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白洛溪此话一出，问道墙上所显示的各位前辈，皆是一顿，脸上神情莫名的尴尬起来。

    沉默良久，那位头发半白、留有短须的老前辈，一挑眉头，强装镇定道:“飞升之后，我等的修行皆是转变为了内修，明白何为内修吗？”

    白洛溪诚恳回应:“不太明白的。”

    “就是修心修性，让我们的心态变得平和。”

    “为什么……要使心态变得平和？”白洛溪有些奇怪，“诸位前辈，都是修的同一种大道？淡然处之大道？”

    大道三千，每个修士所信仰和修行的大道都各不相同。有人修义，有人爱情，也有人信奉的是邪魔歪道。

    而在《天道少主不正经》中，那个白洛溪所修行的是“我”道。

    她不信奉前人所总结出来的三千大道，而是另开了一道，名为“我”道。

    “我”道，她只修自己，不论对错，一往无前。

    在白洛溪看来，这种道，最复杂，最易变化。

    人生而在世，无论再怎么坚定，都会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书中那个白洛溪所信奉的“我”道，最易变化，却又是最为包容的一个道。

    无论是转修这一道，还是另改其他大道，都可以被称为是“我”道。

    “我”出生在世，有亲朋好友，即有情。

    这是有情道吗？

    白洛溪认为，这也是“我”道所包容之一。

    就连结局最后，书中那个白洛溪转修无情道，就真的不是“我”道所包容之一吗？

    虽然有些荒诞，但这一刻，白洛溪站在问道墙前，突然间有些明白了“我”道。

    而那些飞升前辈在看到白洛溪眸中略失神，忍不住暗自惊讶。

    一个还没有踏入修炼之境的小女娃，竟然也进入了顿悟的心境。

    要知道像他们这些老前辈，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够进入顿悟心境的。

    白洛溪这一场顿悟，来得快去得也快。

    很快，白洛溪回神，略带歉意的道:“抱歉，刚才想到别处去了。”

    身着绣着大片大片蜉蝣的藏青色长袍的那位飞升前辈，无奈的摇了摇头，点明道:“你是进入了顿悟心境。”

    “年纪挺小，却很有天赋，只可惜小女娃你没办法修炼。”问道墙上另一位飞升前辈摇了摇头，可惜道。

    白洛溪又问了一句:“真的就没有办法修炼吗？”

    “你这个体质太过奇怪，我们都看不透，又如何为你提供解决的办法。”

    “哦。”

    白洛溪微歪了下头，杏眼微圆，脸颊上露出两个柔软的酒窝，微长而细密的眼睫轻颤着。

    “不过呢，既然我们没解决你这个问题，又不能够许诺你九重天的尊者资格，但我们可以给你一些防身的东西，以作补偿。”道阳，也就是那位头发半白的老前辈继而开口道。

    “怎么给？”白洛溪有些好奇。

    道阳抬手，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找了找，摸出一件东西出来，往问道墙上一弹。眨眼之间，那件东西从问道墙上破墙而出，白洛溪抬手，那件东西落于她的掌心里。

    一柄长三寸左右的剑，剑柄上刻着细密的纹路，似流云漂浮，在天光照耀下，泛着微亮的光泽。

    看起来小巧又精致。

    道阳摸了摸自己的短须，解释道:“我修剑道，这剑中内蕴我的一缕剑意攻击，若遇危机时，可护你性命无忧。”

    那位身着藏青色长袍的前辈同样伸手一弹，一抹光亮没入白洛溪掌心，开口道:“我修自然道，赠你一缕机缘。此后，但凡自然万物，皆会对你有亲近之意。”

    说起来也奇怪，一开始道阳试图探测白洛溪体质的时候，那抹灵光却并不能够近白洛溪的身。

    而之后的两次赠送机缘，却都能够完完整整的落到白洛溪的手中。

    那抹灵光落入白洛溪掌心后，很快消失不见。白洛溪倒没什么感受，只是眨了眨眼，迟疑问道:“这种亲近感，会对异荒兽有效果吗？”

    要说白洛溪现在最麻烦的事情，不就是异荒兽时不时的跑到现世来袭击她，想要摁死她吗？

    如果这位前辈所赠送的机缘，能够完美解决这个问题的话，那就太好了。

    白洛溪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是那种恨不得摁死我的异荒兽。这样的，有效果吗？”

    “如果是这种情况，那效果不太大。仇敌，就算是偶尔心生亲近之意，也不会抵消了住自己内心的恨意。”

    道阳挑起眉，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娃，怎的跟异荒兽一族有仇？”

