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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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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视片刻, 舒清才觉自己失态, 轻微挣扎了下, 脱出林宜诺的怀抱。

    上次在欢乐谷,小徒弟三言两语就把女儿噎得说不出话, 这难道不能说明“一物降一物”吗?但毕竟是自己的家务事,舒清即使头疼, 也不太想让外人插手来管。

    林宜诺似是看穿她所想, 小声问:“我对师父来说,应该是外人吧?这些事我没资格……”

    “不是。”舒清本能地否认,又觉不妥, 补充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有一些比较复杂的原因,几句话说不清楚。”

    她低着头, 眼皮微垂,像是自说自话, 灯光投射下的影子纤长单薄。

    林宜诺双手扶住她肩膀, 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笑容:“我说过任何人都不可以欺负你,让我试试吧。”

    舒清静默片刻,点了点头。

    林宜诺不舍地松开她, 走到次卧前敲了敲门:“颜舒瑶, 开门。”

    等了会儿,没动静。

    舒清站在灯下望着她,既疑惑又紧张。

    “确定不开门吗?那你一个人在家早点睡哦,我带你妈妈开房去了。”她故意很大声地说。

    舒清:“……”

    林宜诺转过身子朝她走来, 附在耳边低语:“配合我一下。”

    舒清一头雾水,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听林宜诺提高了音量:“宝贝儿你可想死我了~走,咱们去情侣酒店,明早让你起不来床~”

    话音刚落,次卧门开了。

    林宜诺伸手搂住舒清的腰,稍稍用力将她带进怀里,掌心扣着她的后脑,一个温热轻柔的吻落在唇角。

    舒清:“!!!”

    “放开我妈!臭小三!”颜舒瑶扑过来一把扯开林宜诺,手脚并用对她又踢又踹。

    舒清一个踉跄后退了两步,背抵着冰冷墙壁,抬手摸着自己的嘴唇,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啊……放开我放开我……”

    耳边传来女儿的哀嚎,只见方才还张牙舞爪的颜舒瑶,此刻被林宜诺反剪着双手提了起来,两条小长腿凌空乱踢,拼命挣扎着。

    舒清霎时惊呆了。

    “向我道歉。”林宜诺提着女孩按到沙发上,声音冷了八度,“然后向你妈妈道歉。”

    她没有用很大力气,既不会伤到这丫头,也足够让她不得动弹。

    女孩嘴硬道:“就不!臭小三!”

    林宜诺加了点力道,倔强的女孩儿憋得脸蛋通红,无奈挣扎不开,一时又气又急,呜呜地哭了起来。

    舒清心疼极了,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可是还没开口,林宜诺就说:“师父,不可以求情哦~”

    “……”

    这会儿小徒弟一本正经喊师父,舒清反而有种背德的羞耻感,不由拧起了眉,搭着她胳膊的手紧了紧。

    隔着两层衣服料子,舒清能感受到掌心下结实坚韧的肌肉,仿佛积蓄着一股随时可能爆发的力量,她收回手,暗暗心惊。

    “呜呜呜……”

    “道不道歉?”

    “呜……妈妈救我……”小姑娘哭得直喘。

    林宜诺挑了下眉:“这时候知道喊妈了?”

    “算了吧,诺诺。”舒清也很惊讶,但是心疼更甚,忍不住求情,“孩子知道错了,你快松开她。”

    这话的语气十分微妙。

    就好像她们老妇老妻的,一个严厉一个温柔,教训起孩子来总是温柔的那个先心软。

    但目的还没达到,林宜诺不想白费功夫,坚持道:“必须道歉!”

    “妈妈……呜呜呜……”

    舒清在一旁焦头烂额,想开口,见小徒弟一脸坚决,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我错了……呜呜呜……”

    “说‘林仙女对不起’。”

    “林……仙女对不起……”

    “说‘妈妈对不起’。”

    “妈妈对不起……”

    林宜诺说一句,小姑娘就学一句,含着鼻音的哭腔委屈巴巴儿,说完林宜诺就松开了她。

    舒清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们。

    虽然恢复了自由,但颜舒瑶觉得屈辱极了,也很不甘心,恨恨地剜她一眼,拖鞋也不穿就要跑。

    林宜诺的大招还没放,哪会如此轻易让她溜了,一个箭步上前把她抱起来,半扛在肩上。

    “啊啊啊放我下来……”

    “妈妈救我……!”

