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江濯前一天晚上没怎么睡好, 辗转反侧间,他一直在懊悔姜阮说完喜欢他之后, 自己怎么就只傻愣愣地站着,然后看她闪身进了门。
错过坐实两人关系的大好机会。
临睡前他没忍住, 试探着给姜阮发了条短信, 啧,果不其然, 没过几小时,对方还真就提上裤子不认账了。
他心里那个煎熬, 作战计划在脑子里写了一夜,备选方案一直列到十。
却没成想,姜阮竟是没来上课。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他去了姜阮补课的咖啡馆, 倒是没扑空。
不过到了近前, 又莫名紧张起来,平时他是不怎么抽烟的,这会儿一盒烟一下子去掉大半,初始是焦虑, 后来看着窗户里挨得很近的那对儿,又生出些气闷。
想他这正儿八经的男,额, 未来男朋友,还没揉过姜阮的头发,倒让那个老男人领了先。
越想越气, 连带着对姜阮生出些恼来。
然而这会儿,就被她这么轻轻一抱,什么气都没了。
也真是奇妙。
可再一想,有什么奇妙的,说白了,他就是怂,打从遇到她之后,他就怂得不行。
“还气吗?”
他听到她说。
哪里还有什么气,不过……
江濯正了脸色,“姜阮,我有话跟你说。”
“嗯?”相比起他的严肃,她倒有些漫不经心,眼神越过他的肩头看向远处。
“你到底要不要做我……”
“等一下,”话说到一半,姜阮忽然变了脸色,打断他,丢下一句话,急步从他身边跑开,“我很快回来。”
眨眼间,人就消失在眼前。
江濯烦躁地抓抓头发,转身跟上去。
两人原本站在昏暗处,对面灯火通明,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只见姜阮家的小店房门大开,玻璃窗里,两伙人正在对峙,似乎动起手来。
店外,路人三五成群看着热闹,许是怕波及自身,都站在几米开外。
姜阮冲进店里时,正看见张文声左手揪着个胖男人的衣领,右手拎起近旁的啤酒瓶,啪一下砸到桌上,恶声恶气道,“喝醉了就回家睡去,再来我们店撒野,我他妈废了你,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是吧!”
恶狠狠的话配着那煞气的脸,在场所有人都不觉一抖。
那醉酒的胖男人一愣,半晌没句话,旁边的弟兄忙劝架,对张文声客客气气道,“对不住啊兄弟,喝醉了喝醉了,别跟酒鬼一般见识。”
张文声松开手。
胖男人便被同伴拉着往外走,许是觉得丢了面子,总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经过靠门的桌边时,不耐烦地挣开身,扒住桌子抓起个水杯,咕咚咚灌两口茶,“急什么,我渴了,喝口水再走。”
见人不再闹事,一直站在张文声背后的梁明珠上前,关切地问他,“没事吧?”
眼睛紧张地盯着他的手。
张文声察觉她的视线,笑了笑,松开手,半截的啤酒瓶口咔啦一声落地,成了碎玻璃片。他开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没事,你看,好得很。”
说着又忙把她推开一点,“你先站远点,玻璃碴子多,别伤着了,我这就收拾。”
他扫视屋里一圈,看到柜台边放着的扫帚就要去拿。梁明珠忙追上他,“你先把饭吃完,我收拾就行。”
姜阮站在门外的柱子旁,见店里已风平浪静,也没人瞧见她,偷偷往外溜,要不是迫不得已,她可一点都不想跟班主任打照面。
“咦,班主任怎么会在这儿。”
耳边忽然传来个声音,惊得她心脏猛一停顿,然后发现是江濯。
她不高兴地戳了戳他的肩膀,“吓死我了知不知道。离我远点。”
嗓音轻柔,不自觉带了点撒娇。
像是有根羽毛,在江濯心上搔了下痒,他非但没往后退,还故意俯身往她面前凑,“多远,这么远呢,”说着又凑近几分,只差没抵上她额头,“还是这么远?”
