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过去

    很多人, 很多很多人的, 关于超级英雄的憧憬, 最初都是从超人开始的。伊米莉亚也不例外。

    她在没有离开种花家的时候, 喜欢的是能打跑妖怪的孙大圣；而跟随养父母来到美国之后，她的憧憬对象就变成了各式各样的超级英雄。

    不得不说, 在这个方面，种花家和美国还是不一样的。

    伊米莉亚第一个接触的就是超人。

    她还能记起来自己在每一个笔记本的最后一页画上一个“钻石S”的时候有多兴奋, 然后在欺凌她的同学撕毁那一页的时候就有多难过。

    难过得快要无法呼吸。

    就好像现在这样, 喘不过气。

    伊米莉亚知道自己被丢出了美国甜心他们所在的世界，她这一点到是一直很清醒，每一个“梦中”的世界都被她划归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但是她想不明白，被丢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什么丢出来？

    那只橘猫，还有第一次遇到的那个帅气的小姐姐, 到底是什么人？

    最后是那句控制自己。

    我还有什么需要控制的？再少吃一点？不我不听, 这个世界要是失去了美食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伊米莉亚那不算聪明的小脑瓜什么答案都想不出来。

    她的大脑变得空白, 四肢在空中乱扑腾，忍受着高速坠落导致的窒息感。

    她无法自控地尖叫。

    不过似乎有人尖叫声比她还要大。

    伊米莉亚艰难地在半空中睁开眼, 看着蓝天与白云与自己越来越远, 开始给自己幻想遗嘱。

    呃……我的账户里还有不到五百美元吧。监护人是不存在的托尼爸爸，也不知道这笔巨款最后会落到谁的手里；我还没有把笔记还给彼得呢, 他也还没有和格温告白来着；还有……

    她的思绪，在她落入了一个怀抱中的瞬间，戛然而已。

    看着那一缕随风飘逸的奇怪刘海，伊米莉亚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超、超人？”

    真的是超人？

    正公主抱着她的男人脑袋上那个暖橙色的“Superman”看着就暖呼呼的, 看的伊米莉亚打了个寒战。

    上上次那个帅气小姐姐明明一把把她送回了自己的世界，为什么这次猫爪子把她送到了这个……超人的世界？！

    伊米莉亚有点愣。

    她抬手，隔着紧身衣摸了摸对方坚实的胸肌，又小心翼翼地缩回来，十分无辜地开口：“我觉得，你需要小心一点。”

    被群众的呼唤喊来救人的无辜超人：“？”

    下一秒，空间变幻，他刚刚救下的黑发姑娘在他怀抱中消失，而他只感觉到一种无法反抗的压力，在瞬间把他包裹住。

    同一时间，围观着又一次超人救人的人民群众，亲眼看着他们的超人，在救下那个坠落的女孩儿之后……在半空中失去了能力一样，啪地瞬间从半空中摔到了地上。

    一切发生在瞬间。

    伊米莉亚眨眨眼，坐在给她垫底的超人身上，哇哦一声。

    我好像懂了……为什么，要我控制住自己。

    伊米莉亚看着自己手心的小石头又突然消失掉，整个人都有点不好。

    她刚刚，只是在想，超人出现了，蝙蝠呢？据说蝙蝠总是带着一块小石头来“防身”，结果还没等她的幻想结束，黑发姑娘就感觉到自己身体内部的能量开始沸腾。

    无法控制的能量在身体内部爆发，伊米莉亚恍惚瞬间，她本人瞬间消失又瞬间出现。

    在那来不及反应的一微秒，她出现在布鲁斯·韦恩的旁边。她只看清了他的侧脸，就重新回到了半空中。不过这次不是回到超人的怀里，而是超人的上方。

    手心里握着的小石头直接触碰到了超人的头发。

    空间与时间的重叠让毫无防备的超人根本反应不过来，直接被氪石怼了一下，轰地一声砸到了地上，给紧接着掉下来的伊米莉亚当了个人肉垫子。

    伊米莉亚赶忙从他身上爬下来，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我、我又闯祸了呢。

    她的脑子里转过很多东西，最后定格在蝙蝠侠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

    刚刚的一瞬间……不知道他看到我没有。

    伊米莉亚心虚地想，蹲在墙角盯着自己的掌心看。

    好多样东西出现又消失，连被她放在抽屉里，剪过查尔斯头发的那把传奇的小剪刀都突破了空间的限制，出现在她掌心。

    黑发姑娘眨眨眼，剪刀又消失不见。

    她抱着脑袋哀嚎半天，觉得这个世界真的要完蛋了。

    我真的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吧！我是个普通的人类吧！我还是个人类吧！

    伊米莉亚的表情都快要哭出来，在几个过路人看神经病的眼神中，重新蹲下来。

    米莉冷静，你要冷静。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张开。黑水晶般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坚定。

