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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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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南昭同床共枕的日子不长,可她觉得殷南昭绝不是一个容易失眠的人。她好奇地问:“在想什么?虽然我不懂政治经济军事,可说一说,也许你自己就能理出头绪。”

    殷南昭笑摸着骆寻的头,“我在想你白天说的天鹅和家鹅。”

    “哦?”骆寻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想的,竟然还能想到失眠。

    “游北晨建立的奥丁联邦像是一个鹅笼子,把受欺负的鹅都安稳地保护起来,让里面的鹅不再被欺负。外面那些受欺负的鹅知道有这么一个鹅笼子的存在,也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可以想办法来鹅笼子里生活,比如,我就是这样。”

    “嗯!”骆寻还是没明白这有什么可失眠的。

    “鹅笼子里生活的都是被欺负的鹅,外面的鹅排斥他们,他们也排斥外面的鹅,无形中相当于人为制造了生殖隔离。”

    骆寻若有所悟地念叨:“生殖隔离就是亲缘关系接近的类群之间在自然条件下不□□,即使□□也不能产生后代,或者,不能产生可育性后代的隔离机制。隔离发生在受精以前,就称为受精前的生殖隔离,包括地理隔离、生态隔离、季节隔离、生理隔离、形态隔离和行为隔离。”

    “鹅笼子虽然保护了受欺负的鹅,却做了地理隔离,让奥丁联邦变成了星际中的孤岛,长此下去……”

    骆寻霍然坐起,“要么灭绝,要么进化成和外面的鹅不同的种群,染色体无法配对,即使强行□□也不会诞生后代,即使诞生后代,也会像马和骡子的后代马骡,没有繁衍能力。”

    “你觉得哪种概率更大?”

    “灭绝的可能性更大。奥丁联邦各种稀奇古怪的基因病就是征兆。因为基因病,奥丁联邦的男女越来越不愿生育后代,婴儿出生率远远低于星际平均水平。现在因为移民政策,一直有新移民加入,总人口没有呈现减少趋势,但新移民不可能源源不绝,随着时间推移,自然而然就会走向灭绝。”骆寻顿了顿,“不过,人类是智慧生物,不会任由物竞天择自然发生,会自我干预。但干预的结果,究竟是加速灭绝,还是新的生机,没有人知道。”

    殷南昭沉思,“如果游北晨还活着,他会怎么做呢?”

    骆寻觉得他失眠的理由太充足了,准确地说,他竟然还能平静地躺着已经非同寻常。

    骆寻躺下,抱住他,“我不想和你变成不同的种群。”

    殷南昭笑,“是子孙后代的事,和我们无关。”

    “想着就很不舒服。”

    “这两种结果,我也都不喜欢。”

    “那该怎么办?把笼子拆掉……”

    骆寻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他们说的可不是真的鹅笼子,而是历经上百年战争、无数异种壮烈牺牲才建立的奥丁联邦——异种的伊甸园。

    殷南昭屈起手指,警告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眼中却没有多少责备,反而是满满的溺爱。

    骆寻沿着嘴唇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表明绝对再不说这样的话。

    殷南昭轻叹口气,“睡吧!你明天不是还要去研究院上班吗?”

    “睡不着。”

    殷南昭让机器人送了一杯幽蓝幽碧过来。

    骆寻问:“我睡着了,你怎么办?一个人接着失眠?你在飞船上就没有休息,这两天一直在忙,也几乎没有时间休息。”

    殷南昭摸摸骆寻的脸,“能看着你失眠很幸福。”

    骆寻轻捶殷南昭,“就会用甜言蜜语哄人开心!”

    “别啰嗦,快点喝。再不喝我就强喂了,用这里。”殷南昭板着脸,指指自己的嘴。

    “一会儿一张脸,难怪你的队长叫你千面。”骆寻嘟囔完,一口气把幽蓝幽碧喝了。

    两人脸对脸地侧身躺着。

    骆寻精神渐渐涣散,咧着嘴傻笑,“千旭,我爱你!”

    “嗯。”

    “殷南昭,我爱你!”

    “嗯。”

    “我爱你!”

    “嗯。”

    “我很爱你!”

    “嗯。”

    “我非常、非常爱你!”

    “嗯。”

    ……

    骆寻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殷南昭含着笑,以指为笔,在她额头描摹,画着看不见的画。

    我爱你,以身、以心、以血、以命!以沉默、以眼泪!以唯一,以终结!以漂泊的灵魂,以永恒的死亡!

    Chapter 17---1

    清晨,骆寻起来时,殷南昭已经不在。

    骆寻都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睡过,但最近是非常时期,外有战争阴影,内有叛徒泄密,他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估计短时间内都没有办法好好休息。

    她洗完脸,走下楼,看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不用问就知道是殷南昭自己做的。

    骆寻微笑着坐下,正要吃早餐,安达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身子圆滚滚、眼睛圆滚滚的机器人。

    骆寻惊喜,“大熊,你怎么来了?”

    大熊滚动到她面前,圆滚滚的眼睛转了一圈,憨态可掬地说:“指挥官阁下说你不会回去了,经过他的同意,我把你的私人物品都带来了,包括我自己。”

    骆寻看大熊身后拖着个行李箱,估计是她的衣物,对安达说:“麻烦您给大熊更新一下程序,让它知道该把东西放在哪里。”

    安达答应了,正要领着大熊离开。大熊打开了自己的肚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音乐匣递给骆寻,“我知道你很珍惜前主人的这件遗物,我有仔细保管。”

    骆寻接过音乐匣,看到上面镶嵌的蓝色迷思花,一时间百感交集。

    从蓝色迷思花到红色迷思花,从千旭到殷南昭,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百转千回、兜兜绕绕,他们总算是没有错过。

    骆寻拍拍大熊的头,温柔地说:“这不是你前主人的遗物。”

    大熊的眼睛滴溜溜一圈圈快速运转,转成了蚊香眼,依旧没有分析出骆寻这句话的意思。

    骆寻笑着说:“等你见到千旭就明白了。”

    大熊更晕了,直接翻了个大白眼,死机了。

    骆寻目瞪口呆。

    安达叹了口气,对骆寻说:“这是执政官十六岁那年刚到奥丁时,我为了逗他开心,送给他的礼物。型号太老,已经没有什么实用价值,但有了感情,一直没舍得销毁。”

    骆寻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难怪大熊不像别的机器人,还有自己的名字,原来是殷南昭的第一个机器人。

    她突然想起什么,举起手中的黑色音乐匣,“这个呢?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应该也跟着南昭很久了吧?”

    “执政官第一次异变后带回来的东西。他从完全异变中恢复神智时,听到这个音乐匣正在播放歌曲。安教授说很有可能这些音乐对他恢复神智有帮助,让他平时多听音乐。”

    骆寻后知后觉地发现,殷南昭并不是在假扮千旭,他其实只是换了一个名字、换了一个身份去生活,因为她的闯入,殷南昭为了杀死千旭,还真是牺牲不少。幸亏她发现他还活着时,没有一怒之下把音乐匣给砸了。

    安达对骆寻礼貌地弯了下身,一手扛起大熊,一手拎起行李箱,离开了。

    骆寻给辰砂发短讯:“大熊把东西都带给我了,谢谢。”

    “不客气。今天有时间去婚姻事务处吗?”

    “在哪里?”

    “军事基地。”

    “什么时间?”

    “九点?”

