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26)
,但是,再快乐都只是一个梦。不管梦境多么美好安宁,你终将从梦里醒来,面对真实的人生。这个真实的世界很艰难、很残酷,我希望我能陪着你面对,但我不知道自己这一次能不能活下来。如果你醒来时,我已经死了,不要责怪自己。不管你做了什么,都只是因为你在做梦,没有人能控制梦里发生的事。”
骆寻都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不受控制地一颗颗坠落。
叶玠探过身,轻擦去她的眼泪:“我希望你记住,我从没有责怪过你,是我没控制好事情的发展,是我没有办法等到你醒来,是我没有遵守诺言和你一起去完成我们的计划。但是,我们一起住过的屋子,一起种的树都在,它们一直在等你回家,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勇敢地继续走下去,一定要过得比我在时更好,因为你还要替我好好地活着。”
骆寻猛地侧头,避开了他的手,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殷南昭没有打算杀你。”
叶玠淡然地笑:“如果不用我的生命去祭奠南昭号和百里苍,奥丁联邦民众的熊熊怒火根本无法平息,殷南昭自身难保。”
“祭奠什么?南昭号怎么了?”
叶玠愣了一愣,才想到太空母舰上信息屏蔽。只要殷南昭不主动说,骆寻根本没有机会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殷南昭没有告诉你他如何抓住我的吗?他下令南昭号撞击英仙号。两艘星际太空母舰的相撞不亚于两颗行星的相撞,几乎所有战舰毁灭,全部战机化为灰烬,整个公主星生灵涂炭。”
骆寻满面震惊,喃喃说:“南昭肯定有这么做的理由。”
叶玠嘲讽:“他当然有这么做的理由了,因为他是个疯子!你真的知道你爱的男人是什么样子吗?”
“我知道!他如果不是疯子,早就杀了我了,哪里有胆子和我在一起?”
叶玠眼里闪过痛楚,微笑着站起来,抬手送客:“现在整个星际已经大乱,北晨号大概是唯一的净土,享受最后的平静吧!”
骆寻急忙说:“封林的孩子……”
叶玠说:“孩子在你的秘密实验室里,只要你恢复记忆,就能找到她。她的发育状态很畸形,就算现在给了你,你也没有能力帮她。”
“如果我永远想不起来失去的记忆呢?”
叶玠眼里满是哀伤,却温柔地笑了:“那样也挺好,做一辈子的美梦。”
他转过身,面朝墙壁站立,表示谈话结束,他不会再开口。
骆寻呆呆站了一瞬,茫然地朝着外面走去。
Chapter 4---4
骆寻没精打采地走出舱房,看到殷南昭站在走廊尽头,背靠着透明的观察窗,安静地看着她。
骆寻觉得他的目光有点怪异,困惑地叫:“南昭?”
殷南昭微笑着张开双臂。
骆寻放下了心中的疑惑,冲到他怀里,脸埋在他肩头,闷闷地说:“叶玠不肯把封林的孩子给我。”
殷南昭说:“只要孩子安全就好,别的事慢慢再想办法。”
“嗯。”骆寻打起精神,端详着他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们在一起后,一直东奔西跑,却都是被事情牵着走,还没有一起出去度过假。”
骆寻感慨:“是啊!和千旭做朋友时还可以经常出去玩玩,和你在一起后日子过得简直像打仗……呃、现在的确是在打仗,可以前没打仗的时候也像打仗。”
殷南昭睨着骆寻,似笑非笑地问:“你这是在嫌弃我吗?公然表示更喜欢千旭?”
“不行吗?”骆寻仰着下巴,故意挑衅。
殷南昭眼中掠过痛楚,微笑着说:“我也很希望我只是千旭。”
骆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急忙攀着殷南昭的肩,讨好地说:“我爱千旭,更爱创造了千旭的那个坏蛋。”
殷南昭瞅着她,半开玩笑地说:“那个坏蛋毁掉了两艘星际太空母舰,害死了很多士兵。”
骆寻知道他听到了她和叶玠的对话,没有急着说什么,而是静下心仔细想了一会儿。
“有两头猛兽非常仇恨对方,都想杀死对方,它们打架时,还会波及到周围,造成巨大的伤害。这时候劝架、调解根本没有用,因为两头猛兽都已经失去理智。让它们不停地打下去,只会越来越疯狂,不如快刀斩乱麻,把它们的利爪剁掉。不管它们再痛恨对方,也打不了架了。狠是狠点,但有效,也许是唯一的解决办法。而且……”
“而且?”殷南昭目光如水地看着骆寻。
骆寻冲他笑笑,眉眼弯弯:“而且那艘星际太空母舰的名字叫‘南昭号’!殷南昭连整天蹲实验室的女朋友都不放过,不停地训练着她太空逃生,怎么可能会放过那些真上战场的士兵呢?我相信,太空母舰是毁了,战舰也是毁了,但士兵的死亡人数一定没有想象中严重。”
殷南昭突然弯身,隔着骆寻的衣服,在骆寻心口轻轻印下一吻。
动作虔诚,简直像是在叩谢膜拜。
骆寻呼吸一窒。
明明隔着衣服,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却好像有万千情丝、细细密密地落在心上,牵扯着她的心因他悲、因他喜,为他笑、为他哭。
殷南昭搂住她的肩膀,看向窗外的星空。
“自从离开罗萨星,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正好能忙里偷闲几天,我想带你去罗萨星看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
骆寻也很想知道殷南昭究竟是在什么样的地方渡过了他人生中最初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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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英仙号和南昭号的爆炸,整个G2299星域都是太空母舰、战舰和战机残骸,形成了大面积的“人造陨石群”,本来安全的星域变得很危险,失去了原本的战略和经济价值。
龙血号太空母舰失去了指挥官,无力再牵制北晨号,为了保存实力,索性从G2299星域撤退,返回兵团驻守的星域。
其它星国的战舰也纷纷撤退。
殷南昭没有乘胜追击,下令北晨号也撤离,返回奥丁联邦所在的星域。
殷南昭把星际太空母舰的指挥权暂时交给了哥舒谭将军,他则利用北晨号飞回奥丁联邦的这几天时间,秘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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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寻跟着殷南昭到达罗萨星后,才明白了叶玠说的“星际大乱”是什么意思。
自从奥丁联邦建国后,阿尔帝国的国力有所衰落,尤其英仙穆恒登基后,更是趋于保守封闭,但它一直是星际人类联盟的领袖,很多星国都以它马首是瞻。
英仙号星际太空母舰炸毁,皇帝英仙叶玠被俘,不但重创了阿尔帝国,帝国内部纷争迭起,也让其它星国陷入了政权斗争的混乱中。
短时间内,人类没有能力再组织大规模的进攻去剿灭奥丁联邦。
但是,民众对异种的憎恶不但没有减退,反而有所增长。任何执政者想要获得民心,都必须态度强硬地对待异种。
星际间到处都有小规模的战争,局部冲突越发激烈,整个星际都陷入了混战中,连罗萨星这样一颗以农产品出口为主的农业星都不能幸免。
人类组织起军队,号召大家驱逐异种、保卫家园。