    ——砰!进房间关上了门。

    舒清愣在原地,正要跟过去,房门打开了,林宜诺探出脑袋,笑眯眯地对她说:“师父放心,我有分寸,别听墙角哦。”

    然后再次关门,落了锁。

    舒清:“……”

    小女孩的房间充满星空和海洋元素,天花板上吊着透明晶莹的塑料星星,墙壁贴着淡蓝渐变色壁纸,中间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圆形贝壳床,透过帘幔可以看到床上有只半人高的鲨鱼玩偶,张着血盆大口,但一点也不吓人。

    看了一圈,林宜诺被窗台上的天文望远镜吸引了……

    “你喜欢观星?”

    “别碰我东西!”

    “没碰没碰。”林宜诺耸了耸肩,双手插在裤兜里,痞痞地笑着,“你这爱好挺新奇的嘛,不过,现在城里雾霾这么严重,一个小破望远镜也看不到什么。”

    “你才破!这是妈咪送给我的!十几万呢!”颜舒瑶气急败坏地吼着,随后又想起了什么,补了一句,“不是舒清。”

    林宜诺挑眉:“哟?”

    说到妈咪,女孩满脸都是委屈,已经擦掉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她愤愤道:“你是不是想打架?!”

    “哈哈哈……”

    林宜诺仰头大笑,把手拿出裤兜,一步一步靠近女孩:“首先,我不会打你,不然你妈妈得吃了我,其次,你打不过我的,我也不欺负小孩子,最后,你该写作业了,乖宝宝。”

    颜舒瑶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一脸防备地瞪着她,墨蓝色的眼睛里泪光盈盈。

    好想回外婆家啊……

    可是她既然来了就不能当缩头乌龟!

    “你出去!”

    “不出,我看着你写。”

    “你……”

    林宜诺戏谑一笑:“快点哦,我可听说附中的作业巨多,写不完不准睡觉。”

    “你凭什么管我?!”小姑娘气得牙根痒痒,一滴泪珠滑落眼眶。

    林宜诺又一个挑眉:“那你去跟妈妈告状呗~”

    “!!!”

    告状是不可能的,刚才道歉那么屈辱,自尊面子全部掉光光,更何况那个女人也从来不会迁就她。

    颜舒瑶气鼓鼓地推开林宜诺,蹲下去开行李箱,里面只装了两样东西,pad和书包。她拎着书包坐到桌前,掏出几张试卷,两本薄薄的书,按亮了台灯。

    这时林宜诺才看清,书桌边放着的那堆东西竟然是全套吃鸡装备。

    三级套,AWM,八倍镜,M4……

    “你喜欢玩儿吃鸡啊?”林宜诺靠了过去,伸脖子瞄一眼试卷。

    数学诶。

    一次函数,全等三角形。

    颜舒瑶抬头瞪她:”干嘛?”

    “你乖乖写作业,写完了我带你躺鸡,怎么样?”

    “嘁,谁带谁躺还不一定呢!”

    “行,打赌谁人头多。”

    “赌就赌!”

    颜舒瑶一心想把刚才经受的屈辱讨回来,毫不犹豫下了赌注:“三局两胜,你要是赌赢了,我妈任你勾搭!”

    噗……

    这熊孩子,拿自己妈妈当赌注?

    她服气。

    “好,如果我输了,就再也不打扰你们的生活。”林宜诺一阵鸡贼笑。

    颜舒瑶冷哼了一声,扭头继续写作业,林宜诺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掏出手机玩消消乐。

    不知玩了多久,舒清的消息来了。

    【情况怎么样?】

    她回:【写作业呢】

    【[大拇指]】

    林宜诺退出手机所有后台程序,仰起脖子活动着,扭头看了眼女孩——颜舒瑶已经好一会儿保持着拧眉不动的姿势,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呆。

    她起身凑过去:“怎么了?”