    “好。”

    骆寻给安娜发消息。

    她觉得半个小时应该能处理完事情,但保险起见告诉安娜自己要十点才能到研究院。

    封林死后,安娜出任研究院的副院长,在正院长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前,由她暂时主管研究院的所有事务。

    今天是骆寻以新身份回归研究院工作的第一天,本来不应该迟到,但是辰砂明显想尽快注销记录。

    她理解他的心情。只有放下过去,才能开始明天。

    ————·————·————

    飞车自动驾驶到婚姻事务处时,已经过了九点。

    空旷的停车坪里,辰砂正倚着飞车抽烟。

    星际间广泛培植的烟草都含有类阴性精神镇定剂的物质,对B级体能以上的军人其实没有任何效果,但很多军人都有抽烟的嗜好,大概更重要的是心理放松。

    修罗场上、生死间隙中、孤单寂寞时,指间的一点温暖和光亮可以陪伴自己渡过难熬的时光。

    飞车停稳后,骆寻忘了下车,隔着车窗呆看着辰砂。

    她不记得他有抽烟的嗜好,或者应该说,辰砂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反正不管烟、酒、甚至药剂,都对他没有任何作用。

    辰砂把未抽完的烟在车身上摁熄,顺手一弹,烟蒂滑过天空,落到停车坪尽头的垃圾回收桶里。

    骆寻回过神来,急急打开车门,走下车。

    “抱歉,迟到了。出门时搞这个家伙,耽误了一会儿。”骆寻指指车厢里放着的培养箱,寻昭藤的一条藤蔓不老实地趴在培养箱边缘,像是伺机而动的捕猎者。

    “你要把它送到研究院?”

    “嗯,它是最后一株了,要研究培育方法,我还打算成立一个研究小组专门研究它的基因。”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走进了婚姻事务处。

    ————·————·————

    椭圆形的大厅里,整洁、明亮、空荡。

    没有工作人员,甚至连服务的机器人都没有,只有两条通道,一条标注结婚,一条标注离婚。

    两条通道入口处的屏幕上显示前面没有人办理业务,无需等候,可以直接进入。

    骆寻傻眼了,求助地看辰砂,“没有办理注销记录的通道。”

    辰砂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清冷,声音里却流露出一点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来这里。”他也没想到婚姻事务处是这个样子。

    骆寻想了想,不太确信地提议:“要不我们先从离婚通道进去,找个人问问怎么办?”

    “好。”

    骆寻和辰砂走进离婚通道。

    温柔缠绵的音乐响起,全息投影播放着各种美丽温馨的画面,似乎想唤回离婚夫妻心中残存的情感,让他们改变心意。

    两人沉默地走完通道,来到一个布置温馨的房间。

    穿着军装的工作人员一脸沉痛惋惜,酝酿了一肚子说辞,打算最后再努力一把,为联邦留住一对夫妻,挽救一下联邦低得可怕的结婚率。

    当看清楚是指挥官时,他大惊失色,立即双腿并拢敬礼。

    辰砂回礼,“我们申请注销婚姻记录,外面的大厅没有指示通道,只能到你这里。”

    工作人员有点晕。

    最近一段时间,真假公主事件几乎天天上新闻热点,联邦大法官已经签署了法官令,政府发言人也已经官方宣布指挥官的婚姻无效,他以为指挥官早已经下令注销了自己的婚姻记录,没想到指挥官阁下竟然会亲自跑来办理注销手续。

    骆寻担心地问:“不是在你这里办理注销吗?”

    工作人员回过神来,指挥官都站在面前了,就算不是也得是,他堆起职业性的微笑,“请坐!”

    工作人员趴在工作台前,低着头狂敲键盘,搜索相关文件,看看具体该怎么处理。

    半晌后,他擦擦额头的汗,“指挥官阁下,那个……目前的情况比较罕见,一般注销记录都是官方下达指令后智脑自动执行,我们没有设计注销婚姻记录的仪式程序,我只能用离婚仪式的程序为两位办理注销手续……如果不行,我可以立即提出申请,让技术人员补充程序,明天应该就能……”

    辰砂打断了他结结巴巴的话,“不用了,什么程序不重要,能注销就行。”

    Chapter 17---2

    工作人员请他们把手掌放到面前的屏幕上,智脑读取他们的基因签名,调出他们的结婚文件。

    骆寻已经以新的身份成为了联邦公民,一般来说会根据基因直接调出她新身份的资料,但军队的档案资料库独立于联邦政府的档案资料库,智脑依旧按照骆寻之前的身份记录处理信息。

    一个温柔恬静的机械女声响起:“辰砂先生、英仙洛兰女士,你们好!很荣幸为两位服务,按照离婚程序规定,请二位观看一遍你们结婚时的记录资料。”

    四周骤然陷入了黑暗——

    一瞬后,光线明亮起来,他们置身于恢宏的斯拜达宫纪念堂里。

    骆寻穿着洁白的婚纱,手中拿着新娘捧花。辰砂穿着红色的军服、黑色的军裤。

    两人并肩站在中央智脑前,在紫宴和约瑟将军的见证下,宣誓结婚。

    辰砂表情冷漠,骆寻神思恍惚,两人不但神离,连貌都不合。

    在结婚文件上,签署完基因签名,辰砂转身就走,一脸不耐烦。

    骆寻却表情茫然,不知道下面该做什么,她看到辰砂已经离开,急忙跟上去。婚纱的裙摆太长,转身时,她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地上扑去。

    辰砂体能卓绝,明明一个轻松的回身就可以扶住她,他却完全没有理会,反倒是远处的紫宴急忙冲过来,伸手扶住了骆寻。

    骆寻狼狈地站稳后,对紫宴感激地笑笑,立即赶到辰砂身边站好。

    她脸上依旧挂着笑,像是一个没有喜怒的玩偶,但她拿着捧花的手握得很用力,指节在微不可见地轻颤,显然十分紧张。

    ……

    四周的光线恢复正常,纪念堂消失,他们仍旧坐在婚姻事务处的离婚事务处理区。

    辰砂怔怔地盯着屏幕,他完全忘记这些细节了,准确地说,因为他的排斥不喜,整个婚礼在他脑内都没有留下任何印象。

    如果当年那个冷漠的他知道自己后来会爱上身边的女人,能稍微友善一点、稍微体贴一点,今日的结果会不会完全不一样?

    辰砂自嘲地说:“才发现你倒是很配合,一直在笑,我简直像是参加葬礼。”

    骆寻笑着说:“当时,我心里是吐槽你不用换衣服就可以直接去参加葬礼了。”

    智脑的机械女声响起:“辰砂先生,请问您要和英仙洛兰女士解除婚姻关系吗?”

    “……是。”

    “英仙洛兰女士,请问您要和辰砂先生解除婚姻关系吗?”

    “是!”