有的异种不堪凌/辱、被迫离开,有的异种却不甘愿放弃世代生活的家园。明明是他们和其他人类一起生活在这颗星球上,凭什么这就是人类的家园了?他们也组织起军队,反抗被驱逐,捍卫自己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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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南昭带着骆寻找到他小时候生活的孤儿院时,发现整个孤儿院一片狼藉、只剩断壁残垣。
因为人类和异种的战争,这里的异种基因孩子受到的歧视欺压更加厉害,他们不得不联合起来保护自己,和普通基因的孩子频频爆发冲突。
阿尔帝国战败的消息传来,矛盾激化,爆发了大规模械斗,最后竟然愈演愈烈,连成年人也被卷进来,孤儿院变成了战场。
最终,异种是被赶出了孤儿院,可是孤儿院也毁了,不管是异种基因的孩子,还是普通基因的孩子,都无家可归。
殷南昭站在废墟中,表情寂然。
骆寻握着他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殷南昭对这里应该没有多少感情,否则也不会七岁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可是,不管喜欢不喜欢,这里都是他记忆开始的地方,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他当年固然过得不好,但好歹能温饱无忧地活着,现在那些不知去向的孩子却连活着都成了奢求。
殷南昭指着远处一栋半塌的楼说:“当年我就住在那里,一个宿舍四个孩子。”
“过去看看吧!”骆寻牵着殷南昭的手走过去。
机器人正在清理废墟。
为了防止疫病,它们把从废墟里搜寻出来的尸体简单包裹好,一具具排列整齐地堆放到运尸车上,按照要求运输到火葬场集中处理。
骆寻也算是看习惯尸体的人,但是骤然间看到这么多孩子的尸体,还是械斗中死亡的孩子,身体支离破碎、惨不忍睹,她有点受不住,心神恍惚,脚下突然踩空,差点摔倒。
殷南昭急忙搂住了她:“抱歉,带你来这里。”
骆寻摇摇头:“没事,只是完全没有想到。”
她看着不远处被鲜血染红的墙壁,难受地说:“太空战争中,炮火轰击下一切灰飞烟灭,残酷得甚至看不到鲜血的流淌、听不到生命的悲泣。这里却像是古战场,尸骨横野、鲜血流淌。”
她真正理解了殷南昭说的异种和人类的战争距离结束还很遥远。这场战争也许是由叶玠发动的,可绝不会随着叶玠的战败或死亡结束。
殷南昭目送着一辆开走的运尸车,感叹:“他们在一起。”
骆寻不解:“什么在一起?”
“普通基因的孩子和异种基因的孩子,他们的尸体在一起。”
骆寻愣了愣,感慨地说:“生前斗得你死我活、绝不相容;死后却无分彼此、紧密相依。一起火葬,一起化灰,一起散落到星球上。”
殷南昭低声念诵:“你必汗流满面才得糊口,直到你归了土;因为你是从土而出的,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
骆寻怔怔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棘地荆天,心中翻涌着莫名的悲怆,不管生前有多少执念,最终都是尘归尘、土归土,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殷南昭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幼时曾经住过的地方,说:“走吧!”
Chapter 4---5
殷南昭和骆寻返回太空飞船,正在商量走哪条航线,殷南昭的个人终端突然响起蜂鸣提示音。
殷南昭扫了眼来讯显示,立即接听。
狄川出现在他们面前。一身痞里痞气的星际海盗打扮,半张脸上纹着妖艳的红色飞鸟纹身,表情却份外严肃。
“头儿,我们三天前到达曲云星,经过猎鹰和蝮蛇的小心查证,果然在山肚子里发现了秘密实验室。现在怎么办?”
“彻底摧毁。”
“是!”
“除了信息存储器,不管人,还是物,都彻底销毁。”
狄川听到殷南昭反常地说了两次彻底毁灭,明白事情非同寻常。
“我会亲自带队扫尾,保证一个渣滓都不会留下。不过这样的话,恐怕做不到完全藏匿行踪。”
“到那个时候,藏不藏,对方都能猜到是谁做的。”
“明白了。”
狄川对骆寻随意地挥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就切断了通信信号。
骆寻这才明白为什么很久没有见过狄川了,原来是被殷南昭派出去执行秘密任务了。
听上去像是在查什么秘密实验,顺藤摸瓜地追查到了一个完全没听说过的星球上。
骆寻没有多问,指指星图,对殷南昭说:“我们走这条航线吧!可以看到一颗红巨星的氦闪,据说很壮观。”
“好。”
殷南昭启动飞船,带着骆寻离开罗萨星,去往泰蓝星——他做奴隶时待过的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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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蓝星是一颗旅游星,海水占了星球面积的92%,没有整片的大陆,只有形状各异的岛屿。
从高空俯瞰下去,一座座美丽的岛屿如同散落的星子,点缀在蓝色的海洋中,十分赏心悦目。
下了飞船后,太空港外就是一个大码头。
大大小小的游艇停泊在码头,游客可以乘船去往各个岛屿。
码头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看上去完全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骆寻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几个戴着彩色草帽、穿得花里胡哨的男人看到他们在找船,热情地拥过来,七嘴八舌地拉生意。
“我是土生土长的泰蓝星人,哪个岛屿最漂亮,哪个岛屿的奴隶最物美价廉,我都知道,雇了我的船保证您玩得开心。”
骆寻听到奴隶,下意识看了一眼殷南昭,却被对方误会了,以为她对奴隶感兴趣,立即争先恐后地介绍。
有的说哪个岛屿的死侍好,有的介绍哪个岛屿的人宠最有特色,有的推荐哪个岛屿的□□最适合恋人享用……
骆寻的生活一直三点一线,不是医学院、就是研究院、斯拜达宫,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听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殷南昭揽住骆寻,视线扫过,所有人打了个寒颤,立即都安静了,纷纷后退。
殷南昭随手指了一个穿着大红海葵花纹衬衫的男子,“用你的船,价格按天算,去琉梦岛。”
男子扬起笑脸,高兴地招呼:“我叫扎卡,很荣幸为二位服务。这边请!”
骆寻和殷南昭上了船,扎卡一边开船,一边殷勤地介绍各个岛屿的风光。
说来说去总是围绕着异种奴隶打转,什么猫耳人的异能展示、兔女郎的风情酒吧、羽翼人的大型歌舞表演。
骆寻算是明白了,泰蓝星的海岛风光固然美丽动人,但真正支撑起这里旅游业的是各色各样的异种奴隶。
骆寻不解地问:“现在不是在打仗吗?这里没受影响吗?”
扎卡说:“有影响啊,生意变得更好了。”
骆寻一愣,满脸匪夷所思:“更好?”
“以前因为奥丁联邦是星际人类联盟承认的合法星国,大家毕竟有所顾忌,有些事不能太大张旗鼓。现在人类和异种彻底闹翻了,大老板都在星网上公开投放旅游广告了,好多人来玩。”
“没有安全问题吗?”