    颜舒瑶被数学试卷上的大题难住了,所有科目里唯数学是她的弱项,平时考试总分一百二,她最多考八十几分。

    “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写??”林宜诺默念了一遍题目,感觉自己的智商被愚弄。

    小姑娘纠结地抬起头:“简单?”

    “我教你。”林宜诺把小沙发拖到桌边,拿了支铅笔在试卷上画,“设点M的横坐标为x,那么纵坐标就是-x+4……”

    她念中学时偏科,英语成绩差得一塌糊涂,数学成绩好到升天,语文还不错,中规中矩。

    高二刚分科不久,她经历了那场航空事故,下定决心要考中飞院,多方打听了解情况之后意识到,英语对飞行员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必修课,从此就下了苦功夫去恶补。

    到高考前二模,她的英语从曾经四十几分逆袭到一百三十多,应试没问题,该哑巴还是哑巴。

    “当2小于等于a小于4时……”

    林宜诺用了五分钟,把解题步骤列在草稿纸上,十分详细,一目了然。

    颜舒瑶诧异地瞅着她:“我要告诉我妈,你教我抄作业。”

    “小没良心的!”林宜诺戳了下女孩的脑门,“我教你写作业,你还想告状?”

    她心里知道这丫头并不会告状。

    颜舒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理她,埋头把步骤誊到卷子上。

    林宜诺提醒道:“喂喂,你好歹改改,简化一下,别到时候被老师看出来。”

    “哦。”

    乖乖听话的小姑娘还是挺可爱的。

    颜舒瑶搞定了数学试卷,还有两张英语,这回轮到林宜诺掉下巴了。

    只见她十秒一个选择题,两分钟一篇阅读理解,五分钟一篇作文,两张卷子半小时就写完了,然后胡乱叠起来塞进书本里,嘴里嘟囔着:“出题的人简直就是弱智……”

    林宜诺十分确信这孩子有语言天赋。

    在她的记忆里,即便是年级第一的学神,做题目也没有这么快,除非ABCD乱勾。初中的题目纵然简单,却也是相对她这个成年人而言。

    “你……英语这么6?”

    “就是6,不服啊?”颜舒瑶得意极了,又掏出两张试卷,“过来帮我写物理作业,写完了给你报酬。”

    “多少?”

    “一张二百五,两张五百。”

    林宜诺倚着墙,微眯起眼:“可以啊小朋友,不会写的作业花钱让别人写?你班上学霸从你这儿赚了不少零花钱吧?”

    “谁跟你说我不会写了!”炸毛小公举一拍桌子,怒瞪着她,“这么弱智的题目我才懒得写,班上那些二傻子可喜欢了。还有,我自己就是学霸。”

    “那你先写一张我看看。”林宜诺努努嘴。

    “嘁,写就写。”

    二十分钟后……

    林宜诺仔仔细细地检查着这张物理试卷,她虽然毕业多年,但基础还在,能看出来试卷不是乱写的,并且字迹完全没有孩童的稚嫩感,应该练过书法。

    真是学霸?

    仅凭作业,她不好判断,盘算着一会儿问问舒清,就听见颜舒瑶不耐烦道:“喂,帮不帮我写啊?等下我妈催我睡觉,还怎么吃鸡……”

    手表指针显示八点半,林宜诺把试卷还给她:“今天太晚了,这样吧,我明天上午的课,下午过来等你放学。”

    “你该不会怕了吧?”女孩挑衅似的看着她。

    林宜诺嗤笑一声,弯下腰,附在她耳边低声说:“放心,就算是为了勾搭你妈妈,我也必须得赢。”

    颜舒瑶听着这话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这几年舒清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女人,一方面是因为她的外婆的严格监视,另一方面是舒清自己也处于麻木状态,没有念头。