    “这是解除婚姻关系的文件,基因签名后立即生效,请二位仔细阅读后签名。”

    工作人员补充说:“收到你们的签名文件后,我会立即补充其它法律文件,让智脑注销两位的婚姻记录,恢复未婚状态。”

    骆寻看完文件,把手掌放到屏幕上签名,智脑的机械女声响起:“签名确认。”

    辰砂一直看着文件,似乎在走神。

    “辰砂?”骆寻叫。

    辰砂回过神来,把手掌放到了屏幕上签名。

    “签名确认。”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笑脸,智脑的机械女声说:“辰砂先生、英仙洛兰女士,两位的婚姻即时解除,谢谢合作。”

    骆寻想起了十多年前,她以英仙洛兰的名字,第一次踏上阿丽卡塔星时的情景。这是最后一次她被叫做英仙洛兰了,从今往后,那个盗用她人身份的女子有了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人生。

    骆寻看向辰砂,没想到辰砂也恰好看向她,两人目光相触,都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你……”

    “你……”

    两人同时张口,又同时闭嘴,示意对方先说。

    “我……”

    “我……”

    又是同时张口,同时闭嘴。骆寻笑了起来,辰砂禁不住唇畔也含了一丝笑。

    骆寻笑展了下手,“男士优先,你先说。”

    辰砂刚要张口,个人终端突然尖锐地响起。

    他扫了眼个人终端,立即往外冲,身影迅速消失不见,连话都没有来得及留下一句。

    骆寻茫然地看向工作人员,发生什么事了?

    工作人员的表情十分凝重,“那种响声是战时紧急召集令。”

    骆寻的表情变了。

    辰砂可是指挥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十万火急地召唤指挥官立即归队?

    她想联系殷南昭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又怕他正在忙,只能按耐住担忧,先回研究院。

    ————·————·————

    骆寻刚走进研究院的大楼,就发现气氛诡异。

    四周没有心无旁骛、生机勃勃的学术氛围,人人都在看新闻。

    有人聚集在一起,盯着屏幕看;有人坐在工作台后,盯着个人终端看。

    骆寻快步走过楼道,走进研究室,看到安娜和其他研究员站在一起看新闻。

    ——

    浩瀚的星际中,万千星辰闪耀。

    一艘太空飞船正在平静地航行。

    突然,飞船爆炸,像一团烟花般在屏幕正中央炸裂开,璀璨的光芒压过了周围的星辰。

    渐渐地,光芒消失,星际恢复平静。

    ……

    骆寻的心却一直往下沉,全身发寒。

    “阿尔帝国皇室再次发生悲剧。邵菡公主率使者团,去奥丁联邦接洛兰公主和约瑟将军的遗体回阿尔帝国。飞船在航行途中发生爆炸,目前已经确认无一人生还。消息传到阿尔帝国,举国震惊……”

    街头,人群目瞪口呆地看新闻;餐馆里,所有人都停止了进餐,盯着新闻看;皇宫前,人群在拼命呐喊。

    星网上铺天盖地的猜测,几乎所有人都认定是异种干的,肯定是因为邵菡公主在遗体转交仪式上发表了对异种的歧视言论,惹来异种的报复。

    奥丁联邦政府发言人发表讲话,表示沉痛哀悼,会全力配合阿尔帝国彻查邵菡公主不幸遇难的恶性事件。

    但是,因为洛兰公主惨死激起的民愤再次爆发,而且比上一次更加强烈极端,异种和人类之间的割裂已经不可愈合,战争一触即发。

    很多虐待、甚至虐杀异种的视频成为热点,被疯狂转发,留言支持的人数节节攀升,到处都是散发着血腥味的极端言论。

    “恶心的异种基因!恶心的异形!”

    “严惩异种!”

    “把异种赶出星际!”

    ……

    安娜关掉了新闻,对骆寻抱歉地说:“今天大家都没有心情讨论工作,要不等明天吧?”

    压抑的气氛中,众人安静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骆寻突然拍了拍手掌,引起大家的注意,“明天有明天的事,今天的工作,现在开始。”

    所有人沉默地盯着她,抵触情绪弥漫在四周。

    在异种和人类撕裂的情况下,他们没有办法视而不见骆寻的基因。

    骆寻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平静地说:“毫无疑问,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战争。根据历年的统计数据,压力骤然增大时,异变的概率会明显增加,也就是说,联邦最依赖的优秀战士们来自自身的危险在增大。你们想要帮忙,就留在研究室里好好干活。”

    研究员们七嘴八舌,毫不客气地讥讽。

    “真是优越感要冲破宇宙的基因!”

    “说得好像随便研究一下就能找到克制异变的方法!”

    “大概因为她的基因很优秀吧,比我们都聪明!比孜孜不倦研究了一辈子的前辈们都聪明!”

    Chapter 17---3

    骆寻没理会冷嘲热讽,看向安娜,“拜托你准备的活鸭呢?”

    安娜急忙拎起地上的一个笼子递给她。

    骆寻打开笼子,拎出鸭子,随手拿起一把试验用的小刀在鸭子的翅膀上刺了一下后,放开了鸭子。

    鸭子摇摇晃晃地逃跑。

    众人莫名其妙,纷纷后退,研究室的正中间空出一圈。

    说时迟那时快,两根红色的藤蔓飞出,一根缠脚,一根缠身体,卷住了鸭子。

    鸭子扑扇着翅膀,想挣扎逃脱,藤蔓却死死地缠住它不放,把它向后拖去。

    没一会儿,鸭子的脑袋就耷拉下来,一动不动了。

    藤蔓把它拽到培养箱旁,安静地进食。

    鸭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消解,渐渐变成了一个皮包骨头的骨架。

    一群围观完全过程的研究员瞬间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兴奋,旁若无人地讨论起来。

    “这到底是动物还是植物?藤蔓上长的刺像是蚊子的嘴,可以吸食其它生物的鲜血。”

    “鸭子是先昏迷,后死亡。它的分泌液里含有强效麻醉剂,应该是直接作用于神经,表皮注射就有这么强的麻醉效果,提炼后效果肯定会更惊人。”

    “刚才我们又吵又动,它都没有捕食,肯定不是只吃鸭子不吃人。应该是闻血而动,竟然有嗅觉器官!”

    “试试止血剂,它如果真对血的味道有反应,那么应该对止血剂也有反应。”

    说着话,真有人拉抽屉找止血剂,准备做试验。

    骆寻忙说:“我已经试过了,它讨厌止血剂的味道,会主动避让。”

    “哇!”一片惊叹声。

    所有人目光痴迷地盯着寻昭藤,像是看绝世美女。

    骆寻说:“我已经做过一点简单的测试,初步推测这株藤蔓蕴含的麻醉剂有独特的镇定神经的作用,也许能稳定异变后的野兽。”

    大家刷一下转头,满面震惊地盯着骆寻。

    所有研究员都知道,异变后的野兽处于强攻击状态。它们疯狂地嗜杀并不是出于野兽进食的本能,纯粹是因为神智丧失,陷入疯狂的自毁中。如果有药剂能让它们平静下来,至少能减少人员伤害,甚至增加它们变回人的概率。

    可是,因为它们基因突变,迄今为止没有合适的镇定剂。

    安娜压抑着激动,询问:“你有几分把握?”

    “两……三分。”

    殷南昭是4A级体能,他都能感受到寻昭藤的汁液有麻醉效果,骆寻觉得还是很有希望。但是科学研究的艰难残酷就是猜想和结果之间常常会相差十万八千里远。

    骆寻在学术圈已经声名鹊起,她的两三分让大家都精神一振。

    起先判断鸭子是先昏迷后死亡的男人说:“我愿意放下手头所有研究,立即展开这个项目的研究。”

    骆寻知道他是联邦内最优秀的基因神经学家,当然没有异议,“不过有一个问题。”

    “什么?”