“无聊。”姜阮搡他一把,别过头去,一瞥眼看到屋里的情景,不由惊叫出声,“快躲开。”
店里头,那胖男人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趁着张文声没注意,竟是拎起啤酒瓶往他后脑勺上砸去。
张文声听到惊呼,反射性地回身,却是晚了,只听砰的一声,酒瓶子在他脑袋上开了花,似乎是有什么液体留下来,他伸手摸了摸。
黏糊糊的。
他迟疑地把手摊开在面前,视线一触到掌心那抹粘稠的红色,白眼上翻,扑通一声晕倒在地上。
梁明珠大惊失色,忙去察看他伤势,她向来胆小,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一看到他后脑勺血淋淋的便瘫软在地上,六神无主。
那醉汉见张文声倒下去,心里不免得意,还想冲上去踢两脚。
然而还没过去,右腿弯忽然就被人猛踹了一脚,他喝了不少酒,走路本就踉跄,没防备地被这么一踹,当下就扑到地上,跌个狗吃屎。
“他娘的,谁不长眼……”
话没说完,大腿又被人狠踢几脚,他痛得哇哇大叫,学精了,没敢再骂。
姜阮没工夫搭理他,对听到动静从后厨赶过来的强叔道,“强叔,你看着他们,在警察来之前别让他们跑了。”
她疾步走到张文声旁边,去看他的伤。
虽说血肉模糊,但却是没再流血。
她心里微松口气,转头去瞧梁明珠,只见她双眼通红,哭得好不可怜。她握住梁明珠的手,低声宽慰道,“救护车很快就来了,老师会没事的。”
梁明珠这才回神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抱着姜阮哭起来。
救护车来得很快。
到了医院,张文声直接被推进手术室,姜阮和梁明珠一直紧张地守在门外。
已是深夜,走廊上却不安静,时不时就有碾过的担架床车轮声,匆忙的脚步声,以及病人家属哀哀的抽泣。
炽光灯照在人脸上,有种异样的惨白。
梁明珠还在低头抹泪,姜阮揽着她的肩,脑子里闪过各种不祥的念头,从前她总觉得死亡只是印在字典里的一个词语,没什么概念,后来她爸死了,她才陡然发现,原来它离自己挺近,前一晚还通着电话,第二天说走就走了,说到底,还是人这东西太脆弱。
这会儿,虽然她竭力命令自己不要多想,但放在膝上的右手却抖得不成样。
似乎只过了十来分钟,手术室的门便从里面推开。
医生说张文声伤得并不重,只是脑袋上裂了口,缝上七八针,休养几天就好。
姜阮和梁明珠终于松一口气。
张文声被安置在一间双人病房,挨着窗户,邻床的男病号前一天出的车祸,断了条腿,正躺在床上哼哼唧唧,陪床的女人似乎是他老婆,躺在旁边的小床上,听到动静,只扫了一眼,然后又事不关己地埋头看手机。
空气里闷得透不过气来,姜阮走到窗边,开了半边,冷风扑面,带着股潮气,不知何时,竟下起雨来。
她转身,想与梁明珠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安排,一扭头便见张文声睁开眼睛,却是醒了。
“小张老师,你醒了!”梁明珠也看见了,惊喜地叫道。
“嗯。”张文声点头,见她脸上泪迹斑斑,眼睛红肿,忍不住宽慰道,“放心,就那一个小小的啤酒瓶,还伤不了我,就是再挨十下,也扛得住。”
姜阮不留情面地戳穿他,“就是那一个小小的啤酒瓶,让你晕了……”她看一眼手表,“一个小时十分钟。”
张文声讪讪道,“其实真没什么,我就是晕血。”
“……”
折腾到大半夜,每个人都有些筋疲力尽,姜阮问他,“老师,需要通知下你的家人吗?”
张文声摇头,“我自己在这儿就行,这也晚了,你们赶紧回家休息吧。”
姜阮平日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知道得不多,梁明珠却从其他家长口里听说过一些张文声的事,好像是独身一人住在学校附近,三十好几还打着光棍。
想着他这为自己店里的事受的伤,也没个人照顾,便起了陪护的心。
“阿阮,你先回家吧。小张老师情况还不稳定,我今天晚上在这儿看着,有什么情况也能有个照应。”
姜阮还没说话,张文声便连声拒绝,“不用了不用了,我这就一点小伤,休息休息就行……”行动间扯到了头皮,嘶的一声吸了口冷气,话就断了。
姜阮见这情形,便也不再多话,答应一声走了。
天上飘着蒙蒙细雨,姜阮大步走出住院部,低头匆匆往前走。
刚出医院大门,忽听不远处有人见她,“姜阮。”
她身子微顿,抬头往左前方看去。
不远的街灯下,映照着一个瘦长挺拔的身影,手里拎着把透明长伞,见她看过来,嘴角挑起一个笑。
“你怎么来了?”姜阮走过去。
江濯把伞撑开在她头顶,“放心不下,老师没事吧?”
“头上缝了几针,需要静养。”
“你呢?”
“嗯?”
“没事吧?”
“本来心情很糟,”姜阮抬头,看向他,“但现在,好多了。”
她顿了一下,笑道,“你之前是不是想问我要不要做你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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