    查尔斯的谆谆教导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黑发姑娘盯着自己掌心杂乱的纹路，开始在脑海中勾画手机先生的模样。

    每个棱角，哪怕每一道划痕。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能力，其实是这样用的。

    摊开的掌心中，那个小巧的白色手机隐约出现。随着伊米莉亚信念的坚定，一点一点在她掌心凝实。

    直到手机先生真切地出现在她掌心，伊米莉亚这才松了口气。她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叹了口气。

    “手机先生，” 伊米莉亚甩了甩手机，“你不觉得应该和我解释点什么吗？”

    手机先生依旧沉迷伪装成普通的手机，不为所动。

    黑发姑娘生气了。

    她从不知道自己是这么有魄力的。她左右看了看，三两步跑到了一个垃圾桶旁。

    “三个数，”伊米莉亚的表情很糟糕，“你再不做点什么反应，我就松手了。”

    “三——”

    “二——”

    “一——”

    手机屏幕瞬间亮了。

    屏幕的界面跳转到短信那里，出现一个可怜兮兮正在大哭的颜文字。

    你哭？你还好意思哭？我才想哭呢！

    黑发姑娘拎着手机先生回到刚才蹲着的那个角落。

    短短几个月，生活天翻地覆。

    伊米莉亚看着不断变换颜文字的手机先生，表情复杂。

    她不是真的傻子。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伊米莉亚轻声说道，“到底是你救了我，还是你杀了我。”

    用了三年多的手机突然变异把她带到了故事中的世界，怎么想都是幻想。

    伊米莉亚从来不愿意怀疑自己是不是还疯着，因为这些个世界比她所有的幻想都真实。

    她曾经病过。

    十二岁的时候，她被一个伪装成警察的变态带回了家。

    她到现在都记不清那个人的名字或者是长相，心理医生告诉她，那些不好的回忆，忘掉就忘掉吧。

    因为她被困在地下室三年，做他幻想中的真人手办，一个活着的，人偶。

    那个人应当也是个精神疾病的患者，对人偶有着无法言述的偏执。

    只要他在监视器前面，伊米莉亚的一举一动，从行为举止，到微笑吐字，每一个动作都有他的规矩。

    他给她买各种各样的衣服，给她买各式各样的玩偶，除了不放她走，不让她与外界交流，没有别的限制。

    但这些，足够逼疯一个本就心理脆弱的小姑娘。

    伊米莉亚所在的地下室不是他常住的家。

    他有的时候每一天都来，有的时候一连很多天都不会来。

    最多的时候，他有五天没有出现，没有食物补给，同时因为欠费断了电，而蜡烛闪烁了一天半，地下室最终陷入了一片黑暗。

    伊米莉亚从那一刻开始清醒，也从那一刻开始发疯。

    她再也没有哭过。

    不管怎么哀求，怎么哭泣都没有人放她走，那她干嘛还要浪费自己的眼泪？

    哭是没用的。

    没用的。

    从那次开始，伊米莉亚学会了配合，真正地妥协。

    需要我笑，那我就笑好了；需要我讲好听的，那我就说好了；想听我唱歌，那我就学好了。

    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

    不犯错，不对着干，就会有充足的食物，有的时候或许还有新鲜的水果或者甜甜的蛋糕；无聊的时候就看书看碟片，对着摄像头撒娇的时候或许还能得到最新的影片和画刊呢。

    她读了一部又一部漫画；看了一遍又一遍电影。

    她清醒着绝望。

    这个世界没有超级英雄。

    这个世界没有人会来救伊米莉亚。

    只有梦里才有。

    黑发姑娘穿着繁琐的宫廷式长裙，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身后。

    头发不能剪，这是他最喜欢的长度；身上不能出现伤痕，不然他会不给食物。

    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发呆，电视机二十四小时都在播放一些她都快背下来的内容。

    没关系的米莉，你还有漫画，还有电影，还能做梦。

    幻想中有另外一个世界。

    那里所有的人，都是爱着伊米莉亚的。

    不会有抛弃自己的父亲，不会有不会关心自己的养父母，不会有囚禁她的变态。

    那里有伊米莉亚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