    “这个物种遭遇了一次灭顶之灾,我只救出这一株,做研究时必须严格控制,绝对不能伤害它。另外,要麻烦两位生物学家研究出它的繁殖方法,尽快培育出幼苗,这样才能方便后面的研究。”

    “没问题!”两位生物学家毫不迟疑地表态。

    安娜看到大家积极配合的态度,放下心来。

    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高智商人群,一瞬间的情绪过后,就恢复了理性,知道骆寻做的事对联邦有利,的确片刻不能耽误,对骆寻的抵触自然而然就荡然无存。

    骆寻挑选的人都是业内最顶尖的学者,也都知道他们在和时间赛跑,早一天研制出镇定剂,就有可能多拯救一个保卫联邦的战士。

    大家七嘴八舌、各抒己见,迅速制定出研究方案,有条不紊地展开工作。

    骆寻其实还有一个更大的研究计划,但是目前只有一株寻昭藤,研制镇定剂的难度更小、成功概率更大,只能优先这个项目。

    ————·————·————

    快到下班点时,骆寻收到殷南昭的信息:“我要晚一点回去,你自己先吃饭,不用等我。”

    骆寻索性留在研究院,和同事们一块加班。

    晚上十点多,骆寻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执政官的官邸。

    殷南昭还没有回来。

    骆寻进厨房,给他炖了一锅汤。

    虽然营养餐和营养剂都是最科学的配置,能保证人体所需的所有营养,但天然食材带来的心理满足感却不是任何科学配方能给予的。

    骆寻洗完澡,躺在床上看新闻。

    整个星际都闹哄哄。

    星际人类联盟的主席严厉谴责飞船爆炸事故。

    阿尔帝国爆发了几百年来规模最盛大的□□,人们在皇宫前静坐示威,很多人高举牌子,上面闪烁着英仙叶玠的名字。

    阿尔帝国的皇帝还没有表态,几个中小星国已经公开表示会坚决支持阿尔帝国打击异种的任何行动。

    很多星球发生了围攻异种的恶性事件。

    ……

    骆寻关掉屏幕,觉得科学研究和政治军事比起来,真的太容易了。她面对的是客观世界,再复杂多变,也有规律,而殷南昭面对的是人心,善恶无边、真假无界。

    ————·————·————

    半夜里,殷南昭回来了。

    他刚走进屋子就闻到食物的香气,智脑自动弹出骆寻给他的留言:“我炖了汤,在桌上的保鲜碗里。”

    殷南昭端起海蓝色的碗,打开盖子,香气更加浓郁。

    喝下去,暖暖的甘香从喉咙直落到胃里,让疲惫的夜归人渐渐松弛下来。

    殷南昭不想吵醒骆寻,打算去客房洗澡。

    没有想到打开浴室门,看到他的睡衣和他往常用的清洁用具都在,显然骆寻早想到他回来晚了,肯定不会回主卧洗澡,只会随便凑合一下,她就把东西都提前放到客房的浴室。

    殷南昭心里又是酸楚又是喜悦,原来人在太幸福时,也会生出悲伤感,难过以前不曾拥有,害怕将来有可能失去。

    殷南昭洗完澡,回到卧室,悄无声息地钻进被窝。

    他确信自己的动作像是潜伏暗杀,没有任何动静,骆寻却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滚进他怀里。

    殷南昭抱住她的刹那,忽然间觉得过去的一切都真正放下了。

    ——那个从孤儿院深夜出逃、被辗转贩卖的孩子有了陪伴,再不能桀骜不驯地认为他唯一可以信任的就是黑暗。

    ——那个加入敢死队,视死亡为解脱的少年有了牵挂,再不敢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怕死亡。

    ——那个驾驶战机在阿丽卡塔上空孤独盘旋的男人有了温暖,再不能只想着守护别人的家、让别人幸福。

    殷南昭亲吻骆寻的额头,说出了那句他以为一生都不可能说的话:“我回家了。”

    Chapter 17---4

    清晨,骆寻醒来时,床上只有她一个。

    她以为殷南昭已经去上班了,洗漱完,走下楼,才看到他在厨房忙碌,已经做好早饭。

    骆寻从背后抱住他,“有时间干嘛不多睡一会儿?”

    “已经休息好了。”殷南昭把饭菜放到托盘上,“这几天估计都不能按时回家,想和你一起吃早饭。”

    骆寻像个树袋熊一样依旧贴在他身上,殷南昭索性蹲低了一点,“上来!”

    骆寻欢欢喜喜地跳到他背上,搂住他脖子。

    他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托着骆寻,把她背到餐厅,放到椅子上。

    殷南昭挨着骆寻坐下,把托盘放到两人中间。

    半面煎蛋、烤黑面包、杂锦蔬菜、还有一碗小牛肉炖芸豆汤。

    骆寻把黑面包撕成小块泡到肉汤里,用勺子挖着吃。殷南昭用面包夹着煎蛋和蔬菜,像吃三明治一样。

    殷南昭问:“昨天顺利吗?”

    “研究院的工作很顺利,大家都被寻昭藤迷得神魂颠倒,我昨天晚上回来时,还有几个同事在工作,估计他们这段时间吃睡都会在研究院里。”

    骆寻吃了口蔬菜,接着说:“我和辰砂去注销婚姻记录,刚办完手续,辰砂就收到紧急召集令,离开了。”

    “辰砂已经去了小双子星,短时间内应该回不来。”

    看来奥丁联邦已经进入全面战备状态,骆寻问:“真的会打仗吗?”

    “不知道。我和阿尔帝国的皇帝都不想开战,但有时候形势迫人。”

    “飞船爆炸……是谁做的?”

    “正在调查,还没有任何线索,目前只能说谁从此事中获益最大,谁就最有嫌疑。”

    “谁?”

    “英仙叶玠。”

    骆寻明白了为什么阿尔帝国的皇帝痛失女儿,却没有愤怒地对奥丁联邦宣战,他肯定也在怀疑叶玠。

    殷南昭看骆寻咬着勺子发呆,弹了下她的额头,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又在想别的男人?”

    骆寻急忙讨好地舀了一大勺肉末芸豆放进嘴里,做出一脸陶醉的夸张表情,“好好吃!”

    ————·————·————

    研究室里,研究员分成了两组:一组主攻寻昭藤的繁殖培育;一组主攻镇定剂的提取。

    大概因为寻昭藤本来所处的自然环境十分恶劣,它必须有极强的繁殖能力才能存活至今,根据两位生物学家的初步研究推测:它可以播种,也可以分株、扦插。

    现在只有一株寻昭藤,前两种培植方法都不适用,只能采取扦插。

    研究员怕伤到它,不敢多取,截了两段藤蔓扦插,小心翼翼地照顾,不过三天已经看到幼苗生了根须,大家都乐开了花。

    两位生物学家估计半年后就可以大面积种植了。

    相比繁殖培育小组的成功,研制镇定剂的试验一直没有取得进展,一组人熬得蓬头垢面,人人眼眶底下都挂着黑眼袋。

    午饭点时,研究室内依旧忙忙碌碌,看样子所有研究员又想拿营养剂凑合一顿。

    骆寻拍拍手,打断了大家的工作,“中午一起去餐厅吃饭,休息一下!”

    大家都是常年做研究的人,明白研究是长跑,劳逸结合、松弛有道才能到达那个不知道多远的终点。

    他们听从了骆寻的建议,陆陆续续停下手头的工作,一起离开了研究室。

    ————·————·————

    餐厅里,人来人往、笑语喧哗。

    一群人有一种像是从寂寞冷清的外太空回到繁华人间的脚踏实地感,一直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骆寻拿了一份水果味的营养餐,和同事们找位置时,看到百里苍、棕离、紫宴和楚墨。他们四个坐在一起,简直自带高压气场,方圆一大圈全是空位。

    楚墨和研究院的人基本都见过,笑着打招呼:“一起坐吗?”