    她把每个可疑对象都称作小三,就像是狼来了,久而久之便只闹腾,不当真,没想到如今真小三出现了。

    舒清坐在沙发上出神,双腿交叠着,背脊挺得笔直,像博物馆里被水晶灯温柔笼罩着的雕塑,明媚沉静。

    她已经坐了将近两个小时,方才混乱如麻的大脑顷刻一片空白,而她宛如一叶凄苦的孤舟,泛行在这片水天相接的白雾中,辨不清方向。

    被吻过的唇角好似在发烫,她抬起冰凉的指尖轻轻按压住,烧灼感只增不减,呼吸却蓦然颤抖。

    只是配合演戏,没什么。

    一个人久了,加之这几年她自我惩罚般的禁欲,难免会敏感。

    可是这种感觉与杜薇带来的不一样。

    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次卧门开了,一抹修长的影子走出来,舒清抬了抬眼皮,惊慌地放下手,站起身迎上去。

    她还未开口,便看到女儿从房间里追出来,拦住了林宜诺的去路,叉着腰道:"你得发誓!"

    "好,我发誓,明天一定来。"林宜诺飞快地瞟了眼舒清,笑着竖起三根手指。

    颜舒瑶满意地昂起下巴:"很好。"

    说完给她让路,大摇大摆地回了房间。

    舒清看着紧闭的房门,视线转向林宜诺,愕然道:"你们......"

    "瑶瑶让我明天来陪她打游戏。"林宜诺笑了笑,双手插进裤兜。

    "她不闹你了?"

    "嗯。"

    这声鼻音落下,两人无话。

    舒清与她对视着,目光似是探究与新奇,眸底涌动着不易察觉的愉悦,然后在她漆黑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不知出于怎样的幻觉,好像比照镜子更美。

    骨相,脸型,五官。

    她卸了妆,皮肤依然白皙光滑,两弯细眉均匀有形,眼里水色潋滟,鼻尖自然挺立,丰润的唇瓣紧抿着,清冷淡漠。

    林宜诺怔怔地凝视着她,喉头微微滑动,神情染上一丝痴意。

    这张脸,每处她都吻过。

    "我送你回去吧。"舒清避开她的视线,转身去拿钥匙。

    林宜诺轻吸了一口气。

    她突然发觉自己撒不起娇了,就在今晚这两个小时过后。

    空旷无人的马路上异常安静,车子匀速行驶着在黑夜中,只有两旁孤寂的路灯作陪。林宜诺从上车开始就没说话,手肘抵着窗框撑住脑袋,出神地看着窗外。

    从小区到公司宿舍只要十五分钟。

    舒清开得很慢,眼角余光留意着身边的人,终于开口打破沉默:"你是怎么搞定我家这个混世女魔王的?"

    林宜诺一愣,语气有些受宠若惊:"没什么方法,这个年纪的孩子虽然叛逆,但本质还是幼稚鬼,我倒觉得她这么闹,也许是希望引起你的注意。"

    "嗯?"舒清挑了下眉。

    "师父,你平时应该不怎么关心瑶瑶吧?还是说,你不懂怎么跟孩子沟通,只能纵容她,或者忽视她?"

    舒清心头一刺,仿佛听见有什么东西被撕掉的声音。

    "青春期了,女孩子需要母亲的陪伴和关心,我觉得瑶瑶很聪明,好好培养将来肯定特别优秀,而且她有外貌和家境的双重优势,多少人羡慕呢。"

    林宜诺以为师父是尴尬才不说话,直到刚刚突然开口,她悬着的心才放下,可是这句话说完,车里氛围又陷入了沉默。

    半晌,舒清低声道:"你不懂。"

    "......"

    三个字犹如冰天雪地里一盆冷水,将林宜诺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她侧过头,视线只触及那双握着方向盘的手,便收了回来,没有勇气去看舒清。

    "对不起,师父。"低哑的嗓音有几分沉重,她扭过脸继续看窗外,"我不该管这些。"

    车窗镜像中,眼睛红了。

    舒清沉浸在杂乱的回忆中,还要分出注意力来开车,当她察觉到氛围不对劲时,宿舍大楼已经出现在视野里。

    她对小徒弟说了什么?

    "不用开进去,我在这下来就行。"林宜诺迫不及待想逃,看见那栋楼顿觉无比亲切。

    车子缓缓靠边停下,她说了声"谢谢师父",打开了车门。

    "诺诺。"

    林宜诺伸出去的半只脚顿了顿,鼓起勇气回头。

    舒清目光落在她手臂上,"你臂力好像挺大的,为什么不飞波音呢?"