“放心!泰蓝星受星际第二大雇佣兵团天罗兵团的保护,哪个异种敢闹事?”扎卡挤眉弄眼,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
骆寻心里发麻,担心地看殷南昭。
殷南昭却唇畔含笑,似乎完全和他无关,正听得有趣。
扎卡殷勤地说:“你们要去琉梦岛住宿,正好路过靳门岛,那个岛上有最大的奴隶市场,好多新鲜货源,就算不买,看看也不错。”
“好啊!”殷南昭一副客随主便的样子。
扎卡停好船,带着他们到了靳门岛的奴隶市场。
四周人来人往,出乎意料得热闹。
骆寻发现来买奴隶的人不少,但更多的是和他们一样凑热闹的游客,只是猎奇观光。
遇到品相特殊的货品,人群会自发围聚成一个圈子,争相报价,价高者得之。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在买什么牲畜货物,可真走近了就会发现笼子里关着的都是携带异种基因的人类。更准确地说,是发生了自然性异变的异种基因人类,外貌因为体内异种基因的影响变得与正常人不同。
骆寻诞生时记忆一片空白,几乎一睁开眼睛就到了奥丁联邦。
她在异种环绕中生活了十多年,早已经把自然性异变视作了理所当然。
一起做研究的同事里就有不少自然性异变者,宿二、宿五、宿七他们也都体貌异常,骆寻一直和他们相处正常,丝毫没有觉得大家有什么不同,反而常常会觉得他们好厉害。比如宿五,他有六只手,不但弹钢琴无人能敌,做手术也无人能敌,是最优秀的外科医生。
但是,在这里,和他们一样体貌异常的人被关进了笼子里,骆寻觉得自己对世界的全部认知都被彻底颠覆了。
笼子里和笼子外界限分明,划成了高低贵贱截然对立的两个世界。
笼子外的人驻足观赏、询问价格、甚至合影留念。
他们不是战场上为信念厮杀的战士,也没有和异种的血海深仇,他们只是来度假的普通人,怀着猎奇的心理来观光游玩。他们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这个市场有什么不对,就好像一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偶尔,骆寻和他们的目光相对时,他们还会对她客气友好地笑笑,眼中没有恶念,更没有戾气。
但是,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把不正常当做正常,把变态视作常态,每一个普通人都参与的恶,才是世间最大的恶。
骆寻僵着脸,紧紧地抓着殷南昭的手,似乎唯有靠着他才能证明不是她不对劲,而是这个世界不对劲。
殷南昭一直含着笑边走边看,就像是一个真正的观光客般游览着,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完全不记得自己就曾经是笼子里出售的货物。
骆寻心情低落,闷闷地说:“我不想逛了。”
殷南昭温和地说:“我们直接去酒店。”
Chapter 4---6
殷南昭预订的酒店在琉梦岛上。
整座岛屿的沙滩是天蓝色的。湛蓝的天空下、树影婆娑、碧海蓝沙,美丽的岛屿犹如一个蓝色的琉璃梦境,所以被叫做琉梦岛。
他们的房间是一个独栋的小木屋,四周草木繁盛、鲜花芬芳,直接和海滩相连。
穿过参差错落的鹿角树,沿着细腻的蓝沙走过去,就能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
夕阳斜映,潮生浪卷。
漫天晚霞中,殷南昭和骆寻手挽着手,赤着脚在海滩边漫步。
因为白天的所见所闻,骆寻一直有点没精打采。
殷南昭抱歉地说:“我好像不应该带你来这里。”
骆寻长叹口气:“到哪里都一样,除非我们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不听也不看。”
现在全星际都在驱逐异种,到处都有冲突,不管他们走到哪里,都躲避不了,罗萨星就是一个例证。
随着涨潮,一波海浪涌来,浪头出乎意料的高,把骆寻的裙子打湿了。
殷南昭蹲下,帮她把裙子拧干后,转过身子,背对着她说:“我背你。”
骆寻没客气地跳到他背上。
殷南昭背着她,沿着蜿蜒曲折的海岸线慢慢走着。
骆寻搂着他的脖子,低声问:“你在这座岛上生活过?”
“嗯,六年。”
骆寻安静地趴在他背上,没有再细问。
一起一伏的潮汐声,单调又多变,却是天地间亘古的声音,陪伴着生命诞生、进化。从原核生物到真核单细胞生物,从真核单细胞生物到真菌界、植物界、动物界,从海洋到陆地……
殷南昭的声音突然响起:“你沮丧难过,是因为明明觉得不对,可又无力改变吗?”
“嗯。”骆寻十分迷惘,“我不希望异种奴役、屠杀人类,也不希望人类奴役、屠杀异种,我希望他们能彼此尊重、和平相处,可我看不到希望在哪里。”
“世间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不破不立。”
骆寻似懂非懂,难道今日大乱是为了明日大治?怎么治?
“小寻,你不是普通人,你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研究出治愈突发性异变的药剂,就能缓和异种和人类的矛盾?”
殷南昭沉默地望着海天尽头,一会儿后低头吻了下她的手,温和地说:“我相信你可以做到更多。”
骆寻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好好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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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临,月亮升起。
恰是满月,皎洁的月光洒满海面,浪潮翻涌,冲上沙滩,激荡起一朵朵雪白的浪花。
殷南昭停住脚步,把骆寻放下。
他从裤袋里掏出一条项链,挂到骆寻的脖子上。
骆寻低头一看,银色的链子上面挂着两枚别致的项坠。一枚是打磨成心形的琥珀,里面包裹着一朵蓝色的迷思花;一枚是羽箭形状的白金坠,上面雕刻着红色的迷思花纹。
骆寻又惊又喜,“是我送你的那枚花珀?”
“嗯,是我们的花珀。”
骆寻一手捏着白羽箭,一手捏着琥珀心,用箭戳了戳心:“啪,某人的心被丘比特射中了!哦,一辈子都逃不了了!”
殷南昭含着笑,温柔地看着骆寻。
骆寻有些不好意思:“为什么要突然送我礼物?”
殷南昭割开手指,把血滴到海浪中。
骆寻满面困惑,不明白殷南昭想干什么。
突然,她看见脚下的浪花中透出荧荧红光。
星星点点的红光如同燎原之火般迅速蔓延开来,渐渐覆盖了整个海岸线。
沙滩上,海浪翻卷,一朵又一朵红色的浪花前仆后继,开得轰轰烈烈,就好像一夜春风过,骤然盛开出千朵万朵的红色水晶花,随着潮汐起伏,千变万化、摇曳生姿。
如果说白天的琉梦岛像是一个蓝色的琉璃梦境,现在的琉梦岛则像是一个红色的琉璃梦境。
骆寻看得目眩神迷,喃喃问:“你是会魔法吗?”
殷南昭笑着解释:“靠近蓝色沙滩的海水里生长着一种单细胞浮游生物,遇到人血就会发出红色荧光。因为族群效应,只要有一些变了,其它浮游生物就会跟随着一起改变,最后全部变成同一种颜色。”
骆寻惊叹,人类再聪慧,都比不上大自然的随意一笔。
“怎么旅游资料里没有写?”