    安娜客气地说:“不用了。”

    十几个研究员从四个男人身边默默地快速走过,等走远了,才有人长出口气,“开什么玩笑?研究室里压力就够大了,好不容易出来轻松一下,和他们坐一起,压力更大,还能不能好好吃饭?”

    “三只诡异生物。”

    “就是,连楚院长和他们在一起时都变得一点不可爱了!”

    骆寻额头冒冷汗。这帮智商高、情商低的家伙!

    她悄悄回头,果然看到紫宴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冲她戏谑地眨了眨眼睛,显然听到了他们的议论。

    十几个人围了一圈坐下,边吃饭边聊天。

    大家有意避开沉重的工作话题,聊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哪个教授在演讲时闹了笑话,哪个教授和自己学生有暧昧关系……

    正说说笑笑傻开心,餐厅里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宁静。

    一群研究员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四处张望,才发现整个餐厅的军人竟然全部站了起来,神情严肃、站姿笔挺。

    唯独他们还坐着。

    研究员们互相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地跟着站起来,看到一身戎装、戴着面具、披着黑袍的执政官一步步走进餐厅。

    他步速不快,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但所有人都感觉到无形的威压,体能越高感受越强,心神震颤。

    百里苍、棕离、紫宴和楚墨都站得笔挺,目不斜视地看着执政官。

    执政官停住了脚步,伸手指指百里苍,勾勾手指,示意他出列。

    百里苍走到执政官面前。

    执政官一言不发,一鞭子狠狠抽到百里苍身上,军服霎时间透出血痕。

    百里苍的警卫下意识往前冲,想要保护上司。

    执政官空甩了下鞭子,死一般的寂静中发出一声像是爆竹炸裂的脆响,警卫们意识到抽打百里苍的人是谁,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执政官又是一鞭子狠狠抽打过去,百里苍脚步踉跄了一下,却立即稳住身子,又站得笔挺。

    执政官劈头盖脸,连着抽了二十几鞭,直到把百里苍抽倒在地。

    百里苍浑身是血,依旧十分倔犟,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执政官用鞭柄抵着他的脖子,让他一动不能再动。

    “公爵,在我还执政时,管好你的嘴!”

    执政官看向楚墨、棕离、紫宴。

    三个男人噤若寒蝉,都微微垂下目光,表示恭敬。

    执政官的声音响彻在餐厅内:“希望你们将来回顾过往时,不要后悔现在的所作所为。战争,总是以荣耀的结果被铭记,但通往结果的漫长黑暗却常常被忽略。请你们不要忘记,通往辉煌需要用无数人的生命和眼泪铺路,包括你们自己!”

    他抬起手腕,下令:“从现在开始,阿丽卡塔星,进入战时戒备。”

    整个军事基地响起嘹亮刺耳的警报声。

    所有军人迅速归队,转眼间,整个餐厅就空了,只剩下骆寻和她的同事。

    警报声依旧在长鸣。

    战争,再一次逼近。

    Chapter 17---5

    回到研究院,骆寻才明白为什么会有餐厅里的一幕。

    百里苍醉酒后,录制了一段视频放到星网上。

    他怒骂攻击异种的人类,嘲笑他们是懦夫,只会躲在星网里打嘴炮,没种到战场上真刀实枪地打仗。

    他嘲笑邵菡公主虚伪愚蠢,洛兰公主懦弱无能,说她们这种废物只配做配种母体,提供卵子来培育胎儿。

    ……

    飞船爆炸事故后,星网上有不少人类和异种互相攻击的暴力言论,但那些人都是普通人,他们的观点只代表他们自己,就算煽动起更多的仇恨情绪,依旧是个人层面。

    百里苍的身份却不一样,他的言论代表着奥丁联邦。

    各大媒体都以热点头条报道;各国政要首脑都强烈谴责奥丁联邦;阿尔帝国的皇帝也第一次公开表示绝不允许奥丁联邦这么羞辱他的孩子们……

    在战争的□□味已经弥漫全星际时,百里苍的视频就像是一根□□,将□□彻底点燃。

    愤怒的人们已经不在乎杀死邵菡公主的真凶是谁,他们坚信凶手一定是异种。

    所有人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发动战争!

    ————·————·————

    晚上十点多,骆寻回到家,殷南昭还没有回来。

    骆寻煮好汤、洗完澡,打开新闻。

    到处都是示威□□。

    阿尔帝国皇宫前人山人海。人们觉得皇帝太软弱,竟然打出标语要求他提前退位,把皇位传给第一顺位继承人叶玠王子。

    法院门口也全是□□人群,要求无条件释放叶玠王子,让对异种一直强硬的龙头执政,惩罚异种……

    骆寻关掉新闻,躺下睡觉。

    ————·————·————

    半夜里,骆寻正睡得酣沉,突然响起尖锐的蜂鸣音。

    “找我的,你继续睡。”殷南昭迅速按掉通讯信号,走出卧室。

    骆寻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多。

    她披上衣服,走出卧室,看到书房里有隐隐的光亮。

    她轻轻推开门,殷南昭正在看新闻,察觉到她来了,自然而然地伸出手。

    骆寻握住他的手,被他拉进了怀里。

    阿尔帝国的皇帝盛装打扮,站在皇宫前,正在发表公开讲话。

    “……洛兰公主的死、邵菡公主的死,让全星际人类痛心无比……回顾历史,阿丽卡塔星曾是阿尔帝国的星球,我们愿和异种和平共处,异种却处处挑衅……我宣布,阿尔帝国向奥丁联邦宣战!”

    皇宫前的人群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四百多年后,人类和异种的战争再次全面爆发!

    骆寻抱紧殷南昭的腰,难受地问:“阿尔帝国的皇帝明知道很有可能是叶玠杀死了他女儿,却对我们宣战?”

    殷南昭早料到这个结果,语气很平淡,“民意不可违。他如果不宣战,民众会让想打仗的英仙叶玠做皇帝。保住皇位,他还有机会收拾叶玠,丢掉皇位,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会上战场吗?”

    “辰砂是指挥官,有他在前线,我只需在后方做好辅助工作。”殷南昭吻了下骆寻的额头,“时间还早,你再去睡一会儿。”

    “你呢?”

    “五分钟后,我就要离开,不能给你做早餐了。”

    骆寻头埋在他胸前,撒娇地蹭蹭,“别太逼自己。你已经尽力了,个人力量和历史洪流相比就像是蚍蜉撼树。”

    “我并不担心奥丁联邦,当年异种一无所有都能取得胜利,何况现在科技军事在全星际都领先?我们迟早会赢得胜利。只不过是怎么打、打多久、代价轻重的问题。我担心的是生活在其它星国的异种。战争时间越长,人类对异种的仇恨越强,他们的日子就越难过。”殷南昭下巴贴着骆寻的头,语气中难得地流露出挫败无力,“不是每个异种都能像我那么幸运,可以活着到达阿丽卡塔。”

    骆寻安慰地说:“我们尽力!”