    波音737的外号是"空中健身房",被戏称为:正副驾驶谁力气大,谁就能得到飞行控制权。

    林宜诺愣住,眼里快速隐去一抹酸楚,故作轻松道:"当然是电传系统的飞机好开啊,而且空客机队女飞多,尤其320......"

    尤其因为,舒清是这个机型的机长教员。

    她闭了嘴,没再往下说。

    舒清一下子抓住了重点:"女飞多?"

    "......"

    雾草!

    她的性取向要暴露了!

    "女人之间比较有共同话题嘛。"她胡诌。

    舒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还有疑问。

    "师父晚安!"林宜诺赶紧下车,关上门溜之大吉。

    舒清回过神来,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伸手摸了摸唇角......

    翌日上课,林宜诺踩着点来到模拟舱外,果不其然看到舒清在和杨x说话。她顶着两只熊猫眼走过去,"师父。"

    舒清"嗯"了声点点头,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又是这种情况。

    林宜诺瞄了眼杨x,想起昨天那番解释,稍稍压下心里的不快,没有说话。

    今天依旧是练习最基本的起降,天气、机场、航路都设置到最简单模式,林宜诺已经掌握得很熟练,飞了两遍就有些提不起劲。

    师父上课对她冷脸,原因居然是她训练得太好。

    难受。

    她得想个办法才行。

    "师父......"飞完第三遍,林宜诺转过头,"我油门杆还是推不好,没手感。"

    "怎么?"

    电脑上记录着刚才落地时的飞行数据,舒清正对比三次数据,给两个孩子打分。

    "就是落地的时候,慢车位和反推我傻傻分不清,要不师父再手把手带我飞一遍?"

    舒清狐疑地转过头,却见林宜诺神情认真,没有开玩笑的样子,沉吟道:"好吧,小杨你先去休息一下。"

    "好的,师父。"杨x别有深意地瞥了眼林宜诺,掩去嘴角的偷笑。

    他哪儿能不知道林妹妹是故意的。

    杨x出去后,舒清坐到了他的位置上,操纵侧杆滑行至跑道头,说:"把你手放上去。"

    "诶!"林宜诺左手搭着油门杆。

    舒清伸出右手,轻轻包覆住她的手背,柔软的掌心一片温热。"现在这个位置是慢车位,你感受一下。"

    "嗯嗯。"

    省去检查单步骤,舒清扫了眼仪表数据,手上稍稍用力,握着林宜诺的手将油门向前推。

    “慢车位前三个档位,爬升、灵活推力和全推力TOGA……”

    舒清的手很软,皮肤细嫩,五指青葱玉白,掌心温暖有力,而林宜诺的手骨节分明,根根纤细,被包裹在这片柔软中,暖融融的。

    燥热的温度沿着手臂爬上脖子,然后是脸颊,耳根,晕开一片绚烂的绯色。

    模拟舱显示升空,是舒清在操作,林宜诺转过脑袋,视线落在被两只手包住的油门杆上,眼角余光却偷瞥着舒清。

    师父很专注。

    专注得让她感到失落......

    "进跑道时收油门。"

    "落地慢车位,再向后拉是反推。"

    舒清握着林宜诺的手,动作细致,声音轻柔,如果此刻不是在教学,林宜诺会以为她有意拉长过程是为了......别的什么。

    这大概是一种奢望吧。

    "假如单边反推损坏无法开启,接地时两根油门杆也要同时拉,先慢车后反推。"

    "师父,不可以一拉到底吗?"林宜诺紧盯着两人的手。

    模拟场景已经停了下来,按照操作程序,打开反推后要松开油门杆,但她们的手依然交叠着放在那里。

    师父在上,她在下。

    舒清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瞳孔微缩,轻声道:"可以,后期特情训练会用到的。"

    林宜诺抬了抬眼皮,突然抽出手,压在她手背上,"我带师父飞一次吧。"

    舒清没看她,扭过头:"好。"

    这次师父在下,她在上。

    中午训练结束,林宜诺故技重施磨蹭着,想等舒清一块儿走。

    杨x拍了她一下:"吃饭去?"

