东西都不全,没有专门的文房用具店,都是最常用的笔墨纸砚。

    她要的泥金色还有几种颜料都没有。就是纸,也是只有一种,没得选。

    想到屋子里的那几张绢,心下恍然:难怪娘会用那个。

    不过,她还是喜欢用纸。

    作为在现代习惯用各种纸作画的李惜来说,还是这个用着乘手些。

    前世倒是在李惜房里见到有不错的纸,现在想来应该是县城里有的卖。

    下回爹爹再去县城进货的时候,是否给她捎一些回来?

    她细细盘算着,又逛了一回,方才回了家。

    一进门,就见万氏正坐在屋子里等她,见她回来,一把拉了她说:“跑哪里去了?快过来。”

    一边就扯了李惜往自己屋子里去了。

    进了万氏的屋子,李惜一眼瞧见靠墙的长几上堆了几个礼盒,都用大红绸花扎着。

    她“咯噔”一下,几步就跑到了面前。

    都是大礼盒,已经翻开。

    露出里头的一匹布,还有染红的猪肉

    她气急败坏地:“这是谁送来的?娘。”

    这不是下定的四色礼么?

    胳膊一紧,万氏拉过她,温和地:“林家方才送来的,原本想叫你来着,你这跑出去,也不见人。以后再不能这般,可是有了人家的人了。”

    万氏脸上有着隐隐的笑意,一边拿眼瞥着李惜。

    李惜尖声叫道:“娘,我不是说过,我不”

    “林家哪里不好了?你懂什么?两家这么多年至交,你爹不会看错的。再说,林家那小子我就看着不错。听说,他可是对你没有半句怨言的。今日我去瞧他,还问你来着。你瞧瞧,这样的孩子,忠厚本分,可是到哪里去寻去?”

    万氏拉过女儿的手,示意她安静:“咱们家就你一个闺女,这我和你爹将来老了,你又没有个兄弟可以依靠的。这夫婿好不好,可是顶顶重要的。咱们也不求大富大贵的人家,只求能对你好。”

    万氏一脸苦口婆心,拉着李惜。

    李惜看着万氏,瞪圆了眼睛,有些不明白。

    万氏早上走的时候,可是一脸愁苦,明明说是去赔罪去的,也是清清楚楚地说了,这亲事是不会成的。

    对了,李茂典也说过类似的话。

    可是,现在,就一个多时辰的事情,就变戏法般地,突然带回来了这些个东西?

    李惜的脑袋轰轰作响,瞪着面前的礼盒,极力控制住没有掀翻了去。

    那样没用。

    “这林家是个殷实的人家。两家又是相交许久,这生意上也是经常往来,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你这个急脾气你不知道,今日,林夫人可是说了,说你是真性情,她就喜欢你这样的,敞亮,不藏着掖着。娘都听得不好意思,听听,人家这是对你有多包容。”

    万氏还在劝说。

    话里话外都是坐实了的意思。

    李惜喘着气。

    听这话,这林家是上赶着要结这门亲。

    她先前所做的,人家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一句:“真性情。”就把这事糊弄了过去。

    看来没有足够的理由,这门亲竟是退不了了。

    李惜不说话了。

    是她估计有错。

    原以为退个亲,也不是很难的事。

    这时候的人都信奉“娶妻娶贤”,她这样闹,定然成不了的

    这事看来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这林家不但不计较,还让自家爹娘好感大增,默许了这门亲。

    “惜儿!你在听么?”

    万氏叫她,不满地拐了她一下。

    这孩子,想什么呢?

    李惜吁了一口气。

    不急,一定还有办法的。

    还有5年时间,才成亲不是么?

    万氏见女儿没再辩驳,心下安定,她探手从几子上拿过一个小盒子,递到李惜的手上。

    “打开瞧瞧!”

    她挑眉。

    大红绸缎糊的木盒子,入手沉重。

    李惜掀开盒盖。

    一对赤金的镯子,躺在绸布垫子上,亮闪闪的。

    这对镯子她认得。

    她诧异起来,伸手拈起:入手沉重,确实是这对镯子。上头的荷花鸳鸯图,遍布整个镯身,荷花处用了两块红宝石,显得镯子更加厚重繁丽。

    只是,记得是成亲时才送过来的,怎么这回竟然提早了?

    林家为了定下她,竟把骋礼给提早拿了出来,这么舍得下血本怪道爹娘这般向着林家说话。

    在这个小镇,定亲,一般是用耳坠压帖,也有用银手镯压的,毕竟这只是小定,正式的下定也要等到她15岁后。

    像这样用这赤金镯子来压的,着实不多。

    她端详着手中的镯子:林家很看重这门亲。

    “你瞧,林家送来的,可是喜欢?”

    万氏在耳旁轻声说道,脸上是满意。

    足金足两的金镯子,上头镶宝,在这天池镇,也是独一份,给够了他们脸了。

    当时她就心下有几分高兴。

    看来,还是自家老爷说得对:林家为人大气,家境殷实,是真心喜欢她们家李惜。

    “好了,我要去收拾一下,看看回点什么!”

    万氏见事既已办妥,心下高兴,起身说。

    李惜抬头:“回什么礼?”

    她现在对林家敏感得很。

    “你这孩子!”

    万氏嗔道。

    “林家送了这对镯子来,按照规矩,就是信物了。照理我们家也该拿样东西回去的,只是这林夫人突然拿了这个来这三日之内得咱们得送了东西回去。”

    万氏之前原也有准备的,现在却是有些拿不出手了。

    她团团转了一圈,就向里屋走去。

    李惜无兴趣,兀自盘坐在坑上举着镯子发呆。

    林家这么花费心思地要把自己娶回去,她算是看清楚了,绝对不可能是贪图自己温良贤淑,或者什么的。

    自己闹了这么一出,跟温良贤淑不但不搭边,而且是背道而驰。

    她“咚”地一下,跳下了榻。

    里头,万氏正合力和李妈妈抬了一只樟木大箱子出来。

    沉重的箱盖子被打开。

    里头是半箱子书画,都整齐码好堆放着,一卷一卷地用绢布包好。

    这是万氏祖上传下来的,几辈子的画师,里头都是历代先人留下的画册和收集的画,用来供后代临摹研习之用。

    李惜看万氏用手一部一部地拨拉着,不时抽出瞧一瞧,又放回去。

    她情不自禁地蹲了下来。

    这箱子书画,自从李惜出嫁后,就随了一同入了林家。里头一共有四十九卷画轴。

    她每一幅都临摹过,滚瓜烂熟。

    她那时,已经腿脚不是很灵便,可是并不妨碍她每日里去翻一翻。

    她唏嘘,如今再见,她看着万氏一卷一卷地拨拉过去,犹如见到熟悉的老朋友。如果说,前世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回忆的,就是这些画,陪伴了李惜近乎一辈子。

    万氏伸手抽出了一幅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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