    殷南昭抱紧了她。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也许因为他真切感受到了幸福,明白拥有它后生命会截然不同,他也就格外想让那些生活在黑暗中的异种都能有机会拥抱光明。但是,他们必须要先有活下去的机会。

    Chapter 18---1

    阿尔帝国对奥丁联邦正式宣战两个小时后,辰砂在北晨号上举行了一次盛大的阅兵仪式。

    阅兵仪式上,他对全星际发表了简短强硬的讲话。

    中心思想是:奥丁联邦不主动挑起战争,但也绝对不畏惧战争,任何想用战争威胁奥丁联邦的敌人,他和北晨号随时恭候!

    紧接着,殷南昭在斯拜达宫发表了他执政以来的第二次公开讲话。

    他态度谦逊、语气温和,强调携带异种基因的人类和所有其他人类一样喜好和平、追求公正。星际事务中,分歧和矛盾总是无处不在,但战争绝不是解决分歧和矛盾的最佳方式,希望阿尔帝国能理性对待分歧和矛盾,减少双方的伤害。

    显然,殷南昭和辰砂在配合着打外交战,软硬兼施、恩威并济,既表达出足够的善意,也展现出善意并不是软弱可欺。

    ————·————·————

    北晨号星际太空母舰并不是当年游北晨的指挥舰,但“北晨”这个名字已经足够让阿尔帝国和其它星国想起他们曾经的失败。

    阿尔帝国的民众再次要求释放叶玠王子,让他做元帅,指挥这次的战役,连军部的势力都开始明确表示支持这个选择。

    毕竟,辰砂从军以来,从未打过败仗。在他全胜的作战纪录前,似乎只有威名赫赫的龙血兵团的龙头可以相提并论。

    阿尔帝国的皇帝英仙穆恒还没想好该怎么解决这个难题,又一个噩耗传来——废皇储英仙邵靖越狱,逃出了阿尔帝国。本来攻击叶玠、指责他在真假公主事件中是幕后黑手的人纷纷转向。

    阿尔帝国的皇帝气急攻心,差点晕厥。

    叶玠是龙血兵团的龙头,在外面有庞大的势力,在国内无人依仗,面临拘捕时都没有逃脱,直到现在依旧待在监狱里等待调查结果。

    邵靖的父亲是皇帝,所有形势都对他有利,他却不敢接受自己国家的审判,逃出了阿尔帝国。

    两相对照、高下立判。

    监狱里的英仙叶玠什么都没做就威望再次高涨,皇帝的支持率节节下降。要求无罪释放叶玠、让他做元帅指挥战役的呼声越来越高。

    阿尔帝国的皇帝不得不再次做出重大决定,宣布他将去前线,坐镇英仙号星际太空母舰,亲自指挥这次战役。

    阿尔帝国民心振奋、万众欢腾。

    皇帝的民意支持率迅速上升,打破了他继位以来的最高支持率,甚至超越了上一任英年早逝、深受民众喜欢的皇帝英仙穆华——叶玠的父亲、现任皇帝的哥哥。

    ————·————·————

    骆寻心里叹息,这个站在权势顶端的男人,操纵权势,最终却被权势操纵。

    耀眼的光环下,他只是一个被叶玠一步步逼到无路可走的可怜人。

    他像是赌徒一样赌上他最后的一切,捍卫自己的威严和权势。只要能打赢一场战役,他肯定会挟胜者之威,立即先解决掉叶玠。

    从战略上来说,阿尔帝国皇帝的选择很正确,但他真有办法打赢辰砂吗?

    骆寻不懂军事,并不了解辰砂在打仗方面的天赋和才华,却像所有奥丁联邦的民众一样,对辰砂盲目地充满信心。但是,阿尔帝国的皇帝老奸巨猾,不像是铤而走险的人,如果没有七八分的把握,他肯定不会这么冒险。

    骆寻问殷南昭:“阿尔帝国的皇帝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打赢辰砂?还是他真的走投无路了,已经被叶玠逼得神智失常,打算疯狂一搏?”

    殷南昭微笑着说:“皇帝陛下最大的依仗就是知道我们并不想打仗。”

    骆寻依旧不明白,不过再问下去有可能涉及到奥丁联邦的作战战略,她忍住了好奇,反正时间迟早会给她答案。

    ————·————·————

    G2299星域是两大星国势力辐射的最外围,一直是两国在激烈争夺控制权的星域,奥丁联邦用来求娶洛兰公主的资源星就在这个星域。

    只不过,以前双方都很克制,即使爆发战争,也都是小型的局部战争,这次却是全面开战。

    阿尔帝国的英仙号星际太空母舰、奥丁联邦的北晨号星际太空母舰都进驻这个星域,参战的大中小型战舰有几百艘,战机数十万架。

    整个星际都在关注这场战役,新闻从早到晚、日夜不停,播报着战役的进展。

    经过两个多月的交战,战场上的局势渐渐向着有利于奥丁联邦的方向发展。

    阿尔帝国的皇帝英仙穆恒在经济民生上是个不错的皇帝。从他登基后,阿尔帝国的经济一直发展得不错,但他的确不擅长军事,完全比不上叶玠的父亲英仙穆华。

    辰砂乘胜追击,加强了进攻,阿尔帝国节节后退,败象初显,几个和阿尔帝国结盟的星国宣布出兵支持阿尔帝国讨伐奥丁联邦,

    因为几个星国的参战,战争的形势变得更加复杂。

    在这个复杂微妙的时刻,阿尔帝国的皇帝突然私下联系辰砂,提出秘密会谈,邀请辰砂去还没有开发的原始资源星狩猎。

    辰砂的部下全都反对,怕是诱杀计划,但辰砂和殷南昭私下讨论战争可能的发展方向时,早料到皇帝会邀请他私下会晤。

    他接受了阿尔帝国皇帝的邀请。

    狩猎地点定在公主星,就是那颗奥丁联邦割让给阿尔帝国求娶洛兰公主的星球。

    ————·————·————

    前线硝烟弥漫,阿丽卡塔星却依旧风和日丽、一切如常。

    普通人的生活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阿丽卡塔军事基地里也没有太大变化。

    每天,士兵们都像往常一样刻苦训练,休息时也依旧嘻嘻哈哈地笑笑闹闹,似乎并没有受前线战争的影响。

    反倒是研究院的气氛很紧张,尤其是骆寻领导的研究组。

    研究员们一脸苦大仇深,连看实验数据的眼神都带着杀气,就像是要随时奔赴前线、大干一架的样子。

    忙碌了一天,晚上十点多时,同事们陆陆续续下班,卓尔教授他们要盯实验,又打算睡在研究室里。

    骆寻看暂时没自己的事了,脱下研究服回家。

    ————·————·————

    回到执政官的官邸,已经过了十一点,像往常一样,殷南昭仍然没有回来。

    骆寻怀疑他每天的休息时间只有三四个小时,可他依旧坚持早起半小时为两人准备丰盛的早餐。

    骆寻说他牺牲睡觉时间,得不偿失。他却说感情像鲜花,想要它一直盛开,就需要时时照拂。

    他们俩都是工作狂,一旦忙起来都是早出晚归,根本没有时间见面,再浓烈的感情也经不起日复一日的消耗。他每天花费半小时为她做早餐,再用二十分钟陪她一起吃早餐,收获的却是她死心塌地的一辈子,哪里得不偿失了?明明大赚特赚!