    "你自己去吧。"林宜诺翻着手册,头也不抬。

    "师姐这么厉害,真不让抱大腿啊?"

    "喂,我比你小好吧,什么姐。"林宜诺丢了个白眼给他。

    杨x辩解道:"可是你比我早入师门。"

    “那也不行!”

    “……”

    杨x自觉没趣,拿上自己的东西走了,林宜诺对着他的背影吐舌头,嘴里嘟囔着:“年龄上想占我便宜,门儿都没有。”

    声音不大,却传入了舒清耳朵里,她整理完数据资料,关掉电脑,走过来敲了敲林宜诺的脑袋,说:“错过一次和异性接触的机会,又增加了单身几率。”

    林宜诺下意识道:“我又不喜欢异性。”

    “那你喜欢同性?”

    “……”

    林宜诺斜靠在座舱椅子上,缓缓抬起头,不偏不倚地撞进舒清幽深笔直的目光里,心脏一颤:“我……也不算吧。”

    “双?”

    “不知道。”

    师父好深的套路!昨天问她怎么不飞波音,今天问她是不是喜欢同性,难道……

    舒清没有追问,转身:“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模拟舱,林宜诺不敢吭声,突然舒清拉住了她,视线低垂:“你衣服后面怎么破了?”

    “嗯??”林宜诺扭头,拽了下前襟,果然看到制服腰线处裂了一条口子,皱眉道:“可能是挂到了……”

    黑色制服外套,破口处并不明显,舒清却看着直摇头:“跟我来办公室。”

    “噢噢。”

    现在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

    办公室里没有人,很安静,舒清走到自己桌前,放下pad和手册,拉开抽屉拿出一卷黑色针线,坐下来说:“外套脱了,我帮你补一下。”

    林宜诺怔了怔,慢吞吞地脱下制服外套,抓在手里顿了两秒才给她。

    黑色线卷上插着一根银针,阳光照进来镀了层细闪的金色。舒清捏住银针拔下来,另一手捻起线头,小心细致地引着黑线穿过针眼,折出两条等长线。

    她用刀片把线连着卷筒的那头裁了,打上两个小结,放在一边,找到衣服破口处仔细看了看。

    林宜诺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瞳孔逐渐失去了焦距,那两只素白的手融进一片深沉的黑色,在视线中如同虚化般模糊。

    舒清微低着头,神情专注,手中灵活穿梭着细密的针脚,将那条破裂的口子一点点缝补上,然后才上手。

    她的方法十分有技巧,沿着衣服原本的车线口纹路,向内翻折缝补,针脚密实而均匀,看不出丝毫痕迹。

    "瑶瑶昨天有没有和你说什么?"舒清收着线,突然问了一句。

    林宜诺恍然回神:"没有啊。"

    舒清点点头,裁断了线打好结,重新把针插到线卷上,拿起衣服对着光端详一番:"这样就看不出来了,穿上吧。"

    她站起身,拎着衣服抖了抖,绕到林宜诺身后。

    林宜诺很配合地抬起胳膊,套进两个袖子,然后转过身,两个人面对面,咫尺的距离。舒清修长的手指微微曲起,抓住衣服前襟拉了拉,摊平掌心,轻轻抹了下摆沿,打理平整。

    "努力训练,好好加油,希望将来有一天,我能亲手为你戴上四杠肩章。"她看着小徒弟微笑,眼底氤氲着柔光。

    林宜诺摸着衣服上残留有温度的地方,视线扫过袖口的三圈金边,将来那么一天,它也会变成四圈。她抬起头,与舒清对视,心口蓦地一酸:"嗯,我会的。"

    舒清会心一笑,想揉她脑袋的手最终还是落在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下午,舒清去接女儿放学。

    小公主从上车开始就表现得迫不及待,她坐在后排,不断偷瞄着舒清,欲言又止,几次反复后还是放弃了。她选择不问,到家就能知道林宜诺在不在。

    进了家门,颜舒瑶大喊:"林宜诺!出来决斗!"

    回答她的是一室寂静。

    "咦,人呢?"

    "缩头乌龟不会是不敢来了吧?"