“是岛上的奴隶私下相传的小秘密。大家怕告诉了岛主,就会有人拿奴隶去放血讨好客人。所以都严守秘密,岛主一直把海潮的颜色变化当成随机的。”
海风吹拂,隐隐约约中,从远处传来人们惊喜的叫声。
骆寻禁不住笑起来。估计毕竟是用血去染红海潮,应该很少发生。岛主怕游客失望,就没有写在公开的旅游资料里。
殷南昭拥着她,在她耳畔轻言细语:“奴隶们从小在一起学习,长大后在一起工作,时间长了,免不了有人暗生情愫、心心相印。可是,身为奴隶,身无一物,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属于自己。说不定,今日还能在一起说话,明日就会有一个被买走,从此下落不明,余生再不能相见。所以,他们在一起时,会十分珍惜相聚的日子,分别后,只希望对方能平安活着。这个海滩就是他们给自己偷偷举办婚礼的地方,不管多贫穷,只要用自己的鲜血为引,海潮就是他们的宾客,天地就会为他们送上贺喜的鲜花。”
海潮澎湃声中,骆寻怔怔看着沙滩上的浪花。
红色的水晶花开得如火如荼,从她脚下一直漫延到天际,虽然短暂易逝,却不亚于世间任何一场婚礼的美丽。
骆寻回头,定定地看着殷南昭,眼中有星星点点的红色光芒在熊熊燃烧。
突然,她把手指伸进嘴里,想要咬破手指,把血滴落到海水里。
殷南昭握住了她的手。
骆寻困惑地问:“不需要我的血吗?”
殷南昭微笑着摇摇头。
他用手为笔、以血为墨,在她额头上仔细地绘下一个图案。
骆寻记得,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忍不住好奇地问:“什么意思?”
殷南昭半开玩笑地说:“据说可以祈福,赐予你智慧、力量、勇气,保你平安。”
骆寻噗哧一声笑出来,靠在殷南昭肩头,望着海天之间,红浪翻涌不休。
一会儿后,她低声说:“谢谢!
殷南昭沉默地抱紧了她。应该说谢谢的是他,他只是给了她一场美景,她却让他一生都化作了美景。
那个徘徊在海边,想要挣脱命运的十六岁少年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不但能挣脱命运,还能遇到一个他愿意用鲜血绘下血誓的女子,拥着她在这里完成仪式。
少年朝他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身影慢慢消散在红色的浪花中。
一轮圆月挂在黛蓝的天空中,银色的月光洒满海面。
浪翻潮涌,千朵万朵的红色水晶花,摇曳变幻,犹如燃烧的火焰,从他们脚下一直盛开到了海天尽头。
Chapter 5---1
骆寻和殷南昭在琉梦岛住了一夜后,第二天启程离开泰蓝星。
飞船升空后不久,骆寻看到一栋宏伟的建筑物突然爆炸,滚滚黑烟腾空而起、直冲云霄。
她下意识地看向殷南昭。
殷南昭若无其事地说:“泰蓝星的中央智脑。监控和交通都会陷入混乱,应该要两三天才能恢复。”
骆寻立即反应过来,如果有奴隶想要离开泰蓝星,完全可以趁这个机会逃跑。
她心底积郁的一口浊气终于吐了出来,一瞬间觉得阳光都变得更明媚了。
“看上去驾轻路熟,不是第一次做这事了吧?”骆寻打趣。
殷南昭没有否认:“以前会被关禁闭,当了执政官后,就没有人为这事找我麻烦了。”
骆寻噗哧一声,大笑出来:“自己可以包庇自己犯罪了。”
殷南昭沉默地看着监控屏幕里迅速远去的泰蓝星。
这个美轮美奂、处处织造着琉璃梦境的星球,承载了无数异种的希望和绝望,也许终有一天,一些人的美梦不是建立在另一些人的噩梦之上。
骆寻轻轻握住他的手:“一定会有那一天。”
殷南昭唇畔露出一丝笑意,反握住了骆寻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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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寻和殷南昭回到北晨号时,发现气氛诡异。
在隔离区外的金属门前,一群荷枪实弹的军人和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察正举枪对峙。
哥舒谭将军站在军人前面,持枪对准棕离,棕离站在警察前面,持枪对准哥舒谭。一眼望去,都是黑压压的枪口。
骆寻一脸茫然,这是在干什么?难道刚终结了外战,就要打内战吗?
宿七正焦灼不安,看到执政官,才放下心来。
她急忙跑到殷南昭身边,小声把事情汇报了一遍。
原来,北晨号回到奥丁星域后不久,棕离就来了。
他带着一群警察,想要带走辰砂变成的异变兽和特级战犯英仙叶玠。
如果不是殷南昭提前有命令,哥舒谭将军对移交战犯没有多少抵触,可他不愿意交出异变兽。
哥舒谭来自第一区,和辰砂同一年加入军队,是一个战队里历练出来的生死交情。他很清楚,只要异变兽离开了北晨号就会凶多吉少,所以一直拖延着不肯移交。
他好言好语地哄着棕离,想拖延到执政官回来。
碰到其他人也许就能把时间混过去,但棕离性子独、行事毒,和谁都不结交,也谁的面子都不买,看哥舒谭一直在打马虎眼,一怒之下就要动用武力,想强行把人带走。
哥舒谭是见过血的军人,怎么可能允许一队警察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
两方越闹越僵,都拔了枪,情势一触即发。
殷南昭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冷声训斥:“你们想干什么?把枪都给我收起来!”
所有人看到殷南昭,陆陆续续地把枪收了起来,眼睛却依旧恶狠狠地瞪着对方,似乎随时都能打起来。
棕离对殷南昭敬礼,硬邦邦地说:“请阁下把异变兽和英仙叶玠转交给我,押送回阿丽卡塔。”
殷南昭饶有兴趣地问:“什么时候你可以干涉军队的行动了?”
棕离一板一眼地大声回答:“从阁下以研究为名,不执行军规击毙异变兽开始;从阁下在战争没有陷入绝境,却下令南昭号撞击英仙号开始;从阁下放纵私人感情,不肯交出英仙叶玠开始。”
殷南昭轻笑一声:“去弹劾我。”
“是!”棕离啪一声并拢双腿,抬手敬礼,“我会尽快提交弹劾议案。”
“在你没有弹劾成功前,我依旧是执政官,异变兽和英仙叶玠留在北晨号。”
棕离气急败坏地质问:“为什么要把英仙叶玠也留在北晨号?难道阁下不但想保异变兽的命,还想要保特级战犯的命?”
殷南昭没有理会棕离的质问,对哥舒谭说:“北晨号是军事禁地,任何人擅闯军事禁地,都立即击毙。”
“是!”