    骆寻哭笑不得。

    殷南昭行事怪异,可又总有他的一套道理。

    每天她回家时,他还没有回来;她睡着后,他才到家。如果不是殷南昭的坚持,两人的确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因为殷南昭的爱心早餐,骆寻觉得,每一天睁开眼睛时,都满溢着期待和喜悦;每一天吃完早餐后,都是带着暖暖的笑意走出家门。

    Chapter 18---2

    骆寻做好夜宵,放在保鲜碗里,设置好留言提示。

    洗完澡,正准备熄灯睡觉。

    个人终端突然响起,来讯显示:辰砂。

    骆寻意外地愣了一下,急忙接通。

    “喂?”

    “是我,辰砂。”

    骆寻很清楚辰砂的性子,绝不是闲着没事就打个音讯闲聊的人。

    每一天,她看到的星际新闻都是他的亲身经历。身为战役的总指挥官,他承受的压力绝非普通人能想象。

    骆寻刻意让语调听起来很轻松随意,“最近战役紧张吗?”

    “还在继续打仗,不过我和皇帝暂时休战,一起去狩猎。”

    骆寻十分惊讶,“还可以这样?我以为打仗的时候大家一见面就恨不得掐死对方。”

    “星国之间的战争不是两个人打架,仇恨的不是对方,只是立场不同,各自为利益和信仰而战。”

    骆寻叮嘱:“注意安全,阿尔帝国的皇帝很狡猾,千万不要上他的当。”

    “会小心的。”

    “你们去哪里狩猎?”

    “公主星。”辰砂顿了顿,“当年奥丁联邦用它求娶洛兰公主,阿尔帝国就把这颗原始资源星命名为公主星了。”

    两人想到十一年的假夫妻关系,再想到洛兰公主已经香消玉殒,还是惨死在他们面前,都沉默了。

    骆寻怕影响到他的情绪,立即打起精神,“你最近怎么样?”

    辰砂说:“我梦见了父母……他们最后死的一幕。”

    虽然这个话题很沉重,可面对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人只有真正接纳了过去的悲痛,才有可能在未来重建快乐。

    骆寻轻声问:“你很难过吧?”

    辰砂沉默了一瞬,没有正面回答骆寻的问题,“我看完那个相框里的所有照片了,他们很相爱,过得很幸福。”

    骆寻非常肯定,“是的。”

    “妈妈即使被爸爸咬死了,应该也没有后悔过嫁给他吧?”

    “肯定没有。”

    明明这就是辰砂心底深处希望听到的答案,他却一定要反驳,“你怎么知道?你又不认识我妈妈!”不是为了否定,而是希望得到更多的肯定,让自己确信。

    “我是不认识你妈妈,可我也是女人,将心比心,我绝不会后悔。你妈妈最后的悲痛绝望不是因为你爸爸咬死了她,而是因为她没有能力拯救自己的爱人。”

    辰砂沉默。

    骆寻陪着他沉默。

    两人一直没有说话,可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知道信号没有问题,对方依旧在。

    如果是别的女人这么擅自揣测、自说自话,辰砂一定会不悦,但是骆寻不一样,她亲身经历了两次千旭的异变。第一次阿丽卡塔星的异变,辰砂亲眼目睹了骆寻的反应;第二次岩林的异变,他虽然不在现场,可是回看过记录视频。骆寻用生命证明了自己的话。

    辰砂听着她的呼吸声一起一伏,从遥远的星际传来,像是吹过林梢的微风般轻轻吹过他的身体。一直以来,缠缚在他心上的东西,一直让他隐隐作痛的东西,在慢慢皴裂,一点点卸落。

    他依旧是他,外人看不出任何变化,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从今往后,他不会再惧怕、抗拒想起父母。

    他永远都不可能忘记父母惨死的一幕,但关于父母的记忆还有更多,多得那一幕不管再痛苦绝望,都掩盖不住父母留在他生命里的璀璨光芒。

    “骆寻……”辰砂欲言又止。

    骆寻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下文,柔声问:“怎么了?”

    宿二的声音突然响起,“指挥官,阿尔帝国……”

    辰砂大概打了个手势,宿二的声音消失。

    “我要去准备一下狩猎的事了。”辰砂自嘲地说:“大概因为突然梦到了父母惨死,心情有点失常,打扰你休息了。再见!”

    “辰砂!”骆寻急忙叫住他,“没有打扰我,你随时可以拨打我的通讯号。注意安全,等你回来,我请你吃好吃的。”

    “好。”

    骆寻等辰砂先切断音讯后,才关闭了个人终端。

    她躺下睡觉,可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

    她猛地翻身坐起,从抽屉里找出辰砂妈妈的遗物——那本殷南昭经常翻看的古色古香的褐色笔记本。

    骆寻靠坐在床头,一页页翻阅。

    都是辰砂妈妈的信手涂鸦。有时候是桌上的水果盘,有时候是天上的云,有时候是一棵树,还有辰砂爸爸和小辰砂的画像……

    看得出来,画画的人刚开始画画时心情都不太好,笔触总是有点急促凌乱,可随着一笔笔涂抹,她的心情慢慢变得平静,笔触总是越来越细腻。

    有一页,骆寻已经翻过去,隐隐间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又翻回来仔细看。

    是两个男人的画像。

    一个是科学怪人安教授,另一个男人骆寻不认识,看上去清癯斯文,满身书卷气。他们坐在玫瑰园中聊天喝茶,表情愉悦,看得出来关系亲近。

    画面背景的玫瑰园就是大双子星上辰砂城堡中的花园。

    骆寻记得那个玫瑰园中的玫瑰花都是同一个品种——红色女王,可画中玫瑰园里的玫瑰花却夹杂了一点其它品种的玫瑰花。两个品种玫瑰花的区别很细微,但千旭“死”后,骆寻有一段时间心若死灰,几乎天天坐在窗边盯着玫瑰园发呆,一看就是一整天,对那个玫瑰园里的一花一叶都无比熟悉。

    难道当年的玫瑰园里种植的玫瑰花不只一个品种?还是辰砂妈妈兴之所至、随手乱画的?

    本来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因为殷南昭之前说过的话,骆寻总觉得没有办法放任不管。

    骆寻给宿七发信息:“麻烦你帮我问一下照顾玫瑰园的园丁,玫瑰园里以前有没有种过别的品种的玫瑰花。”

    宿七没有回复,骆寻直接拨打宿七的通讯号,没有人接听。

    骆寻想起刚才和辰砂通话时听到宿二的声音,很有可能宿七也在辰砂身边。因为身在前线,通讯受限,个人终端被屏蔽了信号。

    她立即拨打宿二的通讯号,果然和宿七一样,没有人接听。

    骆寻想了想,只能给殷南昭发消息:“大双子星上第一区的城堡里有一个玫瑰花园,我想知道它三百年来种植过的玫瑰花品种。”

    “好。”殷南昭的语音回复迅速干脆,压根没有问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古怪的要求。

    骆寻沉甸甸的心情骤然好转,禁不住笑敲了三个字:“我爱你。”

    殷南昭语音回复:“很晚了,去睡觉。安冉查到资料后会发送到你的邮箱。”

    ————·————·————

    清晨。

    骆寻醒来后,发现殷南昭一夜没有回来。

    她立即打开个人终端,有一封邮件和一条语音留言,邮件是安冉发送的,语音留言是殷南昭的。

    “小寻,安教授的研究室出了点事,我必须赶过去看一下。晚上不能回家睡觉,也不能给你做早饭了。别偷懒,自己弄点东西吃,明天晚上我应该能赶回来。”