    颜舒瑶自言自语着,目光偷偷瞥向舒清,犹豫不决。

    舒清像是没听见女儿的嘟囔,放下包,走到饮水机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脸云淡风轻地坐到沙发上。

    小公举憋不住了,黑着张脸问道:"林宜诺呢,她不是说今天会来吗?"

    "嗯?"舒清抬起茫然的脸,"我不知道啊,你找她做什么?"

    "她...她说教我写作业。"小公举扯谎道。

    舒清笑了笑,柔声说:"宝贝,妈妈也可以教你写的,是数学作业吗?"

    颜舒瑶不屑地挑眉:"你懂什么。"

    舒清喝了口水,缓缓咽下,她不说话,只微笑着看着女儿,眼神宠溺。

    温柔的目光里有着无形的压迫感。

    小公举遭不住,撇撇嘴,不耐烦道:"你有她电话吧,快让她过来!"

    "瑶瑶,你不是讨厌她么?"

    "少废话,你叫不叫她过来?!"

    舒清拿出手机按了几下,递过去:"来,你自己跟她说。"

    "......"

    屏幕上是拨号页面,没几秒就通了,颜舒瑶来不及发脾气,贴着耳朵的听筒传来懒懒的声音:"师父,啥事儿啊?"

    颜舒瑶顿了两秒,嚷道:"林乌龟!说好今天决斗!你是不是怕了!"

    "咝......"

    此刻林宜诺正躲在楼栋消防通道里,一手捂嘴,一手拿着手机远离耳朵,她算是领教了魔音贯耳的厉害。

    "没呢,临时有点事,这就过去,等着我啊乖宝宝~"说完直接挂掉,打开消消乐。

    玩了大约十五分钟,她收起手机,走楼梯上去一层,按响了舒清家的门铃。

    开门的是舒清。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深深凝视,使了个眼色。

    "瑶瑶呢?"林宜诺轻车熟路地拿拖鞋换。

    舒清低咳了声:"房间里。"

    "她今天没给你脸色看吧?"

    "没有。"

    "师父,要说实话。"林宜诺拉住她的手腕,不觉贴近了些,"我说过能治那小鬼,就一定会做到,我不想让你受委屈。"

    舒清缩了缩手,没有挣开,抿唇笑道:"真没有,我骗你做什么?"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被抓住的手腕处,心底反复响起警告的声音,却在听到这些话时犹豫了。

    这件事并非管教一个孩子那么简单。

    而所谓的委屈……

    也不是十分的委屈,只不过她很累了,想求救,想解脱。

    林宜诺想抱她,另一只手蠢蠢欲动,挣扎犹豫之下还是忍住,松开了她的手腕,"那我去大战小魔王了~"

    舒清点头,唇角绽开温柔的笑。

    她看着林宜诺敲开次卧门,然后几乎是被拽进去的,虽然有点担心,但想到昨晚,不多会儿也就释然了。

    孩子对孩子,以毒攻毒,她相信小徒弟。

    钟表指针走过五点半,舒清起身进了厨房,琢磨着今天让徒弟尝尝她的手艺,刚打开冰箱,手机就响了。

    她关上冰箱门去拿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眉心拧成了疙瘩。

    "什么事?"

    "阿清这么冷漠吗,真让我伤心。"电话里传来女人娇媚的声音,舒清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个晚上。

    "有话快说。"

    "没什么,想请你出来吃个饭,顺便跟你说点事。"

    "不去。"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给你下春药。"

    舒清:"……"

    "来不来啊,真有事得当面说,算我求你了,嗯?"温软的语气透着一丝苦涩。

    舒清看了眼次卧紧闭的房门,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她沉吟道:“地址给我吧。”

    挂断电话后,微信收到了定位信息。

    舒清查了一下,确认那是家普通餐厅,稍稍放了心,去敲次卧的门:“诺诺……”

    没人开。

    里头传来林宜诺的声音:“师父,打游戏呢,什么事儿啊?”

    舒清隔着门,大声说:“我有点事出去一下,你们自己做饭吃可以吗?”

    “知道了。”

    舒清深吸了口气,回房间换衣服。

    正好她也想看看,让小徒弟和女儿两个人在家会发生什么。

    但愿别打起来拆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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