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最终章】如果一切能够重来的现世（四）

    漫长的等待后，终于等到了工作灯切换状态。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 “谁是家属？”

    裴莹和裴母都站了起来, “我们是。”

    “脑震荡只是轻微脑震荡, 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了, 还有多位置的轻度骨折, 近期都不能下床，谁去办下住院手续？”医生也不含糊, 干脆利落地汇报情况。

    “我去吧。莹莹，你去陪着许若。”

    说完，裴母急忙拿着单子去办入院手续。

    裴莹询问到可以陪伴时，才跟着护士进到了属于许若的病房。

    许若平时温柔的眼睛现在紧紧地阖着, 脸色是虚弱的苍白, 浑身大大小小包扎了不少伤口，看样子是拉扯的很猛, 而且是垫在下面的那个。

    不止如此，左手右脚都绑上了石膏, 想必就是骨折的地方。

    裴莹坐在病床边, 小心翼翼地把被子给拉上, 又避免接触到许若身上的伤口，不敢拉的太过上面。

    “你这个大骗子……”

    “你从第一个世界就在欺负我，到了最后一个世界, 还是要欺负我。”

    “怎么会有你这么坏的人？”

    裴莹摸了摸许若的脸，想掐她一把，又心软地收了回来。

    “我不坏, 怎么抓得到小刺猬呢。”

    不知什么时候，许若睁开了眼睛，静静地凝望着裴莹。

    “你守着我妈妈，是吗？”

    聪明人总是一点就通，裴莹一如从前，从来不信所谓的巧合。

    许若眼里浮现着复杂的情绪，连带着那温柔也是影影绰绰的，表面像是飘着一层细絮，又像是水汽一样看不真切。

    “嗯。”许若低低地答。

    就算她不说，裴莹也知道事实就是如此。

    “如果你死了，你要我怎么办？”裴莹忍不住指责这个坏心眼的女人，对自己，她既温柔到了骨子里，也坏到了骨子里。

    许若轻笑，“那不好，太难为你选择了。我以前总笑话人家问这个问题，对象的妈和自己掉在河里，希望对象先救哪个？”

    这个选择太难，是古往今来的送命题。

    裴莹不知道自己是该被她逗笑，还是该怎样：“那你希望我先救哪个？”

    许若眼睛忽的一亮，“默认你是我对象了？”

    裴莹沉默：“……”

    这人真是好会找重点……

    许若也不介意她不说话，继续开口：“我会游泳，所以我一定先救起对象的妈妈，再自救。如果我力气不够了，那就让你专心来救我。”

    裴莹张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是刚才的语塞，而是笨拙的找不到词汇来表达心里的暗涌。

    在真正情动的时刻，她反倒没了言语。

    除了许若和裴莹自己，没有人能明白，真正的选择，不如许若话里的那样简单。

    “这个愿望系统的主系统是谁，你知道……对吗？”

    输液瓶晃了晃。

    许若猛地变色，想要起身拦住她，却因为骨折动弹不得，只能拼命阻止道：“别说！别说！”

    裴莹知道她阻止的原因，只能苦笑着压住许若，还要避开她的伤口，也是很艰难。

    “说出来，这个世界，是不是就崩溃了？”

    许若流露出一丝悲意：“对。所以你不能，小莹，你不能。伯母她，应该也在医院吧……？”

    裴莹听到裴母，也动容了。

    她可以不顾别人，舍弃一切，但是，如果是她的妈妈，她又该怎么办？

    这个愿望系统的主系统，是裴莹本人。

    直到最近，她才真正意识到这件事。

    和217也确认过，这就是真相。

    只是裴莹这个系统，有些特别。

    “想想也是……大少爷、丧尸王、后宫妃子、学霸交换生、密室逃脱参与者、无敌的大师姐、奋斗娱乐圈最终火起来的影后，哪个不是我曾经的梦想和脑洞？”裴莹自嘲道。

    这句话似乎算是擦边球，世界没有继续崩溃的痕迹。

    许若闻言，眼神更加悲伤。

    “你，才是那个真正的穿越者，而我……”裴莹说的磕磕巴巴，过去的回忆全部在脑海中一点点浮现，她这才恍然，许若是整整陪了她八个世界啊。

    人只有一辈子，许若却陪了她八辈子。

    如果说自己所谓的任务是去完成愿望，倒不如说是享受人生，而许若的任务又是什么？

    “你的任务是什么？”

    许若眼睛飘向一边，“……找到你。”

    找到你，仅此而已。

    裴莹感觉自己这个世界快要流完前八辈子的眼泪。

    许若的任务只是找到她，而对她的爱和陪伴这些本能，驱使许若一次次去配合裴莹实现她的“脑洞与剧情”。

    整个愿望系统，全都是裴莹自己的愿望。

    “小莹，留在这里吧。”许若似是释然了，缓缓说道。

    “你舍不得我，我会留在这里陪你；你舍不得伯母，她也会在这里陪你；你曾经遗失的梦想，我们一起拾起，你曾经错过的大学，我们陪你一起经历。”