哥舒谭抬手,所有士兵再次举起了枪。
棕离刚才敢和哥舒谭气势汹汹地对峙,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摆在那里,哥舒谭胆子再大,也不敢真开枪击毙一个公爵。否则,别说一队警察,就是拉一支部队来北晨号,也会被全部歼灭。
但现在有了殷南昭的命令,哥舒谭明显已经敢真开枪射杀他。棕离只能强压下怒火,下令所有警察撤退。
已经快要走出隔离门时,棕离突然停住脚步,回身盯着殷南昭。
“当我决定进入治安部工作时,老公爵说,你真不是个聪明人,现在局势复杂,为什么要选择这么麻烦的一条路?我说,因为我喜欢做警察,可以维护社会安定。老公爵大笑起来,笑完后告诉我四个字,‘行独、性毒’。奥丁联邦有一个中央行政区、七个自治区,关系盘根错节。身为执法者,如果和谁交往密切,就会无形中生了偏颇心;如果想要不得罪人,行事时就会有顾忌;想要不偏不倚,不为人情左右,必须独行。执法时,最大的困难不是来自有法可依的部分,而是来自那些‘无法可依’或者‘有法也依不了’的部分,必须毒性,不怕诘难、不怕憎恶、不怕后果,才能寻根究底。”
棕离语调阴冷,面色阴沉,茶褐色的眼睛冷冰冰地盯着殷南昭。常年的独来独往、克己薄情让他不管任何时刻都像是一条盘踞在黑暗里的毒蛇,冷眼盯着周围,观察着异动。
“我曾经很尊敬阁下,以为阁下也是行独、性毒;现在,我对阁下很失望!”
殷南昭一言未发,袖手而立,平静淡然地看着棕离。
棕离扯扯嘴角,讥嘲地笑了笑,转身大步离去。
骆寻心情沉重地看着殷南昭。
棕离虽然为人刻薄寡恩,和谁都不交好,但对殷南昭一直很敬重,现在却当众表达不满,可见他对殷南昭的所作所为极不认同。
殷南昭侧眸,目光柔和地对骆寻微微摇了下头,似乎在安慰她不要多虑。
骆寻明白,“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但是,前面还有一句,“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殷南昭让哥舒谭召集北晨号的所有高层将领开会,似乎还有重要的事情安排。
骆寻等哥舒谭离开后,对殷南昭说:“我去看看异变兽。”
“你去吧!我已经告诉安教授你回来了,他忙完手头的事,就会去找你。”
骆寻开心了一点。她可以和安教授好好交流一下这段时间的研究,两个人集思广益,也许能有什么意外收获。
————·————·————
骆寻走进关押异变兽的禁闭区,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非常熟悉的地方——辰砂在阿丽卡塔星的住宅。
宿五明显花了不少心思,虚拟情景做得惟妙惟肖,连周围的金属栅栏都在视觉上隐去了,完全以假乱真。
落地大窗前,纱帘飘拂。
屋内的一桌一椅都是骆寻熟悉的模样,连角落里的黑色钢琴都一模一样。似乎眼睛一眨,就能看到一个眉目英俊、气质冷峻的男子端着杯红酒,慵懒地坐在椅子上。
骆寻心里黯然,往前走了几步,隔着“玻璃窗”看出去——
阳光和煦、微风吹拂。
一只通体雪白的野兽卧在花园里,四周绿草萋萋、落英缤纷。
Chapter 5---2
骆寻直接穿过玻璃窗,走到花园里,直到面前的金属栅栏将她阻挡住。
骆寻蹲下,探手过去,摸了摸异变兽温热柔顺的皮毛。
她像是对正常人一般正常地说着话:“辰砂,我度假回来了。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骆寻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闲话,一边帮异变兽顺毛。
异变兽沉沉地睡着,也许觉得很舒服,表情十分安详享受。
骆寻注意到它的犄角已经几乎全缩回去,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角露在外面。
她摸了摸,觉得还蛮可爱,像是一个小巧玲珑的玩具,不再是一个杀人的凶器。
不知道它的眼睛有没有好转?
骆寻的脸紧贴着栏杆,双手都探过金属栅栏,想要掰开异变兽的眼皮,看看它的眼睛变化。
突然,异变兽睁开了眼睛。
骆寻被吓了一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本来以为自己又要再去做一次断肢再生手术,没有想到异变兽并没有咬她。
它定定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里满布着猩红的血丝,就像是两枚摔出裂纹的玛瑙石珠子。
骆寻和它怔怔对视。
一瞬后,她满怀紧张,试探地叫:“辰砂?”
它没有丝毫反应,却也没有像之前一样狂躁攻击,骆寻忍不住头往前倾了倾,满怀期望地叫:“辰砂?”
“嗷——”
一声怒吼,异变兽张开血盆大嘴,猛地咬过来。
隔着金属栅栏,它没有咬到骆寻,却依旧不肯罢休地狠狠咬着金属栏杆。
希望骤然落空,骆寻心里满是难过。
刚才有多紧张期待,这会儿就有多失望沮丧,她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异变兽。
安教授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到它自由活动的时间了,出去吧!”
骆寻低声说:“我刚才差点以为……”
“它第一次没有立即狂化攻击时,我也以为辰砂回来了。”安教授苦笑着摇摇头,“只是镇定剂的副作用。它的狂化在明显好转,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平静下来,变得像是一只普通野兽,不会再无缘无故地攻击人。”
骆寻沉默。
安教授即是自我安慰,也是安慰骆寻:“不管怎么说,它不再随意攻击人了,宿五他们照顾它,我们做研究,都更加容易了。”
骆寻勉强地笑笑。
这个时刻,她又会忍不住想,如果是龙心,应该能更快地研究出治愈异变的药剂吧?
————·————·————
隔离区。
一道道金属门打开,又关闭。
骆寻和安教授一边往实验室走,一边讨论着异变兽的各种状况。
突然,警报响了几声,走廊上的红色警报灯亮起。
骆寻和安教授停住脚步,彼此相视一眼,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骆寻急忙联系宿一,宿一回复异变兽一切正常。
骆寻刚松了口气,通信器的蜂鸣音又响起。
来讯显示是殷南昭,骆寻的心又提了起来,急忙接通。
“怎么了?”
“叶玠出事了,你尽快过来……”
骆寻没等殷南昭的话说完,就开始狂奔。
安教授叫了两声没叫住,只能看着她一溜烟地消失不见。
骆寻一口气奔到关押叶玠的地方,看到整个牢室都被炸毁了,形状各异的机器人忙忙碌碌,有的挥舞着机械臂灭火,有的在清扫维修。
黑烟中,殷南昭开路,两个医疗兵抬着只剩下半截身子的叶玠,从炸毁的牢室里走出来。
“叶玠!”骆寻扑过去。
躺在担架上的叶玠,两条腿炸没了,剩下的半截身子焦黑,如同被火烧过的枯木。半张脸还能依稀看出往日模样,半张脸却血肉模糊,耳朵眼睛都没了。
电光火石间,骆寻脑海里浮光掠影,闪过无数画面——
花园里,叶玠踏着夕阳而来,隔着窗户,微笑着把一束野生的迷思花递给她。
画架前,叶玠指着亲手绘制的水彩画,给她讲述他们以前捡胡桃、做胡桃松饼的事。
岩林里,风沙漫天,叶玠为了保护她,遍体鳞伤,被石头割掉了一只耳朵。他明知道是她设局杀他,仍旧毫不犹豫地把只能容纳一人的岩石缝隙让给她;他明明被她扎了两刀,却依旧想用身体帮她挡去风沙。
龙血号太空母舰上,叶玠很开心她回来了,她却先用寻昭藤麻醉他,又开枪射伤他的一只胳膊和一条腿,他悲怒交加,拿枪对准她,但是最终仍旧没有开枪,放过了她。
……
不知不觉中,骆寻已经泪流满面。
“叶玠,你不能死!”
