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弹指一挥, 山海境建立已是百年。

    这百年间，山海境中逐渐发展起来。不知何时, 那些经常在山海境中打架的大乘修士，没了踪迹，像是隐世不出般。

    南北两域, 东西二荒。

    修士也念旧。

    山海境中的一切构造，似乎都在朝着从前修仙界中发展着。修士为追求长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修炼着。

    可白洛溪还得斩这世界一剑，让一切轮回到从前。

    飞升异象, 来得快, 去得也快。

    白洛溪站在最高处，抬手往虚空中遥遥一按, 那道飞升之门才刚一露出些许轮廓, 很快就被倾落的黑光给瞬间消融。

    上一次白云行飞升之时, 修士尚且需要到现场去, 才能看见飞升之景。

    而这一次飞升, 山海境中所有修士似乎都看得见，他们齐刷刷的抬头, 望着同一个方向。

    当看见那一道飞升之门被黑光消融时，众多修士的心蓦地一紧，有些不安。

    白洛溪神色平静, 伸手以灵力相辅佐，在原本飞升之门的位置上，一笔一画的刻着什么。

    一笔又一画, 一点又一点。

    众多修士很快看到了白洛溪所刻画的为何物——是一方棋盘。

    棋盘上并无棋，却无端觉得有种浩瀚之意，仿佛那一方棋盘包含世间万物。

    “咔！”

    白洛溪落下最后一道锋利，眼前的棋盘终成。

    她静默片刻，下一瞬踏上那一方棋盘，乘风而去，消失无踪。

    山海境中众修士看着白洛溪不走寻常路，飞升上界，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方棋盘渐渐消散。

    在消散的最后一息，棋盘蓦地一亮，一种来自于上界的气息泄露了一瞬。

    紧接着，一道剑意突破而出，以悍然之势席卷了整个山海境。

    重启，轻落。

    如轻飘飘的羽毛般，斩去了许多痕迹。

    山海境中，似乎因此而沉寂了一瞬。

    众修士眨眨眼，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停止了修炼，抬头望向某一个方向。

    他们思考了片刻，又沉浸在自己的修炼之中。

    那方棋盘彻底消散。

    原本的位置上，光亮微闪。湛蓝的天幕之下，划过一道璀璨光亮，最后落到了白家驻地中。

    白家藏书阁中。

    “长老，我想看些关于阵法方面的书籍，该去几层呢？”有白家弟子正在询问着。

    “三层。”

    “多谢长老。”那名白家弟子道谢之后，向白术告辞，去了藏书阁三层，寻找有关于阵法方面的书籍。

    白术转眸望向藏书阁大门处，自天幕之上划过的那道璀璨光亮，蓦地投落进来，掉到白术面前，发出“铮铮”的两声轻响。

    静默片刻，白术弯腰捡起了已经中断的听云剑，慢慢上楼，到了最顶层，将其放好。

    ……

    上界地域，依旧在不断收缩着。

    天道将倾，最先受到影响的，便是上界。

    上界，伴随天道的诞生而生成。

    天道陨，则上界毁。

    可天道永生，又怎么会有陨落的那一刻？

    白洛溪再一次飞升上界，没惊动其他飞升前辈，悄然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庭院。

    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微风吹拂过长廊下，吹动那枚挂在长廊尽头的翠绿玉坠，转了个圈儿。

    她看着庭院里熟悉的景物，缓步踏入，走到长廊下，伸手握住那枚翠绿玉坠，扯了下来。

    以往所景，悉数涌上心头。

    天道永生又无情，可天道究竟从何而来？

    白洛溪万年前飞升之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在修仙界时，她曾经有过逆天的想法——修什么道，都属于三千大道，那天道，也是属于三千大道吗？还是说，由天道才衍生出三千大道的？