    骆寻看了眼语音留言的时间,凌晨一点多,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在小双子星了。

    Chapter 18---3

    骆寻下楼,看到餐桌上她昨晚做给殷南昭的夜宵。

    打开保鲜碗,发现还有余温。

    “现成的早饭,不算偷懒了。”

    骆寻一边吃早饭,一边阅读安冉发给她的玫瑰花园资料。

    玫瑰花园以前是一个普通的花园,种植的花种类繁多,却没有玫瑰。辰垣把它改成了玫瑰花园,从那之后,唯一种过的花就是玫瑰花,唯一种过的玫瑰花品种就是红色女王。

    据说,辰垣第一次见到安蓉是在斯拜达宫的新年舞会上。安蓉穿着一袭红色的长裙,只是一个不引人注目、刚刚进入政坛的新人,辰垣却已经不仅是第一区公爵,还是联邦指挥官。位高权重的辰垣对安蓉一见钟情,开始追求安蓉。

    也许因为一袭红裙的安蓉很像一朵绽放的玫瑰花,辰垣很喜欢给安蓉送玫瑰花,他嫌弃市场上的玫瑰花品相不好,开始自己种植玫瑰花。

    安蓉从小就喜欢红色,对玫瑰花却没有任何偏爱,喜欢玫瑰花是因为辰垣自始至终只送她玫瑰花,她是爱人及花。

    资料的最后,安冉还提及,第一区的徽章以前只是一把黑色的光剑,辰垣下令重新设计徽章,才变成了如今看到的样子——

    一把出鞘的黑色利剑,红色的玫瑰花缠绕着利剑而生。

    骆寻想起了那个相框背面镂刻的话:没有利刃的守护,世间的美丽不可能尽情绽放;没有柔情的牵制,力量就像无鞘剑,会伤人伤己。

    凭借女性的直觉,骆寻认定,辰垣不但自始至终只送安蓉玫瑰花,还只送玫瑰花里的红色女王。

    这应该是辰垣和安蓉的小秘密,一见钟情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她是女王。

    安蓉爱的也不是玫瑰,而是辰垣对她的理解和支持。

    一个看上去温柔娴静的女子,实际上有一个想征服星辰大海的灵魂。辰垣恋慕她的灵魂,支持她的追求,守护她的荆棘道路,红色女王是他的爱情宣言。

    骆寻回到卧室,打开古色古香的笔记本,翻到玫瑰花园的一页。

    本来应该纯粹的红色女王里夹杂着另外一个品种的玫瑰花。

    以安蓉和辰垣的感情,她就算会随便乱画,也不会乱画辰垣为她种下的红色女王。

    她心情烦躁时喜欢信手涂鸦的习惯,辰垣肯定知道。

    如果真有意外发生,辰垣一定会翻看她的笔记本,一定会留意到玫瑰花园里的玫瑰花。

    骆寻看不出这张图有什么玄妙,但她肯定,这里面有安蓉想传递给辰垣的信息。

    可惜,辰垣和安蓉同时遇难,安蓉想传递的信息一直封存在这里面了。

    ————·————·————

    骆寻下意识觉得这个发现很重要,立即拨打殷南昭的通讯号,却发现信号屏蔽,联系不上。

    骆寻没有办法,只能暂时放下这事。

    她换衣服,准备去上班。

    敲门声响起,狄川的声音传来:“骆寻?”

    “稍等!”

    骆寻扣好衣服,打开门,“怎么了?”

    狄川指指自己的个人终端,“我收到系统自动发送的信息,你找过执政官,我怕你有事过来看一眼。”

    骆寻没有想到殷南昭这么心细,禁不住嘴角上翘,带了笑意,“我有事找他,但我自己没事。”

    狄川问:“有多着急?执政官是秘密赶去小双子星,不能泄露行踪,估计要到晚上才能有私人讯号。”

    “那就等晚上吧!”

    看来小双子星的事情很严重,就不去打扰他了。玫瑰花园的事已经耽误了几十年,不差这十来个小时。

    ————·————·————

    骆寻到研究室时,看到卓尔教授双眼布满血丝,显然通宵没睡,可精神异样亢奋。

    骆寻笑问:“进展顺利?”

    卓尔难掩喜悦,“目前一切顺利!上次失败的节点,用了大家提出的解决方案,也顺利攻克了。”

    骆寻说:“我来盯实验,你去睡一会儿。”

    卓尔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休息室,频频叮嘱骆寻:“不管有任何异常,立即叫我。”

    骆寻手放在额头,对他敬礼,表示听命。

    卓尔牵挂着实验,睡了两个小时就爬了起来,把骆寻推到一边,让她去做基因分析,自己盯实验。

    随着实验进入最后关头,一群人都忘记了时间。

    渴了不记得喝水、饿了不记得喝营养剂、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喝着提神饮料,除了憋不住去卫生间,一整天没有一个人离开过研究室。

    晚上十点多时,镇定剂的提取合成到了最后一步。

    所有人又累又亢奋,围在试验台四周,站得七倒八歪,满脸遮掩不住的倦色,却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仪器。

    一滴滴透明的药液沿着长长的玻璃管冷凝、流淌、滴落。

    当“嘟嘟”的完成提示音响起,卓尔教授一个箭步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捧起试剂瓶。

    他的搭档乔森教授给笼子里的棋格壁蜥注射狂化剂。

    十几秒钟后,一直像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的壁蜥开始暴走。它眼睛泛红,全身皮肤鼓胀起来,爪子狂挠笼子,充满了攻击性,像是要毁灭掉一切,包括它自己。

    卓尔教授用注射枪吸取了一毫升刚刚研制出的镇定剂,交给骆寻。

    几个月的配合,他们都知道骆寻枪法很准,为了不浪费药剂,一般这个活都交给她做。

    “啪”一声,骆寻射中棋格壁蜥的背部,棋格壁蜥从暴走中镇定下来,最后昏厥过去。

    站在监测仪器前,一直监测壁蜥大脑脑波的安娜说:“11秒。”

    实验室里安静了一瞬。

    “啊啊——”

    “哦耶——”

    群魔乱舞、狂喊乱叫。

    男人胡子拉渣、女人鬓发凌乱,甚至有人已经两天都没有洗脸了,可兴奋惊喜中,所有人顾不上谁是谁,逮到谁就抱谁,又亲又吻、又跳又叫,都像是疯了一样。

    骆寻是A级体能,身体先于她的意识,像条小鱼一样,自然而然地避开了所有冲向她的科学疯子。

    她站在一旁,笑看着大家欢庆眼前的胜利。

    忽然间,她感受到了什么,就好像冥冥中有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她,让她侧头看向玻璃窗外——

    殷南昭站在走廊的阴影里,正静静凝视着她。

    骆寻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她拍拍安娜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话,朝着实验室外走去。

    卓尔教授已经冷静下来,对着全组研究员说:“虽然刚刚的试验证明新研制的镇定剂药效强劲,对神经的镇静效果远远高于目前已知的同类产品,但这只是一例试验,需要做更多的试验去验证。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未知的副作用!目前还不清楚会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有待进一步研究确认……”

    实验室的自动门打开又关闭。

    骆寻走到殷南昭面前,双手插在白色研究服的外套衣兜里,歪着脑袋,笑看着殷南昭,“什么时候到的?”

    “竖瞳眼睛的教授给笼子里的壁蜥注射药剂时。”

    “难得回来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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