叶玠仅剩的一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里面盛满了牵挂和担忧。
他已经完全说不出来话,却努力动了动下颚,似乎想挤出个笑来安慰她。鲜血从他的嘴里、鼻子里汩汩往外冒。
“你不要动,不要动……”骆寻哭着说。
两个医疗兵把叶玠小心翼翼地放进医疗舱,立即关上舱门,启动了紧急抢救程序。
麻醉喷雾已经开始全身麻醉,叶玠却拼尽全力,挣扎着抬起一只焦黑的手,颤颤巍巍地在透明的舱门上用血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骆寻以为他是要说什么至关紧要的大事,没想到他竟然是想安慰她。
“我没事……不哭……”
骆寻泪落得更急,急忙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我不哭,只要你活着,我就不哭。”
叶玠的眼睛闭上,手无力地垂下,陷入了完全昏迷。
两个医疗兵推着医疗舱,匆匆忙忙往手术室赶。
骆寻一直跟在后面跑。
等到手术室,骆寻正要跟进去,殷南昭一把揽住了她。
“我已经通知安教授和宿五做好手术准备,一位经验丰富,一位技术娴熟,交给他们吧!”
隔着玻璃门,骆寻看到安教授和宿五已经做完全身消毒,换上了蓝色的手术服,随时可以开始手术。
不管是安教授,还是宿五,哪一位都不比她差,毫无疑问殷南昭已经做了最好的安排,骆寻放弃了自己去做手术的打算。
殷南昭扶着她走到手术室隔壁的观察室坐下。
骆寻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现在可是奥丁联邦的公民,刚才的反应却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奥丁联邦公民。
骆寻十分心虚,嗫嚅:“南昭,我……”
殷南昭温柔地吻了下她的额头,没有让她继续解释:“我都明白,我也不想让英仙叶玠死。”
骆寻松了口气,疲惫地闭上眼睛,靠在殷南昭肩膀上休憩。
突然,她想到什么,立即睁开了眼睛。
“为什么会发生爆炸?这里可是北晨号!”
“棕离来过,想带走叶玠。”
“棕离做的?”
“不是他,是他手下的一个警察,趁着哥舒谭和棕离争吵叶玠的去留时,悄悄安置了炸/弹。”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会被处死吗?”
“他知道,但牢室里关押的人是英仙叶玠。”
骆寻哑然。
为了杀死英仙叶玠,有多少异种愿意付出自己的性命?只怕消息传出去,所有奥丁联邦公民都会视他为英雄,觉得他是为民除害。
殷南昭看完安冉发来的现场检查报告,说:“炸/弹是最新型的隐形炸/弹,市场上没有公开出售,一般的警察不可能拿到,他背后有人指使。”
“谁?”
“和英仙叶玠合作过的内奸。”
内奸怕叶玠招供出他?骆寻刚要说话,观察室的通信器响起蜂鸣音。
Chapter 5---3
骆寻急忙站起来,冲到观察窗前,看向手术室。
宿五依旧在专心致志地做手术,六只手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两个手术机器人围在手术台周围,帮他递送着手术器械。
安教授走到观察窗前,对骆寻和殷南昭说:“爆炸发生时,病人体内的体能抑制剂正在活跃期,就像是身体打开了大门,欢迎盗贼入内,现在情况很不乐观,如果按照常规手段抢救,即使勉强保住性命,也会脑死亡。”
骆寻脸色发白,脸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非、非……常规手段呢?”
安教授问了一个但凡懂点基因就知道答案的问题:“在最开始时,人类为什么会给自己的基因加入异种生物的基因?”
“因为……”骆寻明白了安教授的意思,“因为人类想要身体变得更强壮,想要在危险的星际开拓中有更多机会活下去。”
“只要给病人导入异种基因,他就能健康地活下去。”安教授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现阶段,健康地活下去。”
“现阶段?”
“是的,现阶段。将来基因会不会因为排斥,出现紊乱、崩溃、异变,没有人知道。”
一边是保持基因的纯粹,但是死亡;一边是导入异种基因,但能活下去。
骆寻额头抵在观察窗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叶玠对异种的痛恨举世皆知,他怎么可能愿意自己以异种的身份活下去?
她没有意识地喃喃低语:“该怎么选?究竟该怎么选……”
“活下去!”
骆寻霍然睁开眼睛,看着殷南昭。
她完全没有打算让殷南昭来帮她做选择,因为和叶玠有关系的人是她,不是殷南昭。而且这是一个不管怎么选都是错的选择,做决定的那个人不但有可能承受叶玠的憎恨,还有可能要承受一辈子的心灵折磨。
殷南昭揽住她的肩膀,对安教授说:“采用非常规手段,让英仙叶玠活下去!”
骆寻鼻子发酸,眼中泪光隐隐。
殷南昭是为她做的决定。他知道她不管再挣扎纠结,最终一定会选择让叶玠活下去,他想帮她分担做选择的痛苦和自责。
安教授重重叹了口气:“这件事,除了你们俩,就只有我和宿五知道,希望大家在手术完成后,就彻底忘记这件事。”
“我明白。”骆寻郑重地点点头。
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安教授和宿五不仅会成为人类的死敌,还会成为异种的死敌。
安教授看气氛凝重,故作轻松地开了个玩笑:“往好处想,病人有可能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变成了3A级体能。”
没有人笑的冷笑话,安教授自己干笑了两声,开始准备基因手术。
————·————·————
十六个小时后,手术成功完成,叶玠的性命保住了。
宿五指挥着机器人把叶玠放入术后康复舱,叶玠的身体慢慢浸入蓝色的高浓度药液,直至被完全淹没,再也看不到。
宿五密封好康复舱后,安教授最后检查了一遍,确认一切都没有问题。
他对骆寻和殷南昭说:“十五天后,病人就会苏醒。”
骆寻感激地说:“谢谢!”
安教授摘掉手术面罩,满脸疲惫:“年纪大喽,熬不住了,我先回去好好睡一觉,醒来后再来看他的康复情况。”
宿五对骆寻说:“你们也回去休息吧!这边我会盯着。”
骆寻知道自己的确没有什么能做的,与其在这里干耗着,不如回去休息一下,然后开始努力工作。因为现在等待治愈基因异变药剂的人又多了一个。
————·————·————
一次接一次的密集爆炸,建构精密的实验室一寸寸坍塌,变成了废墟。
楚天清怔怔盯着全息屏幕上的画面,完全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一切已经真实发生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
一夕之间,百年心血化为灰烬。
他状若疯狂,已经分不清真实和虚幻,奋不顾身地扑进熊熊燃烧的‘火海’里,想要抢救出信息存储器。
因为只是全息投影,他没有被火灼烧到,却因为腿部残疾,整个人跌到地上。
他挣扎着往前爬,想要拿到信息存储器,声嘶力竭地吼:“研究资料,我的研究资料……”
一个穿着作战服的男人出现在屏幕里,恭敬地汇报:“教授,我们找遍了所有废墟,都没有找到。实验室被完全炸毁,所有研究人员被全部杀死,信息存储器要么毁在了爆炸中,要么已经被人拿走了。”
楚天清表情狰狞,双眼泛红,怒吼:“是谁做的?”