    “留在这里吧，小莹。”

    许若再一次重复道。

    一滴滴眼泪，顺着裴莹的脸颊，滴落在地上，无声又沉重。

    如果人生能够重来，这是多少人悔恨交加时，才会有的愿望。

    裴莹不是上帝，没这么幸运能够实现这个愿望，她能成为系统，只不过是因为，当初的车祸，让她从未真正醒来。

    留在这里，的确会像许若说的那样，完美又幸福。

    可这些，终究是一场幻影。

    再美的水中月，捞起来，也一无所有。

    “假如你一直陪我，我该怎么赔许阿姨她的女儿？”裴莹又哭又笑，跟疯了一样。

    许若脸一白，愧疚又悲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道女声诧异的在病房门口响起。

    是裴莹的妈妈。

    裴莹转身看向裴母，走向她，抱住她。

    “妈，妈……”

    许若在一旁，也红了眼眶。

    裴母抚摸着她的背，很温柔，“怎么啦，又哭鼻子了，是不是被许若给吓的？”

    裴莹仿佛是要记住这个味道，把自己深深嵌在了裴母的脖颈里，“妈……你会原谅我的一切吗？”

    她是真的舍不得。

    曾经她觉得，就算这是一场梦，也宁愿永不清醒，可她，舍不得让许若留在这里。

    许若说，无论自己做什么决定，她都会陪着自己。

    所以裴莹相信，她是真的会留在这里一辈子。

    就像以前对方许下的诺言，都全部实现了一样。

    她想笑，曾经自己觉得标准fg的一句话，居然是由自己说了出来，只是这次，她再没了调侃的力气。

    裴母理了理裴莹微乱的发丝，“当然了。无论我的崽崽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她。”

    许若无声地哭了出来。

    “不要，小莹，我求你……不要……”

    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和裴母最了解裴莹，光是听到这句话，她就知道，裴莹要做什么。

    “妈妈……从小你就教我，遇到挫折要勇敢地爬起来，然后继续前行。我曾经啊，遇到过一个好大好大的挫折，它让我一度失去了人生的方向，只能浑浑噩噩地活着，甚至只想抱着自己的执念和幻想度过一生。你说，这对吗？”

    裴母依然温柔又耐心地说：“那现在莹莹是已经做出决定了吗，要克服它？”

    “嗯。”

    “那就做吧。妈妈无论如何都会支持你。”

    裴莹含着泪，笑道：“妈妈，谢谢你。”

    许若伸手想要阻拦，却由于受伤一次次无力地跌回病床。

    “不要……你会后悔的，不要……”

    裴莹看了她一眼。

    “这个愿望系统，是我。所有世界的系统，是我。”

    当裴莹说完这句话，地面开始疯狂地摇动。

    像是末日一般，发生了地震，天花板开始垮塌，而地上也出现了裂缝，整个世界开始崩溃。

    那张病床，也摇摇欲坠。

    裴莹将要陷入黑暗时，脑海里响起了217的少年音，这次是如释重负的轻松：“宿主，你做出了你的选择。那么，希望你快乐，以后……多多保重。”

    裴莹发自内心地说：“谢谢你，217，谢谢你。”

    谢谢你，我的影子。

    217，倒过来就是7月12日，自己快要遗忘的生日。

    “不客气，我的宿主，我的……光。”

    少年音回荡在耳边，裴莹眼前一黑。

    现世，安静的病房内。

    “咕咚咚……”

    这次呼吸机的气泡声，很响。

    一双纤白的手，取下了呼吸机，扯下了插进肉里的管子，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嘶……”

    少女苍白着脸，望了望自己冒血的针口，痛地轻叫了一声。

    雪白的墙壁，关闭的电视，呼吸机、监视器、病床，以及她身上的病号服，都显示这里是医院的事实。

    少女攒了攒力气，下了床，摇摇晃晃地向门口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可她，想找到那个人。

    打开房门，阳光照了过来，她遮了遮眼睛，适应着不同于病房的亮度。

    那个人在哪儿呢，她想。

    房门外是走廊，此刻有不少的医生和护士在经过，有一个人看了看她身后的病房，迟疑着叫住了她：“那个，你……”

    少女没有顾及对方的话，蹒跚着继续往前走，却因为还是太久没动弹，脚下失稳，摔了下去。

    如同偶像剧一样的，接住她的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一个熟悉的怀抱。

    少女紧紧抓着对方的衣襟，流着泪说：“许若，我回头了。”

    一道温柔的女声回应她，“小刺猬，我一直都在。”

    彼时阳光正好，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