    “的确有仇。”白洛溪点了点头，颇有些苦恼的勾了勾唇道:“而且还是全族都恨不得摁死我的那种深仇大怨！”

    “有趣！有趣！”道阳笑了笑，实在难以想象白洛溪这么个骨龄不过二十的小女娃，是怎么跟偌大的异荒兽一族结仇的。

    ——而且，还是恨不得摁死白洛溪的深仇大怨。

    前面两位前辈赠完机缘，其他没怎么开口的前辈也依礼给了白洛溪一些机缘。最后，那位身着雪白流云道袍的前辈，伸手指尖一弹，一抹灵光从问道墙上破墙而出，落到白洛溪掌心。

    “我所赠机缘，可能于你并无大用，是我修道以来的全部感悟。”

    白洛溪微怔。

    虽然这份机缘，对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用，但在旁人眼里，这可就是一份天大的机缘。

    多少人为了这么一份大道感悟而争得头破血流。

    “这份机缘……”白洛溪开口，还没说些什么，便看见问道墙的另一端，那位身着雪白流云道袍的前辈抬了抬手，制止道——

    “这份机缘，你可以转赠给他人，不过，必须是属于你时代的人。”

    此话一出，道阳先嚷嚷了起来:“好你个奸诈老头儿，是想偷偷摸摸的去找个传承者对吧。”

    白洛溪沉思了片刻，拱手行礼道:“还望前辈告知名号。”

    “我名容修。”

    “容修前辈，无论我将这份机缘赠送给谁，都会告知他前辈名号，让他以师尊之礼相待。”

    对于容修猜出了她并非是当时代之人，白洛溪并没有感到惊讶。毕竟，飞升前辈嘛，总得有些大能耐，才能够被人称为是前辈。

    “诸位前辈，这九重天下一任尊者资格，你们已经有了心选之人了，对吗？”

    “没错。”道阳点点头，回答道:“等那小子修至大乘，就能够继承九重天尊者之位。”

    道阳口中之人，白洛溪也知道是谁，不就是惊才绝艳的姜易嘛。

    “那如果在他之后，还有另一个同样惊才绝艳、天赋异禀之人登上了九重天，又该怎么做呢？”白洛溪不解。

    在《天道少主不正经》中，虽然那个白洛溪临在白玉阶梯的最后一阶，被玄天宗宗主叫走了，但是……

    如果那个白洛溪登上了白玉阶梯，同样通过了问道墙的考验，面临的会是什么？

    同姜易的决斗吗？

    白洛溪想到这里，忽然间对于闻人海棠这样安排剧情，有了一些理解。

    “你要知道，一个时代只会有一个绝对惊才绝艳的人出世。这人一出，其他修士皆会黯于他的光尘之下。”

    问道墙上的诸位前辈，都是九重天历任尊者。他们都是每一个时代中，最惊才绝艳的修士，自然是有这样的底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他的时代，旁人都不及他的。

    可是，就在姜易的那个时代，不就出现了一个白洛溪吗？

    白洛溪心里生疑，却没再多说些什么。

    随即白洛溪抬眸，眨了眨眼，随意的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诸位前辈，三千大道中——”

    “天道，可修吗？”

    ……

    白洛溪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语。在白玉阶梯上，旁人看到的，不过是白洛溪站在最高处，周身融入到道中。

    忽然间，碧如洗的天幕之下，突然间聚集起重重劫云，深紫色的雷劫游走于其中。

    “这个小姑娘做了些什么，竟然引得天罚降世？”有人不解出声。

    腾不应冷笑两声，道:“就跟某些人一样，不自量力……”

    姜易转眸，平静地看了腾不应一眼。

    “活该被天罚劈得尸骨……无存？”腾不应没去管姜易的眼神，冷笑说着话，语调声线却突然间上扬，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能够让一位身经百战的化神修士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真的也不多了。

    原本聚集在白洛溪头顶上的天罚蓦地一顿，顷刻之间就消散开来，像是有人在追着它打一般。

    临走前，它还不甘心的轰了一声“声音大动静小”的无用雷。

    姜易似有所感，抬头望去间，身形先动，转瞬间来到白洛溪身后，伸手接住了白洛溪止不住一旁倒去的身体。

    指尖轻收。

    姜易心里却并不平静，这分明是他第一次见白洛溪，却莫名有种久别重逢的意味。就像手中这人，与他有莫大的关系，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般。

    年少入修途，他所修大道淡情意轻。常年清修，姜易已经很久没曾感受过这种有些莫名的情绪了。

    像长久被压制的天光，见了天日。

    姜易面上平静，接过白洛溪，瞬间消失在白玉阶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