“对方的手段十分高明,像是乌鸦海盗团。”
“殷南昭!”
楚天清悲痛交加、气怒攻心,整个人几欲癫狂。
功亏一篑,又是功亏一篑!
几十年前是殷南昭,几十年后又是殷南昭!
————·————·————
殷南昭在北晨号上待了七天,紧锣密鼓地安排妥当一切后,带骆寻乘飞船返回阿丽卡塔。
回到斯拜达宫,骆寻发现整个阿丽卡塔都沉浸在沉重肃穆的哀悼氛围中。
不管是星国旗,还是各个区的区旗都降半旗,悼念百里苍和南昭号上阵亡的将士。
斯拜达宫前的大广场上,每天都有人络绎不绝地来献花。
那艘从公主星救出来的太空飞船已经安全抵达阿丽卡塔,有人录制下了百里苍异变战死的一幕,上传到星网上后,迅速引起举国关注。
每天的新闻反反复复地播放着百里苍变成异变兽,勇往直前,血战到死的事迹。
百里苍成为了大英雄,他最后的遗言更是被广为传颂,甚至变成了每个异种的信念。
异种不再像以前那么排斥异变兽,星网上到处都是年轻人,一手举着百里苍和异变兽的图像,一手放在心口,诵读百里苍遗言的悼念视频。
与对百里苍的狂热崇拜不同,殷南昭的威望几乎跌到历史最低点。
虽然看上去奥丁联邦取得了胜利,可南昭号撞毁后,相当于奥丁联邦折损了一半的太空战斗力。
因为奥丁联邦在星际中的孤立局面,两艘星际太空母舰,一艘负责防卫、一艘负责进攻,彼此配合、攻防得当,让奥丁联邦在星际战争中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现在只剩下了北晨号,还是失去了指挥官,在战争中遭受重创的北晨号,战斗力大打折扣。
可以预见,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奥丁联邦即使发动战争,都只能以防御性反击为主。
Chapter 5---4
骆寻冲完澡,走出浴室,看到殷南昭靠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新闻。
主持人播报:
明天早上将在阿丽卡塔星军事基地的英烈堂举行追悼会,祭奠G2299战役中阵亡的将领和战士。届时,执政官和几位公爵都会出席。
主持人说完,又开始播放百里苍异变战死的视频。
骆寻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说:“我不相信百里苍的异变是巧合,他和封林、辰砂一样,是那个内奸的牺牲品。”
殷南昭挑了挑眉,笑看着骆寻:“你知道内奸是谁了?”
骆寻不满地哼了一声:“这又不难猜!辰砂虽然做事直来直去,不喜欢玩弄阴谋诡计,但他又不是傻子,任由别人陷害,恰恰相反,他十分警觉聪明。那个内奸能暗害到辰砂,不过是因为辰砂非常信任他,视他如兄弟手足,对他没有任何防备。”
殷南昭拍了拍手,表示骆寻说的很对。
“还有封林,内奸能利用封林故布迷阵,甚至利用封林做坏事,也是因为封林没有提防他。五位公爵中,既让辰砂信任,又让封林信赖的人,除了楚墨,还能有谁呢?”
殷南昭点点头,表示她的分析有道理:“不过,封林不是楚墨害死的。”
“我知道。封林突然死亡后,楚墨的震惊悲痛不是假装出来的,正因为他的悲痛难过发自内心,当时我才没有怀疑到他。”
“那封林是谁害死的?”
骆寻笃定地说:“楚墨的父亲,楚天清。辰砂妈妈画的那张图,一位是安教授,一位是楚教授。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安蓉是觉得两位教授都有问题。实际上,安蓉的怀疑完全正确。因为安教授在背着所有人做克隆实验,楚教授在背着所有人研究如何催化异变,两个人做的事情都大逆不道。我们自然知道安教授没有问题,但安蓉不知道。她秘密联系你,想让你暗中调查。没想到没等到你回去,楚天清就暗害了辰垣,让执政官和指挥官同时遇难。”
殷南昭鼓掌,笑赞:“小寻真聪明。”
骆寻可不接受他的糖衣炮弹,气呼呼地问:“你还打算纵容楚墨和楚天清到什么时候?等他们把紫宴和其他公爵也都害得异变吗?”
殷南昭说:“百里苍不是被人陷害,他是自己注射的药剂。”
什么?
骆寻难以置信,震惊地半张着嘴。
百里苍既然有异变药剂,就说明他和内奸有勾结,甚至参与了内奸的阴谋。但是,他明知道会异变丢失性命,依旧注射了药剂,只是为了保护飞船里的平民,为了异种最后的胜利。
“……我用所有的赤诚和忠诚宣誓,不为自己的荣耀而战,不为自己的胜利而战,不为自己的私欲而战,只为异种的生存而战,我愿用鲜血为联邦开拓星域,用生命为联邦守护星域,纵死无悔!”
骆寻听到百里苍的宣誓声,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新闻屏幕——
百里苍变成的异变兽被叶玠剁掉了四条腿,被子弹射瞎了双眼,它却直到死都没有放弃承诺的职责。
他不仅仅是用唯一的生命,更是用所有不屈的意志,完成了自己的誓言!
一瞬间,骆寻心怀激荡,完全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复杂感觉。
百里苍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究竟是应该把他看作内奸去惩罚他,还是应该把他看成英雄去尊敬他?
善与恶、对与错的界限混淆。
每个人都只是为自己的信念而战。
骆寻本来以为内奸只有楚天清和楚墨父子,现在才明白,既然百里苍能站在内奸一边,棕离、左丘白、甚至紫宴,都有可能和内奸有瓜葛。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殷南昭才一直压着内奸的事、不作公开处理。
在人类的围攻中,奥丁联邦已经岌岌可危。如果内部再出现分裂,只怕真的会整个族群都覆灭。
可是,难道封林就这样白白死了吗?辰砂就这样被冷酷地放弃了吗?陷害他们的人反而成了大英雄?
骆寻喃喃说:“我不明白。”
殷南昭关掉新闻,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怀里:“你不需要明白,这是我的工作,我会处理。你是基因学家,做好基因研究就行了。”
骆寻自嘲地说:“如果我真能做好我的工作,也许你的工作就不会这么艰难复杂了。”
殷南昭安慰她:“不要着急,研究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时间。”
骆寻勉强地笑了笑:“我明天回研究院,卓尔教授说他们又提取了一批药效更好的镇静剂,对药剂毒副作用的研究也取得了重大进展。”
殷南昭轻轻嗯了一声,紧紧地拥着她。
骆寻关掉灯,室内陷入了黑暗。
室外,疾风骤雨。
寂静中,雨滴敲打玻璃窗的声音清晰可闻。
骆寻心情沉重,一语双关地说:“风越刮越大。”
殷南昭沉默了一瞬,说:“不管再大的风雨,迟早会停止。”
骆寻不禁唇畔露出笑意。当年,在依拉尔山脉遭遇雪暴时,千旭也是这么说的。
她调侃:“嗯,风雨会停,雪暴会过去,只要心怀慈悲,手持利剑。”
殷南昭笑揉揉骆寻的头:“记得倒是很牢。”
骆寻调笑:“你说过的每句话,我都会牢牢记住,记得最牢的就是‘我爱你’。”
“我最希望你记住的不是‘我爱你’。”
骆寻好奇:“那是什么?”