    三千大道可修，那天道也应同样可修。

    后来，白洛溪了解到，可修天道者，被称为天生道体。

    天地初开之时，万物皆现初象。

    天生道体，应运而生。

    天生道体不必像如今的修士这般，辛辛苦苦的修炼千载万载。当其意识诞生之际，即为天道，拥有制定一切规则，号令万物之力。

    最初的天道意识是朦胧又单纯的，上界因其而生，万物得以有了栖息地。

    活得久了，天道自然有了钟爱之物。

    天道偏爱人族，许多其他种族都不曾拥有的天赋，都被天道赋予了人族。

    可人族弱小，上界其他种族又太过凶残。于是，天道专门为人族开辟了一方世界，名为修仙界。

    天道想让人族成长起来，所以人族开始有了修炼法则，有人称为了一名修士，为追求大道而修炼。

    人族一族待在修仙界中，没有天敌，又无法锤炼己身。天道为此，又将上界一些看起来比人族修士稍强的种族投落到修仙界中。

    人族又成长，天道便又投落上界其他种族到修仙界中。

    到最后，万族都被天道给投落到修仙界中去了。

    上界成为了一个空荡荡的世界。

    反而是修仙界，因为万族数量太多，容纳不下，崩溃了。

    修仙界第一次毁坏，天道作为这个创造者，自然也是受到了些许影响的。

    天道有了情绪，不甘心，再一次把修仙界给创造了出来。

    相应的修炼法则，三千大道，灵气，修为与境界，雷劫，天罚，上可飞升……

    这一次，天道制定了更加完整的规矩，又将万物投向修仙界，任其自由发展。

    天道是种怎么样的存在呢？

    白洛溪觉得天道有点儿无聊。

    第一名修士飞升上界之后，天道因为是其钟爱之人族，而愿意与其交流。

    天地棋盘，便是因此而生。

    天道，与飞升第一人对弈。

    这就是白洛溪所看到的第一次棋局。

    以天地为棋盘。

    直到那飞升第一人逐渐强大起来，几乎快达到与天道等同的高度时，天道悔棋，倾覆了一切。

    洗棋重来。

    同样的人，同样的物，同样的因果。

    这一次，天道对于上一次那名对弈者进行了打压。

    气运逆天？不存在的。

    修炼天赋？不存在的。

    亲朋好友？不存在的。

    那名对弈者，什么都没有，甚至不是整个修仙界中飞升第一人。

    可那人却依旧一步一步，再一次走到了那方天地棋盘前，执棋落棋。

    临到最后一步，天道再一次反悔。

    都说落棋无悔，可天道是什么样的存在？制定一切规则的主宰。

    任其不甘，也得轮回重来。

    第三次的轮回，开始了。

    天道既钟爱于人族，却又不想让人族掌握了同自己一般的能力，不想有人达到同自己一样的高度。

    这一次的世界，人族为万族最底层的存在，如同蝼蚁，万族皆可碾压。

    可最后突出重围，来到天地棋盘前，与天道对弈的人，依旧是人族。

    甚至是同一人。

    天道一次又一次的反悔重来，与其对弈者，每一次都是同一人。

    直到第九次轮回时，天道发现找不到这人的存在，也无法用尽各种方法去打压这人时，终于出现了情绪波动。

    是万族，是每一个人都会产生的情绪波动。

    可天道本该无情才对。

    记忆走马观花而过时，白洛溪看到这里，眨了眨眼。

    虽然有些不厚道，但她还是想说一句，天道真的是太天真了，亏得还是制定一切规则的主宰呢。

    九次轮回，九次推翻重来，每一次与天道对弈的，都是同一人，难道天道不觉得奇怪吗？

    当那人第一次站到天地棋盘前，走一步，思百步。对弈者早就已经想到了天道悔棋这一步，并为自己暗自设了退路。

    数次筹谋之后，在暗中一点一点蚕食天道力量的时候，那人终于寻到了一个机会，借此蒙蔽了天机。

    第十纪元中，天道寻不到对弈者的踪迹，只能将注意力集中到修仙界中历来诞生的当时代最惊才绝艳之人身上。

    并且，天道在修仙界中立下九重天，只有当时代最惊才绝艳之人，才能执掌九重天。

    九重天，是天道设下的阴谋。

    百万年间，执掌九重天者不过寥寥数人，可却都不是天道要找的对弈者。

    直到姜易的出现，第十纪元中最惊才绝艳之人。

    姜易在离合境界便可执掌九重天，天道将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并一度认为姜易就是前九次与自己对弈之人。

    看到这里的时候，白洛溪突然觉得过去筹谋了九个纪元的自己太绝了。

    姜易在前，执掌九重天。因而当她成长起来之后，九重天有主，她成功躲避了天道的阴谋。

    就算她再天赋异禀、惊才绝艳，天道也已经将注意力放在了当时代执掌九重天的姜易身上，而不会去关注她。

    姜易，是被她推出来顶锅的。

    就是前九个纪元的她忽略了一个事情。

    第十个纪元中的自己，爱上了姜易。

    前九个纪元的自己，先为棋子，后一步一步挣脱束缚，成为了一名执棋者。

    第十个纪元的自己，在一开始就无意之中已经抢占了先机，成为了执棋者，筹谋百万年。

    执棋者与棋子之间的故事，这是多么绝美的爱情呀！

    白洛溪都快感动哭了。

    然后，万年前的自己就转修无情道，抛弃了姜易，飞升上界，继续完成前九个纪元的任务。

    这一次，在天道反悔的前一刻，白洛溪抢了天道的那一支天道笔，改写了规则。

    万年前的自己在给天道挖了个大坑的同时，又给自己挖了大坑。

    前九次的轮回，终于换得了第十次轮回中，自己翻身做主人的时刻。

    白洛溪握着那枚翠绿玉坠，看见万年前的自己拿着那支天道笔，迟疑下笔中。

    她轻声嘀咕道:“既然天道钟爱人族，那不如让天道也去体验体验做一个人的感觉。”

    “你说得对。”

    那枚翠绿玉坠蓦地发光，似乎有一道声音从万年前穿越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