“人生,永远都没有办法计划,命运总是会有意料不到的变故。变故不仅仅意味着痛苦,也意味着新的风景。要懂得欣赏命运赐予的风景,放下命运给予的痛苦。”
骆寻捂着肚子笑起来:“喂,你是魔鬼心,不要和天使们抢工作,好吗?”
殷南昭敲了骆寻的额头一记:“你是在嫌弃我吗?千旭说的话,你就会牢牢记住,我说的话,你就当笑话?”
骆寻忍着笑,吧唧一声,在他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下:“记住了!绝对等我白发苍苍了都不敢忘,如果忘记了,你就惩罚我!”
殷南昭默默看了她一瞬,微笑着把她搂到怀里。
Chapter 6---1
清晨。
骆寻到研究室时,几个同事正一边浏览新闻,一边喝着咖啡聊天。
骆寻都走到工作台旁了,他们仍然没有察觉,依旧盯着屏幕说闲话。
“南昭号撞毁的新闻下面好多人在骂执政官。”
“执政官应该尽快把阿尔帝国的皇帝处死,让民众把怨气发泄出来,这样才能平复民众对他的怨气。”
“公开处死了阿尔帝国的皇帝,联邦和人类的战争肯定要不死不休了吧?”
“不处死战争也停不了,现在我们和其他人类已经彻底决裂……”
说话的同事突然看到骆寻,立即闭上嘴巴,尴尬地笑笑。
“骆教授,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大家和骆寻打完招呼,纷纷找借口离开了。
骆寻感觉得到,他们对她没有敌意,但是,也不愿意接近她。
他们和她说话时不自觉得都会有点小心翼翼,就好像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她才合适,似乎一个不小心某个话题就会伤害到她。
这些人都是她认识多年的同事,了解她的为人处世,又学历高、智商高,看问题比较客观理智,不会因为人类和异种的战争就敌视她,但是普通人呢?
骆寻突然察觉到什么,身子瞬间移开,一杯滚烫的咖啡泼洒到了她刚才站立的地方。
一个她看着眼熟,但叫不上名字的女研究员端着空的咖啡杯,眼含泪光地怒瞪着她。
骆寻冷冷说:“你应该知道,咖啡是用来喝的,不是用来泼人的。”
女研究员含着泪,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了研究室。
玻璃窗外,大家看着骆寻窃窃私语,目光隐有审视、排斥。
卓尔教授把玻璃窗调节成不透光模式,遮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他安慰骆寻:“别往心里去,她先生是军人,死在前线了。她不是憎恨你,只是一时间没控制住,把对其他人类的仇恨发泄到了你身上。”
骆寻一言不发地擦去工作台上的咖啡污渍。
今天一时间没控制住给她泼咖啡,明天一时间没控制住是不是要给她扔刀子?她理解对方永失所爱的痛苦,但是被人当众泼滚烫的咖啡,她也不能违心地表示不在意。
卓尔教授满脸尴尬,正想再劝解几句,骆寻问:“镇定剂的副作用具体有什么临床表现?”
卓尔教授松了口气,急忙顺着骆寻的话,和她讨论最新的研究结果。
————·————·————
骆寻和卓尔讨论完镇定剂的副作用,去种植室看寻昭藤。
小家伙们都长大了不少,一派欣欣向荣。骆寻禁不住露出微笑,人类和异种未来的希望也许就藏在这些小家伙的身体里。
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走过来,伸手拍向骆寻的肩膀。骆寻猛地转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正要就势折断,发现是紫姗,急忙放开。
紫姗整张脸皱成一团,呼哧呼哧地抽着冷气:“好痛,好痛!”
骆寻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最近精神有点紧绷。”
紫姗忙笑了笑:“是我不对,不该从背后接近你。”
骆寻看她穿着白色的研究服,问:“你在这里工作?”
紫姗笑着点头,像是邀功般地说:“我大学毕业了,一等荣誉生,现在在研究院工作。”
“恭喜!”
紫姗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高兴,笑着揉手腕。阳光下,她手指上有晶光闪烁,骆寻定睛看去,发现是一枚硕大的紫色宝石戒指。
风格十分浮夸,但价格应该更浮夸,绝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骆寻不禁脱口问道:“紫宴送你的戒指?”
紫姗脸上的笑一下子没了,沮丧地摇摇头:“大哥又不在乎我,哪里会给我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骆寻以为是她自己买的,微笑着安慰:“紫宴能给你这么多钱让你随便乱花,也是一种重视了。”
“和他没有一分钱关系!”紫姗摸了摸戒指,恹恹地说:“是楚墨送我的。我和他一起逛商场,他让我随便挑,我为了气大哥,故意挑了个最贵、最耀眼的礼物。”
骆寻眼神骤冷,脸色刷一下铁青:“你怎么会和楚墨走到一起去?”
紫姗不明白骆寻的态度为什么这么古怪,困惑地解释:“那次我去找楚墨看病,慢慢就熟悉起来了,他对我很好……”
突然,一队警察冲进种植室,将她们团团围住,举枪对准骆寻。
“你们干什么?”紫姗不满地大声质问。
棕离走进来,冷冰冰地说:“骆寻,小双子星上,安教授的实验室发生了爆炸事故,现在怀疑和你有关,请配合调查。”
骆寻满面震惊:“什么?安教授的实验室发生了爆炸?安教授呢?”她离开北晨号时,安教授也返回了小双子星,赶着回去继续工作。
“安教授死了。”
犹如晴天响霹雳,骆寻被彻底炸懵了,完全不敢相信一切是真的。
安教授一直在全力以赴研究殷南昭的基因,指望能找到异变的秘密,现在不但实验室炸毁了,人也死了,几十年的研究毁于一旦。
棕离挥了下手,两个警察走上前,想要给骆寻带镣铐。
“喂!你们不能这样!”紫姗挡在骆寻身前想要阻拦,被一个警察粗暴地推开。
骆寻失魂落魄,下意识一拳打过去,扭住了警察的胳膊,差点把警察的胳膊拗断。
棕离拿出枪,对准骆寻,厉声呵斥:“骆寻,你想当众拘捕?”
骆寻回过神来,看看周围的枪口,放开了警察。
殷南昭肯定派了人暗中保护她,研究院又有安娜坐镇,但事情发展至此,既不见殷南昭的人,也不见安娜出面,可见一定出了什么事。
棕离看骆寻没有继续反抗的意图,收起了枪。
保险起见,他亲自走上前,给骆寻戴上镣铐。
一个女警动作麻利地搜了一遍骆寻的身,把骆寻贴身藏着的死神之枪和格斗匕首都收缴走了。
棕离押着骆寻往外走去,一群警察严阵以待地护在四周。
紫姗焦急地喊:“骆姐姐,我现在就去找大哥,还有楚墨……”
骆寻回过头,疾言厉色地说:“不要和楚墨来往!立即去找紫宴,待在紫宴身边不要乱跑。”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知道情况已经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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